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001.
屋内始终一片漆黑,余深又一直挣扎,白海根本不敢动刀,只能凭借感觉用戴着手套的手硬把余深的眼珠挖出来。
那绝不是什么好体验,对白海对余深来说都是。
甚至光是听着余深那边的动静,屋内其余人都吓得大脑空白,特别是一群新人。
“好了。”不知多久后,白海的声音传来。
随着他声音传开,一直挣扎惨叫的余深动静也小了些,不过依然呻/吟。
“袋子。”白海道,“不见了……”
“什么?”
回手去摸包要拿密封袋的时牧到了嘴边的询问还没来得及问完,李季夏手心下的开关就突然自己动了起来。
李季夏早有防备,但还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连忙把开关死死按住时,开关已经向着开的方向摁去好几毫米。
开关太小,弧度又不大,李季夏拼尽全力用力朝着关的方向按去,但那东西的力道比他大得多,开关不断朝着开的方向摁下。
屋内太黑,时牧一群人注意力都在余深身上,完全没注意到他这边的状况。
“小——黑——”李季夏一边拼尽全力阻止一边从牙缝间挤出声音,他额头上手背上青筋都暴起。
听见动静,时牧一群人终于察觉不对,全部向着李季夏这边回头。
与此同时,开关已经被按过半,李季夏试图用手指把它掰回去,可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眼见灯马上就要被打开,小黑快速跨过人群出现在李季夏背后,紧接着什么东西狠狠插入李季夏双手旁边的墙壁。
和李季夏博弈的力量突然顿了顿,紧接着猛地消失不见。
“咔!”李季夏把开关按死回去。
插入墙壁的是小黑的手,他骨头的硬度连“黄恩宝”都毫无办法。
听见动静,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牧第一时间抬头看向上方的顶灯。
他快步上床,要直接破坏灯。
屋顶很高,时牧就算踮着脚也摸不到灯,言吾见状立刻上前把时牧托了起来。
“衣服!”李希脱下身上的外衣扔了上去,灯没断电直接动手很危险。
时牧接住裹住手,直接用蛮力把灯外的罩子扯下然后扯下灯条。
火光闪现,屋内有瞬间的明亮。
余深还躺在地上,他脸上身下的被子上都是血,人昏昏沉沉不知是晕是醒。
白海就在他旁边,他手里抓着什么东西,血正往下滴。
古欣、易文玉以及笋子、安安三人之前都在帮忙按住余深,这会儿都在余深周围。
言吾托着时牧站在灯下,李希在两人旁边。
沈文墨、方毅以及几个新人缩在了远离余深的角落脸上都是惊恐。
李季夏死死按住开关,小黑正从墙壁中把手抽出。
火光短暂的闪现后,屋内再次恢复黑暗,无人敢发出声音,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等待那东西的下一次攻击。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眼见三分钟都过去,屋里依旧没传来动静,所有人才缓缓松了口气。
李季夏慢慢放开开关,他看向余深那边,“他怎么样了?”
“余深?”白海出声,他也看不见。
“嗯……”余深完全虚脱,根本没有力气说话。
知道余深还醒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白海连忙处理手里的眼球,然后去帮余深包扎和给他打止痛针。
刚刚情况太突然,根本没时间慢慢来。
“那东西……”安安不安地朝着周围看去,结界根本就没有用,那就代表那东西随时可能再来。
“小黑的攻击对他有用。”李季夏回忆刚刚的事,虽然没听见声音,但小黑攻击的瞬间那东西明显泄了力。
闻言,时牧一群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同时纷纷凝聚武器以防万一。
“好了……”黑暗中白海道。
一群人再次朝着余深看去。
屋里太黑看不清,但光是想想都能想到余深的惨状。
在余深旁边坐下的时牧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余深是他们一群人里最懂电脑的,如果不是他他们的进展不会这么顺。
“接下去都小心点。”李季夏过去在时牧身边坐下。
结界没有用,那就代表那东西随时可能再来袭击。
一群新人纷纷向着李季夏他们靠近,他们还无法凝聚武器。
黑暗安静,只呼吸声隐约可闻。
他们把手机全部关机留在余深放电脑的房间,窗户也被封死,无法判断时间,时间流逝得更加缓慢。
不知多久后,李季夏都再次开始犯困时,窗外开始隐约能听见喇叭声。
又等了半个小时,屋外动静更大些后,李季夏开门看了看。
客厅中已经大亮。
