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威胁
通讯结束后，齐乐的身影从光屏中消失，希雅尔陷入沉思。不得不承认，母星上的某些人，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狂妄和愚蠢的认知。
“这些证据不会被审判庭采信。”阿莱克图总督开口道。
蓝星猎场被希雅尔关闭，但在星系联盟之中，猎场星的地位尚未改变。
在正式加入联盟之前，星球上的所有物种，包括原生种在内，都无法拥有联盟成员的权利和地位。也就是说，他们不被视为“智慧种群”，做出的证言不具有法律效力，不会被任何人承认。
这一切看似荒谬，却真实存在。
除非联盟正式做出决议，如若不然，根本无法改变。
所以，希雅尔才会不遗余力的提出申请，联合几位总督，不断向母星施压，要求将蓝星从猎场星的名册中移出，赋予蓝星种群正式的联盟成员地位。
只是母星一直拖延，始终没有给出正式答复。
以议长为首的一群人，不想和四位总督撕破脸，又不愿意让希雅尔轻易如愿，唯一能采用的办法，就是使用“拖”字诀。
这次海盗袭击蓝星，基地战败的话，申请立即就会被否决，潜伏在暗处的阴谋者也会手段尽出，将希雅尔彻底打落尘埃。
事情的发展让这些人大失所望。
蓝星基地的实力超出预期，希雅尔麾下竟然有一支舰队，战斗力异常强悍，不只全歼来犯的海盗，连跟在海盗身后的母星战舰都没放过。
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一场发生边界的战斗。事实却是，伴随着战斗结束，蓝星基地已经将主动权牢牢握于掌中。
议会和元老院成员必须开始认真考虑，他们是否该坚持立场，继续支持议长的提议，还是该私下里活动一下，为家族和自己留一条后路。
为促使更多人改变立场，借这次袭击事件，向审判庭提出控告势在必行。
问题在于，战场上没有留下俘虏，蓝星种群提供的证言不会被采纳。想要将目标送上被告席，还要费上一番功夫。
“不需要递送审判庭。”希雅尔沉吟片刻，开口道，“我会命人将资料重新整理，请您帮忙，发给萨迦总督。”
“萨迦？”听到星宿二总督的名字，阿莱克图总督双眼微眯，掌心摩挲着权杖，忽然笑了，“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另外，我手中还有一份名单，如果萨迦总督愿意帮忙，可以按照名单进行‘会面’。”希雅尔继续道，“我相信，通过这些会面，肯定能得到我们需要的所有证据。”
星宿二种群的天赋分成多种，例如莱亚，从母系家族继承了思维沟通的能力；萨蒂可以变换形态，利用歌声控制其他种群。
萨迦的能力更为特殊，不需要接触，也不需要歌声，只要在一定距离之内，他就能够和目标沟通，甚至控制对方的行为。
在整个过程中，目标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无法控制，只能被迫道出萨迦想要的一切，完成他下达的每一道指令。
围绕他的天赋，联盟中有许多传言，只是并未得到证实。至少没有证据可以直接证明，他曾对任何人使用这种能力。
没有证据，自然无法对一名总督提出指控。
传言依旧只能是传言。
但希雅尔和阿莱克图总督都清楚，萨迦的确有这种天赋。如果他愿意帮忙，这份证据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出现在审判庭上。
蓝星种群的证言不被采纳，如果是议会和元老院成员，甚至是舰队上层呢？
结果不言而喻。
“我相信萨迦会乐意帮忙。”阿莱克图总督轻轻点着权杖。
因为抑制药剂，萨迦总督对第一氏族极度愤怒。有将对方彻底打落尘埃的机会，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哪怕会为自身带来风险。
“整理后的资料，阿博斯和卢卡斯那里也要递送一份。”阿莱克图总督继续道，“这里面有海盗和母星勾结，在星宿六劫掠屠杀的证据，我认为你需要派出几艘战舰，尽快找到海盗藏匿赃物的地点。”
“我明白。”
舅甥俩商定计划，结束通讯。
希雅尔本想将搜寻海盗藏匿点的事交给桑德斯，刚拿起通讯器，忽然又停住。回身打开记录仪，看着映在屏幕中的狸花，船长大人单手支着脸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纹。
他有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将搜集到的证据传送给希雅尔，齐乐了却一件心事。
船长大人会怎么用这些资料，他暂时不知道。不过他相信，出现在海盗记忆中的人，肯定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和同伴们商量之后，齐乐决定暂时留在海边。至于领地，可以暂时托付给房客们看顾。有蚁群借住，旁边还有两对鸵鸟夫妇，不会有谁不要命，敢打这块地盘的主意。
“海狮开始修补飞船，我留在这里，可以记录下情况，看看还缺少什么。”
等海狮完成修复工作，他会再次前往基地，完成计划中的交易。
和齐乐不同，松鼠和鼹鼠不打算久留。尤其是鼹鼠，记挂留在掩体中的同族和幼崽，计划尽快出发，返回十一区。
说话之间，耳边又响起闷雷。
黑松看一眼天色，决定和鼹鼠立即动身。
“我会给原生蚁带话，然后回领地去看一看。”
松鼠口中的领地，是位于十一区和十二区中间的陷坑地带。
雨季开始之后，领地附近的河流水位不算上升，最终爆发洪水，淹没了包括陷坑在内的地下洞穴。
松鼠们迁移到森林深处，暂时安顿在地下掩体中。
之前一直没有回去，主要是地面积水，赶路很不方便。如今有了飞行器，不用担心被洪水拦在中途，松鼠们决定返回去查看，确保没有其他种群趁机入侵，占下他们的地盘。
并肩作战、对抗入侵的海盗是一回事，保卫领地，确保自己的地界不被他人染指则是另一回事。
如果有谁敢打自家地盘的主意，松鼠压根不会客气，绝对是抄起爪子就上!
齐乐能体会松鼠们的心情，在他们启程之前，将随身携带的晶核和药剂分出部分。
“见到麦娅的族群，可以把这些晶核送给她们。若是遇见图姆和娅姆，这些药剂可以给小鸵鸟服用。”
“放心吧，我会办好。”黑松鼠竖起尾巴，拍着胸脯保证。
松鼠和鼹鼠陆续登上飞行器，在冷风中排成一条长龙，升空之后，速度不断增快，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从海边出发，中途要经过第八区和第九区。
原生种可以商量，只要绕开他们的地盘，不会出现多大问题。
异兽是个麻烦，不过雨季有雨季的好处，多数异兽会藏起来躲雨，少数外出觅食或是故意找茬的，松鼠和鼹鼠都是分毫不惧，可以轻松解决。
飞行器有防护罩，身边又有激光武器，入侵的海盗飞船都能撬开，几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异兽又算得了什么。
松鼠和鼹鼠离开之后，齐乐发现小猫不见踪影。
“刚刚还在睡觉，去哪了？”
小猫不断成长，越来越独立，依旧会向他撒娇，却不像之前一样时刻黏在他身边，时常和太岁一起四处“探险”。
有太岁陪在身边，本身也有强悍的战斗力，猫爸不担心小猫遇见异兽，这些家伙来了就是送菜。他担心的是小猫乱跑，被困在某个地方出不来。
海边礁石嶙峋，水下有数不清的暗流，齐乐一点不敢大意。
猫爸四下里寻找，爬上礁石眺望，终于发现小猫踪迹。赤金色的毛团正站在虎鲸背上，在海中玩着冲浪。
水花飞溅中，能听到小猫兴奋的叫声。
发现齐乐看过来，小猫高兴地挥舞着爪子，口中叫道：“爸爸，我和和三虎玩，不用担心！”
齐乐抖抖胡子，看向同样趴在虎鲸背上的太岁。
太岁举起触角，前后弹动几下，向齐乐表示：有他在，安全不用担心。
猫爸从礁石跃下，趴在海岸边，看着虎鲸背上的儿子。
就他观察，小猫很喜欢水，在海边的这段日子，经常泡进水里，和小虎鲸小海豚一起玩耍。在游戏过程中，泳技突飞猛进，甚至还和同伴学习在海上跳跃——尽管始终没能成功。
想到自己的猫刨，猫爸不得不承认，比起狸花，虎崽的确更有游泳天赋。
“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艾莎坐在妹妹背上，一边研究缴获的激光枪，一边看顾玩耍的幼崽。
伊桑没有露面。
自从蓝鲸表明要暂时停留，海龟总会慢悠悠跟在她身边。
不是突然看对眼，打算来一场跨越种族的热恋，而是心存警惕，生怕蓝鲸一时没留神，在他的地盘吐出一堆磷虾晶核。
这绝非杞人忧天。
或许对方不是诚心找麻烦，可万一睡着了，在睡梦中打嗝，不小心吐出一堆怎么办。
齐乐曾在私下里问过伊桑，蓝鲸为什么会在睡觉时打嗝。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有些不合常理。
伊桑慢悠悠的划动前肢，考虑许久，才给出一个十分模糊的回答：“我也不清楚，大概是种群进化带来结果。”
进化出打嗝？
猫爸舔舔爪子，觉得这更加不靠谱。
奈何大家都不是进化学家，到头来也没能得出答案。只能暂且放下，等和蓝鲸更加熟悉，说不定哪天她乐意为自己解惑。
海龟和蓝鲸潜入海底，常会闲聊几句，撇开海龟的担心，彼此相处得倒也融洽。
虎鲸和座头鲸呆在一起，研究激光武器的同时，看顾在海中玩耍的幼崽。
真海豚和宽吻海豚发现一群变异金枪鱼，留下一部分看守小海豚，余下追着鱼群进入深海，和几只雌虎鲸合作，各个吃得肚子滚圆。
侥幸活下来的金枪鱼也没能逃跑，全被虎鲸用屏障围起来，带回海龟的领地。
松鼠培育藤蔓和变异蘑菇的做法给了虎鲸启发。他们暂时没打算养鱼，发现一群围起来总能做到。
赶在被其他竞争者发现之前，将鱼群运回安全地带，除了保证下顿饭，还能让照顾幼崽的同伴分享美餐。
如果捕获的鱼群足够多，吃剩下的没有离开，在附近海域生存繁衍、不断壮大，海龟和海豚就能得到新的食物来源，拥有一处相对固定的猎场。
有海龟和海豚的看护，其他猎食者很难靠近。对虎鲸和座头鲸而言，以后的迁徙过程中，也不需要为食物补给点发愁。
大家分工合作，都能获取好处，可谓一举数得。
“以前没有想到，原来天赋还有这种用处。”
虎鲸有相当高的智慧，总是能举一反三。受到齐乐和松鼠的启发，初步开始“海洋农场计划”。
有女首领在一旁照看，小猫的安全更有保障，齐乐暂时放下担忧，转身走向停靠在岸边的海盗飞船。
海狮群已经登岸，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用砂石和海贝生成合金，修补破损的船体。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他们不了解飞船构造，走了不少弯路，工作进度难免被拖慢。
经过几次失败，例如新补的舱板突然掉落，海狮们逐渐摸索到诀窍，利用天赋合成的金属越来越接近飞船本身。在修补过程中，边缘能够更好的融合，做不到天衣无缝，至少不会再出现船板掉落的尴尬。
海狮们同心协力，终于有一艘飞船被完整的修补好。
总体来看，船身已经相对完整，不存在太大的问题。缺憾是舱板像是打了补丁，远远看去，颇有色彩斑斓之感。
“材料对了，颜色还需要更改。”
从第二艘飞船开始，海狮们精益求精，不只追求牢固，也开始寻求美观。
齐乐在飞船间穿行，惊叹海狮的天赋。
海狮们埋头工作，偶尔会停下和他打声招呼，很快又转身忙碌起来。
猫爸停在一艘被座头鲸划开的飞船前，跳上一块高耸的岩石，饶有兴致的看着海狮们忙碌。即使已经看过多次，再见到他们将普通的砂石和贝壳混合在一起，用前肢蹭两下，就有新的合金出炉，仍不免感到神奇。
合金生成之后，海狮会用爪子和牙齿切下边缘，修改成适合填补裂缝的大小，一块接一块拼接起来。
齐乐在一旁观看，偶尔甩甩尾巴，递上几枚晶核，帮助海狮们补充体力。
修补到第五艘飞船，距离海岸不远的密林后突然传来沙沙声响。
海狮们立刻警觉起来，随时准备自卫反击。
齐乐站在高处，极目远眺，能清楚看到来者是谁。
“别动手，自己人！”
话音刚落，大群的黑蜘蛛从林间涌出，两只鼹鼠驾驶飞行器在前方带路。每只黑蜘蛛都不是空手，或者背扛或是拖拽，带来大块完整的舱板。
咔哒！
看到岩石上的齐乐，带头的黑蜘蛛敲击口器，用长腿点点合金板。
鼹鼠收起防护罩，开口道：“我们在中途遇见的，黑松他们正帮蚁群搬运战舰。得知这里在修补飞船，黑蜘蛛来送材料，我正好给他们带路。”
飞船体积太大，从十一区运往海边，需要耗费不少体力。即便是原生蚁，也需要费上几天时间。如果遇到窄路，还要中途伐木，速度会变得更慢。
听完鼹鼠的解释，齐乐再次感到没有足够大的空间纽是多不方便。
“鼹七，麻烦你再跑一趟，回去告诉麦娅，飞船不用送来海边，离领地近的就送回去，远的的就留在原地，等我回去之后再想办法。”
齐乐已经决定，这次再去基地，必须要多交易空间纽，价格高点也没问题。
“好的。”
鼹鼠调头离开，齐乐同黑蜘蛛打过招呼，打开空间纽，取出之前捕捉的海虾和海蟹，感谢长腿大姐大们一路辛苦。
咔哒！
不辛苦！
黑蜘蛛很喜欢海虾的味道，用长腿撬开虾壳，开始大快朵颐。
队伍中跟着不少雨季出生的小蜘蛛，窸窸窣窣凑上前，从母亲和阿姨那里接过虾肉。至于为何没有雄蜘蛛，猫爸聪明的保持沉默，没有出声提问。
修理飞船的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黑蜘蛛在第八区、第九区和十一区之间往返，将搜集到的合金板运来，又把缴获的激光武器送回领地一部分。还为沿途的原生种带些海产，赚点外快，十分巧合的发展出一条“商道”。
齐乐要暂时留在海边，松鼠返回领地查看，黑蜘蛛忙于搬运工作，暂时都无暇前往森林深处的地下掩体。
原生蚁负责领地安全，但也需要捕猎和休息。遇到类似情况，就只有鼹鼠守着领地。
以鼹鼠的战斗力，这些激光武器很有必要。
加上他们不只是借住，还准备按照松鼠的计划，进一步扩大地面建筑，多布置一些防卫力量，具备充足的火力，总是有备无患。
海狮们连续工作数日，修补好大部分飞船。
然而，就像齐乐预期中的一样，他们能修补船体的外在结构，对控制程序却没有任何办法。飞船想要启动，必须送去基地，要么就是请基地人员前来帮忙。
“我们可以付晶核，和异族交换空间纽，把飞船送去基地。”艾莎提议道，“海盗刚被消灭，没参与战斗的原生种未必知晓内情，加上暴躁的异兽，如果异族这个时候来第八区，难保不会出现麻烦。”
“的确如此。”海龟赞同虎鲸女首领的话。
齐乐斟酌半晌，也觉得这个方法更加稳妥。
原生蚁暂时同希雅尔联手，但在双方没有取得进一步信任之前，并不打算和基地结盟。
海洋种群通过齐乐购买药剂和外星货物，除了战斗，并未和异族有过深入接触，始终对异族抱有戒心。如伊桑饱经世事，在没有足够了解之前，也未必乐意基地人员踏足自己的领地，哪怕知道他们和别的异族有很大区别也是一样。
事情敲定，海狮们抓紧修补飞船，齐乐询问过小猫的意见，将他留给太岁和虎鲸照顾，又一次独自踏上飞行器，前往基地交易空间纽，顺便谈一谈购买和修补飞船的事。
提起空间纽，就不免想到萨蒂。
猫爸仔细回想，自从上次见面，海盗妹子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基地。他知道自己不该多想，可参照奥尔多和杰夫里等人的出现频率，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太正常。
最重要的一点，海盗妹子明明说过，她会准备更多的药剂和空间纽，尽快再来蓝星。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齐乐喃喃自语，飞行器穿过雨幕，向基地方向快速飞去。
蓝星基地，指挥塔
希雅尔背靠指挥椅，在他对面的屏幕中，第三氏族长老特里斯坦脸色铁青。
就在刚刚，希雅尔给他播放了一段画面，里面是三目鱼复述海盗记忆的场景。
画面很短，透出的信息却一点不少。通过三目鱼的讲述，完全能将海盗袭击蓝星和母星联系起来。
第三氏族很少插足议会和元老，舰队才是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
这次海盗集结，大规模袭击蓝星，还有母星舰队参与其中，加上塞缪尔的事尚未解决，如果盖子就此解开，流言肆意传播，哪怕有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
再是巧舌如簧，事实证据摆在眼前，也无法将黑掉的画布重新洗清。
特里斯坦深吸一口气，尽量维持镇定。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找到的漏洞，也是唯一能加以反驳的借口，就是提供证据的都是蓝星种群。这个星球不属于联盟正式成员，充其量是颗猎场星罢了。
“这份证据不会被审判庭采用。”特里斯坦正色道，“你的指控实在过于荒谬。”
“特里斯坦将军，”希雅尔凝视屏幕中的男人，冰蓝色的双眼仿如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酝酿着风暴，“您说的我十分清楚。之所以联络您，不是为了取得认可，而是按照联盟法典，以基地指挥官的身份，向您提出警告。”
“什么？”
“歼灭海盗之后，我缴获九艘母星战舰。士兵虽然战死，证据不会全部消失。此外，这份记录不会发给审判庭，但会分别发给几位总督，特别是星宿六总督，相信他会有自己的判断。”
“你究竟想做什么？”特里斯坦不可置信，“你真要与母星为敌？你出身星宿一！”
“我想做的事，之前已经说得很明白。”希雅尔冷冷掀起嘴角，“保护我想保护的，毁灭应当的毁灭的。让罪人接受审判，让阴谋者付出该有的代价。如果不想陷入泥潭，我建议您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避免因为您的失误，将整个家族带入深渊。”
特里斯坦绷紧下颌，硬声道：“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是在威胁一名联盟将军，这种行为同叛乱无异！”
“很遗憾，我无法说服您。”希雅尔语带嘲讽，目光冰冷，“继续这番对话毫无意义，我等着审判庭新的传讯。”
尾音落下，无视特里斯坦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希雅尔切断通讯，靠向椅背，缓缓合上双眼。
室内陷入寂静，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后，归入长久的黑暗。
第一百零一章 船长的提议
面对漆黑的屏幕，被希雅尔的态度激怒，特里斯坦猛地站起身，手臂横扫过桌面，摆在上面的通讯器和记录仪接连落地，发出声声钝响。
书记官站在门口，表情凝重，心中踌躇。他有些拿不定主意，究竟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去。然而，议长发来的消息又十分重要。如果耽搁，难保会出现什么问题。
在他摇摆不定时候，室内逐渐恢复安静，再没传出声响。
书记官深吸一口气，举手敲了敲房门。
“进来！”
从声音判断，特里斯坦已经恢复冷静。
这不意味他的怒火随之消失。
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会明白，平静只是表面，他对激怒自己的人绝不会留情。不让对方尝到苦果，绝不会善罢甘休。
书记官走到办公桌前，小心看一眼特里斯坦，旋即垂下目光，口中道：“将军，议长发来通讯，蓝星基地再次提出申请，要求关闭猎场，正式给预该星球联盟成员地位。”
多数时间，赫提和特里斯坦都是通过书记官进行联络。
书记官的忠诚毋庸置疑，无需担心他会泄露消息。此举也为避人耳目，以免让人以为，本该中立的舰队将军和议长过从甚密。
尤其是在四位总督表明立场，对议会和元老院表明不满，并多次施压的时期，特里斯坦必须更加小心。即便两人的合作瞒不过许多人，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表面的功夫依旧要做。
假使情况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越是谨慎小心，表面功夫做得越到位，他就会有更大的回旋余地。
希雅尔的威胁再次浮现脑海，特里斯坦握紧双拳，刚刚被压制的怒火又出现喷涌迹象。
“只是这件事？”特里斯坦沉声道。
“星宿二总督萨迦几天前抵达母星，同议会及元老院中部分成员接触。”看一眼特里斯坦的表情，书记官继续道，“在此之后，他们拒绝同议长会面，甚至不再和他通话。”
“拒绝同赫提会面？”
“是的，包括帮助议长制定计划，同海盗进行联络的几名议员。”
特里斯坦心中一跳，不自觉拧紧眉心。
他知道萨迦抵达母星，也知道他陆续和一些人会面。只是没有想到，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他和这些人说了什么，亦或是他做了什么？
“知道原因吗？”
“议长说他已经调查，但始终查不出具体原因。他怀疑萨迦总督控制了这些人，希望将军能够帮忙。”书记官取出一枚记录仪，放到特里斯坦面前。
“这里面有萨迦总督会面之人的名单，以及在会面之后，他们各自接触的人员名单。其中包括议会、元老院以及舰队中的部分军官。”
“有舰队人员？”
“是的。”书记官点点头，继续道，“议长希望通过您的关系网，查清萨迦总督的具体动向。最好可以弄清楚，萨迦总督究竟和这些人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亦或是许出什么利益，他们才会突然改变态度，甚至不惜将他拒之门外。”
书记官复述议长的要求，特里斯坦没有中途打断，只是神情越来越难看，恼怒和疑惑交织，还有对议长赫提的不满。
他知道这件事很不正常，必须尽早查清。
但是，赫提的态度凭什么这样高高在上？
就因为他是第一氏族？
简直可笑！
