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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燕纾的身子猛地一颤,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整个人在谢镜泊怀中蜷缩成一团。

第58章

燕纾的身子猛地一颤, 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整个人在谢镜泊怀中蜷缩成一团。
谢镜泊一时间几乎都没能按住他。

燕纾指尖死死扣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心口中哪里痛极了般, 要将那处生生挖出。

他的呼吸急促而破碎, 带着嘶哑的喘息, 不多时便有溢出的鲜血顺着下颌滑落, 点点滴滴, 如同雪中绽放的白梅。

“他体内为什么会再有魔气?那魔印明明已经被我震碎了。”

谢镜泊咬牙, 输送灵力的手倏然收紧:“若我再寻出那魔印——”

“不行!”

下一秒,姜衍急促的声音传来。

他一手按住谢镜泊的手, 一手又捻起几根银针,飞速开口:“那魔印在他心脉间。”

这魔气不知从何而来, 发展的却极快,不过一刻钟,便已侵蚀至心脉,将心脏紧紧包裹。

而且这魔气仿佛学乖了般,将魔印完全裹挟隐蔽在翻滚的魔气中央,谢镜泊若是想将其震碎……燕纾的心脉也会随之而断。

谢镜泊额间浮现出细密的冷汗。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 额间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与血迹混在一处,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洞穴缝隙间残存的魔气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般, 丝丝缕缕也从阴暗的角落间渗出。

燕纾闷哼一声,无力地呕出几口昏黑的黑血。

姜衍一把拉开他手臂上的衣袖,肌肤下不知哪里浮现出的隐隐黑纹如同活物般游走,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片灰败的痕迹。

“先带他离开这里, 这个洞穴有古怪,他不能再待下去。”

姜衍咬牙倏然站起身,抬手直接在他心脉几个大穴间落了几针。

下一秒,谢镜泊便眼睁睁看着,怀里的人原本微弱但平稳的呼吸一颤,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涣散无神,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映着洞顶微弱的光,却再也聚不起半分神采。

“燕纾!”

谢镜泊肝胆俱裂,咬牙一把拉住姜衍的手:“你做了什么——”

“我将魔气暂时封在他心脉间,断阻心血,只留了一息,这能勉强保他一刻钟无性命之忧。”

“先带他回销春尽,若再这般下去,魔气无法抑制,一定会入魔失去神智。”

姜衍冷冷开口,一把拂开他的手:“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在担心我害他?”

这话仿佛话里有话,旁边的边叙蹙了蹙眉,总觉得姜衍看着谢镜泊的神情带着莫名的愤怒。

谢镜泊神情间也有些莫名。

但他没有说话,只沉着脸迅速站起身,唤出微尘里,抱着燕纾快速往外走去。

明夷也不由分说迅速焦急跟上,几人身后的危阑有些不知所措地迟疑上前,下一秒忽然感觉衣领一紧。

下一瞬,他直接感觉自己腾空而起,边叙抓着他的领子,不由分说直接将人带到了半空。

“哎,哎,救命,唔——”

但回应他的只有灌了满嘴的呼啸风声。

·

谢镜泊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人生命的流逝。

魔气仿佛在他心脉间肆意作祟,燕纾前半程如烈火灼烧般,浑身烧的滚烫,后半程却仿佛再无声息,连口中无意识的呻吟都一点点弱了下去。

谢镜泊掌心贴着他的后心,分明渡着温热灵力,却不可控地感受到怀中人越来越冷。

好在销春尽大门已近在咫尺,跟在身后的姜衍顾不得许多,抬手“砰”的一声直接将朱红色的木门震碎,在看门人惊怒的神情中径直冲了进去。

香灰最后一点火光燃尽的一瞬,明夷与边叙拉着第一次“飞”吐到不行的危阑守在殿门口,姜衍手起针落,瞬息将封着心脉的几点银针拔出。

同一刻,怀里的人痉挛一瞬,控制不住剧烈地呛咳起来,痛极般蜷缩成一团。

他烧得神志模糊,苍白的手指无意识抠进自己心口,生生抓出五道血痕。

谢镜泊一把按住他的手,顺势将自己的手臂送到他身前。

怀里人痛到了极点,偏过头下意识便要去咬他。

但口唇刚一碰上他的肌肤,忽然仿佛意识到什么,拧着眉却倏然又往后缩。

“不能……不能咬……”

