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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你觉得很委屈吗?”

第150章

“你觉得很委屈吗?”
他愣住了, 一滴眼泪挂在腮边,要掉不掉。

我冷声道,“那场演唱会是, 十年内内娱最大的一场演唱会, 售票十万张, 座无虚席,还有不少于两万的观众在场外听。”

“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你的演唱会门前,不是为了来看你对口型的。”

余仁难堪地抓住了自己的尾巴,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失望,我以为我能演好这一切的……当时演唱会已经要开始了, 我没法想象, 那时候告诉我的粉丝们, 我嗓子坏了,唱不了了,他们会多失望。”

“只要这一次就好, 之后我不会再假唱的,可是、可是最后……”

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眼尾都红透了。

“你觉得, 是你临时发布声明,表示自己嗓子毁损这次演唱会无法开口,并对粉丝给予补偿,给他们的伤害更大。”

“还是让所有粉丝发现你在对口型, 一直以来都在骗他们,伤害更大?”

余仁猛地抬头辩驳, “我不是一直在骗他们!我的嗓子是自己的, 歌声是自己的,歌曲也是自己的, 我唯一一件做的对不起粉丝的,就是那场演唱会假唱了!”

“重要吗?”

“事实是,你的粉丝真切得失望了,那段时间,你的粉丝只要在网络上冒头,就会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

余仁被我逼的急了,他仰着头,带着怒意冲我大吼,“所以呢?!这些都是我的错吗?我以为你是不同的,可事实是,你一直在挑我的问题!”

“你也是受害者有罪论的支持者!”

“你多厉害啊,你是总裁,你是掌握全球经济命脉的人,你名下资产无数,没人敢对你做龌龊事,但是我呢?!”

“我以为你是一股清流,没想到,你也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小人!”

他大口喘息着,冷笑着对我,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明星,而那个混账公司,却是影响力很大的一整个娱乐公司,自然是从我身上挑毛病比较轻松。”

“是我想当然了,你也只是资本的走狗而已,一个精明的商人,除了利益什么都不谈,怎么懂我们这些弱势群体的痛苦。”

“可笑我还以为你是不同的。”

他闭上眼睛,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完全遮盖,声音冷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扫了一眼他,淡淡道,“这就是你的反击方式吗?把自己放在弱势,以自身的弱势作为进攻点。”

“就像是你闯进我的房子,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我的温泉,长达一年时间。”

“你说你没钱,说你实在太想游泳了,但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玩味地打量着他因为惊愕睁开的双眼。

“让你身陷囹圄的是公司,毁了你星途的是经纪人,拿出假证据是重欢。”

“你的困境不是我造成的,但你用这些困境,作为让我原谅你私闯民宅的理由。”

“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但你却实实在在对我造成了伤害,并让我原谅你。”

“这样的你,和你口中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在你眼中,我是不是比你的公司好对付,所以你不敢对公司伸出利爪,反倒将尖刀调转,指向我?”

“就像是当时,你的粉丝又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远万里跑来支持你,因为你的懦弱与贪婪,被迫承受经纪人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

“他们可是全然无辜的。”

“那时候,你的作品已经被爆出抄袭,但这些粉丝依旧选择相信你、喜欢你,他们为了给你打气,让你感受到他们的爱意,抢票、坐车、抢宾馆,只为告诉你,他们喜欢你,而你——你做了什么呢?”

他咬住下唇,声音低了很多,“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他不断地问着我这个问题,声音越发沙哑,像是又要哭了。

“其实你很清楚该怎么办,不是吗?”我俯下身,“出去,告诉他们你的嗓子因为你的经纪人受伤,无法出演,告诉他们你在公司受到的压迫与不公平待遇,和你的公司撕破脸,指认他们的所有罪行,让你的粉丝们知道一切,然后,向你的粉丝们道歉,表示这场演唱会无法出演,后续会退回所有门票。”

“如果你担心在网络上你的言论会被约束,那场演唱会就是最好的表达平台。”