“将军，是否要给议长回复？”书记官显然也对议长心存不满。猜出特里斯坦所想，故意说道，“议长对这件事十分关注。”
“暂时不用。”特里斯坦沉声道，“如果他再发来通讯，告诉他我正在忙，让他不要每件事都来找我，也不要频繁联系！”
“是！”书记官眸光微闪，已经想好该如何回复。
他很期待议长听到后的表情。
没有关注书记官，特里斯坦陷入沉思。
希雅尔的威胁固然让他愤怒，也间接提醒了他，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必须更加谨慎。
星宿六总督几次向母星提出，要求彻查附属星被海盗袭击一事。此番母星战舰被希雅尔捕获，又是个不小的把柄。如果处理不好，必然惹火烧身，不是抛出几个替罪羊就能轻易解决。
特里斯坦越想越后悔。
他早该意识到，同赫提合作不是个好主意。
对方的计划愚蠢透顶，只看到成功后的好处，压根看不到失败会带来的结果。
可事到如今，想回头绝不容易。即使他想，局势的发展早已脱离掌控，迫使他不得不放弃奢望，继续走下去。
值得庆幸的是，这两次袭击是由议长谋划，超过一半的议会和元老院成员事先知情。
想保住手中的权利和地位，不想顶着勾结海盗之名，遭受千夫所指，这些人必然紧密合作，对抗聚集在希雅尔身边的势力。
获得四位总督支持，是优势也是劣势。
优势在于，蓝星基地的实力迅速发展，拥有一支战斗力强悍的舰队，不是轻易可以摧毁。想对希雅尔动手，必须仔细谋划，掌握最具体的情报，一击致命。否则就会和那些海盗一样，在炮火中粉身碎骨；
劣势则是，这股力量过于强大，让许多人忌惮。
忌惮之意不断发酵，自然而然，会站到希雅尔的对立面。
“派人关注名单上的氏族长老和议员。”脑中转过几个来回，特里斯坦决定暗中调查，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要打草惊蛇，让对手提前防备，以至于功亏一篑。
他不满赫提的态度，决定回报对方的傲慢，不代表他会真的撒手不管。
以目前的情况，两人不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也差不了多少。
“是！”
“让外出的人带上药剂。”特里斯坦补充一句，“第一氏族送来的那一批。”
萨迦的天赋很强，不需要直接接触，甚至不需要做出任何明显的举动，走近一定距离，就能读取他人的思维。联盟有传言，他甚至可以控制别人的行动，只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
在特定情况下，这种天赋发挥的作用极大，也极其骇人。
第一氏族耗费多年，想尽办法，不惜采用阴谋手段，才配置出能够抑制星宿二种群天赋的药剂。可惜萨迦的直系血亲太少，从没有机会在他们身上试验效果。
特里斯坦不确定，萨迦是不是正在使用这种天赋。但是，从议长传递的消息来看，情况并不乐观。
原本他不需要担心这些。
从希雅尔抵达蓝星，建造基地，和母星掰腕子开始，一切都开始脱离掌控。
“蓝星，为什么总是蓝星。”
特里斯坦眉心拧出川字，脸色愈发难看。
接下来几天，书记官忙于布置任务，派出的人员很快有所反馈。各种情报不断汇总，经过一番整理，送到特里斯坦面前。
萨迦总督和会面人员究竟说过什么，在调查结束后依旧是迷。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不肯向外透露分毫。
这种发现让特里斯坦更加怀疑，萨迦对这些人使用了天赋能力。
只是苦无证据。
与之相对，氏族长老和议员之间的会面就不是那么隐秘。通过各种手段，总能获取一些线索。
“计划通过蓝星基地指挥官的申请，将蓝星从猎场星名单中移除，接纳其为星系联盟正式成员。”
“启动关于海盗袭击星宿六的调查，追查塞缪尔和海盗是否存在勾结。”
“推动关于海盗大规模集结，大举进攻蓝星的相关调查。”
“向边界巡逻队追责，调查其玩忽职守，纵容海盗的相关行为，调查其背后主使者。”
“问讯议员阿卡加等人，掌握其同海盗接触的证据……”
一页页翻过去，特里斯坦神情惊疑不定，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对于以上调查结果，他既感到心惊，又有几分庆幸。
心惊的是，假如这些计划得以实行，议会和元老院肯定会再次陷入混乱。庆幸的是，塞缪尔已经死了，参与袭击蓝星的舰队士兵也没能幸免。
从目前得到的情报判断，他们手中的确有证据，但也止于元老院和议会，并未过多涉及到舰队上层。
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活动。
事情没有定论，他可以坚持母星战舰出现在蓝星附近，是为追击大批集结海盗，不是为了袭击蓝星基地。希雅尔下令击毁母星战舰，杀死舰上人员，将成为他叛乱的证据，正该接受惩罚。
万一事情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有议员被萨迦控制，在审判庭出面作证，凭借这个理由，总可以设法拖延时间，找几个合适的替罪羊。
万不得已，他还会联络几名知情的将军，同议会和元老院暂时割裂，避免被卷入更大的麻烦。
特里斯坦主意已定，叫来书记官，令他将调查结果传送给议长。
“原封不动，全部传送过去。另外告诉他，关于对塞缪尔的指控，我会想办法处理。让他尽快找到阿卡加，无论如何不能承认同海盗有暗中联络。”
“是！”
书记官行动迅速，议长赫提很快收到相关资料。
看到里面的内容，议长大吃一惊，等不到隔日，当天就向几名议员发出通讯，要求马上会面。
赫提忙着联络议员，根本没有注意身边。
芙丝塔掌握到蛛丝马迹，很快顺藤摸瓜，摸清他近期的所有动向，并尝试找出他针对蓝星基地的下一步计划。
“莱亚逃出押送船，有确切的情报证明他在蓝星。希雅尔必然知道药剂的存在，他很可能告知星宿二总督，不然的话，萨迦的行动不会这么奇怪。”
“还有星宿六……”
赫提忙得脚不着地，简直是焦头烂额。
芙丝塔不需要耗费太多心力，通过探听他和议员的通讯，就能掌握最新情报。将相关线索串联起来，她立即联系奥伦，让他将消息转达给希雅尔。
“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特里斯坦正准备同议会撇清关系，必要时，他甚至会将赫提当做替罪羊。”
“赫提还不清楚舰队上层的变动代表什么，他认为特里斯坦是可以信任的盟友，何等愚蠢。”
听到芙丝塔的话，奥伦长久陷入沉默。
无论如何，赫提总归是他的父亲。
记忆中威严睿智的长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愚蠢，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亦或是他之前看到的都是假象，这一切才是真实。
深吸一口气，奥伦攥紧拳头，结束和芙丝塔的通讯。
等到心情略微平静，才起身走出房间。
莱亚同他擦肩而过，看到沉默的少年，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奥伦的表现过于明显，满脸写着“我很郁闷”，想忽视都不行。
想到两人好歹有一同逃跑的交情，这段时间又相处得还算不错，莱亚将双手抱着的藤蔓移到右臂，单手拍拍奥伦的肩膀。
奥伦抬起头，看向对面的莱亚，嘴巴张合两下，到底没有出声。
长久的信念彻底坍塌，很难说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去训练室。”莱亚用力拍着奥伦的后背，口中道，“莫兰和艾希利亚在做搏击训练，正缺一个陪练。她们之前还问我，你有没有时间。”
奥伦：“……”
这算是安慰还是落井下石？
怎么看都像是后者。
不提奥伦是否更加郁闷，莱亚口中的两名少女结束对战，已经走下搏击台，靠在墙边休息。
比起平日里的热闹，训练室内稍显得空旷。
同海盗的战争结束不久，舰队缴获大批战利品，都需要清点入库。
此外，航空港扩建、飞船修复都需要大量人手。基地上上下下，全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医疗官都被拉出实验室，到航空港内帮忙。
加上停留的商人和海盗陆续离开，新的商队尚未抵达，训练室突然变得冷清，不值得奇怪。
莫兰和艾希利亚出现在这里，都是忙里偷闲。
战争的动静闹得实在太大，消息传出去，各星系一片哗然。
除了提前知道内情，了解蓝星的具体实力，谁都不会想到，一颗边界星球、一个建立不久的基地，竟然能爆发如此巨大的能量。
传言越来越多，流传的范围也越来越广。
正面影响的确不小，无论是谁，再想打蓝星的主意，都要仔细掂量，失败的结果是否能承受得起。负面影响同样存在，垂直跌落的交易额就是证明。这种现象大概需要一定时日才能扭转。
“究竟是多没有脑子，才会相信那些流言。”艾希利亚靠坐在墙边，支起一条长腿，单臂搭在膝盖上，“蓝星会杀死所有海盗，扣押所有胆敢靠近的走私商？相信这种话，他们长脑子了吗？”
“谁知道呢。”莫兰耸耸肩膀，身体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单手耙梳过汗湿的额发，“海盗和走私商的确在减少，申请入境的不到之前三分之一。不过正规商队没有受到影响，正在不断增加。其他边界星系派人前来，希望能达成星系贸易。如果谈判顺利，基地损失的税收应该能很快补足。”
“希望如此。”艾希利亚仰起头，笑着看向莫兰，“不说这些闹心事，我提出的申请已经通过，大概半个月后就会有自己的飞船。怎么样，考虑好来做我的大副了吗？”
莫兰低下头，同艾希利亚对视，给出一成不变的答案：“我拒绝。”
“我就知道。”少女叹息一声，从地上站起，和莫兰并肩站着，“我大概能猜出你的打算。”
“是吗？”莫兰不置可否。
“我佩服你的决断，但这条路会很难走。不小心的话，很可能会身陷泥潭，再也无法脱身。更糟糕的结果，被他人利用、针对，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我明白。”
“按照传统的做法，最稳妥的做法就是联姻，和一个家族联合起来，获取更大的支持。”说到这里，艾希利亚再次看向莫兰，勾起嘴角，“在我看来，你不会乐于采用这种办法。”
“的确。”莫兰的语气十分坚决。她的目标是改变腐朽制度，争取公平，而不是遵循所谓的传统，让自己也开始盲从。
“如果你不想妥协，那就坚持下去。”艾希利亚单手扣上莫兰的肩膀，笑容犹如暖阳，“无论道路多难走，我都愿意相信，你一定能坚持下去。”
“……谢谢！”
“不过，我给你这么大的坚持，是否给有所回报？”少女眨了下眼。
“回报？”
“当你成为议长，是否可以颁发一道特赦令，允许我的飞船自由抢劫？放心，我不会抢劫正规商人，下手之前，一定会仔细选择对象。”艾希利亚凑得更近。
“你在开玩笑？”
“当然不是，我很认真。”
同艾希利亚对视两秒，绿妹子莫名想要叹息。
她似乎有些明白，齐乐口中的“不想说话，真心暴躁”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绿妹子惦记的猫爸，此刻正身处航空港，用爪子拍拍希雅尔，在对方松手之后，顺势落到地上，小跑几步，将一面虚拟光屏拉低，翻阅飞船的介绍资料。
他在三天前抵达基地。
刚刚走进基地大门，齐乐就发现许多不同。
航空港扩大两倍不止，还有大片新建的船坞和空中走廊。不断有飞船降落起飞，基地人员在半空穿梭，交错而过时，飞行器拖曳出大片光影。
指挥塔没有太大改变，附近建筑却增多一倍。
建筑虽然增多，却没有占据地面，而是不断向空中发展。齐乐一路走来，单是倒悬的金属塔，就看到整整五座。
他此行的目的是购买飞船和空间纽，前者需要同基地交涉，后者也需要希雅尔帮忙筛选。船长大人没有多话，仅是点点头，又一次将工作丢给加斯帕斯，抱起狸花前往航空港。
对此，加斯帕斯除了无奈也只能是无奈。
走进航空，齐乐发现商人和海盗少了许多。迎面走来的都是熟面孔，生面孔没见几个。
“战争的影响。”希雅尔单臂托着齐乐，手指轻轻挠着他的下巴，“过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
歪着脑袋想了想，齐乐眼底闪过恍然，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抵挡航空港后，齐乐找到售卖空间纽的商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当面钱货两讫。随后前往新建的船坞，凭借之前查阅的资料，参考希雅尔提出的建议，订购一批还能使用的海盗飞船。
实事求是的讲，这次交易的空间纽并不让他十分满意。不是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是价格高到离谱。
可惜萨蒂妹子不在，他又有急需，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暂时卖几个将就，等有替换的供货商再说。
至于飞船，大多数还在维修之中，只有几艘中型飞船可以马上投入使用。
基地有严格规定，目前出售的只是中型飞船，以及民用型号的大型飞船，战舰不列入商品目录。齐乐想要购买，还需要等一些时日。
好在对他来说，战舰不是急需，帮原生种熟悉操作，中型飞船已经够用。
了解过飞船的构造和性能，齐乐当场拍板，先把这几艘拿下，之后再谈其他。
蓝鲸赠送的晶核堆成小山，他的资金相当充裕。
磷虾晶核会散发冷气，蕴含的能量却半点不少，甚至和冷气的飙升程度成正比。感受到晶核的能量，无论基地还是外来的商人，都不会拒绝这笔交易。
走出船坞后，船长大人弯腰抱起狸花，在后者好奇的目光中，开口道：“我会离开蓝星一段时间。”
“多久？”齐乐问道。前爪搭在希雅尔肩上，小心收起爪尖。
“暂时不确定。”
“不确定？”齐乐面露诧异。
这么说的话，很可能离开很久？
“我准备前往边界星系，取回海盗藏匿的赃物，随后前往星宿五，同几名总督会面。”
齐乐点点头。
夜长梦多，这些东西早一天落进口袋，早一天安心。两人之前有过协定，取回来的东西，除了递交审判庭的证物，剩下的对半分。
同几位总督会面，应该和针对母星的行动有关。
“要不要一起来？”
思绪被打断，齐乐更加诧异，爪子指向自己：“我也去？”
“是的。”希雅尔双手托起齐乐，同他目光对视，笑道，“海盗已经被歼灭，鉴于战争的结果，母星暂时不会有其他行动。不如趁这个机会，和我离开蓝星，去其他星系看一看。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星系联盟，这是最快的办法。”
齐乐陷入沉默。
去其他星系？
无可否认，他心动了。
第一百零二章 齐乐的决定
蓝星有十二区，齐乐的领地在十一区。除领地之外，目前仅在第八区、第九区之间活动，连他穿越时的十二区都很少踏足。
这样的活动区域，局限了他对星球环境的认知。
如第五区的沙漠，由于接近第八区的关系，曾在飞行中途看过两眼，有机会的话，大可以一探究竟。而丧尸生存的第三区，仅是从别人口中听闻，别说踏足其中，连扫都没扫过一眼。
自己生活的星球尚未认识完全，就要到宇宙中走上一圈？
齐乐无法否认，听到希雅尔的提议，他控制不住心跳增速，期待涌上心头。但在期待生出的同时，不确定和几丝焦虑也隐隐浮现。
满足好奇心之外，他还要考虑现实问题。
“我要考虑一下。”
心动归心动，齐乐终究没有热血上头。
决定出行的话，领地中的建筑，飞船的修复，各种群之间交易，都不能轻易甩手，必须要提前做出安排。
最重要的是，小猫该怎么办，到底该带上同行，还是暂时托付给太岁和虎鲸照顾。
如果可能的话，他自然希望把小猫带在身边。
但此行的目的不同寻常，加上他对蓝星之外了解不多，仅有的知识都是通过图片资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也不敢保证一切顺利，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小猫好奇心旺盛，随着越来越独立，常跑得不见踪影。在蓝星还好，如果到了其他星球，十有八九会惹来麻烦。
想到这里，齐乐不免有些犹豫。
并非小猫突然变得任性，而是伴随着成长，总是会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想要亲自探索一番。
齐乐问过艾莎，得到的答案是：这是幼崽的天性，也是成长中必经的过程，绝大多数原生种都是如此。
想起小虎鲸闹得太过，被雌虎鲸用屏障包裹的情形，猫爸舔舔爪子，很有几分羡慕。
可惜他没有这种天赋，又不忍心限制小猫的行动，思来想去，为确保安全，或许该将小猫留下，等自己熟悉外界情况，再将他带出去。
无论如何，小猫仍是幼崽，齐乐必须保证他的安全。
听到齐乐的顾虑，希雅尔没有多说，又把他举起来，亲了一下的他的鼻子。微微合上双眼，嘴唇落在他的额心。
“我大概会在半个月后出发，不用着急做决定。”
齐乐没有出声，举起前爪，轻轻拍了一下船长大人的下巴，又仰起头，蹭了蹭他的颈侧。
对于齐乐的情绪变化，希雅尔已经能够有大致把握。手臂略微收紧，大手握住他的后爪，捏捏柔软的爪垫，颇有几分心满意足。
回到指挥塔后，齐乐跳到床上，摆出经典的农民踹，仔细思考之后，决定接受希雅尔的提议。
机会难得，他不想放弃。
有半个月的时间，抓紧一下，应该能将事情安排妥当。
领地中有行军蚁，至少在雨季结束之前，安全不成问题。
地面建筑的话，之前是由松鼠和鼹鼠负责，今后也可以交给他们。反正有通讯器，随时随地可以联络。如果有问题无法解决，还可以向鸵鸟和猛禽求助。
为保证信息传递速度，他需要向基地购买一批通讯器。掰着爪子数一数，最少也要十部以上。
乌鸦妹子已经返回十二区。
妹子在临走前表示，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来十一区交易。药剂、空间纽和激光枪都列在商品目录中。至于飞行器，原生乌鸦可以飞，暂时不做考虑。
知道齐乐能从基地购买飞船，妹子倒是很感兴趣。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通过齐乐购买两到三艘，最好配备武器。
海狮修复的飞船暂时无法启动，原生蚁的战利品还堆在森林里，是不是能投入使用，同样是个问题。乌鸦妹子想帮助族人更快熟悉飞船操作，只能从基地购买。
“晶核不是问题。”
身为族群首领，掌握一片广大领地，妹子手中不缺晶核。即使不如原生鲸和海豚财大气粗，购买几艘飞船不成问题。
提出同样需求的还有原生鹿和原生野猪。
猫爸不太明白，这两群时而友好、时而互看不顺眼的邻居，为何会想到联合购买飞船。
难道不担心在飞船里打起来？
转念又一想，通过和海盗一战，很多原生种的想法都发生改变。
他们不再局限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开始放眼于整颗星球。遭遇外敌入侵，必会联合起来并肩作战，共同保卫家园。
这种情况下，原生鹿和原生野猪摒弃前嫌，共同出资购买飞船也就不足为奇。
还有一点，他们和海洋种群不同，晶核是食谱的重要组成部分。每次捕猎成功，除了骨头和皮毛，基本不会剩下什么。
手头不够宽裕，想要尽快买到飞船，就只能一起凑钱。
说一千道一万，更多的蓝星种群改变想法，主动接触外界文明，尽一切可能提高自身，绝不是件坏事。
对此，齐乐自然乐于提供帮助。
只是和其他种群一样，他们能买到的也只有中型和大型民用飞船。
原因很简单，在之前的战斗中，基地舰队火力太猛，加上海盗又喜欢玩自爆，收获的战利品中，压根没有几艘小型飞船。
作为战斗中的炮灰，小型飞船损毁得十分严重，压根不值得浪费时间修理，多数被遗弃在宇宙中，终有一天化作宇宙尘埃。还算完整的被拖回航空港，拆卸出合金，用来修补其他飞船。
如此一来，蓝星种群想要购买飞船，挑选范围就只能局限在中型和大型。
想要试一试小型飞船，只能等不要命的再来送菜。
接下来的几天，希雅尔忙于出行安排，暂将基地指挥权交给加斯帕斯，并对防卫系统做出一番调整，确保自己离开期间，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齐乐进入航空港，仔细查阅商船资料，又分别询问过希雅尔和莫兰，找到几名新的供货商。
一个叫嘉杰·克里兰的商人专做药剂生意，在联盟中相当有名。
他的家族拥有一颗原始星球，上面的气候很适合异植生长。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和成本，就能获取大量药剂材料。
克里兰家族很会做生意，他们出售的多是初级和中级药剂。价格无法和高级药剂相比，但积少成多，获取的利润依旧惊人。
和以往的交易对象不同，这位供货商没有任何隐藏身份，同海盗走私商更没有半分联系，是一名实打实的联盟商人。
嘉杰·克里兰并不介意齐乐的身份，也不在乎母星对蓝星基地是什么态度，更不将甚嚣尘土的流言放在心上。
他是商人，目的就是赚钱。
查看过齐乐用来交易的晶核，他的笑容愈发真诚。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一笔利润丰厚、足以让他再创建一支小型商队的药剂生意。
“请放心，克里兰商队向来注重信誉，尊重生意伙伴。我们的宗旨是，让每一个交易对象感到满意。这批药剂之中，无论发现任何问题，哪怕是剂量出现一毫偏差，我们都会百倍赔偿。”
对于嘉杰·克里兰的话，齐乐印象深刻。
长期和海盗走私商做生意，乍一接触联盟商队，还是这样术业有专攻的大型商队，竟然有点不习惯。
可他必须承认，和这样的人做生意，后顾之忧会减少许多。
他或许该考虑同克里兰商队定下契约，达成长期贸易。就他需要的药剂的品质和供应数量而言，克里兰商队都是佼佼者，无人出其左右。
除了保证货物的质量和如期交付，嘉杰·克里兰还大方送出赠品，近乎囊括了家族对外出售的所有商品种类。单是适合幼崽服用的药剂，就装满半个货仓。
