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一层
镇狱?
一支小队六个人,有五个人都在保持沉默。
——完全没听说过!
虞观缓缓道:“无涯君?”
无涯尊者,荒古早年的一名渡劫境大能。
无涯君是他夺得盛会之首后得到的尊号,天机阁为这位魁首尊号批注道:“此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引得时人议论纷纷,猜测这位天骄怕不是短寿。
后来无涯尊者用事实证明没有短寿这回事,他活得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长,一直活到寿元耗尽、归化天地。
少年说:“没错,就是他搭建的那个镇狱。”
在万万年的岁月中,喜欢收集的无涯尊者完成了他很久以来的一个梦想,他用一张网捕尽天下犯了滔天罪孽的修士,把他们关到他的洞天——一方虫笼中,像是安放收藏品一样分层放好,然后斗蛐蛐似的,日日夜夜看虫子的争斗。
因为所入者皆是有罪之生灵,所以他的虫笼得了个“镇狱”的名号。
也因为这件事,无涯尊者名声毁誉参半,如果荒古有谁闲聊时提到“爱管闲事”“自我中心”,那么一定是在暗戳戳地在讨论这位。
荒古末尾第一劫都没留下多少记载,更何况早期的东西。
两眼一抹黑的五人听完虞观的神识传音,才总算了解了无涯君是谁、镇狱又是什么东西。
秋亦问少年:“那你是谁?”
罪人的后代吗?
“我是为他看守镇狱的灵宠的后代,”少年道,“我叫青骄。”
然后他看向众人:“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众人用神识暗地里交流一番,看向青骄的神色奇异了些,最后由秋亦说出他们的经历。
秋亦说完失足掉进镇狱的悲惨奇遇记,又道:“你既然是替无涯尊者看守镇狱的,那能送我们回去吗?”
青骄听完,大概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面露尴尬之色:“之前可以,但现在我做不到。”
无中幽幽:“为什么?”
青骄抱着赤鳞兽幼崽的手用力了些,小兽痛得叫唤一声,他更尴尬了:“因为我被赶出来了。”
他很快又道:“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帮我的话,我回去就能把你们送出去。”
“……”
据青骄所说,镇狱从上往下共有十八层,取十八层地狱之意……
无中:“可是十八层地狱并不只是一层层的十八层。”
它是不分层次的。
青骄诋毁自己先祖的主人看起来很随便,没有一丝尊敬之意:“因为无涯尊者是文盲。”
无涯尊者觉得这个不错,那个很酷,大家都很有意思,然后这里取一点,哪里捞一点,拼凑了一个自己的十八层镇狱出来。
“……”牧直知感慨,“这就是大能的世界啊。”
秋亦冷漠否决:“并不是,大能还是文化人比较多。”
青骄看他们插科打诨,似乎并不焦急的样子,眸光沉了沉,继续道:“十八层是整个镇狱的核心,也是我先前在的地方。”
别看青骄现在只有金丹境界,但他在十八层时拥有镇狱的所有权限,是镇狱中无敌的存在。
可惜他贪杯,醉时跑出了第十八层,那些被镇压了两劫、看不见任何未来的罪人和罪人后代抓住这一时机,发动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乱。
脱离十八层后只有金丹境界的青骄完全打不过这些人,直接跌落到最低的第一层,然后在这里捡到了赤鳞兽、发现了秋亦这几个外来客。
“我需要你们帮我回到第十八层。”青骄说。
一支小队六人静默片刻,神识不断交谈。
青骄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相信这些人没有别的选择。
小队队内的交谈结束。
秋亦看向青骄,微微扬唇一笑:“好。”
–
镇狱的每一层之间都有传送的通道,每一个通道又有特殊的启动方式。
“不需要一层层地爬,”青骄说,“只要到第三层就好。第三层往后各个层级之间的通道直接相连,我们到时可以从第三层直达第十七层,直接跳过中间的层级。”
也就是说他们要闯的只有第一层、第二层、第三层、第十七层这四个层级。
陈冷虹一一摸过自己的瓷罐,里面的蛊虫在养精蓄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等这次出去以后,她要再补充一点战力。
等小队休整完毕,众人跟着青骄一起离开这间暂时的庇护屋,每人身上披了一件漆黑如夜色的披风斗篷。
秋亦揪揪他师尊身上的斗篷,薄如蝉翼,触之却又绵软虚浮,莫名不像是有形之物。
这是青骄提供的,穿上后可以完美收敛气息,可以抵挡高一个大境界者的感知。
虞观:“……”
他伸手将秋亦的兜帽拉上去戴好,帽檐落下,遮住了少年人大半张脸。
隔着兜帽,虞观叹息一声,点了点弟子的额头。
一边的毛丸丸惊讶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眼尖的陈冷虹拽走,两人凑一起絮絮叨叨许久。
–
第一层原先关押着人类与妖族,不过时间太久了,当初的那一批人与妖大多都已经死绝,现在只剩下越来越疯狂的混血半妖后代。
规则限制,这些半妖无论修行了多久,最后也只能有金丹境。
“一直被关着,还没有离开的希望,精神不正常才是正常吧。”秋亦忽然说。
如果他被迫被关着,他或许不会想杀其他从自由世界而来的人,但绝对会想尽办法捅死笼子的主人。
青骄目光闪了闪,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没错。”
会疯才正常。
无中念阿弥陀佛。
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孩子未免太过不幸了。
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斗篷在,没有任何半妖注意到这一行人。
青骄引路,秋亦他们很快走过这一片菱形的住宅。
“第一层的通道由四具元婴境的傀儡看守,”青骄说,“只有击倒它们、得到认可才能进入通道。”
毛丸丸:“囚犯们为什么不去打到它们、去其他地方?”