看见那抹亮光,一群人却并未因此松一口气,那东西白天也能出现。
“那东西白天比夜里弱,今天白天是最后的机会了,必须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李季夏道。
那东西前天夜里还只是影子,昨晚就已经能攻击,从今晚开始往后的每天晚上都只会更强。
一群人都点点头,同时也抑制不住地苦笑,他们毫无线索。
“先吃东西,然后睡一觉。”易文玉道。
他们昨天白天就没睡,昨夜又硬熬了一夜,接下去还有三个白天三个晚上,如果是平时就算了,高压环境下根本熬不住。
无人反对,一群人快速走向客厅堆放着食物和水的角落。
有了光,众人也终于看清楚余深的情况,他脖子衣领处都是血,右眼的绷带早已被血染透,脸色惨白额头都是冷汗。
白海拿了食物过去。
李季夏一边吃一边思考整件事,时间已经不多,他又已经快睁不开眼。
李季夏思考间,旁边时牧眉头也紧皱。
“你怎么看?”李季夏问。
时牧摇摇头,显然也没个明确的思路。
李季夏看向旁边的李希几人,几人都皱着眉头吃着思考着,无一例外都沉默。
李季夏叹息一声,正准备继续吃,就看见旁边的笋子像是地板烫屁股似的一边摇摇晃晃一边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
“你有什么想法?”李季夏好笑地问。
被询问,笋子有些迟疑但还是快速说道:“结界对他没有用,以前结界都是有用的。”
“所以?”
“结界肯定没问题,所以有没有可能那东西就不是鬼?”笋子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可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
李季夏顿了顿,之前那种捕捉到点什么的感觉猛地袭来,他立刻朝着时牧看去。
时牧脸上是明显的惊讶,惊讶之后则是若有所思。
李季夏亦皱起眉头。
不是鬼但又和鬼相像的东西……
他们还真见过,例如“黄恩宝”,例如小黑,例如李季夏自己……
李季夏看向沈文墨和方毅,蓦地有了个荒唐的猜测。
李季夏看向时牧,时牧也正看向他,显然和他想到一起。
李季夏和时牧同时看向李希几人,李希几人应该是隐约有所察觉却又说不上来,所以眼中都是困惑。
“我就是这么一说……”见李季夏几人脸色都不太对,笋子有些心虚。
“不是鬼还能是什么?”
“人?”
“人能做到这种事?而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超能力?”
“不是吧,这你也信?”
“这世上鬼和副……都有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群新人吵吵嚷嚷。
“快吃吧,吃完一部分人睡觉一部分人看着,下午换班。”李季夏提醒一句。
一群人不再继续,快速吃起东西。
吃完面包又喝了些水,一群人回去房间。
找到之前的位置躺下,李季夏看向时牧,时牧轻轻点点头,他会注意。
无法抵抗睡意,李季夏满心不安地睡去。
见李季夏昏睡,其他人分成两队,其中一队也躺下。
时牧没睡。
半个小时过去,沈文墨和方毅都睡着后,时牧叫了屋里的易文玉、白海和古欣到外面,以要趁着天还亮破坏掉屋内所有灯为借口把他和李季夏的猜测告诉了三人。
“你是说那东西是沈文墨弄出来的?”古欣不可思议。
“可这怎么可能?”白海不敢置信,下一刻他猛地反应过来,“他和夏天他们一样是……”
白海回头看了一眼,沈文墨倒是看不出来和李季夏他们有相似之处。
“应该不是,他应该就是个普通人。”时牧摇摇头。
“那他怎么可能……”
“倒不是没有这可能。”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沉默的易文玉突然开口,“八字弱的人体内阴气重,就特别容易招惹这一类的东西,要是再……”
时牧就是将军命,小鬼避让忌讳,招惹到的通常都是大鬼。
虽然副本里时牧和他们没区别都是被无差别攻击的命,但现实里他和李季夏关系密切,李季夏又带着个小黑,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算是“招惹”了个大鬼。
“要是再什么?”时牧看去。
“公众人物接触的人多牵扯的因果也就多,能大红大紫的命都硬,命不够硬承受不住的往往命途多舛更甚至直接殒命……沈建业顶替了沈文墨,那些原本针对沈文墨的不好的东西自然也被他接收,如果他又是那种八字弱的命格……”
“亏心事和事业上的压力让他忘记了自己曾经做的事,但害怕沈文墨找来这种恐惧却并没消失,而是转化成了更深层、模糊的东西——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如影随形的怪物。”
002.