看着堆积成山的赠品，齐乐很怀疑，这样买一送三，他不怕赔本？
“当然不。”精明的商人眨了下眼，笑道，“只有潜在的大客户，我们才会提供全部赠品。如果您觉得满意，想要继续订购，我可以向您承诺，同质量的商品，我们的价格绝对最低，同价格之下，我们提供的服务绝对是最佳。”
听到对方的解释，齐乐清楚认识到，和眼前这位相比，他的生意经只能算是小儿科，简直是初级班和研究所的区别。
想做一个成功的二道贩子，任重而道远，还需要更加努力。
定下药剂，齐乐又购买一批空间纽。
设备的价格和空间大小成正比，十分可观。询问过几名供货商，都是大同小异，没有任何优惠。
齐乐庆幸自己带足晶核，要是交易时候发现钱不够，那多尴尬。
“我向您保证，这些空间纽全部出自星宿二，里面的定位系统已经抹除，不会给您带来任何麻烦。”
说出这番话的必然是海盗。
生意做久了，只从对方的言行举止，齐乐已经能分辨出哪些是联盟正规商人，哪些是海盗，哪些又是游走在灰色边缘的走私商。
偶尔会有一次猜错，随着交易次数增多，失误出现的概率不断降低。
现如今，他已经掌握和不同身份之人打交道的诀窍。不需要希雅尔和莫兰在身边，就能熟练的讨价还价，咬住对方的需求，获取更大利益。
除了海盗之外，他们还有合法的商人身份。只是和嘉杰·克里兰不同，他们的商人身份只是一层掩护，本职工作依旧是抢劫走私。
耗费几天时间，齐乐敲定多笔生意。
加上之前购买的飞船、激光武器和通讯器，以及从老朋友手中订购的矿石和药剂，货物数量翻了几番，准备的晶核花得一干二净，为结清尾款，还给出一部分磷虾晶核。
剩下的磷虾晶核，齐乐不打算继续使用。
按照船长大人给出的建议，这些晶核十分特殊，可以交易给星宿二和星宿三的商人，能换来更多货物。
“星宿二种群多数生活在水里，他们中的部分常年居住在冷水域，对这种晶核有一定需求。”
“星宿三种群适应沙漠气候，但同样需要降温设备，尤其是在幼年时期。这些晶核携带方便，蕴含极强的能量，正好能满足他们的需要。”
星宿三总督或许站在蓝星基地对立面，可这和生意是两码事，没道理有钱不赚。
在齐乐取出磷虾晶核时，艾丹恰好走过，仅仅扫了一眼，脚步立刻顿住。身为星宿三种群，他对这种晶核的感应尤为敏锐。
知道晶核的具体效用，艾丹两眼都在放光。
如果不是出去就会被星宿三总督灭掉，必须暂时留在蓝星，他一定会不惜代价拿下这笔生意。
就像是太岁皮之余垃圾星种群，在有需要的星球上，这些磷虾晶核绝对能卖出天价。而且不是一锤子买卖，是一笔长期生意！
可惜他不能离开蓝星半步——至少现在不能。
不过，想赚钱总能找到办法。
他自己出不去，可以联络其他商队，将晶核运出蓝星。在那之前，他必须取得更大信任，让指挥官看到他的忠诚。
如此一来，蓝星种群才会给予他一定信任，愿意同他维持长期往来。凡是能大把赚晶核的商队，多少都是由指挥官推荐介绍，就如奥尔多和嘉杰·克里兰。
越想越觉得可行，艾丹当即转身，联络其他几名星宿三商人。
他们和艾丹一样从事情报贩子工作，原本效力于星宿三总督，如今转投希雅尔。
困在蓝星，他们都很郁闷。
艾丹带来的消息无异是天降福音，几人互相看看，都能看到对方脸上的激动。
“如果要做成这笔买卖，有一个前提，”艾丹提醒众人，“蓝星基地始终存在，这里不被除了希雅尔指挥官之外的人染指！”
情报贩子最懂得明哲保身，然而有利益驱使，他们也会成为最尖锐的武器，帮助使用者击穿对手要害，斩断敌人的生路。
“我们明白该怎么做。”一名情报贩子咧开嘴。
他们常年游走在星系之间，对各星系权利架构有极深了解。
以星宿三为例，他们清楚知道总督身边的哪些人会被利益驱动，可以尝试收买。
之前他们只想获得庇护，多数有所保留，不想如此冒险。
如今看到蓝星巨大的潜力，明白希雅尔的存在才能保证他们获取更多利益，应藏在一切都会被启动，不用多久，就会在星系间引起一场风暴。
利益动人心，艾丹等人都不能免俗。
结清尾款，接收货物之后，齐乐离开航空港，在走廊前遇到希雅尔。
冷风平地而起，雨水大片砸落。
齐乐突然打了个喷嚏，下一秒就被大手捞起。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齐乐主动团成一个圆球，缩进希雅尔怀里。爪子动了动，在银灰色的衬衫上留下几个醒目的梅花印。
希雅尔不以为意，单臂收紧，另一只手拉过外衣，将齐乐裹在里面。
视线突然变暗，齐乐本能的转动耳朵。耳朵尖忽然被咬住，温热的气息拂过，猫爸沉默两秒，举起爪子，拍在船长大人的下巴上。
爪垫落下之后，引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猫爸没说话，又拍了两下，然后缩回外衣里，继续团球。
两人穿过空中走廊，同几名培植官擦肩而过。透过外衣的缝隙，齐乐认出走在队伍中的莱亚。
少年似有急事，没有留意到指挥官怀里的毛球，仅是向希雅尔行礼，就迈步匆匆而过。
就在刚刚，他培育的种子终于发芽。为保证植物存活，需要两种特殊的矿石。询问过仓储官，得知基地没有库存，莱亚决定到航空港碰一碰运气。
起初他培育植物，为的是制作出药剂，将第一氏族的阴谋公之于世。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想法逐渐发生改变，情况已经完全不同。
在一次又一次努力和失败中，他逐渐喜欢上这份工作。
莱亚甚至觉得，比起登上战舰，成为一名联盟军人，他更乐意成为培植师，从事寻找和培育变异植物的工作。
听到他的想法，奥伦张口结舌。
虽然已经离开母星，多年的继承人教育对奥伦仍有极深的影响。他实在想不明白，整日和植物为伍有什么乐趣。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无论是星宿一还是星宿二种群，都缺少培育植物的天赋，莱亚怎么会想要从事这样的职业？
艾希利亚和莫兰则不然。
绿妹子决心走上政治道路，对她而言，有一个“职业规划转弯”的同伴并不是件坏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激励。
艾希利亚则是认为，比起成为一名战士，莱亚的确更适合现在的工作。
种群天赋？
有关系吗？
谁规定星宿一和星宿二的种群就不能成为培植师？
二对一，莱亚得到两位妹子的支持。
至于奥伦，再不理解也只能蹲到墙角去画圈。
回到指挥室，希雅尔放下齐乐，来不及翻阅公文，就接到阿莱克图总督的通讯。
齐乐本想避开，听到总督道出的消息，他却生生停住脚步，跳到希雅尔肩上，利用身体的柔韧性稳稳站定，盯着屏幕中的总督阁下，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萨迦返回母星，按照名单同议会和元老院成员会面。”
“他的行动很顺利，已经搜集到大量证据”
说到这里，阿莱克图顿了顿，神情间闪过一抹凝重。
“他之前联络我，在行动过程中察觉不对，他似乎被人盯上。”
“如果萨迦总督这样说，那就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希雅尔反手拍了拍齐乐的头，顺过他的尾巴。
“没错。有证据表明，有人抢他之前，找上名单上的一些人。”阿莱克图总督沉声道，“很明显，有人注意到他的行动，已经产生怀疑，正在试图阻止。”
值得庆幸的是，萨迦感觉敏锐，行动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追查的人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无法对他提出任何指控。
“为免发生意外，他中止了行动。”
阿莱克图总督语气微微放缓，双手交叠在权杖顶端。
“他向我保证，手中掌握大量证据，足以提交审判庭，对议长提出控告。”
“这样就足够了。”希雅尔颔首，“我希望您能代我转告萨迦总督，感谢他的仗义相助。”
“我已经感谢过他。”阿莱克图总督笑了笑，“可是他对我说，他不只是在帮你，更为帮助自己。”
抑制天赋的药剂，在联盟之内绝对是违法。
第一氏族不只违背法典，成功制出成品，更严重的是，他们不择手段，为研发药剂害死无辜者，触犯了萨迦的底线。
在萨迦总督看来，莱亚的母亲绝不是个例，必然还有其他星宿二种群被第一氏族抓捕，成为试验的牺牲品。
无论事情是否属实，药剂做不得假。
这个罪名，第一氏族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然而事情过去太久，萨迦无法正式提出控告。加上他心存忌惮，不想药剂的事在联盟内传开，没有其他站得住脚的理由，甚至无法向母星宣战。
他需要一个切入点，一个正大光明的宣泄口。
希雅尔给了他的这个机会。
所以他才会说，帮助希雅尔也是在帮他自己。
“还有一件事，”阿莱克图总督继续道，“卢卡斯已经看过相关证据，只要找到塞缪尔同海盗勾结的证据，他会立刻向审判庭提出控告，要求对议会和元老院中的涉事人员进行讯问。”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愈发要谨慎小心。
证据必须到位，绝不能被对方抓住机会脱身。
“我明白。”希雅尔将齐乐抱到怀里，“等基地的事安排妥当，我会亲自前往那颗边界行星。”
趴在希雅尔怀中，齐乐眯起双眼。
从两人的对话中，他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看起来，希雅尔占据的优势，远比他想象中更大。
第一百零三章 离开蓝星
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舰队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
经过慎重考虑，齐乐决定接受希雅尔的建议，和他一起离开蓝星，前往宇宙走上一回。
听到齐乐的决定，希雅尔抽空整理资料，送给他一枚新记录仪，里面储存有大量文字和影像，囊括此行途经的大小星球。
“这些星系中都有生命？”
如果真是这样，他怕是要费力记上一段时间。
“这些星球中，超过一半隶属于星宿五，其中三成左右存在智慧生命，两成是原始星，余下都是矿场星和废弃的死亡星。”
死亡星是一个概称。
形成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无一例外代表着荒芜。
第九死亡星有生命存在，因宇宙风暴和时空跳跃点被遗弃，并非是个例。宇宙广阔，类似的情况并不少。只是在被遗弃之前，少有星球蕴藏量如此丰富的矿产，也没见同等级的辐射，可以将落入星球的大部分物种同化。
掌握星球概况，齐乐对此行更添几分信心。
在出发之前，猫爸联络小猫，关心询问他这几天的生活。看到小猫欢快的样子，猫爸既感到欣慰，又莫名有些失落。
小猫得到太岁和艾莎的照顾，陆地海洋都能捕猎，还有小伙伴陪玩，一起四处探险，生活过得十分充实，齐乐自然开心。
然而，儿子越来越独立，距离离家的日子也越来越近，猫爸总觉得心口沉甸甸的。
这就是为人父母的矛盾？
摇摇头，撇开突增的惆怅，齐乐表扬小猫的进步，让他在探险时注意安全，不要跑到艾莎和太岁照顾不到的地方。
得到肯定回答之后，齐乐放心的点点头。发现松鼠走过小猫身后，立刻扬起声音。
“黑松，红橡！”
“齐乐？”
透过屏幕，猫爸告诉松鼠，最好抓紧时间到基地一趟。
“我准备离开蓝星一段时间，这次交易的药剂大概能维持三个月。如果等到药剂告罄，我还没有回来，需要你们到基地交易。”
迄今为止，只有少数几个种群进入过基地，大部分原生种仍抱有强烈的戒心，不愿意轻易靠近。
一部分原因是基地的主人是异族，彼此了解不多，哪怕希雅尔下达严令，禁止偷猎，主动释放出善意，大多数种群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
就像原生蚁的选择，暂时联手可以，结盟打住。
想要成为盟友，还需要继续观察。
另一部分则是，种群之间的联络刚刚开始，依旧是各自划分领地，泾渭分明。哪怕不是异族，也不能轻易踏足别人的地盘，不想惹上麻烦，必须谨慎小心。总体而言，如原生蚁这样的大佬毕竟是少数。
观念根深蒂固，改变需要时间。
如果齐乐身处星球外，想要维持同基地的交易，换来更多的药剂和矿石，只能依靠松鼠。
可惜乌鸦妹子和族人返回十二区，正忙着照顾新生的雏鸟，实在腾不出手来。如若不然，还能多添几个帮手。
“你要离开蓝星？”听到齐乐的话，黑松满脸诧异。
“是的。”齐乐点点头，将此行计划简单说明，随后补充道，“蓝星早晚要摆脱猎场星身份，成为联盟的正式成员。借此机会，进一步熟悉星系联盟，了解一下其他星球，对今后肯定有好处。”
松鼠们互相看看，抓着大尾巴，火星劈啪作响。一番衡量之后，纷纷看向齐乐，对此表示赞同。
齐乐和小猫联系时，他们刚从森林中心赶来。
经过长时间相处，在松鼠眼中，小猫和族群幼崽没什么差别。加上有猫爸的嘱托，松鼠们更是提心。为此，前往陷坑的时间都一缩再缩，基本是绕过一圈，确定没有他人涉足就立即调头。
透过屏幕，听到齐乐让他们尽快前往基地，还以为齐乐遭遇危险，都是抄起爪子，竖起尾巴，准备大干一场。
交流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场误会。
猫爸自始至终安然无恙，之所以让他们去基地，是有其他安排。
通讯结束后，松鼠们在海边休息一夜，隔日就动身启程。
一次跨越三个区，全力奔跑也需要三到四天。驾驶飞行器，路程被缩短到几个小时。
齐乐起个大早，正等在基地门前。见到赶来的松鼠，举起爪子挥了挥，同时抛出几个空间纽，里面都是他买来的药剂和珍惜材料，还有大量矿石。
交易的飞船停泊在船坞，没有装入空间纽。
一来是空间有限，他交易的货物又多，如果装进飞船，基本再放不下什么。二来，齐乐认为飞船买来就是要用，理当尽快掌握驾驶方法，然后开出基地。
在齐乐看来，松鼠在驾驶飞行器上很有天赋，说是天才也不为过。由此推断，驾驶飞船也应该很快上手。
等他们掌握诀窍，可以再教給其他人。
他只有不到半个月时间，时间紧迫，要提前安排的事情很多，一切都要争分夺秒。
为事情顺利，猫爸还请船长大人帮忙，调来几名基地人员，专门帮助松鼠熟悉船上操作。
作为交换，他会付出一定数量的晶核，按小时计酬。
“大家学会操作，就能够驾驶飞船返回，顺便运送货物。”齐乐举起前爪，指了指船坞的方向，“有了飞船的货仓，空间纽就不需要再运送矿石，地方可以空出来，盛装更多药剂。”
松鼠们顺势望去，看着起起落落的飞船，神情逐渐变得坚定。
“飞行器固然方便，终归比不上飞船。”齐乐继续道。
“有了这些飞船，大家可以自由在各区间航行，不用担心遇到难缠的家伙。”
真遇到了，也甭管什么先礼后兵，直接开炮就是。
这话齐乐没有明说，彼此意会就好。
“大家回去之后，可以将操作方法教给鼹七他们，还有原生蚁、黑蜘蛛、虎鲸……”
猫爸掰着爪子，一个接一个数下来，蓦然发现，自己的人缘相当不错，称不上朋友遍天下，但在十一区和靠近第八区的海域绝对可以横着走。
横着游也没问题，只要他能做到。
“这次计划仓促，要经过的星球不少，我之前没离开过蓝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齐乐顿了顿，对上松鼠疑惑的目光，抖了一下胡子，“所以，我和齐宁商量过，这次将他留下，单独前往。”
“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不等齐乐继续向下说，松鼠已经拍着胸脯保证。
“大灾发生之后，蓝星上的种群都没去过其他星球，”在松鼠的记忆中，除了被抓走的异兽，没听说有其他种群被活着带出蓝星。尤其是原生种，遇到贪婪的捕猎者，宁可战死，绝不会被轻易活捉。
“人生地不熟，要冒不小风险，肯定不能带上幼崽。”
“我们会帮你看好领地，按照之前的计划修复飞船，建造地上城市，还会尽量维系几个地区之间的交易。”
“雨季里，大家都不喜欢出门，闪蝶到十一区一趟，要费上不上功夫，常抱怨蝶翼被淋湿。有了这些飞行器和飞船，往来交易会变得很方便。”
“海产很受欢迎，运道原离海岸的地区，肯定能卖出高价。”
“黑蜘蛛不介意淋雨，这段日子都在运送货物。可惜空间盒容量有限，能赚的利润也被限制。咱们有飞船，空间纽可以给她们用。”
“如果她们也学会驾驶飞船，就不用再淋雨！”
“飞船上有货仓，加上这些空间纽，别说第八区第九区，更远都能去！”
“将来有一天，咱们也能驾驶飞船去往宇宙！”
松鼠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从最初安慰齐乐，向他保证一定照顾好小猫，到修复飞船，打造领地，说着说着就成功歪楼，转到生意经上。
猫爸半点不介意，双爪并拢到身前，笑眯眯听着毛球们讨论。对于此类热闹景象，他早已经习惯，一段时间看不到还会感到怀念。
听松鼠们提到宇宙星球，低头看向挂在胸前的空间纽，想起上次和小猫的通话，突然有些惆怅。
他本想保证，下次带小猫一起去，可没等他开口，小猫主动表示，他愿意留在蓝星。
“我知道爸爸有正事，去的还是陌生地方，没办法照顾我。等到情况允许，我再和爸爸一起去。”
透过虚拟光屏，赤金色的皮毛似染上一层水纹，头顶的王字愈发清晰。
“我会和太岁呆在一起，等爸爸回来。我保证不乱跑，也会尽量避开危险。如果爸爸允许，我想要标记自己的领地。”
听完这番话，齐乐既感叹于儿子的乖巧，又莫名有些心塞。
小猫主动要求标记领地，证明距他独立又近一步。
对于这个要求，齐乐没有拒绝，也不可能拒绝。孩子终有长大的一天，做长辈的必须放手，绝不能拖后腿，再不舍也是一样。
在标记领地这一块上，他建议小猫可以仔细考察，多做选择。
身为父亲，他当然希望儿子住在身边。然而，如果小猫想留在海边，或是前往其他地区，他或许会遗憾，但绝不会阻拦，都会全心全意支持。
等森林深处的城市竣工，种群间的往来会更为频繁。有飞行器连接交通，即使小猫住得远，想再见面也不困难。
为了不做一只“空巢狸花”，必须加速蓝星发展，更加努力！
猫爸陷入沉思，没发现松鼠们的讨论已经结束。
黑松咳嗽一声，齐乐突然间回神，目光扫过围在身边的毛团，抖抖胡子，爪子指向航空港，道出计划中的安排：“先去清点货物，然后熟悉飞船操作！”
等猫爸和松鼠走出升降梯，莫兰和艾希利亚已经等候许久。发现迎面走来的毛团，同时迈步迎了上来。
知道齐乐想熟悉飞船操作，莫兰主动请缨，希望能帮上忙。艾希利亚觉得有趣，结束手头的工作，一起跟了过来。
莱亚忙着寻找变异植物所需的矿石，暂时脱不开身。
奥伦被艾希利亚抓了壮丁，以他的能力，可以身兼舵手、领航员以及通讯官等多重角色。如果齐乐想要学习舰炮，可以当场做炮兵演练。
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毛团，莫兰扬起笑容，艾希利亚双眼放光。
奥伦则是愣了一下。
他知道指挥官安排蓝星种群登上飞船，只是没有想到，除了齐乐之外，全都不是原生种。
对比松鼠们的个头，莫兰和艾希利亚对视一眼，决定对指挥仓的布置进行调整，做一些细节处的更改。尤其是控制台和金属椅，来不及降低高度，就只能将椅背倒转，在边缘处嵌入金属板，临时凑合一下。
“齐乐，我得到指挥官命令，带你们熟悉舰上操作。”
莫兰走到猫爸近前，复述希雅尔的命令。随后将他和松鼠带进船坞，停在一艘卵圆形的飞船跟前。
飞船的舱板经过涂装，内部重新修理，并配备有中级激光炮，很适合做训练船。
“这是民用型号，经过改造之后，防护罩加强，可以抵挡高级能量炮。新增两座炮塔，火力强度比不上战舰，却超出多数海盗商船。”
在登船之前，绿妹子抓紧向猫爸介绍飞船内部构造。
“这艘船是由塔克里克星制造，船体内部结构和母星飞船十分类似，控制程序有一定区别。不过关系不大，在操作方法上有共通处，具体我会给你详细讲解。”
说话间，椭圆形的舱门向一侧开启，银色的长梯从船舱内探出，末端落到地面，立刻延伸出类似钢爪的结构，将长梯牢牢固定住，确保登船时的安全。
“和我来。”
绿妹子弯腰抱起齐乐，率先走进飞船。
艾希利亚为松鼠们带路，她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很感兴趣。不是莫兰有过提醒，很想动手抱起一个。
奥伦走在队伍最后，真心希望接下来的教学过程能一帆风顺，不出半点差错。
接下来三天，齐乐和松鼠都泡在航空港，除了吃饭睡觉，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船坞里，熟悉飞船的各项操作。
正如猫爸所想，松鼠在这方面的天赋极高，经过一两次讲解，很快就能掌握诀窍。即使他们没学习过任何相关知识，只要看一遍别人操作，照葫芦画瓢，一样能找出关键。
齐乐同样学得很快，半点不逊色。
只是术业有专攻，比起松鼠们卓越的领航能力，他更多点亮了武器技能。这直接导致他和奥伦相处的时间更长，大眼瞪小眼的机会也变得越多。
一人一猫互相对视，多数时间一言不发，而是实际演练。
奥伦站在炮塔前，用手指了指，猫爸没多话，直接上爪子拆卸备用部件，然后重新组装。这是熟悉武器的必须过程。
“只有熟悉每一个细节，才能发挥出最强的杀伤力，在战斗中占据更多优势。”
针对双方的学习结果，大致可以概括成八个字：领航松鼠，战士狸花。
进一步熟悉飞船操作，将注意事项背得滚瓜烂熟之后，艾希利亚建议驾驶飞船离开船坞，进行实际演练。
“理论终归是理论，只有将飞船开起来，才知道最终学到多少。”
对于这个建议，猫爸和松鼠都是举双爪赞成。就差竖起尾巴摇几下，口中喊几声“妹子真理，妹子万岁”。
见到他们的兴奋，绿妹子思考良久，终归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翌日，猫爸和松鼠早早来到船坞，出乎预料的是，除了三位临时教练，希雅尔竟然也在。
船长大人穿着一身氏族长袍，肩上垂落一条象征身份的绶带，末端一直垂到膝下，随风轻轻摇曳，晕染出微亮的银光。