他胡乱摇头,明明疼的意识都几乎已不清醒,心中却还惦念着什么。

“九渊……会痛,我不能……”

谢镜泊瞳孔极剧收缩。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下一秒,却看怀里的人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发出一声难以压抑的痛呼,脖颈一瞬后仰,浑身绷到了极紧。

谢镜泊倏然抬起头,看着床铺间不知何时摆上了一排金针,姜衍正弯着腰,将一根手掌长的金针一点点从他心口刺入。

“你——”

“金针转魂。”姜衍咬牙开口,直接打断他的话。

他眉心间浸出冷汗,手下却一刻不停,用两根金针一点点剖开经脉,小心地将那魔气一缕缕挑出,瞬息用灵力碾碎。

谢镜泊神情微微一静。

他知道这个……金针转魂。

那一排金针共有九枚,被几味药性极猛的中药炮制、淬炼,金针入体,药性随之进入经脉,能稳心血,也能暂时强劲心脉。

但因药性过猛,不但极其凶险,而且因为强行吊住最后一点心血,真真是……痛到极点。

谢镜泊曾经只听姜衍提到过一次。

是某次燕纾外出任务,为保同宗之人意外受伤,性命垂危,姜衍不得已将金针拿出,却也只敢下了一针,虽然好不容易将他的命救了回来,但同时也损了心脉。

此时,姜衍一上来便已下了两针。

“现在必须先将魔气剥离,将魔印暴露出来……”

燕纾身子在细细密密地颤个不停。

姜衍按着他的脉搏,咬牙开口:“他经脉间魔气和灵力在互相撕扯,你再输点灵力,他要撑不住了——”

“不能再输灵力了。”

谢镜泊咬牙,额角也隐隐浸出细密的冷汗:“他经脉承受不住,到时会更痛……”

“你是想让他痛还是死?”姜衍厉声直接打断他的话。

“他心脉已经快要断绝,你现在若断了灵力,就是断了他最后的生路。”

谢镜泊眸色沉沉。

他咬了咬牙,手中磅礴的灵力再次倾泻而出。

燕纾心口猛地一缩,喉咙中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鲜血染红了谢镜泊的衣袖。

他竟然被生生疼醒了。

“燕纾……”

燕纾眼睫颤了颤,涣散的目光落到谢镜泊惶然的脸庞上,下意识扬起一抹笑意:“脸色……这么差,做什么?”

谢镜泊摇了摇头,勉强也扯出一抹笑意:“没事,只是房内光线不好。”

他下意识抬手有些慌乱地将燕纾唇边的血迹擦去,下一秒却看燕纾目光落到谢镜泊被血染透的玄衣上,瞬间皱起了眉。

“怎么这么多血……你受伤了吗?哪里不舒服……”

他看着谢镜泊无声地张了张口,过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轻轻“啊”了一声。

“……这是我的血啊。”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周围两人呼吸同时都滞了一瞬。

“没事……就是淤血,吐出来反而好了,马上就好了,师兄,没事。”姜衍手腕微侧挡住手中的金针,勉强温声开口。

燕纾垂下眼看着心口翻涌的魔气,瞬息意识到了什么。

又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喉咙间再次一股温热再次涌现。

他蹙了蹙眉,抬眼时,眼眸间的笑意却又深了几分。

“嗯,没事……我不痛,过一会儿……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微微偏头将脸埋到谢镜泊颈间,冰凉的口唇在谢镜泊滚烫的肌肤间胡乱摩挲着,终于蹭到他动脉最灼热那处,吐出一口气,低低笑了笑。

“没事……”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志又再次模糊起来,只感觉口唇间再次有一点湿润蔓延,但却已经无力再管。

下一秒,谢镜泊感觉脖颈一暖,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人身子一阵痉挛,再次一口一口吐出鲜血。

姜衍脸色骤变,另外一只手几根银针飞速落下,封住他心脉周围的几处大穴,终于稳住了那濒临崩溃的心脉。

“……结束了吗?”谢镜泊低声开口,此时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也已嘶哑的不成样子。