时牧几人对视一眼,易文玉越说越玄乎,但几人却都并未反驳,因为易文玉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鬼是由阴气组成,而阴气的本质则是负面情绪。
沈建业是公众人物,恨他的人就像方毅说的没有几十万也得大几万,那些负面情绪要是全部被沈建业接收,然后再在二十年间慢慢凝聚成一个“鬼”,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而且这样一来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结界没有用,因为沈建业这个制造出鬼的人就在结界里面。
“那现在……”古欣看向卧室。
鬼他们对付过,人要怎么办?
杀了?
沈建业还活着那东西都这么厉害,死了那东西是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消失,还是因为他的死变得更加厉害?
又或者那东西就不受沈建业死亡的影响,他们反而因为沈建业也死了不得不多对付个鬼更加手忙脚乱?
时牧看向易文玉,后者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带头向着卧室而去。
事情是不是他们猜测的那样,试一试就知道了。
上一个副本李季夏被附身的时候,他们为了防止薛老二把李季夏带跑,用带有阴气的绳子把李季夏捆了起来。
那绳子不只是捆住了李季夏,也捆住了李季夏体内的薛老二。
如果那东西真的是沈建业弄出来的,那只要把他捆住,那东西就无法再出现。
一群人进门时,屋内只剩下安安三人背对背紧张地盯着周围。
见他们回来,三人都松了口气。
易文玉直接去拿绳子,时牧几人则走向沈建业。
安安三人不解,纷纷看来。
沈建业已经处于这种高压环境下很多年,他们一靠近他立刻就睁开眼,“怎么了?”
“做个实验。”时牧接过易文玉递来的绳子。
看见那绳子,沈建业满眼戒备地往后挪了挪,人也坐了起来。
时牧没有用强,而是略去他顶替沈文墨的事说了一遍他们的猜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方毅叫醒,让他替你看着。”
沈建业看去。
折腾一夜,现在方毅睡得很沉,并没因为他们的话而清醒。
他和方毅共事已经二十多年,这一路上也是方毅对他颇为照顾才让他走到如今,他对方毅十分信任。
“不用了……”沈建业干巴巴地开口,同时配合地伸出双手。
时牧点点头,拿了绳子开始捆绑。
不只是捆住沈建业的双手双脚,而是把他整个人都缠绕住,以形成一个“笼”。
做完这些,又检查一遍后,时牧道:“睡吧,有事我们会叫你。”
被捆住,沈建业有些不舒服,但他已经太长时间没能好好睡过觉,躺下没多久就再次睡了过去。
见状,时牧一群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要守着李季夏一群人。
稍晚些时候白海再给余深补了一次针剂,眼球摘除也有感染的风险,更何况昨晚的手术并不正规。
中午时,算着时间差不多,时牧几人叫醒睡着的人和他们换了班。
换班前,时牧找机会和李希、余深、笋子几人说了他们的猜测。
几人都相当惊讶。
交代完,时牧几人倒头就睡去。
时间对于睡着的人来说短暂无比,对于清醒的人来说却格外煎熬,因为这副本白天和夜里并无区别。
那东西白天倒是比夜里要弱些,至少之前的变成影子出现和攻击都是在夜里,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进化到什么程度。
傍晚五点多临近六点时,笋子几人算着时间叫醒时牧一群人。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一群人快速吃饭。
吃饭时,时牧问了下情况。
“没出现,也有可能是出现了但我们没注意到……”笋子不能确定,白天光影错乱很难分辨。
时牧点点头。
几人说话间,对面方毅正喂沈建业吃饭。
沈建业身上的绳子并没被解开,具体有没有用还得看今晚。
吃完饭,时牧又检查了遍沈建业身上的绳子,确定绳子并无问题,一群人把自己关进之前的小房间。
门关好,最后一点余晖被隔绝在外,黑暗提前袭来。
有了昨夜的经历,所有人都紧绷神经。
晚高峰时楼下热闹过一阵,临近八点那热闹才渐渐淡去,但依然时不时能听见声音。
临近十点时,屋里不少人都活动起身体,他们已经挤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四个多小时,高压环境下那简直是一种折磨。
“我想上厕所……”
新人里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后,其他新人都骚动。
房间里就有厕所,厕所里的玻璃和镜子他们之前就已经用床单盖住。
无人敢动,几人都看向时牧几个老玩家。
“去吧。”白海同意,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这也憋不住,“不要碰到镜子上的布。”
得到允许,几人连忙起身向着厕所而去。
门半掩,几人排队抹黑进入。
十多分钟后,一群人重新回到屋里坐下。
“好像有用……”重新落座,新人里不知是谁提了句。
所有人都朝着沈建业看去。
他和方毅独自坐在角落。
“现在距离天亮还早着呢。”笋子提醒一句,别得意忘形。
一群人不再说话,继续等待。
不知是不是这办法真的奏效,接下去四个多小时什么都没发生。
眼见距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屋内氛围明显变化,时不时就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笋子欲言又止,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时牧一群人并未因此就放松警惕,紧握着手中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李季夏再次醒来时就是这样的状况。
他坐起来的同时第一时间在屋内寻找,屋内太黑只能看见个大概轮廓,他隐约认出沈建业,但并不能确定他的状况。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屋里气氛有些奇怪,不是时牧他们之间的气氛,而是另一种说不来的怪。
察觉动静,时牧看向李季夏,“饿不饿?”