齐乐停住脚步，仰头看向希雅尔。
四目相对，齐乐立定不动，船长大人迈步上前，众目睽睽之下，弯腰捞起狸花，团成球抱进怀里。
这次没埋肚子，只是在齐乐头顶亲了一下，大手捏了捏他的后爪，又顺过他的尾巴。
猫爸眯起双眼，到底没有挥出无影爪。只在船长大人握住他的尾巴，迟迟不松手时，才举起前爪，在他的下巴留下几朵梅花印。
乍看十分醒目，仔细再看，痕迹早已经消失。
看到这一幕，基地人员半点不觉惊讶，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对他们来说，类似的情形早已经见怪不怪。只要指挥官遇上狸花，脸上总会出现印子。
众人甚至预感到，这种场景会一直持续下去，成为蓝星基地的保留项目。
“咳！”莫兰咳嗽一声，提醒众人登船。
希雅尔放下齐乐，没有随他一起进入指挥仓，而是留在航空港，目送飞船按计划起飞，在基地上空盘旋一周，象征性的发射两束激光，又张开防护罩，抵挡住地面飞来的光弹，然后平稳降落。
试飞很顺利，比预期更加成功。
莫兰三人几乎没帮什么忙，从起飞到开炮，再到防护罩，直至返回船坞，一系列的操作全部由齐乐和松鼠完成。
仔细来讲，松鼠完成百分之九十的体力劳动，齐乐主要负责调配指挥，确保每个步骤顺利进行，不在中途发生差错，以至于手忙脚乱。
松鼠们的确聪明。
他们早已经掌握诀窍，差的只是实践经验。
有齐乐坐在指挥椅中，更多起到“镇定剂”的作用。
毛团心中变得踏实，信心倍增，遇到困难也能迎刃而解。椅子高度不够，站到椅背上又不舒服，干脆坐到指挥台边缘，小心一些，照样能顺利进行操作。
完成第一次试飞，齐乐和松鼠总结经验，连续两次升空，没有发射激光炮，而是调转飞船方向，在半空做出垂直转弯、急速闪避等高难度动作。
松鼠的技术越发熟练，齐乐终于能功成身退，将指挥椅让给黑松，自己回到地面，趴在希雅尔肩上，看着飞船滑过云层。
他本想站在地上，这样比较严肃。
可惜船长大人动作太快，不等他反对，已经把他抱了起来。
沉默两秒，猫爸选择认命。
趴就趴，至少比被埋肚子强。
自我安慰没能持续两秒，希雅尔突然将狸花举到面前，又一次埋进柔软的肚子。
齐乐仰头望天。
他能说什么？
某人果然不禁夸。
经过几次试飞，松鼠的学习任务完成，不需要继续留在基地。在出发之前，和齐乐一起动手，对交易来的货物进行清点，一部分送进货仓，一步装入空间纽。
诸事准备妥当，毛团们向齐乐告辞，驾驶飞船返回十一区。
飞船从森林上空经过，引来目光无数。甚至有异兽以为是异族来袭，纷纷四散逃离。
为避免发生误会，甚至引起不必要的冲突，松鼠们不得不降低航速，中途联络猛禽，由他们飞在一侧，向沿途的异兽和原生种表明，飞船中真的不是异族，而是蓝星种群。
松鼠离开隔天，就是舰队启程日期。
出于对宇宙旅行的兴奋，齐乐一夜没睡好，完全是睁眼到天亮。临近出发时，实在撑不住，趴在希雅尔怀里，连连打着哈欠。
直到被抱进航空港，登上战舰，齐乐的脑子仍有些迷糊。对于缠绕在周围的视线，压根没心思理会，全部选择无视。
希雅尔登上旗舰，踏上传送带，很快抵达指挥仓。
船坞开启，风雨瞬间涌入。
领航员设定坐标，在引擎的轰鸣声中，战舰陆续起飞。
希雅尔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一下下顺着齐乐的背。
或许是太过困倦，也或许是过于放松，猫爸的第一次宇宙旅行，从出发开始就呼呼大睡。睡饱后睁开双眼，才发现战舰早已经离开蓝星，正踏上航路，驶入无尽的黑暗宇宙。
第一百零四章 齐乐的猜测
宇宙旅行是一件很枯燥的事。
舰队航行三日，希雅尔一直留在指挥室，分别和几位总督通话，进一步掌握母星情况，并针对各种变化，对接下来的计划做出调整。
“萨迦已经结束行动，启程返回星宿二。”
“舰队上层的态度出现分歧。”
“议长又一次压下提案。”
“这次舰队的行动，已经落入赫提眼中，他……”
希雅尔愈发忙碌，一天之中难有空闲。
齐乐闲着无聊，和希雅尔打过招呼，按照船员指引，来到战舰二层加班，走到落地窗前，目光穿过透明的舱板，眺望无尽的宇宙。
黑暗，神秘，似要将人吸入其中。
星云壮阔璀璨，色彩在其中交汇，让人生出无尽畅想，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没有任何生命的行星，表面爬满斑纹，缝隙间溢出亮光，是正在爆发的火山熔岩。
战舰沿航路向前，越过星系边缘，将被熔岩包裹的行星抛在身后。
突然之间，数道亮光接连闪过，齐乐瞬间被吸引，忍不住直起身体，前爪贴在窗口上。
由于距离太远，无法判定亮光产生的根源，齐乐生出多种猜测。盯着远处，脑海中闪过多种可能，甚至以为是飞船之间发生交火。
希雅尔曾经告诉他，联盟巡逻船会早星系之间巡弋，追踪海盗飞船和走私商，如果发现被通缉的飞船，势必会咬住不放，交战不可不免。
海盗之间也会发生摩擦，小规模冲突时常发生。
此外，如果有大型商队遭遇袭击，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交火同样会相当激烈。
有的商队具备双重身份，暗中兼任海盗。商队中的人，个个性情凶悍。一旦遭遇抢劫，非但不会逃跑，调过头来反抢一把都有可能。
亮光持续一段时间才最终消失。
等了一会，亮光没有再次出现，齐乐眨了眨有些发干的双眼，收回前爪，晃晃脑袋，趴到冰凉的舱板上。
战舰继续前行，穿过一座星系边缘。
齐乐抬头望去，火红色的星球近在咫尺，地表上的陷坑和高耸的山峰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没有舱壁阻挡，仿佛伸手就能触碰。
星球背后漂浮着一座废弃的空间站。
由于年代久远，又曾遭遇战火洗礼，空间站的外层已经剥落，暴露出内部的合金建筑，激光炮塔，以及呈五角星形状的空中走廊。
合金建筑残损破旧，一片荒凉，没有任何生命迹象。但从布局和数量来看，这里曾经相当繁忙，透过时空，甚至可以描绘出当年的繁荣景象。
炮塔残破不堪，半数毁于战火，留下来的也是一片焦黑，带有大片弹痕。
空中走廊多数断裂，裂口处异常整齐，被利刃切去一般。
早在多年以前，驻守此地的人员就尽数撤离。
一来是战争发生，空间站被损毁，无法起到防御作用；二来是星球已经步入死亡，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意义。
此时此刻，呈现在齐乐眼前的，尽是一片荒芜。
“那里曾是航路中途的补给点。”
埃尔法的声音突然响起。
齐乐仰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透明的医疗官已经登上甲板，走到他的身后。
猫爸转动耳朵，皱了一下眉头。大概是被眼前的景象吸引，看得太过投入，他没有留意到身边，也听到半点脚步声。
在战舰上，他不会遇到危险，一时大意并无关碍。
到了其他星球，情况就完全不同，必须加倍小心，不能再出现这种疏忽。
“这里是航路补给点？”齐乐开口问道。
“没错。”埃尔法点点头，“那些空间站内的建筑，大部分都是商队驻扎地。”
听到埃尔法的话，齐乐再度望向空间站。
可惜距离渐远，再无法如之前一般清晰。
“除此之外，这颗星球还曾是一处矿场。最繁忙的时候，一天进出的飞船超过两百艘。”
说话时，埃尔法坐到地上，透明的手指探出，似乎想要捏捏齐乐的耳朵。中途又想到什么，改变主意，把手收了回去。
船长大人虽然不在求偶期，齐乐的身上仍有信息素残留。
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医疗官很珍惜自己的生命，非到万不得已，绝不想让希雅尔认为他在挑衅。
奇怪的看了医疗官一眼，齐乐再次转向窗外，口中道：“矿场星很多吗？”
航路周围的景色大同小异，不是漆黑一片，就是五颜六色的星云。齐乐还看到一片灰色的陨石群，这让他想起之前见到的亮光，不是光炮的话，难不成是陨石？
“联盟内的矿场星的确不少，但在这条航路附近，只有这一颗，而且早已经被废弃。”听到齐乐的疑问，埃尔法身体向后仰，双手撑在舱板上。
“就我所知，联盟有记载的矿场星，百分之八十以上隶属于星宿四和星宿五。这些星球相距很远，零散分布，有的环境异常恶劣，想要登陆勘测，进行大规模开采，并不是那么容易。”
齐乐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同时也生出疑惑。
“联盟有七个星宿，对吧？”
“对。”
“为什么矿场星会这么集中？”
埃尔法轻笑一声，不介意帮他解惑。
“不用奇怪，在宇宙勘探需要特殊能力，这两个星宿的种群具有极强的天赋，方便他们寻找矿场。其他星宿发现新星系，想确定是否存在矿场，如果有的话，是否具备开采价值，都需要他们帮忙。作为回报，开采出的矿产，星宿五和星宿四必然会分去一部分。”
“没有勘测机器吗？”齐乐问道。
以联盟的科技水平，这完全不合理。
“机器只能断定矿产所在，分析出矿石的成分，无法第一时间判断该矿场是否存在危险。”埃尔法说道，“如果不能得出最准确的结论，一旦大规模开采的话，就会对地面人员造成危害，有的可以治愈，有的无法挽回。”
“是指辐射性吗？”齐乐动动耳朵。
“没错。”埃尔法点点头，只是全身透明，做出这个动作，别人压根看不到。
“不同的种群，对辐射的抵抗能力不同，有的基本不受影响，有的会潜伏在体内，有的当即就会致命。”
即便是能抵抗辐射的种群，初临陌生的矿场也必须加倍小心，天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性极高的伴生矿。
毕竟他们的防护装置可比不上星宿四和星宿五。
两个星宿的种群常年和矿石打交道，积累丰富的经验，除了依靠天赋，配备的防护装置也在不断进步，远远胜于其他星宿。
彼此间的距离不断拉开，久而久之，有其他星宿碰巧发现矿场，尤其是珍惜的矿石种类，都会请他们帮忙勘测，很少会盲目进行开采。
“历史上不是没有教训。”说到这里，埃尔法声音加重，“曾经有联盟商队发现一颗新星球，上面有大面积地表矿，并且是稀有矿石，在联盟中有价无市。”
这种机会很难得，巨大的利益，必然会促使贪婪增长，以至于蒙蔽了对危险的感知。
“所以他们独自开采，然后出问题了？”齐乐道。
“是的。”埃尔法支起一条长腿，沉声道，“这种矿石常会有伴生矿，多数危害不大，穿着防护服就能解决。少数辐射性极强，甚至能穿透最新型防护服，并且有相当长的潜伏期，许久之后才会爆发症状。而病症一旦爆发，再没有救治的办法，患病者只能等死。”
“没有可以治愈的药剂？”齐乐诧异道。
“没有。”埃尔摇了摇头，肤色由透明变成浅蓝，象征他此刻的心情。
齐乐陷入沉默。
他服用过埃尔法配置的药剂，也从其他人口中听到过关于星宿七种群的评价。如果连他们都没有办法，这种病症究竟有多可怕？
“我的曾祖父为研究解毒剂，近距离接触过这类矿石，结果染上一样的病症。在去世之前，他将研究成果交给我的祖父和叔祖，告诫他们，在没有有效的防护措施之前，绝不能长时间接触这类矿石。”
埃尔法的声音渐渐变缓，陷入回忆之中。
“一次机缘巧合，星宿四发现一种新矿石，同样具有高辐射性，多数种群暴露在其中就会致死。我有族人恰好在那艘勘探船上，在分析数据时发现，矿石中的某种物体，似乎能治愈这种伴生矿导致的疾病。”
齐乐默默听着，始终没有插言。
“接到报告之后，我的叔祖提议，为保证安全，将矿石运到无人星进行研究。提议得到通过，星宿四主动派人护送。可惜在运送途中，飞船突然发生故障，坠落在一颗陌生的星球上。”
听到这里，齐乐忽然心头一跳，仰头看向埃尔法，双眼紧缩成狭长的细线。
“那颗星球存在智慧种族，他们找到坠落的飞船，没有进行救治，而是将船上人员秘密抓捕，全部关起来进行研究实验。”
“星宿七的种群从不利用活体试验，即便是提取样本，也会确保本体安全。可是，这颗星球没有这种规则。”
埃尔法的颜色逐渐变深，呈现如海水般的蔚蓝。
“飞船坠落时发生爆炸，船员们死伤严重，无法进行抵抗，全部沦为囚徒，成为试验的牺牲品。”
齐乐面露骇然，毛发根根竖立。
除了部分细节，这和莫兰同他讲述的蓝星历史几乎一模一样。
不会这么巧吧？
“不仅如此，他们不顾船员最后的警告，打开了封存的矿石。”
说到这里，埃尔法突然停住，俯视齐乐，看到他的表情，片刻之后，如海般的蔚蓝缓慢退去，又变成水晶般的透明。
“我想你已经猜到了，这颗星球就是蓝星。”
齐乐垂下头。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虽然犯错的是原生人类，可他终归是蓝星种群，心头沉甸甸的，像是压着千斤巨石。
一个种群犯错，蓝星全体背锅。
这个错误如此严重，差一点就毁灭整颗星球。
“关于这件事，联盟中仅有部分记载，多数人知道的，只有一本船长日志。在我的星球上有更为详细的记录，包括船员的失踪，蓝星灾难的成因，以及辐射可能造成的后果。”
“可能造成的后果？”齐乐愣了一下。
也就是说，蓝星种群进化只是其中之一？
“按照记录推测，星球种群异变仅是第一步。凡是受到辐射的种群，都会逐步丧失理智，开始变得疯狂，直至在疯狂中死亡。”
“可蓝星不是这样。”齐乐皱眉道。
原生种不提，也抛开走上第三条进化道路的种群，哪怕是智商不高的异兽，也没变成埃尔法口中的样子。
找遍蓝星所有种群，只有丧尸有几分类似。
可他们同样遵循一定的生存本能，猎杀的目标是其他种群，很少自相残杀。
等等！
齐乐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古玹的身影乍然出现。
论起弑杀和疯狂，这位绝对是个中翘楚！
而且海龟说过，在大灾发生之后，第一批异化的丧尸曾发生内讧。
原因是什么？
难道就如埃尔法所言，控制不住疯狂的杀戮欲望？
如果真是这样，又是什么阻止了他们？
想到地下掩体中的古怪试验，齐乐不由得毛骨悚然。真制造出相同的丧尸，古玹不怕对方会结果掉自己？
还是说他已经找到抑制的方法……从他的表现来看，不是没有可能。
有缜密思维的杀手和疯子。
越想越觉得可怕，齐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看到齐乐的样子，埃尔法放缓语气，继续道：“根据留下的记录，这颗星球本该变成不毛之地，成为一颗死亡星。可就在灾难发生后不久，星系联盟派出的舰队发回通讯，造成灾变的源头消失了。”
“消失了？”
“是的。”埃尔法点点头，“当时联盟派出舰队，为的不只是报复，还为找回丢失的矿石。可惜找遍整颗星球，始终没有任何线索，连辐射残留的痕迹都逐渐消失。”
“消失？”齐乐双眼瞪大，愈发感到惊奇。
“的确是消失。”埃尔法单手托着下巴，“被变异后的植物吸收，成为另一种能量，以晶核的形式存在，依靠食物链传递。”
埃尔法用手点着齐乐的额头，又指了指他的心脏位置。
“你们本不该有晶核的。”
齐乐没接话。
相同的结论，莫兰曾和他说过。
“这种变化很奇妙。”埃尔法继续道，“种群因之变异，又反过来大量吸收，尤其是星球上的变异植物，有他们存在的地方，根本没有一点辐射残留的痕迹。”
“在蓝星被划定为猎场之前，联盟派人在星球进行过测试，结果没有检测出任何辐射残留的迹象。
“十分神奇”
听玩埃尔法的叙述，齐乐又一次陷入沉默。
隐隐约约，连续有几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又像是隔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始终看不真切。
这种感觉真心难受。
“那块矿石真的找不到了吗？”齐乐问道。
“我不知道。”埃尔法耸了耸肩膀。
“不知道？”
“我查过现有的全部记载，结论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矿石在蓝星消失。要么被深埋地下，要么就毁于战火，总之，几百年过去，矿石始终没有找到，辐射也没有残留，大部分人早已经忘记这件事。”
深埋地下，毁于战火？
齐乐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
尤其是后一种。
如果矿石能够轻易毁掉，也不会让这些异族如此头疼。
无论如何，矿石不会凭空消失，一定会有原因。
会和丧尸有关吗？
齐乐摇摇头，他怎么总想到丧尸？
太奇怪了。
两人说话时，舰队途经一个边界补给点。
和荒芜的星系相比，这里热闹许多。
银色的空间站漂浮在星系边缘，透明的防护罩包围下，色彩斑斓的建筑鳞次栉比。
狭长的走廊分作三层，交易所悬浮在走廊上方，周围拱卫带有各个商队标记的店铺，店铺前人流穿梭，飞行器不时起降，显得格外繁忙。
战舰没有停靠，仅派出几部机甲，同空间站的人员进行交涉，希望用船上的能量矿石换取当地特产——一种体积庞大、全身披有硬甲、肉质却格外鲜美的异兽，此外，还希望购买大量的新鲜异植和少数珈蓝叶。
战舰上没有任何标记，空间站无法判断来者身份。唯一能确定的是，对方不是海盗。对自身没有危险，自然不会阻拦他们同商人交易。
基地舰队出手大方，愿意用能源矿石交换物资，商人们听到消息，都是喜出望外。对他们来说，高品质能源矿石十分难得，想要购买，往往需要花大价钱。
有的时候，捧着星币也未必能买到。
实在很难相信，有人会用这些矿石交换异兽和异植。
简直是暴殄天物！
现实却是，基地舰队使用晶核作为能量源，这些能源矿石都是从海盗船上缴获，根本用不上。加上出产的矿场不同，质量参差不齐，在基地卖不出好价。还不如沿途交易，换取当地特产、兑换成联盟星币，价格也能翻上几番。
交易结束后，机甲带着货物返回。
金色的牵引光束缓慢收起，舰队继续向前进发。
希雅尔结束通话，打开虚拟光屏，找到位于第二层甲板的齐乐。随后将舰桥交给桑德斯，起身离开指挥仓。
彼时，齐乐的肚子正开始叫，埃尔法看一眼时间，准备带他前往餐厅。
站起身后，看到迎面走来的希雅尔，医疗官毫不意外，笑着挑了下眉，并没多说什么，朝对方点了下头，先一步登上传送带，返回舰上医疗舱。
“喵。”
齐乐走到希雅尔身边，用身子蹭了蹭他的小腿。
污？
他现在是只狸花，这是身体本能，污哪门子污！
就算污又如何，以两个人的关系，不污才有问题。
希雅尔弯腰抱起狸花，单臂托着他的后腿，任由他将前爪搭在自己肩上。掌心顺过光滑的皮毛，笑着说道：“这里的异兽很有名，等下可以尝尝看。”
齐乐竖起耳朵，转头对上船长大人的侧脸，大眼睛晶晶亮。
希雅尔笑了，侧过头，用脸颊蹭着齐乐柔软的皮毛。
铂金色的长发如水流淌，挂在齐乐的前腿上。爪尖探出一点，就能轻松勾住一缕。
连续被蹭了几下，齐乐渐渐耳朵发热，尾巴不自觉的卷了起来。实在忍不下去，终于伸出爪子，用力拍了两下，恰好印在船长大人的脑门上。
梅花印落下的同时，低沉的笑声流淌而出，醇厚如大提琴音。
齐乐收回爪子，抖抖胡子，很是感到无语。
这位能再表里不一点吗？
人设能再崩一点吗？
继续这样下去，都要天崩地裂了好吗！
来到位于第三层的餐厅，齐乐四下扫过，发现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
大概是没到轮值时间？
挑选靠窗的位置，希雅尔放下齐乐，很快有机器人滑上前，确认两人需要的餐点，又以更快的速度滑走。
没过两分钟，热气腾腾的烤肉摆到齐乐面前。
猫爸低头嗅了嗅，用爪子划开，切面呈淡红色，纹理细腻，浓稠的肉汁缓慢溢出，香味扑鼻。
将烤肉切成小块，齐乐习惯性转头，就要叫小猫开动。
结果身边空空荡荡。
猫爸这才想起，小猫没有跟在他身边，而是留在蓝星。
看出他的低落，希雅尔眸光微闪。突然倾身向前，手臂探过桌面，修长的手指抬起齐乐的下巴，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将一片珈蓝叶送进他的嘴里。
一秒、两秒、三秒。
“喵！”
猫爸咬着叶子，猛然间蹿起，无影爪连续挥出。
船长大人侧身闪避，趁齐乐挥爪间隙，双手托在他的腋下，将他团成一个毛球，顺势搂在怀里。
齐乐满嘴芥末味，实在气不过，一口咬住嘴边的布料，凶狠磨牙。
船长大人不以为意，一下下顺着他的脊背，又将一枚红色的果子递到他的嘴边，笑着说道：“好点了吗？”
齐乐顿住，仰头看向希雅尔，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突然间明白什么，弹出的爪子又收了回去。
竖着耳朵四下看看，确定没人看向这里，齐乐变成类人形态，坐在希雅尔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肩膀，用力吻上他的嘴唇。
没料到齐乐会有这个举动，船长大人愣了一下。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回吻的时候，齐乐已然变回狸花，跳回到桌上，开始享用他的烤肉大餐。
不就是撩吗？
好像谁不会似的！
第一百零五章 意外
异兽肉十分美味，添加本地出产的香料，让人胃口大开。
齐乐连续吃掉三块，才意犹未尽的推开餐盘，坐在餐桌边缘，一下下舔着爪子，清理留在嘴边的肉汁。
舔着舔着，猫爸突然觉得不对。
抬头看过去，船长大人正单手支着脸颊，嘴角带着微笑，安静的凝视自己。冰蓝色的双眼映出他的影子，一缕长发滑落额际，笑容饱含深意。
动作停住，猫爸突然意识到，撩这位是需要承受后果的。
可惜意识到的太晚，没给他再跑的机会，一只大手探过桌面，将他捞起来抱进怀里。
接下去的两次轮值，指挥仓始终未见船长大人的身影。埃尔法和桑德斯都很无奈，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轮流坐上指挥椅，代替希雅尔指挥舰队。
期间有总督发来通讯，看到坐在屏幕对面的桑德斯，不免感到奇怪。
桑德斯无法为对方解惑，总不能说船长大人玩忽职守，抱着狸花不出房门吧？
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持严肃，满脸冷峻的告诉对方：指挥官另有安排，关于通讯的内容，他一定会代为转达。