但姜衍神情间的凝重却没有半分消退。

他摇了摇头。

“还要……再落一根金针。”

谢镜泊神情骤变。

“三根?万一他不能承受……”

“我已将心脉、肺经两处的魔气都断开,但是还需一根将那魔印定住。”

姜衍低声开口,沉沉吐出一口浊气:“必须是三根。”

也只能是三根。

燕纾的身体……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谢镜泊慢慢沉默下来,一点点别过头,只揽着燕纾的手更紧了几分。

同一刻,姜衍第三根金针落下

刹那间,燕纾原本压抑的痛呼戛然而止,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

他整个人如断弦的弓般绷紧,青筋暴起的手死死攥住床褥,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

那根手掌长的金针没入心口的瞬间,他眼眸猛然睁大,苍白的肌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纹,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片灰败的痕迹。

“痛,好痛……”

谢镜泊手腕一凉,原本昏迷的人再次生生被从昏沉间拽醒,颤抖着拉住谢镜泊的手,眼尾控制不住一片绯红。

“我好痛,九渊……你放开我,好痛……”

谢镜泊心中跟着泛起一片生疼。

深深的无力感将他包裹,他眼中爆出血丝,却是低下头,极尽温柔地一句句应着。

“我知道,我知道,马上,马上就好了……”

但怀里的人明显痛的已经意识昏沉,整个人在谢镜泊怀中蜷缩成一团,冷汗浸透的长发黏在颈侧,眼眸控制不住般涣散起来。

“不要,你骗我……放开我,求你……”

姜衍沉着脸压根不敢去看,手中的金针一点点捻入,精准地挑开每一处魔气盘踞的经脉,针尖挑起的黑气在空中凝结成狰狞的鬼面,发出刺耳的尖啸。

燕纾的声音逐渐带上了些许哭腔,恍若孱弱的幼猫般,声音越来越小,却依旧翻来覆去地求着。

“不要……不要这样,求你们了……”

他忽然急促倒吸了一口气,攥着谢镜泊的手一瞬收紧。

“杀了我……太疼了,我不要,不要,九渊……杀了我……”

谢镜泊脸色一瞬惨白。

燕纾后背凸起的脊骨刺的他掌心生疼,他看着泪水混着血水在他衣襟上洇出蝶翅状痕迹。

怀里的人已逐渐失了声,只张着口型反复说“杀我”。

谢镜泊也失了言语,只能一声声低唤着他的名字:“燕纾……”

但怀里的人明显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身子依旧在不停地颤抖,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眼皮半阖,空洞的瞳仁晃了晃,眼眸间忽然闪过一丝决绝。

姜衍看着燕纾口唇微张,瞬间意识到不好:“他要咬舌——”

下一秒,一袭玄衣的人忽然俯下身,张口直接封住燕纾布满血色的双唇。

旁边的姜衍眼眸蓦然睁大。

那完全不似一个吻,更多的仿佛是两个濒死之人最后那刻的抵死纠缠。

燕纾的牙齿一瞬将他下唇咬破,刺痛传来的同时,血腥味瞬息在谢镜泊口唇间蔓延。

但谢镜泊神情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抬手直接扣住燕纾后颈,将浑身颤抖的人小心抱起,舌尖一点点探出,抵住燕纾发颤的上齿,加深了这个吻,也止住了他一切举动。

怀里的人眼眸微微睁大,涣散的瞳孔收缩了一瞬,恍惚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琉璃色的眼眸迷茫地安静下来,漫起一股水色。

姜衍顾不得许多,三根金针同时注灵,将那隐藏在最深处、已破败不堪的魔印挑出,瞬息破开。

与此同时,燕纾瞳孔紧缩一瞬,紧接着眼眸一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身子骤然软落,被谢镜泊一把拦腰揽住。

意识清明一瞬,无尽的黑雾却又从脑后蔓延。

神志落入黑沉深渊的那一刻,燕纾只感觉腿间微微一痛,恍惚间听到姜衍微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魔印暂时拔除了,但方才魔气已经在经脉扩散……他的身子今天已再承受不住任何冲击……”

“我只能将那些魔气暂封在……”

·

夜风裹着药香漫过纱帐,谢镜泊将终于安静昏迷过去的人小心放到榻上,小心将他周身的血污擦净,帮燕纾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裳。

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衣领被人一把揪住。

“你给我起来。”姜衍咬牙,眼中的怒火终于再也无法遮掩,目眦欲裂地望着他。

谢镜泊蹙了蹙眉,抬手将姜衍的手轻轻拨开,没有松开揽着燕纾的手,只微微抬眼。

“何事?”

