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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微尘里在谢镜泊落地的同时自发往洞底一插, 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结界。

第49章

微尘里在谢镜泊落地的同时自发往洞底一插, 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结界。
耀眼的剑光下,谢镜泊一低头,便直接对上了环着他的腰、神情亲昵的燕纾。

周围的光亮一瞬又暗了下去,谢镜泊却还是没错过燕纾抬头时, 眼底那一瞬的促狭和兴味。

谢镜泊身形一僵, 心中有难掩的失落划过。

“谁和你殉情。”他闭了闭眼, 咬牙低声开口便想要把面前的人推开。

“你松开我, 这周围情况未知, 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看还有没有人下来……”

燕纾却压根不理他的话,揽着他腰的手甚至紧了紧, 似乎全身重量都放在了谢镜泊身上。

谢镜泊推了一下没推动,蹙了蹙眉, 干脆想直接去拉他的手臂,下一秒,却忽然听面前传来一阵细微的呛咳声。

他神情一凛,下意识赶忙低下头,但那阵轻咳声来的快去的也快,瞬息便迅速消散在洞中的微风中。

紧接着, 燕纾往常般带着笑意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九渊怎么这般口是心非,都追着我下来了,还不愿不承认呢。”

他抬起眼,一双桃花眼在黑暗中闪着细碎的笑意。

“就让我口头过一下瘾……也不行吗?”

谢镜泊却无暇理会他的玩笑。

刚才那阵呛咳虽然轻微, 但很明显是极力压抑过的,实在忍不住了才溢出了些许。

他神情一点点沉了下来,手指慢慢攥拳。

——这么高的洞穴,这人又大概是从昏睡中突然醒来, 怎么可能没有受伤。

他手上动作迅速反推为抓,径直就要去拉燕纾的手腕。

“你怎么了?没事吧——”

但他刚抬手拉住面前人的手腕,下一秒却感觉自己腕间同时一紧。

燕纾同一刻止住了他的动作。

“九渊这是做什么?”

谢镜泊皱眉:“检查你是否受伤。”

他不由分说便想挣脱他的手,但面前的人看似不着力般攥住他的手腕,却是不容拒绝地止住了他的动作。

“我如今这般活蹦乱跳,不当然是无事吗?”燕纾笑意盈盈地开口。

他冰凉的指尖在谢镜泊腕骨间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口中还不着边际地开着玩笑,“若是一同来殉情也就罢了……但这刚站定,九渊一上来便想脱我的衣服,即便是露天席地、荒无人烟,怕也是……不太好吧?”

他这话说的暧昧至极,甚至一边说一边还微微踮脚,凑到了谢镜泊耳边,吐气如兰。

但面前的人却完全不为所动,只皱眉望着他,脸色蓦然更沉了些许。

“你是受伤了,故意瞒我?”

燕纾动作一顿,神情一时间微妙起来。

——他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不解风情的人。

“死木头。”

燕纾没忍住笑骂一声,深吸一口气开口还想说什么。

但谢镜泊却将他的无言当成了默认,神情更加冷了几分。

他手指忽然在虚空中一点,不远处的微尘里蓦然化作一道虚无的剑光,径直缠绕在他腰侧,倏然收紧,将他整个人死死定在原地。

燕纾猝不及防周身一紧,脚下控制不住踉跄了一下,被谢镜泊稳稳扶住。

他刚准备上前,下一秒,却听着面前的人悠悠开口。

“不是,我不过就是睡了几个时辰——”

燕纾垂下眼,望着化成一道柔软的剑光环绕在他腰间的微尘里,语气间带上了些许促狭。

“九渊你就弯了?”

谢镜泊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道可疑的愠怒,蓦然抬起头:“你胡说什么,达一定境界后,微尘里本就能随意变幻形态——”

“好好好,能变便能变。”燕纾哄小孩般,笑眯眯温声开口,上身忽然前倾。

“那九渊又急什么?”