“你是人鱼,不是人类,你不要金钱,不要权势,也无所谓人脉与地位,只要粉丝们真心的爱,所以你大可以将这一切事情和盘托出,和他们鱼死网破,把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

“你也不必担心人身受到威胁,因为你是有法力的人鱼。”

“既然人鱼族以人类的爱意为法力源头,那你们应该知道,爱意应该以真心换真心。”

“你的粉丝们把最炽热的、最热烈的爱意给你,你该给他们一个真诚的回答,而不是遮掩和欺骗。”

余仁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你昏头了,我怎么能这么做?我会被禁言,被封杀,世界上再也没人知道我,我会丧失所有法力,重新回到大海里。”

“你也会鼓励你旗下的艺人这么做吗?太可笑了。”

“而且那是十万的观众啊,我假唱让他们觉得失望,难道演唱会即将开始的时候,突然告诉他们,演唱会取消了,他们不会失望吗?”

“就算我把门票钱还给他们了又怎么样?他们花费的宾馆费、路费、饭钱、时间和精力,我都没办法补偿了。”

我问,“你现在没有被封杀吗?”

余仁张了张嘴,颓然低下头,却依旧不甘道,“如果当时没有停电……”

我嗤笑,“蠢货,你真的以为,当时的断电只是个意外吗?”

余仁还是摇头,“你的意思是公司做的?不可能,我当时还是公司的摇钱树,他们不会放过吸我的血的。”

我无奈起身,“你是不是忘了重欢?他们已经有了一个知情知趣的新摇钱树,你这个不听话的老摇钱树,当然要变成肥料。”

“如果你是人的话,我不建议你按照我说的做,但你是人鱼。”

“这样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不仅可以让你的粉丝知道真相,虐粉固粉提纯粉丝,而且还可以让重欢无法与你的公司继续合作。此后但凡有合作,都会有人猜测,是不是你的公司出卖了你,把你的手稿给了重欢,所以才会出现抄袭风波。”

“你可能会面临的风险是,被雪藏,面临公司违约合同,甚至可能遭受人身威胁,但你是人鱼,你不要钱也不担心人身受威胁,那些想要胁迫你的,都会被你反杀,所以这个方法你可以用——”

“当然,还有更好的办法,比如能说动更大的势力或公司,拿出足以动摇他们的条件,来让他们对抗你的公司,但显然,当时的你,没有这个能力。”

“那么,你要么鱼死网破,要么听从公司的安排,但你两个都没选,选择将风险转移给你的粉丝们。”

我摇摇头,“所以,归根结底,你是舍不得你的法力吧?”

“就算是向粉丝和盘托出你所遭遇的事情,也可能会有粉丝脱粉,你不想冒失去一部分粉丝的风险,所以你选择了愚弄所有粉丝。”

余仁痛苦地垂下头,“我只是太爱他们了,我无法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

他当初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余仁好像失去了所有生机,他呆呆地坐在原地,抱着自己的鱼尾,低垂着头。

“喂?总裁,我们到了,人鱼在哪里?”

我接起电话,“在温泉池旁边,那条躺在地上胡乱拍地板的冷冷冰鱼就是。”

走到余仁看不到的地方,助理始终跟在我身旁。

他今天难得没穿制服,穿了一件白色的长款风衣,带着米色的围巾。

我歉意道,“抱歉,原本是想约你来泡温泉的。”

助理笑道,“没关系,一起吃晚饭也很好。”

“你觉不觉得我刚才说的有点过了?”

助理道,“您这么做,肯定有您的理由。”

“这么相信我?”