“你还问我什么事?”

姜衍气急反笑,“你自己都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他话还没说完,门口忽然传来细微的响动声。

明夷从门口小心探出一个头,脖子又往里伸了伸。

“我在外面好像感觉,大师兄的呼吸平稳下来了……”

他微微侧过头,又确认了一下,神情间瞬间浮现出一抹喜色:“大师兄是已经没事了吗?”

床榻旁的两人压根没一人理他。

明夷也不在意,自顾自地乐颠颠跑到燕纾身边,身后拉着危阑跟进来的边叙看着面前剑拔弩张的人,倒是愣了一下。

“二师兄你们……”

谢镜泊沉沉望了边叙一眼,没有说话,转头又望向姜衍。

姜衍咬牙,冷哼一声,生硬地回了一句“无事”,后退一步没好气地重新坐回床侧,拿混着灵符碎片的清露将金针一点点拭净。

谢镜泊垂了垂眼,也没说什么,抬手将半枕在燕纾身下的手臂一点点抽离,神情平静地慢慢站起身。

边叙慢慢走上前,视线落到姜衍手中的金针上,神情一瞬也凝重了几分:“都已用到金针了吗?”

“嗯。”姜衍低低开口,忽然折扇一翻,一把打开明夷想要凑上前的脑袋。

“他心血耗费太多,力竭昏睡过去了,别吵醒他,让他自己睡醒。”

明夷“嗷”的一声,委屈地捂住脑袋,小声嘟囔着他只闻闻,却到底也再不敢凑上前,只乖巧跪坐在榻前,趴着身子半歪着脑袋一下下数着燕纾轻微的呼吸声。

“所以师兄身上那些魔气是从哪里来的?”

边叙挤不进去,干脆站在床榻最远端,有些担忧开口:“明明之前不都无事……”

“不清楚。”姜衍将金针一一收好,微微摇了摇头

那魔气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又仿佛……之前就隐隐蛰伏在燕纾经脉里。

姜衍抬眸看了一旁的谢镜泊一眼,谢镜泊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沉着脸不说话。

旁边的明夷忽然抬起头:“会不会,还是那,魔阵影响的?”

“那魔阵到底有何用处,他们炼那些活人到底要做什么?”

“炼丹。”

旁边的谢镜泊忽然低低开口:“活人被魔气生炼成丹,三魂七魄都被锁入其间,对修为……大有增益。”

姜衍和明夷同时皱眉,明夷忍不住开口:“怎么会有人有这么恶毒的举动……师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谢镜泊垂眸望着燕纾眼尾间未消退的一点红晕,半晌,低声开口:“这个魔阵和之前二师兄画的那个……极其相似。”

“刚才离开前,我仔细检查了一下。”

周围三人神情同时一凛。

“那师兄之前便经历过这个……”边叙忽然想起什么,低低开口。

“这个阵法我之前在一本古籍上查到过,威力极大,能吸食一切生灵之气,为布阵者所用,被阵法锁定者,几乎无一人存活。”

但燕纾却活了下来。

“那这魔气是后遗症吗?”明夷忍不住开口。

“若查不出缘由,以后,会不会,反复发作……”

“现在还不是担心那个的时候。”姜衍忽然低声打断他的话。

“我只是暂时将魔印拔除了,但……也还没有完全恢复。”

边叙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神情沉重了几分:“那会对师兄有什么影响?”