谢镜泊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干脆直接不回他的话,沉着脸径直去搭他的脉搏。

微尘里似乎随着他主人的心意而动,莫名烫了几分。

燕纾有些不适应地转了转手腕,听着谢镜泊微冷的声音传来:“别动。”

……燕纾心说他想动也动不了。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干脆真的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面前的人仔细把完了脉,神情有些莫名地低下头。

“怎么样,我是不是说了我无事……”

燕纾一看谢镜泊的神情便知他探到了什么。

他笑意盈盈地抬起头,语气重新带上了些许调侃:“所以九渊现在能不能赶紧给我松绑,然后让我想想……你也不用太过正规地赔礼道歉,只要——”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面前的人沉默一瞬,忽然一言不发地上前,抬手就去解自己的衣领。

燕纾这回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瞬息往后缩了一下,却一时忘了自己还被捆着,重心瞬间不稳,身子晃了晃就要往旁边倒。

然后被谢镜泊稳稳揽住腰部,顺势直接解开了他的腰带。

燕纾一时间都懵了。

“你……你做什么?你不是被什么邪祟上身……”

他恨不得直接抬手将面前形迹可怖的人一把推开,奈何双臂都被微尘里紧紧缠在身侧。

燕纾一咬牙,忽然低下头,一口咬住自己身前的衣领,绑在身侧的手指忽然一转,一道黄色符纸飘飘悠悠,“啪”的一声便贴到了谢镜泊脑门上。

谢镜泊的动作同时一滞。

“急急如律,快快显灵……不对,到底是什么上身了,狐狸精吗……”

谢镜泊沉默两秒,终于一点点抬起手,将眉心的黄符撕了下来。

“……闹够了吗。”

“到底是谁在闹啊,你要是没被上身,你扒我衣服干什么……”燕纾含着自己的衣领,简直欲哭无泪。

“这成何体统,简直伤风败俗——”

谢镜泊神情微顿。

面前的人一时慌张的耳尖都红了,不自觉含着胸往后躲着,仿佛倒是真的难得一见的……惊恐与害羞。

——谢镜泊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向来随心所欲的大师兄这般面红耳赤。

活脱脱便是一只狐假虎威的炸毛猫咪。

谢镜泊心中闪过一丝微妙的触感,下意识停下了动作,下一秒便听着面前的人继续慌乱开口。

“而且就算你自己不注意影响,这旁边,这旁边还有一个小孩……和一只猫呢。”

谢镜泊抬手的动作一滞。

他下意识转过头,正对上不远处怯怯站在原地,神情茫然的危阑,和不知从哪里跟下来的……胖白猫。

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一人一猫下意识同时歪了歪头,只不过一个是好奇,一个是躲闪。

那白猫迈着肉爪子一步步凑上前,湿漉漉的鼻尖左右嗅闻。

危阑回过神,收回目光,微侧过身小声开口:“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我,我帮你们盯着有没有人再下来,反正这个结界也很安全……”

燕纾一时间不清楚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好“知道”的。

下一秒,他听着危阑语无伦次地继续开口:“我,我爹娘每次关房门把我赶出去时也是这般……你们放心,既然不能看我不会看的……”

——他确实不懂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但却谨记这不是自己应当看的。

谢镜泊平静的神情有一瞬割裂。

他闭了闭眼,却到底还是转过身,站在燕纾身前挡住身后危阑的目光,低声开口:“抱歉,我还是要确认……你是否是真的没事。”

他沉沉抬眼,手上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便将燕纾口中死死叼着的衣领拉了出来。

“我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若你真的无事,一会儿我自会任由你处置。”

燕纾无声地张了张口,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只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躲闪地偏过了他。