他们人那么多,就算都是实力差劲的金丹,那也能靠数量取胜。
“那些后代用不了通道。”青骄说。
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一道石柱。
棱状的、如同刺针一样的石柱之下,东南西北四具傀儡静默站着。
远远看去,它们宛如身披青铜盔甲的勇士,身上一点灵光也没有,只有有神纹雕刻的青铜盔甲隐隐诉说不凡。
“原来是这样的傀儡!”和毛丸丸不知道聊什么聊了一路的陈冷虹眼睛一亮,神色欣喜。
青骄抱着赤鳞兽,有些迷茫,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一支小队的神识交流不包括他这个临时的合作者,他只能看见陈冷虹停顿片刻,自己一个人跑了过去,没有一个人管她。
是要舍弃这个金丹后期的队友吗?
青骄心中琢磨,却见到无中寻了块干净地方,掏出一张毯子铺下,又拿出蒲垫、小桌、一把叶子牌,看起来像是要玩游戏。
青骄:“……”
好冷血一群人。
无中见他看着,说:“人太多了,你想玩先站着吧。”
谁想玩了。
青骄气恼地揪赤鳞兽尾巴:“你们不管那个人了?”
毛丸丸说:“冷虹姐姐说她能解决,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毛丸丸什么时候和陈冷虹关系这么好了?
秋亦多看了一眼对方,没有想通。
这两人之前虽然稍微亲近一些,但是也就是稍微而已,现在“冷虹姐姐”都叫上了。
虞观站在一边,低声问坦然分得一个座位、加入牌局的小队队长:“你会吗?”
秋亦只看别人玩过类似的游戏,不知道修真界怎么玩。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那你会吗?”
虞观不会,老年仙人被时代浪潮无情拍下。
不过面对弟子信赖的目光,他背在身后的手掐指一算,无数知识一瞬涌来。
他镇静点点头:“嗯,我教你。”
那边无中说:“要不要赌什么?”
“赢家命令输家做一件不过分的事怎么样?”毛丸丸眼睛眨了眨,尾巴晃了晃,有些紧张地说。
桌上其余三人都没意见。
……
连队友都不管了,青骄还能说什么?
他忍了一会儿,听见牌被拂动的声音,还是忍不住走近了。
就让他看看第一劫、第二劫过后,外面的人现在在玩什么。
–
被所有队友“抛弃”的陈冷虹打了个奇奇怪怪的喷嚏
修士轻易不会生病,打喷嚏什么的多是某种预感。陈冷虹回头一看,彻底陷入沉默:“……”
可恶,打牌居然不带她!
不过不关注这边也好。
陈冷虹手上爬来一只小石粒那样大的小虫,它全身透明,有薄薄羽翼,外壳脆而软弱,虽然散发着金丹境的修为,但恐怕凡人一碾也能碾死。
这是陈冷虹的底牌之一。
是她还是个脑子不太清醒的小愣头青时花大功夫培养的小脆皮。
“终于等到你起作用的这天了。”
陈冷虹捏捏小虫,站在一个较远的、不会惊动傀儡的距离,灵力从她身上流入小虫体内。
小虫吃饱喝足,懒洋洋扇动翅膀,一瞬起飞。
它速度快得惊人,几乎看不见影子,四具傀儡身上纹路才亮起,一只虫子从盔甲缝隙钻进,抱着它们的“核心”,狠狠用头一碰。
夜幕下,盔甲傀儡忽地浑身抽搐起来,甲胄武器碰撞间哐当作响,身上的光明明灭灭,灵力来回波动。
陈冷虹加大了灵力的输出,透明小虫更卖力了,又是一啃!
旧的纹路消失,新的纹路形成,一具具傀儡逐渐安静下来。
……
陈冷虹嚼着参须,领着自己新入手的四具元婴境傀儡嚣张往回走。
那边一场焦灼牌局已经结束,毛丸丸凭借运气和计算获得了惊人的胜利。
无中抱头哀嚎自己惨绝人寰的运气。
牧直知默默挪了挪位置,思考自己以后还是离无中远点吧,以免受到牵连——虽然六临福运瞳的视野中,无中只是一般倒霉,但是实际表现好像还挺糟糕的。
秋亦对这种不见血的游戏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他好胜心强,抿唇对虞观比了个手势:“差一点点——”
本来他不会输的,可是后期三个队员不讲武德地暗戳戳联手围剿他们的队长。
虞观怜爱摸摸他的头。
赢家把牌一摊,宣布了自己惦念了一阵的“不过分”的要求:“你们两个两个一组,抱一下!”
秋亦迷茫:“?”
“无中和牧直知一组抱一下,”毛丸丸先敷衍又飞快地说,然后指着秋亦,磕绊地说,“你、没有人和你抱抱了,你就和你兄长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