时牧特意给李季夏带了吃的。
“有点。”李季夏摸黑接过,
不知道事情进展到什么状况,李季夏满心疑惑却不好询问。
“捆起来了,之后那东西还一次都没出现。”时牧知道李季夏在想什么。
李季夏点点头,同时调整心态进入戒备状态。
副本还没结束,一切皆有可能。
吃饱喝足,李季夏把水放下。
事情并没因为李季夏醒来而变化,一群人继续慢慢煎熬,要等待天亮。
一个多小时后,隐约能从楼下听见喇叭声门缝间有光亮透进来时,最靠近门边的易文玉开了门。
客厅中的亮光比屋内更盛,天已经亮了。
看见那亮光,这一次包括李季夏一群人在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办法有用,那东西就是沈建业制造出来的。
一群人对视一眼,精神都为之一振。
“那现在怎么办,你们有办法吗?”方毅眼中都是兴奋,李季夏他们一定有办法救沈建业。
李季夏几人并未点破,不约而同地摆出一副凝重的表情。
“既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就有了方向,不过要彻底解决还得再想想办法。”易文玉道。
“你放心,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那就肯定会管到底。”言吾也道。
言吾那张脸一看就正义凛然,这话说起来倒颇有可信度。
方毅立刻喜滋滋地回头去看沈建业。
沈建业整个人都有些懵,困扰了他二十多年的那怪物,居然是他自己创造出来的……
“先吃饭吧,然后睡一觉。”时牧道。
虽说他们已经找到问题所在,但谨慎小心些总归不会有错。
无人反对,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向着客厅堆放食物的角落而去。
李季夏摸摸还撑着的肚子,屁颠屁颠跟在时牧屁股后面。
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多的时候已经能清醒四个小时左右,照这速度下去最多再有二十天他就可以完全恢复,下个副本就可以不用这么被动。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解决掉“黄恩宝”,他们又有了组织,接下去他们是不是就可以过点副本之外的幸福生活?
别人有了对象都是幸福的死去活来,他和时牧倒也整天死去活来,就是和幸福一点不沾边……
想到这,李季夏看着时牧的眼神都不由怨念。
时牧旁边站着的方毅拿到食物就向着卧室而去,要去喂沈建业。
李季夏趁机跨前一步,和时牧肩并肩,“时牧,我们什么时候去你那儿——”
“啊!”
李季夏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卧室里就突兀传来方毅的尖叫,伴随而来的还有方毅撞到门的声音。
客厅中,刚刚还喜笑颜开的一群人都是一愣,下一刻全部冲向卧室。
卧室门口,方毅跌坐在地万分惊恐地看向厕所内。
李季夏几人立刻朝着厕所里看去。
镜子玻璃都被遮住的厕所内,单独隔开洗浴间的玻璃门上,新人之一脖子被原本应该挂在玻璃上的布勒住,整个人脚不沾地地悬挂在门角上。
他双眼充血眼珠外凸,正万分惊恐地看向门口,那让进门的人一开门就会对上他那双眼。
所有人呼吸都是一滞。
李季夏呼吸停滞的同时反应过来之前他刚醒时为什么会觉得屋内气氛怪,因为那时候屋里就已经不只是他们这些活人。
死掉那人,当时就坐在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