谢镜泊心中越发笃定他有所隐瞒。

他迅速抬手将他外袍褪下,指腹贴上他冰凉苍白的肌肤,灵力一寸寸由筋骨深入,仔细检查着。

他不似姜衍那般精通医术,只能大概探出来是否有新伤、重疾在身。

只是燕纾身体几乎已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的经脉层层叠叠的伤痕堆在一起,一时得仔细分辨才能看出到底是旧伤还是新伤。

谢镜泊灵力在燕纾周身游走了一圈,带的他向来寒凉的四肢也难得暖呼呼。

燕纾眼皮逐渐耸拉下来,昏昏沉沉几乎便快要睡过去了,忽然感觉周身一轻。

他睡的脑袋往前一栽,“砰”的一声直撞到什么硬邦邦的物体上。

“嘶——”

燕纾被撞的整个人一懵。

他感觉手肘处被人轻轻扶了一下,晕头转向地抬起头,正对上谢镜泊有些复杂地目光。

燕纾愣了一下,昏昏沉沉的神志终于逐渐清醒了几分。

“九渊检查完了?”

他下意识扬起一抹笑意,看着谢镜泊有些复杂的神情便知结果如何,神情间闪过一抹促狭。

“如何?”

谢镜泊盯了他几秒,忽然开口:“你每天……不难受吗?”

燕纾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怔了一下,有些茫然抬起眼:“什么?”

他对上谢镜泊有些迟疑的神情,霎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哎,九渊这是心疼我了?”他笑嘻嘻抬起头。

谢镜泊微微别过眼,沉默着不置可否。

——面前这人看着笑意盈盈,仿佛没一日过的不舒心的,但实际他的经络肺腑、器官内里,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谢镜泊望着他不说话,燕纾似是没想到他真会默认,一时愣了一下,似乎不知怎么接话。

下一秒,他又迅速回过神,唇角的笑意欲盖弥彰般一瞬更深了。

“我的身体不是向来如此,已经习惯了。”

他轻咳一声,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眼尾,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所以九渊这是检查完了?”燕纾仰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施施然开口,“确认好我没有受伤了?”

谢镜泊转回眼,良久终于慢慢点了点头:“是。”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身体虽然确实已经千疮百孔,虚弱不堪,但确实……还算稳定。”

……燕纾一时间不知道谢镜泊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抬起头,不紧不慢揉了揉手腕:“所以呢?九渊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应该还记得吧?”

谢镜泊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

“是。”

他静静抬起眼:“是我太过莽撞,愿意接受一切责罚。”

“那好。”

燕纾低低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抬起眼:“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可以一并算算,你过度透支灵力、打晕我还有对我上下其手这三件事?”

谢镜泊动作一顿。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想起前面两件……亏心事。

谢镜泊难得心中有一瞬的心虚,但方才答应的话已经说出口。

他咬了咬牙,望着对面似笑非笑的人,想着能让燕纾消气也算值了。

谢镜泊强行镇定心神,终于还是一字一句沉声开口:“好……这三个一并,任你处罚。”

下一秒,他便看对面的人一瞬笑开。

谢镜泊心中立刻便有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果不其然看着燕纾忽然一瞬凑到他近前,轻声开口。

“很简单。”

“九渊亲我一下,之前那些,便一笔勾销。”

谢镜泊脸色一瞬烧的通红。

他蓦然后退一步,立在旁边的微尘里也跟着发出一阵嗡鸣。

“你——”谢镜泊咬牙。

“你胡说八道什么,简直成何体统……”

他一时忘了自己方才还叫对面面红耳赤的“炸毛猫”,蓦然转过身,身形僵硬地大步向反方向走去。

燕纾眨了眨眼,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有些好笑地开口:“那不是你说的任由我……”

“那你也不能,不能这般……调戏。”谢镜泊倏然转过身,下意识脱口而出,声音说到最后两字又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

他闭了闭眼,忽然一抬手将旁边同样躁动不安的微尘里唤了过来,快步向外走去。

“换一个不违伦常、不坏礼数的方式……那边好似有些动静,我先过去看看——”

他的声音迅速消失在一片黑暗间。

燕纾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闭了闭眼,终于低低地笑出了声。

旁边一阵轻微的脚步传来,他重新睁开眼,望着迟疑着走到他身旁的危阑,心情颇好地勾了下唇。

“怎么现在终于敢过来了?”