值得庆幸的是，第三次轮值，希雅尔终于露面。被他抱在怀里的齐乐，显然是疲惫已极，没有一点精神，直到再次轮值，仍在呼呼大睡。
出发第六天，舰队抵达第二颗补给星。
这颗星球隶属于星宿五，种群特征却更接近星宿二。
星球表面百分之八十以上被咸水覆盖，陆地面积狭小，还有一半是沙漠，长不出任何植物，生存条件十分恶劣。
生命为适应环境，必须不断进化。
这里的智慧生命很特殊，他们终归不是星宿二种群，不需要常年生活在水下；也不同于星宿五的亲族，而是天生具有亲水的特征。
通过漫长的进化，他们拥有极强的适应性，在陆地水下都能生活。
由于星球地处航路中段，十分靠近边界，巡逻船往返一次要耗费不少时间，在海盗偷袭时，时常会救援不及。
为了自保，这里的种群拥有极强的战斗力。
他们十分擅长近距离搏杀，并能大量释放毒素，让对手陷入恐怖的幻觉，失去行动能力，死得极端痛苦。
有经验的海盗都会避开星球表面，专门袭击星球外的空间战。
假如运气不好，同当地种群发生遭遇战，也会尽量选择远程进攻，绝不近身搏杀。这是鲜血和生命总结出的教训，海盗们口口相传。不时刻牢记的话，早晚要吃大亏。
两座大型空间站环绕星球运行，飞船和战舰经过，在表明身份之后，都可以停靠补给。
基地舰队抵达时，恰好有一支商队准备进入空间站。
商队规模庞大，大大小小的飞船加起来，数量超过一百。
飞船多是民用型号，火力参差不齐。一旦联合起来，照样可以形成有效覆盖，不容小觑。
齐乐站在二层甲板上，透过窗口向外眺望。在一艘飞船经过时，清楚看到船身上的弹痕。
他下意识揉揉眼睛，贴近窗口，发现这种情况不是个例，即将进入空间站的飞船，或多或少，都带有激光炮留下的伤痕，多数还很新。
由此可以推断，不久前，这支商队必然遭到过袭击，战况十分激烈。
希雅尔又一次将工作丢给桑德斯，登上二层甲板，站到齐乐身边。见他前爪趴在窗上，向外看得出神，忍不住弯下腰，用手指拨了拨猫爸脸颊一侧的胡须。
齐乐没回头，继续向船外眺望。
希雅尔觉得有趣，又戳了一下毛茸茸的脸颊。
狸花坚持望向窗外，没给出任何反应。
船长大人锲而不舍，修长的手指再次伸来，这一次的目标是齐乐的耳朵。
猫爸安如泰山，仅是耳朵转动两下，眼神欠奉。
希雅尔环抱双臂，沉吟片刻，突然勾起嘴角，将齐乐抱起来举到面前，用鼻尖蹭了蹭柔软的肚子。
爪子依然没有拍下。
船长大人感到奇怪，不由得抬起头。
对视两秒，猫爸终于有了反应，当场伏下耳朵，闪电般出爪。
啪！
一朵梅花印落在船长大人眉心，格外的清晰。
啪！
又一朵。
啪！
第三朵。
一朵接一朵，准确落在同样的位置，虽说最终还会消失，但也足够“解气”。
齐乐举着爪子，示威性的亮出尖牙。
之前的账他还没算，虽说是他开撩，可总该有个节制，关在卧室里几个小时，以他的恢复能力都双腿发麻！
不发威就当他是布偶？
即使早前装过一段时间，可他从头到尾，每一根猫毛数过来，都是不折不扣的狸花！
就在猫爸准备再挥爪的时候，希雅尔突然侧过头，不顾闪着寒光的爪子，微合双眼，吻住狸花的嘴。
猫爸有点懵。
这霸道总裁一样的剧情发展是怎么回事？
表里不一、人设崩裂不算，还打算进一步自由发挥？
动动耳朵，齐乐必须承认，这感觉还算不赖。但是，比起类人形态，总觉得少点什么。
思来想去，齐乐终于收回弹出的爪尖，前爪搭向希雅尔的肩。
毛茸茸的狸花变成俊秀青年，双臂交错在希雅尔颈后，手指缠绕铂金色的长发，凭借身体的柔韧性，长腿轻松缠上对方的腰。
觉得气息不足，齐乐头向后仰，呼吸变得短促，舌头探出舔舔下唇。圆形的瞳孔不断紧缩拉长，最终变成两条细线。
黑色长发滑落肩头，齐乐勾起嘴角，两枚尖牙抵住下唇，现出一抹独属于掠食者的笑容。
就在希雅尔调转方向，将他抵在舱板上时，战舰外突然火光爆闪。
刹那之间，光芒大亮，刺得人睁不开双眼。
“怎么回事？”
齐乐骤然回神，侧过头，透过希雅尔的肩膀向窗外望去。
黑色的宇宙中，激光束穿空而过，形成密集的火力覆盖。即将驶入空间站的商队，突然遭遇来自对方的袭击，猝不及防，飞船来不及张开防护罩，一艘接一艘被引爆，在强光中四分五裂。
商队措手不及，连续损失八艘飞船。
反应过来之后，二话不说，立即予以还击，火力同样凶猛。
双方你来我往，战斗从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
炽热的激光束彼此交错，正面相撞，在黑暗中炸裂，形成恐怖的冲击波；光弹拖着焰尾，穿行在光束之间，准确集中目标，点亮一团又一团强烈的白焰。
齐乐瞠目结舌。
他实在想不明白，空间站为何突然发起攻击。
这些不是商队吗？
希雅尔放下齐乐，转身看一眼窗外，迅速接通指挥仓。
通讯官的声音传来，准确给出这场战斗的因由。
“空间站发来消息，对方并非商队。”
“这支商队在穿过火岩星系时，遭遇到大群海盗袭击。加上有人里应外合，船上的人员不是战死就是被抓捕。”
“商队是由海盗伪装，目的是潜入空间站，劫掠补给。”
海盗的计划不可谓不周密，伪装也算得上成功，可惜空间站有太多类似的经验，在核对船员身份时，很快发现端倪。
以为计划即将成功，登陆的海盗之中，缺乏经验的总会露出马脚。
空间站指挥官当机立断，关闭船坞通道，将登陆人员当场抓捕，就地审讯。趁对方不知道计划暴露，迅速增强防护罩，升起全部炮塔，锁定目标开炮！
接连损失八艘飞船，知晓计划失败，海盗凶性大发，完全撤退的打算，而由潜入改为强攻，全体开火，和空间站对轰。
然而，无论激光炮增强到几级，交战双方都没有扩大火力范围，有默契一般，刻意避开希雅尔率领的舰队。
空间站接到通讯，知道舰队来自蓝星基地。指挥官十分清楚，阿莱克图总督很喜欢自己的外甥，对于后者，总是不遗余力加以支持。
这样的情况下，只要有脑子，自然不会试图将舰队卷入战火。
海盗搞不清舰队的底细，也没有轻举妄动。他们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不断升级火力，尽快拿下空间站。
双方势均力敌，一时间胜负难分。
空间站向地面求援，讯号发出没过多久，地面就做出回应，上百艘菱形飞船升空，如蜂群般穿透大气层，出现在战场中。
菱形飞船构造十分特殊，能够穿透火力交织成的光网。只要距离足够近，就能产生一种古怪的吸力，牢牢粘附在商船外侧。
位于飞船底部的舱门陆续打开，身穿防护服的士兵手持激光枪，破坏商船外层防护罩和舱板，打开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其余士兵利用缺口涌入，击退走廊中的海盗，利用种群天赋，进行近战搏杀，将船中的海盗逐一找出来杀死。
海盗的行动计划不错，可惜选错了下手对象。
其结果就是，在战斗开始之后，被拽入拉锯战，既无法拿下目标，又脱身不得。等到菱形飞船大批量出现，遭到重重包围，最终沦为被屠宰的对象。
补给星和海盗是老对手，知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下手毫不留情，压根不打算留俘虏。
目睹整个经过，齐乐满脸震撼，许久不能回神。
“位于航路附近的补给星，时常会遭到海盗袭击，必须有极强的自保能力。”希雅尔环住齐乐的背，手指在他的腰间轻轻扫过。
知道这伙海盗不构成威胁，他才没有下令开火。
相反，如果补给星处于劣势，他也不会坐视不理，必然会立即支援。
齐乐低头，看看腰间的大手，果断变回狸花。拍拍爪子，示意希雅尔弯腰。四爪踩着探出的手臂，一跃跳进他的怀里。
看着安顿好自己，正满意舔着爪子的狸花，希雅尔轻笑一声，低头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战斗接近尾声，海盗们颓势尽现，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别说拿下空间站，已经是想跑都跑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边界巡逻船终于姗姗来迟。
为首的一艘带有星宿一标志，齐乐仔细看了两眼，发现标志后还缀着古怪的纹路。纹路自成一体，更像是一种徽章。
想起希雅尔告诉他的氏族传统，齐乐下意识问道：“那是氏族徽章？”
“是的。”希雅尔走到窗前，让齐乐看得更加清楚，“那枚徽章代表第二氏族，证明指挥这支巡逻队伍的是第二氏族成员。”
齐乐点点头，继续向外望。
巡逻船抵达后，没有靠近战场，表明不会同补给星争夺战功。只在对方出现疏漏，或是火力覆盖不到时，才会帮忙补上几炮，将试图逃走的海盗击落。
有了巡逻船加入，战斗结束得比预期更快。
在最后一艘海盗商船被炮火笼罩，消失在强光中时，希雅尔转身离开二层甲板，登上传送带，带着齐乐返回指挥仓。
舱门开启，桑德斯转过头，开口道：“希雅尔，巡逻船发来通讯，是否接通？”
抱着齐乐走到指挥椅前，看向控制台前的屏幕，希雅尔点了点头：“接通。”
桑德斯返回岗位，滑动控制板。
屏幕中的影像快速转换，无尽的宇宙和璀璨的星云陆续消失。
光芒再次亮起，出现在面前的是一个表情严肃，身着联盟军装的男人。
即使隔着屏幕，也能知道男人很高，肩膀宽阔，暗褐色的长发束在脑后，现出俊朗的轮廓。双唇极薄，高耸的颧骨令双眼愈发深邃。
“希雅尔，很高兴见到你。”男人率先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是机器合成，不带半点感情。
“鲁伯斯。”希雅尔向男人颔首，说道，“恕我冒昧，我记得你的管辖范围是靠近星宿四的航路。”
“这里本属于塞缪尔管辖。”鲁伯斯看向希雅尔，语气依旧平淡，，“很遗憾，他死了。”
“是这样。”希雅尔点点头。
听到两人对话，齐乐仰起头，看向面无表情的船长大人，尾巴卷过他的手腕，被轻轻按了一下头。
“我出现在这里，是奉内古斯特将军的命令。”鲁博斯继续道。
“内古斯特将军？”
“是的。”鲁伯斯的表情更加严肃，“将军让我转告，关于近期发生的袭击事件，他自始至终没有插手。他不否认知情，但以军人的名誉保证，并非阴谋的制定者和推动者。同时，将军希望你能相信，他不会阻碍你的任何行动。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同基地合作。”
“这是将军个人的意愿，还是代表第二氏族？”
“目前仅代表将军个人。”鲁伯斯沉声道，“但是，我和其他在舰队服役的家族成员，都赞同将军的意见。议会和元老院腐朽不堪，舰队上层一样需要变革。”
第一氏族在母星的势力根深蒂固，想要动摇他们的根基，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必然需要多方合作。
内古斯特将军并非真的大公无私。
他之所以表明态度，选择支持希雅尔，其中涉及到新的利益分割。
如果操作得当，在新的格局划定之后，作为四位总督和希雅尔的盟友，第二氏族会取代第一氏族，成功接掌母星议会。
他本人也将取代短视的长老，成为家族的掌舵者和执行人。
以希雅尔的政治嗅觉，不可能忽略这些利益索求。
内古斯特不在乎。
将条件摆上台面，才方便双方讨价还价，实现进一步合作。在舰队上层，他能够给出有力支持，同第三氏族的势力分庭抗礼。
如果希雅尔接受他递出的橄榄枝，双方就会成为联盟，在接下来的战争和权力争夺中互惠互利。
齐乐竖起耳朵，试图从两人的对话中把握更多脉络。
或许是不了解氏族和母星权力分割的缘故，即便听得再多，依旧是云里雾里。
他必须承认，自己的知识储备过于贫瘠，政治嗅觉也很一般。想要透过表面看本质，成功理解这些弯弯绕，还需要继续努力。
“请转告将军，我相信他的诚意，并会以实际行动，向他证明我的诚意。”希雅尔看向鲁博斯，郑重道，“以军人的荣誉。”
“将军会很高兴听到你的答复。”鲁博斯依旧表情严肃，只是声音略有放松。然而太过细微，不仔细听实在听不出来。
洽谈结束，得到想要的答案，鲁博斯正要切断通讯，在最后一刻，视线扫过趴在希雅尔腿上的齐乐，破天荒的现出几分好奇，问道：“他是蓝星种群？”
“是的。”希雅尔颔首。
“我听到过关于基地的流言。你坚持要关闭蓝星猎场，同他有关？”鲁博斯再次问道，
“只是原因之一。”希雅尔没有否认。
“蓝星存在智慧种群，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文明，不该继续被视为蛮荒星球。生活在上面的种群，不该继续成为被囚困的猎物。”
鲁博斯不置可否，神情中透出几分不以为然。但他聪明的闭上嘴，没有就此发表评论。
真正的聪明人，不是舌灿莲花，不分时机的表明见解，而是懂得什么时候应该闭嘴。哪怕不同意对方的意见，也不会轻易加以评论。
通讯结束后，希雅尔下令放出飞行器，前往空间站交易异兽和异植。
“这里的海兽很有名。”希雅尔说道，“只是不能长期保存，哪怕装进空间纽也不行。如果你觉得不错，可以多停留两天。”
齐乐侧过头，蹭蹭希雅尔的手背。
“不用，赶路要紧。”
早一步抵达海盗藏宝的地点，才能早一刻了却心事。证据也好，其他也罢，都只有放进口袋才能安心。
希雅尔没有坚持，交易过第一批货物，下令舰队继续启程。
齐乐揣起爪子，又开始昏昏欲睡。
温热的手指顺过他的脊背，轻轻挠着他的耳后，让他忍不住打起呼噜。在沉入梦乡之前，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怎么会知道舰队的位置？”
“什么？”没听清齐乐的话，希雅尔抬起他的下巴，“你在说什么？”
“那个鲁博斯，他怎么会知道舰队的具体位置？”
如果是去蓝星，那还说得过去。可舰队已经航行六天，难不成从最开始就追在身后？如果那样的话，舰队为何没有发觉？
“他们是边界巡逻船。”希雅尔轻轻勾住齐乐的前爪，一下下捏着他的爪垫，“留意空间站的消息，总能找到线索。”
“就这么简单？”齐乐不敢相信。
“事实上，舰队没有刻意隐藏行踪。”希雅尔笑道，“跟在我们身后的不只一支巡逻船队，还有一支星宿五舰队。”
“什么？！”
“蓝星基地实行开放贸易，有大量的商船和海盗船进出，舰队的行动瞒不过外界耳目。”
齐乐点点头。
他知道这是事实。
“出发之前，相关的消息已经传出。既然无法隐瞒，无妨加以利用。”
“利用？”齐乐想了想，不由得直起身体，“你要把舰队做诱饵？”
“是的。”希雅尔点点齐乐的额心，“海盗藏起来的赃物只能作为间接证据。即使能证明来自星宿六，也无法直接促使被告定罪。如果遭遇直接袭击，又被其他星宿的舰队目睹记录，并抓获证人，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萨迦总督在母星的行动，可不单单是搜集证据而已。他的出现让赫提等人警觉，也会迫使他们抓紧行动。
舰队出行是一个机会，如果成功，就能得到更直接的人证，将被告席位扩大到舰队上层。
“把握有多大？”齐乐承认这是个好主意，可对方一定会上钩？他表示怀疑。
以目前的局势，有脑子的人都该三思而行，不会鲁莽到如此地步。
“现在还无法确定。”希雅尔顺过齐乐的脊背，捏了一下他的后颈，“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第一百零六章 天赋升级
航行第十天，基地舰队遭遇一场宇宙风暴。
看到监测器发回的数据，估算出风暴强度，舰队全体接到命令，直接由风暴中心穿行，不需要绕路。
宇宙风暴由能量聚集而成，换成其他飞船，别说穿行，靠近边缘都会变得小心翼翼，避免船体遭到损伤。
基地战舰由晶核提供能量，防护罩强度超出寻常。面对强风暴，没有丝毫减速，也没有绕路，反而径直冲进风暴边缘，一头扎进能量中心。
看到这个疯狂的举动，跟随在后的德威奇倒吸一口凉气。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垃圾星制造的战舰，性能竟然如此优越？”舵手喃喃道，满脸都是诧异。
就这样冲进去，他们不担心舰体损毁？
“我曾登上相同型号的战舰，舰体的强度并无法对抗风暴。基地舰队能够进入风暴，只能是其他原因。”领航员开口道。
他知道垃圾星战舰的详细构造，也知道舰体能够承受的能量强度。依照他的经验，即使加以改造，采用不用硬度的合金，遭遇强风暴，一样会面临风险。
希雅尔下令舰队进入风暴，肯定不是丧失理智，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唯一的解释就是，战舰的防护罩足够强，强到能抵消风暴能量，保护舰体不受任何损伤。
“我认为是能量源的关系。”领航员道。
“能量源？”德威看向领航员。
“根据这些战舰的构造，想穿越宇宙风暴，必须有极强的防护措施。我推测蓝星基地采用新的能源矿石，增强了防护罩。”
沉思片刻，德威奇给通讯官下令，联络基地战舰。
既然想不明白，干脆当面问清楚。而且，希雅尔为什么会下令进入风暴，背后肯定有原因，绝不会是一时脑袋发热做出的决定。
由于宇宙风暴的缘故，信号并不顺畅，时断时续。声音从通讯器中传出，还伴有古怪的杂音。
足足等了三分钟，屏幕中才出现希雅尔的身影，十分模糊，不断有雪花闪过。雪花出现时，影像变得扭曲，通讯器中的声音愈发不清晰。
担心信号突然中断，德威奇抓紧开口。
除了询问战舰进入风暴的原因，他也十分担心希雅尔的安全。无论如何，穿越风暴中心都实在太过冒险。
“据监测器发回的画面，有星宿一的舰队跟在身后，我打算给他们一个动手的机会。之所以能穿过风暴，是采用了新的能量源。”希雅尔直接给出答案。
“星宿一的舰队？”
“是的，他们一直跟在身后。”
德威奇看向领航员，后者立即切换画面，调出所有数据，才发现一团模糊的影像。这支舰队十分善于隐藏，并且是从另一个方向靠近，才没有立即被领航员立即捕捉到。
然而，这不是疏忽的借口。
指挥仓内的船员陷入沉默，领航员和舵手更是面露羞愧。
这样的疏忽大意，无异是给对方偷袭的机会。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基地战舰而是自己，说不定已经得手。
知晓有星宿一舰队跟在身后，德威奇迅速做出安排。确保没有更多疏漏，才继续问道：“基地战舰采用的是哪种能量矿石？据我所知，联盟没有发现新的矿场。”
“不是能量矿石，是蓝星晶核。”希雅尔道。
“蓝星晶核？”
“在订购战舰最初，我要求制造方对能量槽进行改造，方便以蓝星晶核作为能量源，替代之前使用的能量矿石。”
由于信号受到干扰，希雅尔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不妨碍他将意思表达清楚。
听到这个答案，德威奇良久无言。
蓝星晶核的价值极高，远超出高级能量矿。用晶核为整支舰队提供能量，该说是个天才的主意还是彻头彻尾的败家？
转念又一想，德威奇不由得面露苦笑。
无论天才还是败家，目前也只有希雅尔能够做到。
他是蓝星基地指挥官，背靠星球资源，又和蓝星种群交好，资源的供应源源不断。这种别人眼中的“败家”举动，对希雅尔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换句话说，改造战舰、用晶核替换能量矿石简单，可改造完毕，后续的晶核来源就会成为问题。
蓝星晶核独一无二，这注定联盟舰队不可能大规模改装。如若不然，就是卡死自己的脖子。
心一横，抢占蓝星？
还是洗洗睡吧，根本不可能实现。
希雅尔得到四位总督支持，彼此利益一致，谁敢在这个时候打蓝星的主意，无疑是自寻死路。
在共同的敌人解决之后，总督之间是否会产生不和，目前很难断定。即使真的反目成仇，也会是许久以后的事了。
利用这段时间，基地力量会进一步壮大，足以和其他星宿舰队分庭抗礼，保卫星球资源。
“在我离开风暴之后，如果对方发起袭击，不需要马上支援。”或许是舰队已经离开风暴中心，信号比之前平稳，希雅尔的影像和声音都变得清晰。
“我会拖住对方，获取更多证据。”
“这太冒险了。”德威奇皱眉。
跟在背后的是星宿一舰队，数量超过基地舰队。此举十分冒险，即使以蓝星晶核作为能量源也是一样。
“我会谨慎。”知道德威奇的担心，希雅尔解释道，“只有让他们开火，才能趁机抓住把柄。穿过风暴之后，我将下令放缓航速，做出战舰受损的假象。”
如果对方不傻，必然会知道此举有异。
然而，面对这样的机会，跟踪者是否能按捺得住？即使不发动袭击，接近探查总有可能。毕竟世人皆有好奇心。
只要他们主动靠近，对希雅尔来说就是机会。
他不是不能主动发起进攻，可那样一来，获取证据就变得困难。若对方察觉不对，马上调头离开，布置全会落空，更加得不偿失。
这支舰队十分善于隐藏，双方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想要成功让他们落入陷阱，不得不费上一番心思。
“我明白了。”德威奇点点头，口中道，“我会以最快的速度绕过风暴。”
计划就此敲定，双方结束通讯。
德威奇当即命舰队全体加速，尽快绕过风暴边缘，追上希雅尔的舰队。同时下令船员，密切关注星宿一舰队的动向。
“有异样立即上报。”
“是！”
与此同时，基地舰队已经离开风暴中心，向风暴边缘处进发。随着距离拉远，肆虐的能量逐渐减弱，舰体的颠簸开始放缓。
“离开风暴后，全体减慢航速。”
命令传达下去，舵手推动操控杆，领航员紧盯屏幕，手指在控制板上快速滑动。
风暴由能量聚集而成，形成灰色的球体，仿佛大片雷云。狂暴的能量互相撞击，重锤一般凿击在舰体表面。
若是没有防护罩，战舰必然伤痕累累，甚至失去行动能力。
为让细节更加逼真，舰队不只速度放缓，还刻意减弱防护罩，任由舰体表面留下明显的伤痕。
这是个漏洞百出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端看跟踪者是否能抑制住好奇和冲动，坚持不肯咬钩。
看到基地舰队冲进风暴，又陆续驶出风暴边缘，跟踪者们集体陷入震惊。
“他疯了吗？”
指挥星宿一舰队的军官喃喃自语，实在想不明白，希雅尔怎么会下这样的命令，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是为摆脱追踪？
完全说不通！
还是发现了其他危险？
