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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尾声(二)

第118章 尾声(二)
面对韩恒宇的凛声质问,法外狂徒不怒反笑,换了个更痞气的无礼坐姿,吊着眼睛反问道:

“打听这个干嘛,你看上他了?呦,那你行动得可有些迟了。”

对桌的男人没有理会他插科打诨的疯话,一一摆出下属的调查成果:

“陆西行出事之后,为了配合警方工作,我们重新调取了他的人事档案,意外发现他履历造假。整份档案虚实参半、真假混杂,制伪者手法可谓高明,甚至细致地将网络上与真实履历有关的原始记录都删得一干二净。若不是鼎跃集团另有自己的门路,恐怕真的会被蒙混过去。”

江河清此时笑嘻嘻插嘴,“韩总有兴趣吗?我办假证的水平可高了。花点儿小钱给自己镀镀金,绝对物超所值啊,保管小助理也能摇身一变,正儿八百变成这个‘总’那个‘董’。”

他言辞讥讽挑衅,有意作出一副无赖模样,韩恒宇却未如他所愿中招。这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仅冷冷看来一眼,没有表现出更多被惹恼的迹象,继续不受干扰地说道:

“经过核验,论资质,陆西行压根不够格进入鼎跃集团,更别说出任副董事长的秘书。这件事可大可小,担心集团整个招录环节都存在问题,我们便进行了一番整顿。结果大大出乎我们所料,彻查之后,在一个主管手中,我们不仅查到了这张行贿用的银行卡,还搜出一张——”

说着韩恒宇便将那张金色的银行卡翻了过来。

银行卡另一面赫然粘着一张名片,其上绘印的卡通狐狸画风可爱,却顶着一张狰狞笑脸。

“嘁,”对面的青年只是从鼻子中哼出一声,“一开始就交代过要销毁名片,那老小子居然敢瞒着我偷偷收藏,活该被揪出来。”

连带着这张名片,男人将银行卡再次推到法外恶徒面前。

江河清看着他,隔着口罩辨不清神色。

对方冷言逼问:

“证据已经摆上了桌面,江先生,你没法抵赖。让我猜猜,陆西行最开始求职的时候,也是有你从中助力,才得以一路绿灯进入鼎跃集团,对吗?是他出钱委托你做的?”

“真没水准。”

因冗长的对谈感到无聊,青年语气慵散起来,懒洋洋地评价,“说的就是你最后那句。你说话之前能不能先自己想想?陆西行花钱雇我帮他入职鼎跃集团,完事我拿出一张银行卡,让他用里面的钱行贿?我这是图什么,反向洗钱?”

话没说完,江河清身子一软瘫靠上椅背,耷下眼皮,十分冒犯地正朝对面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灼灼明眸勾人心魄,一被用来斜眯着看人,果然衬得目光中满含的嘲讽愈重:

“所以你今晚专门叫我出来一趟,是代你那个孙董,就招录舞弊的事找我兴师问罪?你想怎样,让我给你们公开道歉?需不需要我登报发个声明?”

“集团招录进一个不合格职工,区区小事而已,我岂敢以此要挟大名鼎鼎的江河清道歉补偿。”

韩恒宇回以虚伪的恭维,但脸上的假笑尚未淡去,他就倏地话锋一转:

“看来,整件事完全是另一种情况:并不是陆西行出钱求助于你,而是你千方百计送他入职——呵,想必这个陆西行,是你往我们鼎跃集团中安插的眼线吧。”

“是又怎样,”江河清大方承认,“你看你那个好像要咬人的表情,这不都是过去的事了,人也已经死了,纠结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当你看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屋子里已经有一窝蟑螂’。”

“嗯哼,我手里当然不会只有陆西行一张牌。”

“我需要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

“你想听原因?”

见韩恒宇点头,江河清哈哈一笑,竖起一根手指:

“你想听,我就说,这样大家都能爽。其一,鼎跃集团可是东埠的地头蛇,干我这行的,有事没事多掌握些你们的内部情报,有什么错?万一什么时候用得上呢。就算我最后不准备做点儿什么,探听一下又不会掉块肉,干嘛不干。”

他慢悠悠地说着,“就是撇开这些不谈,那么大栋楼搁那儿杵着,还不让人随便进,这谁能不好奇里面在搞什么啊?我就这脾性,不往你们那儿塞进几双‘眼睛’,我心痒得睡不好觉。”

讲完这些之后,江河清打了第二个呵欠,作出一副解释完毕的姿态,却又横挑眉梢给韩恒宇送去一眼,恶劣地勾他求自己说下去。对桌的男人果然中招,追问道,“其二呢?”

“你问,其二?”

“嘭”的一声,是身体与桌沿碰撞发出的巨响,上一秒法外恶徒还懒散如猫,下一秒突然就向前一扑。势如狼狩,形如虎踞,他双手撑上桌面,冷森森地笑着,对韩恒宇说道:

“其二,自然是按照韩总‘您’的意思办事。”

“我什么时候——”

“您问什么时候?”江河清直直盯着他的双眼,“真是贵人多忘事,一年多之前,不正是您慷慨出资,雇我除掉孙跃华吗?”

“但陆西行的事和孙跃华有什么——”

韩恒宇停了下来。

几秒之后,他抬了下眉梢,自己分析起来:

“据我们调查,那个陆西行表面上是东埠良好市民,背地里却也是沉海秘社的信徒。他同时还是鼎跃集团副董事长的秘书,而副董事长孙雅薇正是被沉海秘社的人所杀……江先生,这之间并不是单纯的巧合,对吗?”