他垂下手摸了摸危阑柔软的发旋,语气调侃:“不是看要走了,故意过来让我抱你的吧?”

“谁要你抱我,”危阑没好气地别过头,过了几秒,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开口,“你方才吐血……怎么样了?”

他话音刚落,便看面前的人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方才谢镜泊走的那个方向,又扭头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小孩子说什么呢,我才没有吐血……唔。”

他话还没说完,神情忽然一变,匆忙别过头,蓦然咳出一口鲜血,脸色一瞬白了下来。

旁边的危阑被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抬手想要扶住他,但到底身小体弱,被颓然半跪下来的人带的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危阑努力撑住燕纾的一只手臂,又是焦急又是不解地匆忙开口:“你现在怎么办?还难受吗?我要不要帮你把他叫回来……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下来时便吐过一次血了……”

方才两人一瞬从洞口跌落时,危阑压根没反应过来。

直到眼前的光亮逐渐暗了下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匆忙抬手把旁边的燕纾拉住,胡乱试图在旁边的洞壁上寻一处抓手点。

但周围实在太黑,危阑个子又实在太小,眼看着两人就要重重一同摔到洞底,危阑一咬牙,艰难地在空中转了个身,将自己的身子垫在了燕纾身下。

下一秒,却忽然感觉眼前一花。

一股轻柔的力量从旁边传来,下坠的速度瞬息一止。

危阑下意识睁开眼,正对上燕纾温和的眼眸。

【小崽子这般讲信义,还真想挡在我身前啊。】他听着燕纾轻笑着开口。

【姜衍那些话不过是骗你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危阑张了张嘴。

他有些别扭地想要开口说自己不光是因为姜衍的话,但下一秒便看面前的人忽然偏头吐出一口血。

危阑一时间都被吓懵了。

紧接着,却看面前的人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平静的将唇边的鲜血一瞬拭净,将他放下的同时,脚尖一点,径直向方才落下的方向冲了过去。

【方才的事,替我保密。】

·

此时,危阑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人缓过一口气,微微摆了摆手,哑声开口:“我没事,不用……叫他,也不必告诉他。”

危阑不赞同地抬起眼。

燕纾按了按胸口,又沉沉地吸了几口气,抬起头,看着面前眉头紧锁的小孩愣了一下:“小小年纪皱眉做什么——小心长大了成和谢九渊一般的冰块脸。”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便想要将危阑的眉头揉开,却听“啪”的一声轻响,面前的小孩一抬手,直接用小手毫不客气地将他手指打开。

“你为什么要瞒着他?”

危阑咬牙:“方才他给你检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查出你的异常?你是不是又骗人了,你为什么总是在骗人?”

燕纾眨了眨眼,过了几秒终于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么多问题啊——你到底要我回答哪一个?”

“一个一个,都回答。”危阑咬牙。

面前的小孩似乎真的生气了。

燕纾难得有些过意不去,顿了顿,到底还是认命地开口:“好吧,第一个问题——”

“我本身的身体情况十分复杂,剧毒的药物在我这里可能是救命解药,对常人来说不可实现的经脉逆转对我来说可能是家常便饭,就算是跟随我许久、熟知我身体情况的医师,有时也探不出我身体究竟如何。”

“你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危阑忍不住开口,“与寻常人不同,这样不是很难受……”

“为了活下去啊。”燕纾轻描淡写地开口,轻轻勾了一下唇。

“当时只顾着活下去了……没想那么多。”

他眨了眨眼,望着面前蹙眉看似认真听,实则大概率并没听懂的小孩,没忍住笑了起来。

“简单来说,我方才将经脉倒转,隐藏了一部分真实情况。”

燕纾轻笑着抹去唇角的血痕,冲着他眨了眨眼:“你想学吗?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有点类似假死,你想学我之后有机会教你。”

“……我才不要学你这些骗人的东西。”

危阑微微别过头,没好气到开口。

他不过和燕纾相处了半日,便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在各个人之间来回布置骗局。

“后面几个问题呢?你为什么要瞒他,你永远这么骗来骗去不累吗?”