指挥官看向领航员和舵手，后者同时摇头，表示没有任何异常。
这个谜团未解，另一个谜团更让指挥官皱眉。蓝星基地舰队究竟是凭借什么，才能平安穿过风暴中心，一艘战舰都没有损失？
“舰长，他们的速度减慢了！”领航员报告说，“是否要靠近？”
“不。”潘恩不打算冒险，“维持现有距离，不要轻举妄动。”
“是。”
丰富的经验告诉他，对方动机不明，这很可能是个陷阱。即便战舰多数受损，也不能丧失警惕。
如果小看希雅尔，肯定会带来难以承受的后果。
塞缪尔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靠向椅背，潘恩忍不住叹息。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想接受这项任务。
议长赫提做出太多愚蠢的决定，即便家族就此放弃他，也不可能将麻烦全部平息，反而会让外人看到第一氏族的虚弱，趁机扑上来咬一口，蚕食家族的权利和荣耀。
为今之计，必须以最为决绝的方式斩断麻烦的源头。
出身第一氏族，注定潘恩没有别的选择，必须执行家族的命令。
星宿二总督已经知道药剂的存在，星宿六总督正就塞缪尔和海盗勾结一事提出控告，这个时候，实在不能再出差错，主动将把柄送到对方手上。
可惜赫提一意孤行，情况糟糕到一定程度，家族长老不得不做出决断。
在审判庭接受卢卡斯总督提出的控告时，凡是参与计划的人都不会再有退路。
尤其是第一氏族，还要背负萨迦总督的怒火，早已经身陷泥潭。想要自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不能有任何犹豫。
所以，潘恩不得来。
哪怕他从内心里抵触。
三支舰队向同一方向前行，从上方俯瞰，很像是一个不规则三角形。
只是潘恩并不知道，自己正逐步落进陷阱，即使他始终保持警惕，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不可能任由基地舰队从眼前离开。如果真这么做，回到母星之后，他会惹上无穷的麻烦，甚至失去所有的身份和地位。
按照家族的指令，他必须将这支舰队击毁。
如果计划成功，蓝星基地将再次受到“海盗”袭击，被彻底摧毁。
旗舰指挥仓内，领航员切换屏幕画面，清晰显示出星宿一舰队的动向。
见对方迟迟没有行动，希雅尔靠向椅背，手指一下下顺过齐乐的背，指尖擦过他的颈后，缓缓陷入沉思。
距离海盗据点越来越近，最好能尽快解决这支舰队。
然而，对方比预期中更加谨慎，也更有耐心。如果察觉情况不对，或许会放弃这次进攻计划。那样一来，获取证据的计划便会缺失一环。
齐乐趴在希雅尔腿上，双抓揣在身下，尾巴卷起，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在过去的半天时间里，有四个小时都在做运动，腿软体虚，他需要休息。
修长的手指梳过皮毛，力道恰到好处，触感也很舒服。齐乐忍不住闭上双眼，蹭蹭希雅尔的手背，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响。
似睡非睡间，听到德威奇发来通讯，对方已经绕过宇宙风暴，就跟在另一群追踪者身后。
耳朵动了动，齐乐又打了个哈欠，改变姿势，下巴枕在前腿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准备两面夹攻，包饺子？
不过听希雅尔说，需要跟踪者率先发起攻击，才能将证据记录下来，递交审判庭。
“只要对方先发起攻击？”
“对。”听到齐乐的话，希雅尔低下头，捏捏他的耳朵，又托起他的一只前爪，捏着柔软的爪垫。
“至少表面上看，需要是这样。”
齐乐收回爪子，翻过身，仰躺在希雅尔怀里。蹬掉伸向肚子的手，前爪轻轻挥动，一团能量缠绕在爪尖。
铂金色的长发垂落眼前，随能量一起拂动。
确认天赋可以使用，齐乐竖起耳朵，又一次蹬掉船长大人的手。前爪伸长，拍了一下垂在眼前的长发。
“我倒是有个主意。”
别说他没有紧张感，不像是在谈正事，一点也不严肃。
这是身体的本能，看到就想拍，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无奈！
“什么主意？”希雅尔捏住齐乐的爪子，按了两下爪垫。
“只要能认定对方是在发起进攻，已经造成威胁，不开炮也成，对吧？”
“对。”
“如果能避开他们的监测，靠近飞船的话，我可以帮上忙。”
齐乐拽拽缠绕在爪子上的发丝，示意希雅尔低头，将他的计划简单说明。随后举起爪子，将聚集的能量展示给希雅尔。
“我很多晶核，可以补足体力，设法抓住他们的飞船。”
听完齐乐的计划，船长大人没有马上做出决定。思量片刻，将舰桥交给桑德斯，抱着齐乐走出指挥仓，一路来到位于三层甲板的训练室。
每座战舰都有训练师，可以模拟各种环境，供船员们放松和训练使用。
放松和训练，乍一看十分矛盾。
只有经过漫长星际旅行的人才知道，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并不会产生冲突。
走进训练室，希雅尔放下齐乐，取出防护设备套在他的身上，随后开启环境模拟系统。
防护罩落下，周围景象迅速转换。
银灰色的房间变成广阔无垠的宇宙，一切都是一模一样。若是没有提前戴上防护设备，齐乐根本无法呼吸和行动。
“试试看。”
齐乐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举起爪子。
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半分钟后，能量团以惊人的速度汇聚，形成类似风团的结构，在猫爸面前缠绕盘旋。
齐乐向下挥爪，能量团开始变形，牵引出数条长线，缠绕住模拟环境中的一枚陨石，不断牵拉拖拽。绳索中途几次断裂，经过猫爸再接再厉，终于被带到两人面前。
测试几次，齐乐的动作越来越顺畅。
希雅尔关闭系统，周围的景物恢复原样，弯腰抱起齐乐，帮他除下防护设备，亲了一下他的前爪，又喂给他两枚红色的果子，转身离开训练室。
船长大人还想喂珈蓝叶，被猫爸坚决拒绝。
果子不成问题，叶子就免了。
归根结底，他有晶核，干嘛要满嘴芥末味的虐待自己！
回到指挥仓，希雅尔立即下令：“桑德斯，联络德威奇。”
讯号接通，德威奇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中。
听过新制定的计划，明白希雅尔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哪怕隔着屏幕，无法亲自验证齐乐凝聚的能量团，德威奇仍是信任的点了点头。
“好，照你说的做。”
计划全部敲定，希雅尔打开空间纽，取出一张星兽皮，将齐乐全身包裹起来。又让人取来防护罩面罩，给齐乐套上。
猫爸被包得密不透风，顶多只能探出一只爪子。
因为要带上齐乐，希雅尔需要驾驶机甲。
驾驶舱本就十分安全，之所以取出星兽皮和防护罩，全为以防万一。
“埃尔法，舰桥交给你，桑德斯，萨尼，和我来。”
命令陆续下达，医疗官登上指挥椅，虚拟光屏在面前展开。
希雅尔抱着齐乐离开指挥仓，和桑德斯、萨尼一起登上机甲，在舱门开启之后，飞入茫茫宇宙。
从屏幕上看，追踪者貌似离得很近。
一旦离开战舰，在宇宙中飞行，齐乐蓦然发现，两支舰队的距离远得超出想象。机甲飞出许久，连对方的影子都没发现。
驾驶舱的空间不大，仅能容下两人。
齐乐庆幸自己是只狸花，团成球，趴在希雅尔腿上，不需要占据太多空间。
飞出一段距离，通讯器中传来桑德斯的声音，他已经发现目标。
齐乐登时来了精神，直起身体，透过驾驶舱的屏幕看向前方，除了一堆宇宙尘埃，什么都没有发现。
目标在哪？
“不要急。”
看出齐乐所想，希雅尔拍拍他的脊背。隔着星兽皮，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听到“喵”的一声，希雅尔收回手，唇边溢出一声轻笑。
“只是捕捉到坐标，还有一段距离。”
话落，修长的手指滑过控制板，开启隐形装置。
三具黑色的机甲同时消失，隐藏起踪迹，以更快的速度向前飞去。
星宿一战舰中，领航员和舵手对视一眼，英俊的面容染上凝色。
就在刚刚，监测器传送回讯号，疑似有不明物体接近。在他们想要进一步确认时，讯号又突然消失，一切恢复正常，仿佛刚刚全是错觉。
“舰长，情况不对。”
两人不敢冒险，将事情如实说明。
潘恩锁紧眉心，不由得心头一沉。
“放出机甲和飞行器，在舰队周围搜寻，开启防护罩，提防……”
不等他说完，战舰突然开始剧烈晃动。
“怎么回事？！”
舵手和领航员迅速滑动屏幕，想查清震动来源。
“不是遭受袭击。”
“没有光束痕迹。”
“像是遇到乱流？”
听到这个猜测，众人都觉得荒谬。
如果真有宇宙乱流，监测器不会毫无反应。如果不是，这样突来的颠簸晃动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众人想明出答案，脚下的晃动突然消失，舰体变得平稳。紧接着，战舰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失去控制，猛然向前冲去。
冲出一段距离，又生生被拉住，其后调转方向，向德威奇率领的舰队冲了过去。
面对异变，众人使出浑身解数，始终束手无策。哪怕是采用应急措施，依旧无法让战舰恢复正常。只能眼睁睁看着控制板不停闪烁，屏幕中的景象迅速变换，舰体完全不受控制，像发疯的异兽一样向前飞飙。
没有任何预兆，指挥舰突然失控，其余战舰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以舰队士兵的战斗素养，遭遇突发状况，也不该如此慌乱。
奈何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出乎所有人预料。哪怕是潘恩本人，经历大战小战无数，也没遇到过类似情形。
隐形机甲中，齐乐嘴里咬着晶核，爪子不断挥动，携带能量的风团缠绕住战舰，迫使目标不断向前飞冲。
指挥舰被能量凝聚的“绳索”捆住，像是一只落进蛛网的蛾子，无论多么用力，都无法挣脱束缚。到头来，只能被捆扎得更加牢固，按照绳索牵引的方向移动。
齐乐越来越感到吃力。
控制这艘战舰，和牵引一颗陨石完全不同。
陨石不会反抗，战舰则不然。双方对抗，几乎耗尽他全身的力气。短短几分钟内，他吃下的晶核已经是平时的三倍。
好在努力没有白费，潘恩所在的战舰不断前冲，完全是刹不住车，正面撞向德威奇率领的星宿五舰队。
这是提前商量好的。
比起同基地战舰交火，威胁星宿五舰队更是师出无名，一旦向审判庭提出控告，定然引起舆论大哗。
之前没想到这点，是因为希雅尔以自身做饵。
如今情况改变，齐乐可以控制战舰的飞行方向，自然要使情况朝更有利于己方的方向发展。
作为一个整体，其余战舰不可能抛弃指挥舰，只能一并跟来。
其结果就是，这支星宿一舰队集体冲向星宿五舰队，尤其是指挥舰，气势汹汹，已经给对方造成威胁。
距离足够近，德威奇下令升起炮塔，白色的能量在炮口聚集，却是迟迟没有飞出。潘恩控制不住战舰，眼见彼此要撞到一起，只能下令增强防护罩。
距离越来越近，失控的指挥舰就像是发疯的斗牛，猛撞向星宿五战舰、
此情此景，谁都不会相信，星宿一舰队没有任何恶意。
危急关头，德威奇的舰队向四周散开，任由指挥舰扑了个空。光炮同时开火，割裂了指挥舰同其他战舰的联系。
遭到袭击，星系一战舰不会坐以待毙，耀眼的光束接连飞出，在黑暗中炸开刺目的白光。
通过屏幕，潘恩清楚看到这一切，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机甲中，齐乐耗尽体力，放开对战舰的控制，四爪摊开，趴在希雅尔腿上。虽然累得眼冒金星，但必须承认，这种感觉不是一般的爽。
目睹前方交火，希雅尔勾起嘴角，将齐乐托起来，解开他的面罩，亲了亲他的前额。随即联络桑德斯和萨尼，三人驾驶机甲，飞向旗舰所在的方向。
光焰被留在身后，希雅尔登上指挥舰。
他十分期待，这份证据送到母星，议会和元老院会做出什么反应。至于舰队上层，相信内古斯特将军不会放弃这次难得的机会，更不会让他失望。
第一百零七章 海盗宝藏 一
希雅尔返回旗舰，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加入战团，和德威奇一同对跟踪者展开围攻。
证据已经到手，接下来就是消灭对手，顺便录下战斗场景，由阿莱克图总督递交审判庭。
计划最初，本该由基地舰队作为诱饵。为保证证据更加有力，掌握更多主动权，星宿五舰队取而代之，成为“被星宿一舰队攻击”的目标。
由于指挥舰被团团包围，星宿一舰队失去调度，面对凶猛的火力，只能各自为战。在几轮交火之后，逐渐现出败势，先后有三艘战舰在爆炸中起火，不得不退出战斗序列。
眼见包围圈不断紧缩，舰上人员不愿束手就擒，果断舍弃失去行动能力的战舰，身体金属化，冲出舱门之后，配合其余星宿一战舰的炮火，使用单兵武器继续作战。
战斗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星宿一种群不愧善战之名，即使从一开始就落入陷阱，被两只舰队包围，依旧顽强抵抗，在处于劣势时，仍重创对手五艘战舰，并采用自爆方式，摧毁对手三艘战舰，使其中两艘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希雅尔和德威奇先后发出通讯，始终无一人投降。
指挥舰无法冲出重围，能源即将耗尽，潘恩命多数士兵离开战舰，独自留在指挥仓，向母星发出最后一条通讯，随即启动自爆程序。
德威奇下令增强防护罩，围攻的战舰仍被冲击波震开，飞出一段距离方才停住。
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中心发生爆裂，呈圆环状向外扩散。数不清的光斑在边缘处闪烁，漫射出亿万条光线。
强光消失后，战场中归于平静，只有燃着光焰的合金碎片漂浮在四周。
潘恩随指挥舰一同消失，尸骨无存。
希雅尔站在控制台前，凝视战场遗留的舰船残骸，表情严肃，始终不发一言。
船员们看到这个结果，一样没有人出声，也没有因胜利而起的欢呼。
哪怕对方的目的是追踪摧毁己方舰队，双方注定是敌人，对勇者的敬重之情依旧存在，不可能因为彼此的立场消失。
齐乐趴在希雅尔肩上，蹭蹭他的脸颊，发出了一声喉音。
希雅尔侧过头，大手覆上齐乐的脊背，指尖擦过他的耳后，挠挠他的下巴，仿佛合金铸成的雕像突然变得鲜活。
“联络德威奇，将记录下的证据汇总整理，发给阿莱克图总督。”
“清理战场，搜寻死伤人员。”
“伤者送去医疗室，交给埃尔法。”
命令一道接一道下达，希雅尔转身回到指挥椅，陷入椅中，将齐乐放到腿上，一下下摩挲着他的脊背。握住尾巴时，不出意外被踢了一下。
希雅尔没松手，继续握。
猫爸张嘴打了个哈欠，又踢了一下，就听之任之，随他去了。
和船长大人相处久了，从摸肚子就送棋盘脸，到如今被各种摸、各种揉搓，顶多踢一下、拍几下爪子，齐乐的态度早已经软化。
他倒是想再送几张棋盘，可面对那张完美到不真实的面孔，突然有下不去爪的感觉。
郁闷的揣起爪子，甩两下尾巴，齐乐开始和自己生闷气。
气着气着，控制不住又打了两哈欠。
覆在身上的温度太舒服，捏着后颈的力道恰到好处，齐乐忍不住蹭了蹭头顶的大手，从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响，没一会就团成一团，迷迷糊糊的想要睡过去。
迷糊片刻，突然又竖起耳朵，从空间纽中取出通讯器，联络远在蓝星的齐宁。
距离虽远，讯号依旧畅通。
看到出现在屏幕中的小猫，齐乐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才几天时间，小猫似乎又大了一圈，全身的皮毛呈现赤金色，萌态依旧。看到齐乐，几乎是扑到屏幕前，大声道：“爸爸！”
猫爸和儿子通话时，有身份不明的飞船在远处出现。
大概被火光吸引，想要一探究竟，趁机渔翁得利。察觉两败俱伤的情形没有出现，获胜的舰队实力强悍，十分不好惹，麻溜的掉头就跑，根本不敢久留。
会做出这种举动的，七成以上是宇宙海盗。
查看过监测器发回的画面，确定对方身份，希雅尔和德威奇没有下令追击，令各舰继续清理战场，救助伤员。
证据很快汇总，整理成一份真实可靠、无法辩驳的证据。
希雅尔和德威奇先后看过，确认找不出任何缺漏，当即传送给阿莱克图总督。
战场中救出五十余名星宿一士兵，都是身负重伤，已经失去意识。
伤员尽数被送进旗舰，埃尔法大手一挥，将人全部送进治疗舱。
舱内盛满绿色药剂，专门针对各种群研发，有相当强的催眠效果，能让伤者的机体以更快速度恢复。
治疗舱四周升起防护罩，确保伤员醒来之后，只能在一定区域内活动，无法离开舱室半步。
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他们都是星宿一士兵，战斗力异常强悍。万一醒来后发疯，在旗舰内闹出乱子，绝非埃尔法乐见。
“多用一枚晶核，增强防护罩。”
埃尔法环抱双臂，俯视治疗舱内的士兵。
金属化的身体正在恢复正常，英俊的面容上，深可见骨在疤痕也在迅速愈合。不得不承认，星宿一的种群得天独厚，他们仿佛天生为战争而生。
死去士兵的尸体也被收敛，安顿在被捕获的星宿一战舰中，由星宿五战舰牵引，全部送回母星。
一切安排妥当，基地舰队继续踏上航程。
根据坐标指示，他们距离海盗藏匿战利品的星球已经不远。
收到证据之后，阿莱克图总督没有耽搁，迅速联络另外三位总督，彼此通气，隔日就向母星提出抗议，郑重向审判庭提出控告。
“星宿五舰队正常航行，既没有偏离航路，也没有做出任何威胁性举动，母星舰队为何突然发起袭击？”
“这种行为不可原谅！”
“如果不能查清，任由策划者逍遥法外，还有哪个星宿的舰队是安全的？”
“这件事必须查清，予相关者严惩！”
阿莱克图总督义正言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由于和舰队直接相关，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无论特里斯坦，内古斯特，还是其他舰队上层人员，都无法独善其身。
尤其是潘恩的上司特里斯坦，想要洗清嫌疑，必须提出有力证据，证明调令不是自己发出，在整件事上，他完全不知情。
事实上，在审判庭开庭之前，特里斯坦已经有了怀疑对象。能制定如此愚蠢的计划，并可以令潘恩服从的，只有议长赫提。
对于赫提，他早有不满，双方的合作岌岌可危。
如今导火索点燃，矛盾即将爆发。
“按照留存的记录，舰队指挥官是潘恩·法尼斯，他奉命接管塞缪尔留下的部分辖区。日常巡逻时，出现在那片星域并不奇怪。”
“至于为何会袭击星宿五舰队……”
话到这里，特里斯坦突然停住，双手交握，透过散发荧光的屏幕，目光锁定对面的议长赫提，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所有证据表明，舰队没有发出这道命令。具体因由，或许可以由议长进行解释。”
潘恩出身第一氏族，这是送到面前的把柄。
无论是想把赫提送上审判席的阿莱克图，还是准备甩掉愚蠢盟友的特里斯坦，都不会轻易放过。
内古斯特没有急着加入这场辩论，他在耐心等待，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介入，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他知道赫提和特里斯坦暗中联合，本打算借机挑拨。只是没想到，不用他出手，双方之间已经出现裂痕，有了闹翻的趋势。
究竟是在众人面前演戏，还是特里斯坦真的准备舍弃赫提，将罪名全部推到对方身上，目前还有待观察。
可无论是演戏也好，怎样也罢，特里斯坦道出这番话，都无疑是给事情定性。
想要推翻阿莱克图总督的指控，已经成为不可能。
脑袋发昏还是别有所图？
莫非对方打着和自己一样的主意，准备排挤第一氏族在议会中的势力？
内古斯特无法确定。
他只能继续看下去，在审判过程中寻找蛛丝马迹。
议长满脸惊讶，很快转变为怒色。阴沉的盯着屏幕中的特里斯坦，隐约猜到对方打算做什么。
现在不是低头的时候。
他没那么容易认输！
“潘恩出身第一氏族不假，但正如将军所言，他出现在那篇星域，是奉舰队的命令。记录可以更改，甚至可以抹除，不能成为洗清嫌疑的最佳凭证。”
赫提不打算坐以待毙，更不愿意成为被抛弃的棋子。
他主动提出，愿意向审判庭提交通讯记录，并由书记官上庭作证，递交他近期的全部行程。
“潘恩驻扎在附属星，和他的通讯记录做对比，就能证明向他下达命令的究竟是谁！”
这个辩驳也很苍白。
通讯记录一样可以被篡改，甚至比舰队记录更加容易。
但赫提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设法拖延时间，希望家族长老能明白他的暗示，清理可能存在的任何疑点。
传讯令下达之后，议会书记官却迟迟没有现身。
到他的住处和工作地点查看，发现他被锁在卧室内，已经毒发身亡。经过检测，他体内的毒来自星宿六，和奥伦所中的毒如出一辙。
事发突然，情况变得错综复杂，让审判进程陷入停滞。
星宿五总督不断拍着桌子，要求严惩幕后黑手。
特里斯坦和赫提互相指控，硝烟味十足。
内古斯特冷眼旁观，不时同其他几名将军交换意见。
审判长眉头紧锁，看向乱成一锅粥的审判庭，突然很想叹息。
从最开始，主动权就掌握在星宿五总督手里。
众人争吵的焦点，不是母星舰队为何袭击星宿五舰队，也不是星宿五舰队是否真如阿莱克图总督所说的无辜，而是直接跳过这个环节，争论命令是由谁下达。
这无疑是给整件事定性。
星宿一舰队的行动属于非正义，下达命令的人触犯联盟法典。
或许已经有人意识到。
审判长转动目光，看向左侧屏幕中的内古斯特。心中十分清楚，他不会提醒任何人，只会看着幕后策划者坠入深渊。
情况已经无法扭转，整件事的性质盖棺定论。
