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迪斯!”尤卢撒一惊, 立刻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你怎么了?”
天使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尤卢撒忙把他揽进怀里去探他的鼻息, 伊斯维尔呼吸急促,额头还有些发烫。
“你发烧了?”尤卢撒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脚步匆匆地把人抱进了屋。
尤卢撒给伊斯维尔倒了杯水, 又用冷水拧了一条毛巾擦他的脸, 天使光是双眼紧闭着,像是昏了过去。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烧了?
尤卢撒飞快回忆了一遍他们这些日子做了什么, 伊斯维尔大概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也不会是受了凉。
难不成是受伤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尤卢撒也管不了其他,忙撩起伊斯维尔的衣物, 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但他一无所获, 天使全身上下光滑平整得跟块白玉似的, 先前左腿上的伤好得连疤都没了,似乎不是因为受伤引起的发烧。
尤卢撒轻轻把伊斯维尔翻过来,一手去探他的后背。
后背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当然也……
没有翅膀?
尤卢撒对神域不大了解,只知道他们分为天使和神使, 天使的等级按翅膀的数量划分,平日里不用的时候,翅膀会缩成一片羽毛似的纹身, 印在肩胛两侧。
尤卢撒不信邪地撩起伊斯维尔的上衣看了看,对方肩胛骨的位置白皙而光洁,看不出任何翅膀的痕迹。
难道是……在终末裂谷待了太久, 翅膀退化了?
尤卢撒不大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他把伊斯维尔的衣服拉好,又给他盖上了被子。
他正着急着,床上的天使突然呢喃了一句什么。
“迪斯?”尤卢撒凑过去,看见伊斯维尔已经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样?”
伊斯维尔就着尤卢撒的手喝了几口水,声音虚弱:“没关系,我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吗?”尤卢撒不大相信,“你的体质比我还好,我都没累着,你怎么就发烧了?”
伊斯维尔摇了摇头,没等他回话,就再一次晕了过去。
尤卢撒来终末裂谷之后也发过几次烧,但严重的他起不来自己找药,症状比较轻的,烧着烧着就自己好了,倒也没一次找过解决办法。
尤卢撒突然想起,先前在海上捞回来过一些瓶瓶罐罐,打开有一股浓郁的药味,也不知道对伊斯维尔的病有没有什么效果。
他在屋子里翻了半天,东西堆了一地,这才把那几个被他塞进角落里的罐子翻了出来。
罐身上贴着一张纸,写了密密麻麻的字,尤卢撒眯眼看了一阵,他不识字,因而也不知道这些药到底是拿来治什么的。
尤卢撒不敢给伊斯维尔乱用,走到床边想问问伊斯维尔认不认得,但天使双眼紧闭,哪能回答他的话?
而就像伊斯维尔说的,他在床上睡了一个下午,当天晚上便退了烧,只是人看着还是没什么精神。
尤卢撒去打了几头魔兽给伊斯维尔补营养,但伊斯维尔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喝了几口汤。
“抱歉,”伊斯维尔道,“让你担心了。”
“知道抱歉就赶紧好起来。”尤卢撒没好气道,眼里的慌乱还没有退下去。
伊斯维尔笑起来,他的指尖动了动,想要摸摸尤卢撒的脸,但大概是没有力气,又收了回去。
尤卢撒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他回过身去把一堆瓶瓶罐罐拿了过来,问伊斯维尔:“这些大概是药,你认得上面的字吗?”
伊斯维尔在尤卢撒的搀扶下坐起身,扫了一眼那些罐子上写的字,有些是魔域的语言,有些是神域的。
“这是治疗胃疼的,”伊斯维尔的指尖在一个罐子上点了点,“这个对治疗羽翼发炎有奇效,这个能治尾巴炸鳞……”
他细细读下来,那些药各有各的效果,但竟没有一个是他现在能用的。
见尤卢撒沮丧得尾巴都耷拉了下去,伊斯维尔想了想,突然道:“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认字?”尤卢撒的眉毛拧了起来,“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我们出去之后还有许多需要认字的地方,”伊斯维尔笑道,“现在早些学起来不是好事吗?”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尤卢撒睁大眼睛瞪他,“你的病还没好呢!”