他话音刚落,便看面前的人蓦然笑了起来:“是谁不过五岁,便从一开始便成功骗了我那么久啊?”

“我那是事出有因——”

危阑瞬间涨红了脸,咬牙抬起头:“我是为了救我爹娘,谁知道你那时是不是好人——”

“所以我也是事出有因。”燕纾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他慢慢垂下眼,琥珀色的眼眸间闪烁着温和的微光。

“你瞧,有些事,若是直接说出真相,他们会难过,担忧或是无法接受,甚至怀疑自己——我不想他们那样。”

燕纾顿了顿,轻轻地笑了一声:“但若是他们发现是我骗他们,只会记恨我,便不会自己伤心了。”

不远处重新传来脚步声,燕纾止住话语,低头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破绽,重新站起身,将面前似懂非懂的小孩轻轻拉起。

“当然……这肯定是很累的。”

危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眼睫颤了颤,似是疲倦垂落,但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过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要解脱了。”

·

“你们在做什么?”

去而复返的人似乎已收敛好神色,蹙眉抬头望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人。

“没什么。”

燕纾已恢复一贯笑眯眯的样子,懒洋洋抬眼:“这小崽子方才有些怕黑,我安抚他一下。”

危阑瞬间抬头,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出意外对上了燕纾一副“不必客气”的神情。

谢镜泊愣了一下,一时也没在意,低低应了一声,又有些不自然开口:“所以……你想好了吗?”

“想什么?”

燕纾眨了眨眼,意识到了什么,笑眯眯“哦”了一声:“不用想,我的条件还是那个,没有改啊。”

“九渊可以先欠着,等到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来。”

燕纾打趣般开口:“只是……别让我等太久啊。”

谢镜泊眉心跳了跳。

燕纾如今好像做什么完全一副毫无顾忌的模样。

他总疑心燕纾是不是知道……他已清楚他隐瞒心智已复的事。

——他总觉得燕纾恍若……对什么都不太在意,无论生死还是对其他人的态度。

但还没等谢镜泊开口说什么,燕纾便先一步径直转移了话题:“所以九渊方才在前面有发现什么吗?”

谢镜泊回过神,神情也重新正色起来。

“我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听到前面似乎有隐隐的响动,微尘里似乎也有所感应,一直因为魔气躁动的反应弱了许多,我担心走太远和你们走失,便先回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看了一圈四周。

“二师兄他们没从这个洞口下来,大概是另寻他路,从大门处进来了。此处离那门口不算太远,我方才听到的响动可能就是他们。”、

“我们现在赶过去,大概就能同他们汇合,一同寻那些镇上人的踪迹。”

燕纾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牵着危阑跟在谢镜泊身后,慢慢往前走着。

底下的道路很是曲折,周围也没有光亮,全靠谢镜泊手中微尘里那点光晕照明。

燕纾走的气息都隐隐急促起来,几乎要压不住越发沉重的呼吸,终于看到面前出现一道熟悉的大门。

燕纾也能听到门后传来隐隐的响动,似乎是销春尽的弟子交谈声。

“阿衍他们应当就在这门后……”

谢镜泊侧身示意燕纾带着危阑后退,长剑在身前一横,径直劈了过去,同时在几人身前迅速驻起了一道结界。

他们原本已经做好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的准备,没想到“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响,那门竟然轻易便直接打开。