事情发生在母星和星宿五之间，提出控告和有嫌疑的都是高等氏族，情况比预料中更加复杂。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审判长也无法断定。
他唯一知道的是，阿莱克图总督不松口，问讯就要继续，直至得出结果为止。
耳边嗡嗡作响，审判长突然感到头疼。
这样的争吵毫无意义，自然不会有结果。
阿莱克图总督表面愤怒异样，像要随时失去理智。实际上极度冷静，缜密的思维赛过在场的任何人。
他的目的十分明确，不是马上将赫提定罪，而是延长整场审判，使以赫提和特里斯坦为中心的联合彻底破裂。
事情刚刚起头，效果就已经不错。
继续发展下去，新的证据送来，相信母星会更加热闹。
到了那时，第一氏族会怎么做？
阿莱克图总督十分期待。
两位总督先后提起控告，议长很可能走上被告席，其中还牵涉到元老院和舰队上层，消息传开之后，在整个星系联盟引起震动。
不提往来星系之间的商队，就连游走在联盟边界的海盗，都急于接触情报贩子，试图掌握最新消息。
他们不单是为满足好奇心，看星宿一的笑话，更为准确把握局势，提防战争一旦发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不能浑水摸鱼，趁机得些好处，也要尽量避开中心战场，以免被卷入其中，倒霉的丢掉性命。
类似的事件，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
星宿一的种群发起疯来，能把星兽按在宇宙摩擦。星宿五的总督有“疯子”之名，舰队开出来就是群轰。
还有扛着激光炮怼星舰的蓝星基地指挥官，之前歼灭三百海盗飞船，半个活口都没留下。
掰着指头数过来，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
他们这样的小身板，当炮灰都嫌寒碜，还是别上去找死的好。
事到如今，没人相信整件事将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战争必然会发生，区别仅在于发生的早晚，以及规模大小。
两次指控闹得沸沸扬扬，聚集整个联盟的目光。
作为重要证人，德威奇率领舰队前往母星，将在审判庭中提出自己的证言。
希雅尔也接到作证的要求，但他暂时不打算前往母星，仅是联络审判庭，通过屏幕说出战争经过。
证词叙述完毕，不管对方作何反应，更不想听议长等人苍白无力的辩解，当场切断通讯，下令舰队继续前行。
在遭遇战发生五天后，基地舰队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座位于联盟边界的蛮荒星系。
该星系有五颗行星，每颗都被大量岩石和砂砾覆盖，地形状况和第九死亡星十分类似。不同的是，这些星球上没有液态水，地表地下统统没有。
星系内没有任何生命，也不存在珍惜矿场，只有大片的沙漠和高耸的岩山，不具有任何开发价值。经过几次勘测，就被联盟舍弃，
星系附近没有规划航路，压根不会有商船和巡逻船出现。
没有联盟军队驻扎，也没有星系管理人员，星球上十分荒凉，只有躲避追捕的海盗会偶尔停靠。
久而久之，这里被海盗占领，成为海盗和走私商的乐园。
沙漠中陆续多出一些低矮建筑，多数是海盗和走私商的临时歇脚点。等到往来的海盗和走私船增多，集市陆续开始出现。
这里不需要交税，不用担心货物来源被追查，也不需要遵守任何制度，对于海盗们来说，是销赃的绝佳地点。每到固定月份，就会有走私商和海盗蜂拥而至，在星球上组织起贸易集市，交易从商队手中抢来的货物。
集市由海盗创建，自然没有绝对安全，而是潜藏着各种危险。
一群亡命之徒聚集在一起，流血冲突时常发生，黑吃黑也不稀奇。最严重的几次，两支海盗联盟互相对抗，损失的飞船超过几十搜，损失相当惨重。
在这个蛮荒星系中，没有任何管理制度，公平和正义从不存在。
谁的拳头大更大，谁的声音就高。
实力最强者才会成为主宰。
被齐乐抓住的海盗从属于一支海盗联盟。
该联盟拥有极强的实力，已经实际上占据整颗星球。他们在星球上建立据点，搜寻藏在地下的岩洞，布置人员火力，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
陆陆续续的，他们开始主宰集市。
实力不够强就只能忍气吞声。不满他们的霸道，想要取而代之，就必须凭实力说话。
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支海盗队伍挑战成功。
凡是敢于挑衅他们的海盗，都没什么好下场。不是死在炮火之中，就是被扣上重力环，卖给类似红石星一类的星系，沦落为没有任何自由的奴隶。
这些海盗对他人凶狠，对自己人还算不错。
从属于他们的海盗，可以放心将抢来的货物运来，分出一定份额，余下的都能在集市中交易。购买者给出的价格必须合理，不能压得太低。否则就要面对可怕的报复，整支船队都会被吞掉。
基地舰队抵达时，集市尚没有开始，星系内只有部分人员驻扎，显得十分荒凉。这些队伍的火力配备在海盗中属于佼佼者，遇上基地战舰，立刻被比成战五渣。
“怎么做？”齐乐站在希雅尔腿上，爪子轻轻踩了两下。
放出机甲潜入偷袭？
还是伪装成海盗，让对方失去戒心，再趁机发起进攻？
“直接开过去。”船长大人给出答案。
“啥？”猫爸抬起头，满脸都是惊讶。
“从外围星球进行火力覆盖，摧毁海盗飞船，然后登陆。”
咕咚。
齐乐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叫实力碾压，简单粗暴？
这就是。
基地舰队即将对海盗星球发起进攻时，一支走私商队绕过巡逻船，精明的躲过排查，降落在星宿六的一颗附属星。
这是一颗死亡星。
由于空气充满毒素，外来物种出现在这里，没有必须的防护设备，都会在短期内毒发身亡。
土壤和水源一样有毒，只是不如空气中剧烈。
生长在星球上的植物，全部以毒素为营养，食用植物的虫类，自然全身是毒。
这样的环境十分恶劣，能让绝大多数种群望而生畏，不敢轻易踏足。然而，这种生人勿近的星球，给逃离死亡星的丧尸提供极大便利。
他们不需要呼吸，不惧怕中毒，甚至不需要为食物担心，简直是如鱼得水。
唯一让古玹烦躁的，就是实验工具和药剂的稀缺。
在庞图克成功联络上走私商，订购一批货物之后，这个问题也得到解决。
远道而来的走私商，本以为能借机大赚一笔，殊不知，自从踏上这颗星球，他们已经一脚踩进地狱。
丧尸不只要留下飞船和仪器，包括船员在内，都会成为他们的晚餐。
吃过几个月毒虫，这些“新鲜的食物”让他们垂涎欲滴。
古玹走出藏身地，尸群四散开，拦截住走私商的所有去路。庞图克早带领一波丧尸破坏飞船，进入船舱内大开杀戒。
激光束不断亮起，对尸群毫无作用。
船员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浸透黑红的大地。
走私商沦为丧尸的腹中餐，飞船就此易主。船舱内部被重新改装，成为新的实验室。
一切准备就绪，萨蒂和大副内森被送入透明的器皿，漂浮在淡蓝色的液体中。
内森始终昏迷，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萨蒂手腕的圆环闪烁红光，在古玹背过身时，血红双眼睁开，眼底闪过一抹清明，旋即转化成无尽的恨意。
第一百零八章 远道而来的猞猁
接连有走私船进入遍布毒气的死亡星，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星球附近已经出现巡逻船的影子。
这些巡逻船没有登陆，但也没有马上离开，似乎在等待下一个牺牲者出现，再行探查出究竟。
走私船会刻意掩藏踪迹，在航向中避开巡逻船。巡逻船纵然有所怀疑，也不会为了一群走私商轻易涉险。
只有目标明确，才会开始行动。
发现巡逻船的动向，为免暴露目标，庞图克请示过古玹，没有继续对外联络。
目前积攒的试验仪器和药剂，足够后者进行试验。
由船舱改建的实验室中，萨蒂和内森漂浮在器皿内，透明的导管从颈后插入，深红色的液体顺着导管注入体内。
器皿内充满蓝色液体，液体缓慢流动，呈现出大片波纹。
波纹中涌动气泡，将两人完全包裹。
舱室内格外幽暗，仅有一盏壁灯闪烁。
少女的身影映在容器壁上，长发在身后飘散，仿佛张开的蝶翼。
突然，机器发出一阵嗡鸣。
伴随着嗡鸣声不断加剧，内森所在容器内传出钝响。
黑暗中，内森睁开一双血红的眸子，双手握拳，正不断敲打着容器壁，表情狰狞而疯狂，充斥着无尽的仇恨和愤怒。
嗡鸣和钝响交杂，显得格外刺耳。
没过多久，走廊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萨蒂睁开双眼，游向靠近内森的一侧，锋利的指甲在容器壁上刮擦，嘴里发出短促的咔哒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舱门随时可能打开。
萨蒂没有慌乱，维持相同的频率和声调，舌头敲击牙床，一遍接着一遍。
她的努力终于有了效果。
敲打声突然停止，房间内只剩刺耳的嗡鸣。
内森转过身，血红的双眼凝视萨蒂，武官依旧扭曲狰狞，眼底的疯狂却在逐渐消散。
“冷静，才能活下去！”
萨蒂停止敲击，尽量用简单的词句让对方明白，想要存活下去，就必须冷静下来，绝不能发疯。
“我……”
内森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摸过。
一个“我”字刚刚出口，两人手腕上的圆环同时散发红光。舱室的门向一侧滑开，庞图克从门口探头，发现室内的情形，立刻赶去向古玹报告。
没过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黑色的蝠翼收在背后，身上是一件长袍。腰间一条金属和异兽骨骼制成的皮带，都是从走私商手中缴获。
啪嗒一声，顶灯开启，幽暗被光明驱散，舱室内灯火通明。
古玹迈步走进室内，停在萨蒂所在的器皿前，血红的双眼凝视少女，英俊的面容出现一丝扭曲的兴奋。
丢开记录仪，苍白的手覆上容器壁。
萨蒂迫使自己掩去仇恨，遵循红光指引，游到古玹面前。
两人面对面，萨蒂举起左臂，隔着冰凉的容器壁，覆上古玹掌心。
“完成品。”
古玹喃喃念着，视线紧锁少女的一举一动。
萨蒂面无表情，既不出声，也没有展示出半点敌意。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古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也或许只有几秒，古玹收回手，后退一步，单手按下控制板。
容器顶部开始上升，淡蓝色的液体开始下沉，流入下方连接的金属槽，发出汩汩声响。插在萨蒂颈后的导管被移走，少女湿淋淋的站在船舱内。
没有液体阻隔，双脚触及容器底部，萨蒂感受不到冷。
她没有呼吸，不惧怕星球上的毒气。心脏不再跳动，血液变得粘稠，外界的环境再也无法影响到她。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少女已经“死去”。
又是一声轻响，内森所在的容器随之开启。
大副和萨蒂一样，全身被液体浸透，直至液体从凹槽流尽，始终像一座没有情感的塑像，维持一动不动。
仰仗种族天赋，在陷入沉睡时，萨蒂留有最后一缕清晰的意识。即使被限制行动，大脑依旧能够运作，确保这缕意识长久存在，不因沉睡而彻底消失。
她记得自己的身份，记得自己遭遇的一切，记得对古玹的刻骨仇恨。她曾发下誓言，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死眼前这个恶魔，将他碎尸万段！
对少女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复仇，将恶魔彻底送进地狱！
少女垂下眼眸，小心隐藏起自己的恨意。
古玹打开空间纽，取出一件长袍，将少女包裹住，打横抱了起来。
内森依旧站在原地。
他和萨蒂不同，受到转变影响，在睁开双眼的那一刻，脑子里就被杀戮的念头充满。即便残留模糊的意识，也无法缜密思考。
直至萨蒂用歌声将他唤醒，片段的记忆才开始苏醒。
用尽全身力气，内森才抑制住杀戮欲望，没有在古玹出现之后，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报仇。
古玹抱着萨蒂，视线扫过内森，没有多说什么。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实验体不是完成品，充其量只能和庞图克一样。
“庞图克，带他下去。”
“遵命，主人。”
在古玹离开后，庞图克走向内森，粗暴的将他拽离器皿，活像是在拖一条死鱼。可就在他转身时，脖子突然被扼住，一只状似尖爪的手扎入他的腹部，并排撕开三条裂口。
“吼！”
庞图克发出怒吼，带着粘液的舌头迅速弹出，向后飞甩，就要缠住内森的身体。后者快他一步，一把抓住舌头前端，用力向外拖拽，同时抬起腿，狠狠踹在庞图克的膝窝。
砰地一声，庞图克跪倒在地，粘稠的黑血滴落，同嘴里的粘液混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内森的背上长出一排骨刺，双眼凶狠的盯着庞图克，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咆哮。
庞图克没有被杀死，但无论如何都没法挣脱。
最终被内森按在地上，肚子被剖开，不致命，却足够让他知道，对方的力量强于自己，能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吼！”
胜败太过明显，庞图克屈服了。
古玹之外，所有进化丧尸都遵循相同规则，以力量作为判定地位的标准。在内森被转化之前，庞图克是无可争议的佼佼者。随着他被取代，游戏规则也将随之改变。
对于尸群中的变化，古玹肯定会看在眼里，却未必会插手。
对他来说，所有的丧尸，包括进化丧尸在内，都是可利用的工具，区别仅在于趁手还是不趁手。既然是工具，那就随时可以丢弃，不具有任何意义。
只要尸群服从，一切都将“顺其自然”。
假如有哪只丧尸胆大包天，试图挑衅他，杀掉就是。
走廊中，古玹抱着萨蒂大步前行，脚步声在耳边回响，阴森而诡异。
最终，他停在属于船长的舱室前。
舱门向两侧开启，古玹走进室内，并没有开灯，在幽暗包裹中，坐到了金属床架上。
萨蒂被他抱在怀里，不出声，也不挣扎，仿佛一具没有任何思维的娃娃。只在古玹收紧双臂时，抬起右手，覆上他的肩膀。
这样的触碰让古玹浑身颤抖。
血红的双眼紧闭，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完成品，终于……”
接下来的话，萨蒂没有听清，她在全力抑制心中的杀意。必须耐心，找出这个恶魔的弱点，才能将他彻底杀死。
随着时间流逝，古玹的声音渐渐消失。
一切都沉入黑暗，寂静无声。
联盟边界，被海盗占据的星球上，一阵燥热的沙风刮过，掀起一片破旧的布料。布料随风翻滚，被一块竹笋状的尖石拦住，发出烈烈声响。很快又被卷起，飞上半空，转瞬不见踪影。
一座半圆形的防护罩矗立在沙海中心。
防护罩下停泊两艘飞船，围绕飞船，有人工搭建的低矮帐篷。
帐篷排列得有些分散，留出可供数人并行的空间，既为行走方便，也为展示货品。
一名身材高大、皮肤呈棕红色的海盗走下飞船，抻了个懒腰。扫视满眼黄沙碎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吼了一声：“快下来干活！”
在他身后，两名浑身覆盖细鳞、手臂垂至脚踝的海盗走出舱门，手持激光鞭，驱赶二十多名衣衫褴褛的俘虏。
“快点，清理干净碎石，搭建帐篷！”
这些本可以由机器人来做，海盗们却没这个打算。这些恶徒暴虐成性，更喜欢驱使船上的俘虏。
不久之后，俘虏都将在集市上售卖，彻底沦为奴隶。在那之前，他们被迫为海盗干活，节省机器能源。
被鞭打的俘虏压抑不住愤怒，嘴里发出怒吼。
奈何手脚绑有重力环，限制了他们的行动。更糟糕的是，在被抓到不久，他们就被灌下一种有毒药剂，身体变得十分虚弱。勉强可以从事体力劳动，和海盗拼命根本不可能，完全都想都别想。
海盗不断甩着激光鞭，这种用来驯服和驱赶异兽的工具，能给被鞭打的人无尽屈辱，让他们得到极大乐趣。
“快干活，不许偷懒！”
激光鞭再次甩来，一名星宿六居民被抽中脊背。伴着清晰的裂帛声，受伤的皮肤变得焦黑，伤口溢出透明的血液。
海盗们哈哈大笑，继续甩动激光鞭，不选择对象，很快将俘虏们抽得皮开肉绽。有俘虏忍无可忍，冲上前想要拼命，却根本无法接近海盗，当场被激光枪射穿腿骨和肩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起来，别装死！”
海盗耀武扬威，用力踢了俘虏一脚，再次举起激光鞭。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爆闪出一道强光。
众人被光芒吸引，同时抬头望去。
看清光源究竟是什么，海盗们拼命跑向飞船，口中发出叫喊：“敌袭！增强防护罩！”
伴随着海盗的叫喊声，光弹接二连三击中防护罩，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强光之中，防护罩开始出现裂痕。虽然很快弥合，架不住猛烈的火力覆盖。防护罩很快碎裂一角，狂风瞬间涌入，海盗和星宿六俘虏都被吹得东倒西歪。
更糟糕的是，攻击并没有停止。
有光弹顺着缺口落进防护罩内，两名海盗躲闪不及，当场被炸得粉碎。
能量向四周荡开，恰好震碎了几名俘虏身上的重力环。
“快过来！”
一名俘虏四肢着地，背部生出厚鳞，用身体作为盾牌，护住受伤的同伴。
海盗们顾不得理会俘虏，争先恐后登上飞船，准备冲出去拦截突袭者。
他们以为来者同样是海盗，趁星球上守卫力量不强，想要趁机黑吃黑。等到起飞之后，看清悬浮在半空的战舰，海盗们集体傻眼。
“这里怎么会有联盟战舰？！”
不给海盗反应的时机，战舰再次开火。
漫天白光中，海盗飞船被光束贯穿，发生剧烈爆炸，当场四分五裂。
扫清一处营地，战舰没有停留，而是继续向前，扑向下一个目标。
战舰离开之前，放出六部飞行器。
飞行器先后降落，舱门打开，走出身体金属化的船员。
星球上环境恶劣，金属化身体能免去很多麻烦，方便他们清理海盗营地，寻找线索，找到海盗藏匿货物的地点。
根据三目鱼提供的记忆，舰队成功锁定海盗藏匿战利品的星球。但是，想要顺利找到这些劫掠来的财物，还需要费上一番功夫。
原因很简单，整颗星球都被岩石和砂砾覆盖，地貌大同小异。地下遍布大大小小的岩洞，有的还彼此连接，通道错综复杂。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找到特定的几个岩洞，无异于大海捞针，并不容易。
舰队携带有专门的探测器，可以大致锁定范围。
不过星球的范围仍是太广，从海盗营地附近开始搜寻，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舰队清扫星球时，齐乐和希雅尔一同降落。
猫爸头上戴着防护面罩，身上包裹着星兽皮制成的外套。
医疗官看到裹住他的星兽皮之后，对船长大人很是不满，蓝着脸抓过星兽皮，裁制成大小合适的外套，足以包裹住齐乐整个身体，又丝毫不妨碍他行动。
隔着星兽皮踩爪子，猫爸有些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特地换成类人形态，踩着船长大人的靴子试过，不至于东倒西歪，可依旧不是很习惯。
举起前爪看看，他终于明白，为何大多数原生种变换形态时，脚下都不穿鞋。
看出他的不适应，埃尔法又对外套进行裁剪，露出四只爪垫。为保证安全，又在内部镶嵌极薄的合金。如果环境不对，可以将合金片踩在爪下。
医疗官的裁剪技术很不错，实用兼顾美观，称得上大师级别。
对于猫爸的恭维，埃尔法笑着接纳。
斜眼看向船长大人，医疗官摊开手，谁让星宿七的种群就是这么多才多艺。
不服？
不服你也裁一身试试。
别以为他不知道，星宿一的种群长得漂亮，却天生都是战争狂人，压根和艺术无缘。如若不然，款式相同的氏族长袍，也不会一穿就是几万年。
对外的解释是尊重传统，知道内情的都会嗤之以鼻。
说白了，这些战争狂天生没有艺术细胞，让他们在衣服上费心思，还不如扛着激光炮到宇宙溜达几圈。
落到防护罩旁，齐乐好奇的看向趴在地上的异族。
从外表看，他们似乎并不是海盗。多数人身上的伤痕，也不像是激光炮造成。
想到这里，猫爸仰头看向希雅尔，用爪子拍拍他的小腿。
“喵。”
船长大人单手捞起狸花，走到趴伏在地的异族身前，看到他们背后的硬甲，开口问道：“你们是星宿六种群？”
“是的！”一名保护同伴的男人抬起头，看向站在眼前的希雅尔，不顾硬甲上的伤痕，沙哑道，“我们是星宿六居民，原本在附属星垦荒，不想遭遇海盗袭击，被他们抓到这里。”
附属星？
齐乐不由得瞪大双眼。
不会这么巧吧？
隔着防护面罩，男人看不到猫爸的反应，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希雅尔身上。
“您是母星派来扫清海盗的吗？”
“不。”希雅尔摇头，“我是蓝星基地指挥官。”
蓝星基地？
男人愣了一下，表情中闪过一丝诧异。再看被他抱在怀中的齐乐，瞳孔骤然紧缩，表情变得激动。
“我有事要告诉您！”男人激动道，“有母星战舰勾结海盗！他们纵容海盗袭击星球六，然后湮灭证据！”
按照塞缪尔的计划，他们都不可能活下去，必须全部灭口。然而有海盗生出贪念，瞒着塞缪尔截留一批俘虏，运送回边界，准备当做奴隶出售，再大赚一笔。
如果来者是母星巡逻船，男人绝不会开口，这件事将永远成为秘密。
可眼前的是希雅尔！
他听到过关于蓝星基地的传言。
希雅尔和母星间的关系，只要不是闭塞的边缘行星，几乎都有耳闻。加上海盗们常会在一起吹嘘，互相交流最新情报，俘虏们虽然被关押，照样能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们愤恨海盗，更恨纵容海盗的母星！