“哎呀,有点儿东西,你不是很蠢嘛。”

嘴里嘲讽不停,但青年已敛起锋芒,将撑在桌上的手收了回去,也没再倒靠椅背,直身正视起对桌的男人,带着几分欣赏之意。

“那黄毛丫头不愧是孙跃华亲生的,一样谨慎多疑,”江河清言语轻佻,接着韩恒宇的话说道,“要接近她也不容易,我可是物色了好久,才勉强挑出这么个知道怎么讨人喜欢的家伙。好在效果还行,陆西行还真赚到点儿孙雅薇的信任。要是那小子长得再帅些就好了,说不定能顺便把那丫头哄到手,省得她再纠缠贯检。可惜啊,沉海秘社的底层信徒都是瘾君子,陆西行吸‘落海’吸得瘦脱了相,再晚个把月,那副形象怕是连面试都过不去咯。”

“所以,是你设计害死了雅薇?”

“瞧你这话说的,真是难听。”

“为什么,”韩恒宇皱眉,“为什么要杀雅薇?”

“你刚才不是已经听到答案了吗,怎么,才思维跳跃一步,就忘光了?”法外恶徒反问,“韩总,我这么卖力,可都是为了完成您当时的委托啊。”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杀雅薇和除掉孙跃华有什么关——”

江河清突然拿起手边的铁筷,在一旁的红酒瓶上敲打起来,叮叮当当的脆响打断了韩恒宇的话。

“你是孙跃华的贴身助理,没人比你更清楚那个老家伙有多滴水不漏,”青年用另一只手扶住瓶颈,不紧不慢地说着,“绑架,设伏,威胁信……纯粹浪费时间的试探而已,看,就像用筷子不停敲酒瓶,听动静倒是很响,但有什么效果?”

对桌的男人紧抿着唇,准备听这人接下来的话。

回应他的并不是话语。

反手握住铁筷,江河清猛地向酒瓶刺去。

那玻璃制成的脆弱腹腩不胜锐击,霎时被铁筷尖穿膛破肚,惨死当场,透明的尸体随即便在突袭的蛮力下崩裂开来,盛装高档红酒的器皿,化作毫无价值的垃圾碎块。殷红酒液溢溅,顷刻间漫流一桌,毁了汤品菜肴,也毁了韩恒宇身上的西服。

原本衣冠楚楚的男人,现在比衣着陋廉的青年还要不堪。

法外恶徒指着他那一身糟乱,快活地大笑起来。

韩恒宇脸上一阵青红,目光阴鸷,硬是强压下怒火,任对方戏弄讥嘲。

他的忍耐果然很快让江河清失了兴致。这人无趣地翻了个白眼,用指尖揩去笑出的眼泪,顺带甩干净手上沾到的红酒:

“欲除孙跃华,先杀孙雅薇,瞧,瞅准一点全力突刺,可比不痛不痒的敲打有效多了。”

“原来如此,”韩恒宇看着破裂的酒瓶,“想必用不了几天,那个老东西就会崩溃。”

“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青年的声音有些低了下来,“大权旁落,财势陷夺,地位沦失……一开始我为孙跃华设了不少地雷与陷阱,但我很快意识到,对一个父亲来说,这些全都比不上丧子之痛——尤其是失去亲昵溺爱的女儿。那种痛彻心扉,我见历过,对此深有体会,所以我最后选择了这个方案。”

对桌的男人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莫非你曾有个女儿?”

“好个‘曾’有,真会用字。”

江河清嗤了一声,不作回答,自顾自拿过一旁的餐巾,按压在手背刚才被酒瓶碎片割破的伤口上。

韩恒宇也无意探听他的私事,把话题绕回原来中断的位置:

“但雅薇又没做错什么,我和她关系也不错。你怎么能不先问过我,就直接对她下手?”

“我可是一早就跟你说过,除掉孙跃华绝非易事,当中少不了‘损耗’。”

“对不起我的是那老东西,雅薇她毕竟无辜——”

这句话尚未说完,他便停了下来。

微光摇曳,对桌男人的脸隐于一片阴影,一时难辨神色。

法外恶徒则用左手撑着脸颊,略带玩味地观看眼前的变化。

烛火将熄,室内愈暗。

片刻之后,江河清听到韩恒宇开始低笑:

“是了,雅薇无辜,但她再怎么说也是孙氏千金、鼎跃集团副董事长——孙跃华的婚生子女,鼎跃孙氏唯一指定的继承人。留着她,确实不利于我的下一步计划。呵,难怪都说请江河清出马的话贵是贵,却绝对‘物超所值’,这么说,你是早早就多替我打算好了?”

说着他也看向江河清:

“但我当初只和你提过除掉孙跃华。是什么时候,你猜出了我真正的目标为鼎跃集团?”

“当然是一开始的时候啦,说得好像需要猜很久一样,”青年不屑,“我一看到这个委托,就知道你另有所图。委托里写得‘言真意切’,但试想如果你只是他的贴身助理,即便工作再怎么不顺、再怎么被苛刻对待,一般不也顶多惦念稍加报复,何至于记恨到非取人性命不可?你心里没别的鬼,就真有鬼咯。”

“你又是如何知晓了我的身世?”

“‘只要是发生在东埠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以为只有那个孙跃华敢这么说吗?”

江河清面上有笑,眼底无笑,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说是吧,韩总——不,既然是‘孙’恒宇,我早该称呼您‘孙’总。”

作者有话说:

其实小江手很疼,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

装B有风险,操作需谨慎。

这几天我会再更新尾声(三),这样第三卷就写完了,不知还有多少字才能写完全文呀,看了看剧情大纲,真是大工程。

早知道第一本小说不写这么长的了。

哦对,还会把卷末正文最后两章修一修,等我润色好后,会在更新里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