燕纾愣了一下,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他下意识匆忙抬眼,目光瞬间一凝。

那门后密密麻麻放满了被掳来的镇上百姓,但全都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不知……还有没有气息。

危阑的脸色一瞬就白了。

“爹,娘——”

他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挣开燕纾的手,踉踉跄跄就向前跑去。

“哎,小心——”

燕纾一个晃神,没留意一松手,便看危阑已跑到近前。

他心知这里定有蹊跷,但又实在不忍心不管他。

燕纾咬咬牙,匆匆跟谢镜泊落下一句“你不要动”,便匆忙跟上,一把拉住危阑的手。

“这些人都还有气息——你别着急,这地方有古怪,你告诉我你爹娘的样貌,我帮你一起找……”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迅速左右四顾,目光落到一处时,神情瞬间一凝。

他在一地人群中间,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庞。

——那是……姜衍。

燕纾瞳孔一瞬紧缩。

他原本警惕的心神下意识一松,紧接着便感觉脑海中一阵浓重的困倦感袭来。

燕纾脚步不由自主地一滞,看着面前的危阑疑惑转头,瞬间清醒。

“没事……我没事……”燕纾摇了摇头,蓦然张口咬破舌尖。

尖锐的刺痛感一瞬传来,却依旧抵挡不住他意识的流逝。

——可是……怎么会?

寻常的迷药、毒香对他都不会管用,若是有阵法、符咒他一定会察觉。

燕纾心中模模糊糊浮现出一个想法,但混沌的思绪却始终抓不住那根该死的线索。

他看着不远处谢镜泊匆匆向他跑来,开口想要提醒,舌头却已经僵硬不听使唤。

“别过来,这里有问题……”

他含糊开口,对上旁边危阑焦急的神情,心中突然一凛。

——为何谢镜泊和危阑……看起来都没有任何异常。

——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注意到,能只影响他心神的……

梦亦或幻象……

这是燕纾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想法。

他眼前蓦然一黑,只觉得身子一瞬失重,蓦然向无尽的深渊里落了下去。

·

“大师兄,你醒了?”

燕纾蓦然睁开眼。

周围一片春意明媚,最后一瓣辛夷坠入砚池,柳絮粘在褪色的桃符上,青石板缝渗出槐蜜,洇开半幅未写完的饯春帖。

——这是他两年间梦回许多次的……销春尽春日景象。

姜衍托着腮坐在他床前,看着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慢悠悠伸了一个懒腰。

“可算醒了,洞穴里谢师弟说你突然晕倒,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怎么在这……”燕纾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周身轻飘飘的,仿佛在梦里一般,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转过头,目光不经意瞥过不远处的铜镜,神情忽然一凝。

——谢镜泊之前在他脸上下的障眼法不见了。

他下意识想转过脸,下一秒忽然感觉手腕一沉。

姜衍一把将他拉起来,熟练地寻了一件火狐皮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拉着他便要向外走去。

“快走,今日销春尽宗门集会,好不容易一切都尘埃落定,我定要给那些后辈弟子好好介绍一下你。”

他语气间带着难掩的兴奋:“如今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去长生殿把你的长命灯重新摆上,然后咱们几个再一起去祭拜师父,好不好?”

这是燕纾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他心神微松,下意识便跟着走了两步。

但紧接着,他倏然反应过来什么,脚步瞬间一凝:“不行!”

“不行,我不能这样出去……”燕纾下意识慌乱开口,抬手便想要挣脱。

“两年前仙魔大战的事还未解决,我现在还不能——”

姜衍脚步果不其然一顿。

下一秒他看着面前的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般,蓦然笑开:“你在说什么呢,大师兄?两年前那事不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燕纾神情一怔。

——他什么时候解释……

面前的人温声开口,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前我们竟然那般误会你,是我们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轻轻挽上燕纾的手臂,语气间带上了些许失落。

“大师兄如今这般说……是还在怪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