上天给了他们机会，他们要报仇，要为死去的亲人和族人报仇！
听到男人的讲述，齐乐的眼睛越睁越大。
天上掉馅饼，瞌睡送枕头，要不要如此开挂？
或许是觉得馅饼还不够大，男人又补充一句：“海盗在星球上藏着不少东西，准备在集市中交易，已经集中到一起，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不过，我希望您能答应我几个条件。”
“说说看。”希雅尔抱着齐乐，一下下顺过他的脊背。不满于隔着星兽皮，干脆托起他的爪子，轻轻捏起爪垫。
“带我们离开这里，为我们提供庇护！”男人舔舔干涩的嘴唇，沙哑道，“只要让我们活下去，我们愿意上审判庭作证！”
“我的曾祖母是高等氏族。”男子继续道，“我的证言会很有用。”
在场俘虏中，不是全都有男子的勇气。
肯站出来的，或多或少，都有高等氏族血统。
哪怕家族已经衰落，昔日的荣耀不复存在，如今的身份只是平民，依据联盟法典，他们的证词仍有相当强的效力。足以配合卢卡斯总督的指控，给阴谋策划者致命一击。
接下来的时间，舰队停留在星球上，先后找到数处海盗藏匿财物的岩洞。除了从星宿六劫掠所得，还有从商船手中抢来的大批货物。
仅清理两颗星球，战舰的储藏室就被装满。还有大量的货物留在其他星球上，有待装船运走。
“空间纽和储藏室都已经满了。”桑德斯滑动记录仪，将结果告知希雅尔，“继续这样下去，就只能腾空船员舱室。”
希雅尔顺着齐乐的脊背，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件事。
齐乐甩甩尾巴，用前爪拍拍船长大人的手背，在对方看过来时，示意他低头，略微直起身，凑到他耳边给出建议。
希雅尔沉吟片刻，对齐乐点点头，随即对桑德斯说道：“依照海盗的口供，三天后，有一批走私船会抵达。”
“所以？”
“抢下这批飞船。”
啪嗒！
桑德斯下巴落地。
蓝星
齐宁和艾莎打过招呼，由太岁陪着，准备前往海岸边的森林中探险。
飞船的修理工作进入尾声，海狮们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务求不出半点纰漏。海龟伊桑难得登陆，走在飞船之间，将晶核送给海狮，帮助他们恢复体力。
小海狮很活泼，在父母忙碌时，同齐乐一起四处探险。
圆滚滚的身子滚过海滩，腹部沾上不少砂砾，要用前肢拍打才能清理干净。
小虎鲸和小海豚很羡慕，他们还不能离开海水。只有再长大些，能变成类人形态，才可以在陆地长时间停留。
“那边。”小猫指着前方，对小海狮说道，“我在那里发现地洞，附近长有几种菌类，可以采回去给你的族人看看。”
海狮除了吃鱼虾，竟然还喜欢吃蘑菇。
只是和鸵鸟不同，他们选择的都是无毒种类。受到条件限制，能吃到的机会不多，导致他们对这种食物更加偏爱。
“真的？”
小海狮双眼发亮，用力撑着前肢，表情很是兴奋。
“对。”
小猫用力点头，带着小伙伴走进森林。
接近岩洞时，背上的太岁突然发出警告。
“不要靠近，那里有陌生气息！”
小猫和小海狮也察觉到不对，同时停住脚步。
与此同时，洞口的高草被拨开，一个全身圆乎乎，背覆浅棕色皮毛，耳朵上长有簇毛，脸颊边垂下两缕长毛的幼崽探出头，好奇的看着对面的“闯入者”。
“你们是谁？”幼崽开口道，“这里是妈妈的领地，你们不能随便来！”
小猫好奇的歪了下头，问道：“你是猫吗？”
“我是猞猁。”
“猞猁？”
就在两人对话时，吼声陡然响起。
不远处的乔木上，一只和小猞猁有九分相似，体积却大出数倍的亚成年猞猁落到地上，快跑过来挡在小家伙面前。
“阿圆，妈妈说不可以和陌生人说话！”
“好嘛。”小猞猁垂下头，身子团成一团，很是沮丧。
小猫愈发感到好奇，和猫爸收养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其他猫科动物。
猞猁对这种好奇不感冒，呲牙发出威胁的吼声，警告他们离开。
“齐宁！”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声音。
小猫和猞猁同时抬起头，发现松鼠驾驶飞行器，正好在半空经过。想是看到地面的情形，以为小猫和小海狮遇到麻烦，正降低高度，准备出手帮忙。
猞猁少年望向头顶的飞行器，在怔忪之后，突然变得激动。
他们搬到第八区不久，此前一直生活在第三区附近，对于基地的种种，多数是道听途说。不过，看到此情此景，之前的怀疑都被打消。
原来沿途听到的传言都是真的，真有蓝星种群在和异族做生意！
低头看向团成一团的兄弟，少年心情愈发激动。这是不是意味着，妈妈的计划很快就能实现，他们能买到阿圆必须的药剂？
第一百零九章 重逢
海盗从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被联盟战舰抢劫的一天。
看到气势汹汹、迎面冲上来的舰队，听到对方的要求，海盗们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究竟谁才是强盗？！
有的海盗衡量形势，不想白白丢掉性命，老实的登陆离船，做了舰队俘虏：
有的凶悍成性、恶贯满盈，知道做俘虏也是死，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开炮，结果不言而喻，只能消失在强光中，化作宇宙尘埃。
基地舰队守株待兔，在海盗星附近停留数日，截获大小飞船三十余艘，还额外获取两船中级矿石，以及大量的药剂和珍惜材料。
这些海盗好不容易躲开巡逻船，千里迢迢来到边界星球，就为顺利销赃，大赚一笔。
哪里想到，刚刚靠近星系边缘，就遇上希雅尔率领的舰队。货物、飞船都被劫走，发财梦成为泡影，自己也成了俘虏。
不想做俘虏的，有一个算一个，早就没了性命。
经过审讯，获悉有一船海盗刚开始职业生涯，仅抢劫过两支走私商，还没碰过正规联盟商队。其余时间都是正常做生意，行事作风和杰夫里、萨蒂的船队有几分类似。
另有两伙走私商，这次来边界星系，主要是为开开眼界，了解一下海盗联盟实力，并无意和其他亡命之徒同流合污。
确认海盗和走私商没有说谎，希雅尔采纳桑德斯的建议，仔细清点过人数，问清各自岗位，陆续分派往抢来的海盗飞船上。
“开船运货？”
众人满脑惊讶。
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哪里想到，忐忑等了半日，却得到这个通知。
海盗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私商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眼蚊香圈，头顶硕大的问号。
“运货就运货，总比丢掉性命强。”
无论如何，保住性命最重要。
再者说，自己已经成了俘虏，就算不愿意，也没任何反对的余地。
众人战战兢兢走出关押处，由舰队士兵带领，走向停泊在营地中的海盗飞船。
这些飞船都是舰队缴获，船身结构完好，内部系统没有遭到损坏。经过一番检查，立即可以投入使用。
齐乐站在一部飞行器上，身上依旧是由星兽皮制成的外套，头上的防护罩也改成合适大小。看着陆续走进飞船的海盗和走私商，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看了一会，突然感到无聊。
极目远眺，除了黄沙就是岩山，没有任何其他色彩，和蓝星截然不同。
收回视线，猫爸又打了个哈欠。
飞船有了，驾驶者也有了，货物已经顺利装船，接下来，应该可以启程了吧？
海盗和走私商登船之前，身上的空间纽和武器都被取走。若非舰队人手不够用，牵引光束过于耗费能量，也不会让他们来驾驶飞船。
船队升空之后，战舰会分散开，呈扇形将飞船包围。
海盗和走私商若是聪明，就绝不会生出趁机偷跑的念头。
希雅尔悬浮在飞行器一侧，身体呈现金属化，长袍在风中烈烈作响。
看着压根不需要防护设施的船长大人，猫爸低头看看自己，不禁一阵羡慕。到底是浪在宇宙的种族，天赋惊人，能力逆天，真心是不服不行。
一切安排妥当，舰队终于踏上归程。
星系内的海盗清理完毕，藏匿的财物尽数取走，加上救下的加斯等人，此行收获颇丰，可谓是超额完成任务。
舰队离开之后，肯定会有海盗和走私商再次聚集。但以基地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纳入辖区。
这里是被联盟遗弃的星系，属于三不管地带。如果希雅尔愿意，马上就能划为个人领地。
问题是距离蓝星太远，派驻人员并不方便。加上同母星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真要拿下这个星系，可以等其他事解决后再说。”
听到这番话，齐乐点点头，揣起爪子，跳到船长大人腿上，继续打起瞌睡。
荒凉的星球上，沙风又起。
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气流卷起黄沙，漫天飞舞。
舰队和船队先后启航。
旗舰位于最前方，流线型的船身上，没有任何象征星宿和氏族的徽章标记。久而久之，这种特立独行反成了蓝星基地独特的标志。
离开边界星系后，舰队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选择另一条补给点更多的航路，中途短暂停靠，购买大量当地特产。
齐乐对两种异兽肉显示出特别喜好，吃得肚子滚圆。就在他舔爪子时，船长大人下令腾空一船中等矿石，全部换成异兽。
“这里不禁止异兽贸易。”希雅尔探出手指，指腹揩过齐乐的嘴角，又戳了一下他的腮帮子，“可以将活体带走，试着在蓝星繁育。”
“它们能适应环境？”两只前爪并拢在身前，齐乐仰起下巴，脸颊上的手指很快下移，在他的喉咙附近挠了几下。
“可以。”希雅尔轻笑一声，将齐乐抱到怀里，继续挠着他的后颈和下巴，“这些异兽早已经被驯化，对环境的要求不高，以蓝星的条件，可以大规模养殖。”
猫爸侧身躺下，前爪一下下拨拉着希雅尔的手指，偶尔会拍上两下。
这些异兽没有晶核，肉质却相当不错。如果可以适应蓝星环境，进行大范围养殖，应该会成为不错的食物来源。
离开补给星后，舰队进入时空跳跃点。经过两次时空跳跃，航行中耗费的时间大大缩短。仅用来时一半的时间，就抵达目的地。
基地接到旗舰发来的通讯，立刻忙碌起来。
“打开防护罩，开启船坞！”
命令一道接一道传达，飞行器不断起落，笼罩在基地上空的防护罩开启，准备迎接归来的舰队。
等战舰和飞船全部驶进航空港，士兵和地面人员交接，由他们负责接收货物，看管带来的海盗和走私商。
希雅尔抱着齐乐走出旗舰，向迎面走来的加斯帕斯吩咐几句，旋即离开船坞，登上升降梯。
桑德斯上前两步，勾住加斯帕斯的肩膀，低声道：“除了海盗抢劫的证据，还有从边界救回来的人证。指挥官的意思是，暂时安置在基地，等星球五派人接走。”
“人证？”加斯帕斯同样压低声音，“是星宿六居民？”
“没错。”桑德斯点点头，忽然又皱起眉心，“这些人不过是短暂停留，用不着多费心思。船上的星宿一士兵才是麻烦。”
“星宿一士兵？”加斯帕斯想了想，恍然道，“是那场战斗中俘虏的？”
“对。潘恩已经战死，这些都是伤员。找到他们时，伤势不轻，都已经失去意识。他们之前被埃尔法关在医疗室里，没法自由活动，还算是老实。如今回到基地，各个又是活蹦乱跳，怎么安排都是问题。”
“希雅尔准备留下他们？”
“暂时不确定。”桑德斯摇摇头，“不过以目前的局势，也不可能放他们离开。”
加斯帕斯明白桑德斯话中的意思。
这些士兵不能送回母星，至少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们必须留在蓝星。
既然如此，就要想个妥当的安置办法。
看着陆续走下战舰的陌生面孔，加斯帕斯眯起双眼，脑中灵光一现，缓缓勾起嘴角。
“你在想什么？”见他这个样子，桑德斯奇怪道。
“我在想，可以请示指挥官，将他们交给埃尔法。”
“交给埃尔法？”
“你也说了，他们在舰上很‘老实’。以目前的情况，只有继续由埃尔法接管，才不会闹出乱子。”
仔细想想，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桑德斯刚要点头，又突然想到什么，动作就是一顿。
“你觉得埃尔法会愿意吗？”桑德斯小声道，“如果他不愿意，还知道主意是你出的，那样一来……”接下来的话，不用明说，加斯帕斯也能清楚。
埃尔法发起怒来，绝对是非同小可。到时候，加斯帕斯成为“报复”对象，他这个知情者也未必能跑掉。
想起深蓝色的医疗官，两人互相看看，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要不然，再考虑一下？”
“……对，应该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
“加斯帕斯，桑德斯，你们在说什么？”
刷地一声，两人同时转身，看到透明的医疗官，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
“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吗？”埃尔法眯起双眼，拉长声音道，“我怎么听到，你们是在讨论那些星宿一士兵？”
加斯帕斯和桑德斯同时张嘴，又同时闭上，额头冷汗直冒。
“不用紧张。”埃尔法笑着说道，“我正准备向指挥官提出申请，将这些人安排到实验室。如果你们能代劳，节省下我的时间，那就再好不过。”
加斯帕斯和桑德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用怀疑，在舰上我就有这样的打算。”埃尔法徐徐说道，“星宿一种群体质强悍，由他们来看管和照顾一些实验材料，可以减少危险的发生概率，还可以顺便搜集数据。“
听到医疗官的话，桑德斯和加斯帕斯互相看看，聪明的点点头，不发一言。心中却开始怜悯起即将走进实验室的壮劳力们。
基地指挥塔内，希雅尔正和几位总督联络，齐乐独自留在卧室，双爪捧着记录仪，看着虚拟光屏中滚动的货物清单，忍不住笑眯双眼。
发财了，这下是真的发财了！
一次“出航”就能捞到这么多，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猫爸甚至有点心动，要不要也去做无本买卖，专抢宇宙海盗。
激动过后，齐乐摇摇头。
想法只能留存在脑海，不可能付诸实践。以蓝星目前的情况，做海盗得不偿失，不如老实做生意，和基地联合赚整个联盟的钱。
撇开做海盗的念头，齐乐给小猫发去通讯，让他转告松鼠，明天尽早来航空港，将这批货物运回领地。
通讯结束之后，猫爸又拿起记录仪，打开虚拟光屏，越看越兴奋，胡子都抖了起来。
希雅尔走进卧室，单手解开领口，迎面就看到猫爸趴在床上，正抱着一枚记录仪打滚。
毛茸茸的狸花滚了几圈，终于发现船长大人。
兴奋感始终未消，猫爸“喵”了一声，丢开记录仪，灵巧的爬起身，变成一个俊秀青年。
希雅尔迈步走近，直接被齐乐勾住腰带。
锋利的指甲弹出，顺着银灰色的上衣滑动，不断向上，最终停在脖颈的位置，只需要微微用力，就能划开对方喉咙。
齐乐舔舔嘴唇，双眼变成狭长的竖瞳，尖锐的獠牙抵住下唇。
神秘、诱人，同样带着危险。
四目相对，冰蓝色的眸子燃起火焰，大手托住齐乐的后脑，堵住了他的嘴唇。
齐乐向后仰，手指缠住铂金色的发丝，嘴角掀起，尖牙咬住希雅尔的下唇，让火焰燃得更烈。
雨水连绵不断，淅淅沥沥下了整夜。
翌日清晨，齐乐从梦中醒来，脸颊蹭了蹭枕头，想要伸个懒腰，动作却有些僵硬。吃下一枚晶核，才彻底消去身体的不适，完全恢复精神。
从床边站起，齐乐重新变成狸花。迈步走出卧室，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船长大人，猫爸蹲坐在地，尾巴卷过前爪，突然间想要叹气。
撩这位的结果，真心有点严重。可就是控制不住，他能怎么办？
听到声响，希雅尔抬起头。看到坐在门边的齐乐，嘴边现出一丝微笑。如冬雪初融，带着无尽暖意。
齐乐歪了一下脑袋，难道是眼花？
窗外明明没有太阳，他怎么觉得眼前这位整个人都在发光？
吃过早餐，齐乐给小猫发去通讯，随后前往航空港，准备在那里同松鼠汇合，接收分到的货物。
希雅尔被事情绊住，一时脱不开身。齐乐又不想耽搁，莫兰恰好不轮值，干脆和猫爸走了一趟。
“有新来的商人，都是生面孔，我和你一起去比较好。”
绿妹子是好意，猫爸没有拒绝。
两人抵达航空港时，艾希利亚和奥伦恰好走出船坞。
妹子大步向前，长马尾在身后甩动。看到迎面走来的莫兰，当即快行几步，将少年甩在身后。
“莫兰！”艾希利亚笑着挥手，“我以为你在指挥塔，正要去找你。”低头看到齐乐，妹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大，“有些日子没见，宇宙航行怎么样？还习惯吗？”
齐乐刚要回答，身后突然出现一阵嘈杂。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群毛球突然从天而降，将他群埋。
“齐乐，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久别重逢，松鼠们格外热情。大尾巴左右摇动，腮帮子蹭着齐乐的脸颊。等齐乐从毛团山下爬出来，俨然又是一只爆炸狸花。
艾希利亚看得有趣，满脸都是梦幻表情。盯着松鼠圆鼓鼓的腮帮子，忍不住就想伸手。还是莫兰及时拉住，才没有真让她戳成功。
甭管有多萌，想碰人家也得取得同意，这是最基本的尊重。
艾希利亚认真反省，随后单膝触地，对一只红松鼠说道：“我可以抱抱你吗？”
啥？！
红松鼠僵硬的转过头，发现妹子不是开玩笑，立刻双手环胸，快速跑到同伴身后。大尾巴竖起来，就差没控诉一句：“流氓！”
妹子僵在原地，许久一动不动。
莫兰无奈的捏了捏额心，奥伦没忍住，侧头笑出声音。
艾希利亚站起身，眯起双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少年的胳膊，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摔完拍拍手，居高临下道：“难道你的礼仪老师没有教过你，嘲笑一位女士很不礼貌？尤其还是你的前未婚妻。”
目睹整个经过，猫爸再次确定，甭管那颗星球，也甭管哪个种群，妹子都是强悍的生物，轻易不能招惹。
黑松用爪子戳戳齐乐，小声道：“咱们还是快搬东西，然后快点离开。”
这些异族太奇怪了，做生意是必须，但在其他时间，还是离远点好。
猫爸点点头，带着松鼠走进船坞。
按照约定，他们能分到大量药剂和矿石，还有许多珍惜材料。
松鼠们忙着将货物分类装箱，嘴里也没闲着，不需要猫爸开口询问，就将这些时日发来的事一股脑道出。
“飞船大多数已经修好，只剩下结尾工作，很快就能送来基地。”
“除了我们和鼹鼠，只有少数原生种学会了驾驶飞船。”
“黑蜘蛛更喜欢在地面行走。”说到这里，黑松直起身，前爪扒在金属箱边缘，仔细清点一遍数目，然后合上箱盖，“原生蚁对飞行器很感兴趣，想要大量购买。”
“他们不想要飞船吗？”齐乐问道。
“想要，不过蚁群数量庞大，兵蚁和工蚁需要分开捕猎，对飞行器的需求更大。”松鼠说道。
有了飞行器，外出的小分队就能前往更远的猎场，不用担心时间太晚，来不及返回蚁群。
相比之下，对飞船的需求就不是那么迫切。
只是该买还得买，再遇到外敌入侵，飞船能发挥出的作用更大。
“森林中的建筑已经竣工，除了行军蚁，黑蚁和矛蚁也打算借住。火蚁更喜欢住在树上，她们对空中走廊很感兴趣，希望我们能帮忙搭建几条，方便她们在树木之间移动。”
“她们准备定居在十一区？”齐乐问道。
和行军蚁不同，黑蚁和火蚁都属于半定居种群，找到合适的栖息地，会停止迁徙，住上一段时间。若是资源丰富，连续住上几年都有可能。
“她们没有明说，不过应该有这个意思。”红橡抱起一箱药剂，辨认过种类，装进空间纽。
依靠齐乐留下的资料，松鼠已经能辨认出不少联盟文字。即使还不能书写，读懂药剂的作用不成问题。
“十一区还有大片无主领地，她们真的留下也是件好事。”
有原生蚁作邻居，安全又多一重保障。
这群大佬的战斗力非同一般，不提蓝星种群，外来的异族想要找麻烦，都必须掂量一下。
“还有一件事，”黑松开口道，“有三只原生猞猁出现在第八区。他们居住在森林边缘，有一次被齐宁遇见，差点发生冲突。”
“什么？！”齐乐大吃一惊，心开始砰砰跳，小猫为什么没和他说？
“放心，齐宁没事。”松鼠继续道，“事后证明是一场误会。”
事实上，猞猁妈妈托着猎物返回，见到岩洞前的齐宁和松鼠，很是紧张一阵。其后误会解除，又从儿子口中听说，他们需要的药剂有了着落，不禁有些激动。
一番交谈之后，知道齐宁是由狸花养大，母猞猁很是惊讶，三观都产生动摇。
原生种的确会收养同族的幼崽，例如十一区的猛禽，不同种群之间也会互相照顾。
换做猫科动物，类似的例子的确有，但也多发生在相对接近原生种之间，例如狮子和老虎，薮猫和狞猫。
狸花养虎崽，实在是闻所未闻。
更重要的是，除了生活在第一区的森林猫，从没听说过有哪种公猫会养孩子！无论大猫小猫，除了个别例子，只要是公的，基本都和“渣”字脱不开关系。
可眼前的例子又是真实存在。
看着齐宁，母猞猁只觉得整个世界都玄幻了。
听完松鼠的讲述，猫爸忍不住抖抖胡子。
换位思考一下，固有的观念被打破，换成他也会怀疑猫生。
“她之前生活在第三区附近。”黑松继续道，“她需要为幼崽购买特定药剂。我知道你一直提心丧尸的事，或许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齐乐点点头，看一眼天色，没有继续再问，抓紧清点货物，准备今天就和松鼠离开，返回领地和小猫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