“我先休息几天看看,说不定到时候就自己好了呢。比起那个,或许还是找到出口更要紧些。”
尤卢撒拗不过他,只好搬了一条小凳在床边坐下,又取了一张羊皮纸和一块炭笔,好让伊斯维尔写字。
伊斯维尔是个很好的老师,他很耐心,讲起东西来仔细而到位,从最基础的笔画和发音开始,一点一点把魔域语言最常用的东西教给他。
尤卢撒有些奇怪伊斯维尔一个天使为什么还会懂魔域的语言,但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识字确实很吃亏,尤其是在今天晚上连药的名字都不认得,他认真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尤卢撒学的很快,但他今天大概是忧思过度,没过多久便撑不下去,当伊斯维尔回过神来,发现对方已经趴在了床边,双眼紧闭,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着了。
伊斯维尔失笑,没有去叫醒尤卢撒。
今夜的月光有些发蓝,从半开的窗户洒进屋内,落在恶魔安静的睡脸上。
伊斯维尔垂眸看了他许久,目光慢慢描摹着尤卢撒分明的轮廓,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伊斯维尔对自己的病多多少少有些头绪。
他能感受到体内有一股不属于他的魔力乱窜,饶是伊斯维尔精通各种魔法,也无法控制这道魔力。
伊斯维尔猜测自己大约是在终末裂谷中待久了,神域的魔力与这里本就不相容,身体会日渐虚弱是难免的事。
但他们还没有找到一条可靠的出路,伊斯维尔不想现在告诉尤卢撒,这只会落得他白白担心而已,他们现在的状况,获救的最大可能几乎是等候外界的救援,他失踪那么久,神域应当也会采取行动才是。
两人不过认识这么几天,伊斯维尔却已经差不多将这个年轻的恶魔看了个透,要是尤卢撒真急起来,怕是会铤而走险……
尤卢撒对一切都那样警惕,但他的心房,很容易撬开。
伊斯维尔叹了口气,轻轻关上了窗。
那之后伊斯维尔又养了几天的病,教尤卢撒认了几天的字,只是高烧时起时退,状况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
尤卢撒也知道这样待着不是办法,其间数次出去找药以及离开这里的路,但他不放心把伊斯维尔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每次都只在小屋的周边寻找,都一无所获。
这一天,伊斯维尔发现尤卢撒开始收拾东西,不由得问:“今天要去哪儿吗?”
“出去找药,”尤卢撒道,“我先前在南边看见过一种魔兽,其他魔兽吃了它的鳞片之后活蹦乱跳的。你不是懂些药理吗,可以去看看那药对你有没有效果。”
伊斯维尔一时语塞,想要阻止尤卢撒:“我想还是在家里静养要来的好些……”
“什么静养,养着养着就要养死了!”尤卢撒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我带着你去就是了。”
伊斯维尔没办法,又没了理由说服尤卢撒,只好让人把自己背出了门。
那路很远,沿途道路颠簸,尤卢撒的脚步却很稳,伊斯维尔手里挂着他们简单的行李,听着青年稍显沉重的呼吸,他歪过脑袋,轻轻把脸贴在了尤卢撒的肩头。
尤卢撒没有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只觉得伊斯维尔的头发太长,落在他的脖子上有些微的痒。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来到那魔兽的栖息地,尤卢撒没有与它起正面冲突,只是挑了个魔兽休息的时候,轻手轻脚地取了它身上的几片鳞。
伊斯维尔一看便知那鳞片有增强体质的效果,但对他现在的状况没什么用。
但他依然笑了笑,道:“我吃一些吧,尤卢撒。”
尤卢撒立刻把那鳞片磨成粉,混着水让伊斯维尔服下,他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像是这药下一秒就能起效果似的。
这当然不可能,尤卢撒注视着伊斯维尔肩头的金发缓缓滑落,生了几天的病,天使头发的光泽黯淡了许多,让尤卢撒看着有些心疼。
“头发太长了,”尤卢撒伸出手拨了拨伊斯维尔肩头的金发,道,“要不要找个东西束起来?”
伊斯维尔喝下最后一口药汤,偏过头去与尤卢撒短暂对视,笑道:“好啊。”
尤卢撒便在附近找了一根柔韧的藤条,用小刀刮干净枝叶和细刺,交给了伊斯维尔。
伊斯维尔接过那藤条,抬头看了看尤卢撒,不知怎地就道:“你帮我好吗?”
尤卢撒一愣,他揪了揪自己的短发,嘀咕:“你看我是像会束发的样子吗?”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擦了擦手,接过藤条来到伊斯维尔身后。
天使的金发长而柔顺,尤卢撒的指尖小心翼翼地穿过发丝,他屏住呼吸,一点点把伊斯维尔的发丝理顺束拢,生怕扯疼了他。
温热的指尖偶尔擦过伊斯维尔浑圆的耳廓,分明是捕猎干活的手,给他束发的时候却这样轻柔,伊斯维尔敛眸,没有动弹一下。
这几分钟很长,伊斯维尔只听见身后人刻意压低的呼吸,自己的吐息也不由得轻了,像不愿打扰这难得宁静的一刻。
“好了,”尤卢撒歪过身子打量了一遍,看上去有些心虚,“我手艺不行,你凑合一下吧。”
伊斯维尔闻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似乎不怎么平整,尤卢撒花了几分钟,只是把头发简简单单束在了脑后。
“挺好的,”伊斯维尔笑了,“尤卢撒很厉害。”
“真的吗?”尤卢撒的尾巴甩了甩,嘴角不由得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