“嗯。”他食指中指并起,在眼镜框右侧轻轻一点,“我相信您,就像相信我的眼睛一样。”

他十指修长如玉,不见分毫瑕疵,很容易让人生出破坏欲,在他手指上落下一个轻吻,或是咬痕。

……

在余仁被拉走之前,我用伞柄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我。

“虽然觉得不需要向你解释,不过我不想在我爱人眼里,留下个冷心无情的印象,所以我还是告诉你:”

“重欢这个人确实有问题,你的老东家也确实不干净,我不喜欢在我目光所及之处有令人作呕的存在,所以在一周之内,这些脏东西会被处理掉。”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只会像弱者挥刀。”

“毕竟,在我眼里,你们的强弱,没什么分别。”

“但我不会帮你遮掩当初你假唱的事情。”

“你闯民宅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你,但爱你的歌迷,或许会重新爱你。”

我垂下伞,尖端轻轻磕在地上。

“好了,把你知道的去好好交代一遍,不要有隐瞒。”

“你刚和我的公司签了五年的合同,别搞小动作,我不喜欢不安分的员工,也不做赔本生意。”

我挥挥手,示意鱼可以带走了。

天空的云不知何时积了厚厚一层,有细碎的雪花开始飘落。

余仁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地看着我,面庞绯红。

我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人鱼的身体应该不会如此脆弱吧,只是吹一吹冷风就发烧了?

人鱼生病的话,是喂人的药,还是喂鱼药呢?

我收回目光,看向站在我身后侧的助理,声音微缓,“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

“荣幸至极。”

几片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随着他眨动的眼睛,慢慢融化成晶莹的水珠,让他纤长的睫毛染上湿意。

雪花飘落,在落入温泉池之前,就已经融化成白色的雾气,如果今晚一起泡温泉的话,助理也会与我一起,朦胧在这片白雾中。

我一想就觉得火气上涌。

该死!

如果我不能把破坏这一切的人鱼利用出百分之三百的价值,就算我无能!

***

被誉为“城市之巅”的旋转餐厅,三百六十度皆以透明的防窥落地窗构成,从上向下俯瞰,能看尽城市夜色风光。

我与助理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

原本在我的计划中,这应该是一个浪漫的约会,但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白天的余仁身上。

“总裁,您觉得,现在的余仁还是原本的余仁吗?”

“我的倾向是,他是之前的余仁。”

余仁白天的叙述中,其实有一处很明显的矛盾。

他说自己是人鱼族的一员,人鱼成年后,就会上岸,寻找自己的人类恋人。

他在大众面前的第一次亮相,也是十八岁。

他既然是人鱼,成年之前应该生活在大海中,大陆信息查无此人才对。

然而在资料中,很清楚地记载了,余仁从出生到十八岁的信息资料。

在大数据的现在社会,到处都是摄像头,想找一个人的动态,其实算不上什么难事。

资料中的余仁,生活在一个三口之家,资料详细至极。

他的母亲是一名人民教师,父亲是一名医生,父母开明,邻里和睦。

余仁自小学习成绩不错,在高一的征文中,曾以《我是一名警察》为题,夺得征文冠军。

他目标明确,身体康健,成绩优良,在很小的时候,就立下誓言,欲成为一名人民警察。

然而,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一家三口坐的车出了车祸,父母当场死亡。

浑浑噩噩的余仁办完了父母的葬礼,没有去参加高考,反而横空出道,成为了一名歌手。

余仁十八岁之前的信息太详细了,捏造的信息不可能有这么多细节。

也就是说,十八岁之前的余仁,是真实存在的。

而在余仁本人口中,他是十八岁才来到陆地上。

这就是最大的矛盾,甚至连余仁本人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十八岁之前,他在大海里。

在发现矛盾之后,我已经让人去以免费体检的名义,查验了余仁其他血亲的血液,检查证明,他们只是普通人。

那么,真正的余仁,莫非在无意识之间,与另一个时空的人鱼余仁发生了身份交换,来到了彼此的世界?

亦或是在那一场车祸中,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改变,改造了余仁的身体与部分记忆?

我倾向于,余仁就是原本的余仁,只是记忆和身体被改造了。

因为作为一条人鱼,他的做法有些太过人性化了。

就像是他对演唱会事件的处理,充满了独属于人类的瞻前顾后、权衡利弊。

人鱼与人类毕竟是两个种群,不可能在文化生活方面完全一致。

不过这一点也不能说得太过绝对,所以也只是作为我的判定辅助存在。

跳过人鱼,我问助理,“你觉得,重欢的歌是怎么回事?”

助理,“我倾向于这些歌不是他自己写的。”

“嗯?”

“因为跨度实在是太大了。”

助理吃饱了,将筷子轻轻放下,竹筷与陶瓷筷子托相碰,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流行乐、民乐、摇滚、说唱、戏曲。”

“情歌、山歌、军歌……”

“他写出的歌曲类型,跨度太大,类型太多,每一曲都是精品。”

我来了兴趣,抛出一个疑问,“或许他是天生奇才。”

助理,“技巧可以无师自通,但阅历只能用时间积累。”

“有不少歌曲,非有足够丰富经历的人写不出。”

我赞同,“不错,这也是我的想法。”

“他身上没有系统,所以我的猜测是,他是重生的。”

就像是真少爷一样。

“他带着前世的记忆,将成品的歌曲,提前发布,变成自己的歌曲。”

助理点头,“是。”

想起重欢给人写歌时,那毫无征兆的选人标准,以及与歌手本人无比契合、量身定做的歌曲与歌词,我生出了一个猜测。

“或许在前世,被重欢送出去的歌曲,原本就是属于歌手本人的。”

……

晚饭吃完,从落地窗往外看,在灯光的照射下,雪花随风而落。

这场雪不大,时间却足够久,在地面铺上一层浅浅的银白。

走出大门时,我突然意识到,在晚餐期间,只讨论了人鱼与重欢的事。

这样美的景色,这样私密的空间,这样浪漫的氛围,我居然和助理谈了一顿饭的公事。

我忍不住扶额,有些懊恼。

“总裁,您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我感受了一下温度,看着轻柔飘落的雪花,问助理,“冷不冷,要一起走走吗?”

“不冷。”

他拿过黑色的长柄雨伞,为我打在头顶。

伞很大,足够并肩行走。

这好像是助理第一次和我并肩而行。

他很有分寸,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我身边最得力最亲近的下属,他也从未做出出格的举动,总是走在我身后右侧,落后我半步。

除了这次为我打伞。

行走之间,他举伞的手时而轻轻蹭过我手臂,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提醒着我,他就在我身边。

“累不累,我来打一会吧。”

我没等他的回答,从他手里拿过伞,不经意间,掌侧蹭过他的食指关节。

他的手很温暖,看来有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助理顺从得将伞交给我,却没有继续向前,他转身看向我,垂眸扫落我浅灰色围巾上,几朵不知何时飘来的雪花。

距离很近。

能看见他垂落的睫毛,与淡色的唇。

他唇瓣张合,轻声道,“总裁,小心着凉。”

“只是几片小雪花。”

他唇角无奈地翘了翘,“嗯,只是几片小雪花。”

有风忽起,风夹杂着雪花,绕过伞的防御,吹进屏障里。

我刚被他清扫干净的围巾上,又沾上了雪花。

有几片偏生顽皮,落在他下唇,被体温温暖,很快化作冰凉的一点水色。

我伸手抚落他肩头上的雪。

“总裁,您今晚有心事吗?”

我看向他。

他一边将我的围巾整理好,一边道,“看您今天频频看我,猜您或许想对我说什么。”

我盯着他唇瓣上的亮色,又抬眸看他。

“可以接吻吗?”

他愣住。

我空着的手抚上他的面颊,其实我更想触碰那一点水色,又担心太过孟浪。

“可以吗?”

他回过神,右手握住我的手腕,歪头贴了贴我的掌心。

触感温暖。

他笑着俯身过来,雪花被吻在唇齿间,连同他的话语,被揉碎洒在雪花里。

“当然可以。”

他是个很好的老师,手把手教我,何为欢愉。

直到分开,他含笑起身,浅色的唇瓣比起之前,似乎鲜艳了些许。

还不够。

我倾身追过去,一手扣住他的后颈,一手握住他的腰肢,用他教我的手段,强硬撬开他唇齿,攻池掠地。

我是个很好的学生,我一直知道。

“伞。”

“不管它。”

我嗓音微哑,任由黑色的长柄伞,落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