姜衍垂了垂眼,半晌终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床榻上的人梦里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心隐隐蹙了起来,身子不安地挣了挣,溢出几声呻吟。

明夷有些手足无措地抬起头,伸手一下下拍着他肩膀试图安抚,但床上的人依旧陷在梦魇中,昏昏沉沉无法挣脱。

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了出来。

他熟练地将瑟缩的人上半身轻轻抱起,让燕纾舒服地枕在他腿间,抬手不轻不重地揉着他两侧太阳穴,看着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复下来,眉心舒缓,再一次熟睡了过去。

姜衍眉心跳了跳,口中的话语莫名卡了一瞬。

旁边的边叙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姜衍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继续说了下去。

“所以,师兄如今暂时……”

下一秒,他看着燕纾忽然侧过头,不知梦到了什么,下意识偏头在谢镜泊小腹间蹭了蹭。

谢镜泊动作一僵,手指瞬间悬在半空。

他垂眸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正抵着自己腰腹,青丝铺了满膝,喉结轻轻动了动。

睡梦里的人浑然不觉,又往温热处拱了拱,像得了安抚的猫儿,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哼声。

谢镜泊再忍不住,扶着人的肩膀想要将人扶回床,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

昏睡的人仿佛感觉到他要走,忽然忽然伸手攥住他腰间玉带。

素白手指勾着墨色丝绦,仿佛幼猫攀着藤架,连指节都隐隐泛着难得的淡粉。

谢镜泊呼吸一滞,感觉燕纾温热的鼻息一瞬透过衣袍,席卷全身。

“砰”的一声闷响,姜衍抬手直接将床栏捏了个裂缝。

他终于忍不住,三两下将最后的话说完,深吸一口气倏然站起身,一把按住谢镜泊的手臂。

“劳烦三师弟、四师弟照顾一下师兄。”

姜衍垂下眼,皮笑肉不笑地微微咬牙:“我和小师弟有些事情……需要详谈。”

·

谢镜泊跟着姜衍缓缓走到门外。

身后的房门一点点合拢,走廊间的烛火微微一晃,谢镜泊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便忽然感觉一阵破空声袭来。

谢镜泊神情一凛,蓦然后退一步,看着姜衍手中的折扇下一刻,落到他方才站立的位置。

“你做什么?”谢镜泊皱眉,沉沉抬眼,“你疯了?”

“你才疯了,你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姜衍压根不理他的话,眼眸的愤怒完全不加遮掩,抬手将折扇一收,又再度冲了过来。

谢镜泊也不再忍,手腕一翻,未出鞘的微尘里直接迎了上去。

“当啷”一声脆响,两人周身瞬间席卷起一阵风烟。

谢镜泊皱眉,望着面前气到眼眶通红的人,低声开口:“若二师兄指的是方才——”

“方才情急之下,你那般……无耻行为,倒也也还勉强能说的过去——”

姜衍抬起头,冷笑一声:“但你的本命武器呢?”

谢镜泊神情一顿。

他意识到什么,眼眸闪了闪,听着姜衍咬牙继续开口:“你他妈知道本命之器意味着什么。”

姜衍忽然一抬手,顾不得许多,直接死死拽着谢镜泊的衣领:“本命之器与寻常武器不同,以器主心头血相承,只有感应到与器主相近的气息,才可能亲近。”

“要么是血亲,要么是已有……夫妻之实。”

“微尘里之前在洞穴内,对师兄没有半分排斥——”

姜衍眸光一片猩红:“你他妈对师兄做了什么?”

他没有注意到,谢镜泊的神情已隐隐沉了下来。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皮微垂,神情间没有半分喜色。

·

另一边,愿曦阁内。

药香在烛影里织成游丝,青瓷香炉里姜衍方才特意点燃的安神香一点点吐着暖雾,与窗缝渗入的夜露缠作淡青色纱縠。

床上的人睡的安稳,明夷与危阑一左一右趴在床头,危阑到底年纪小,此时一天惊吓后,早已沉沉睡去。

明夷则伸出一根手卷起燕纾一缕青丝,玩的不亦乐乎。

边叙捧着一卷古籍在床榻边走来走去,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榻前的两人,心中是难得的平静。

姜衍与谢镜泊两人半天都没有回来,他们两人本未太在意,直到门口忽然传来兵刃碰撞的声音。

两人同时抬头,神情间闪过一抹警惕。

危阑也听到什么动静般,揉着眼睛模模糊糊直起身。

“有人来了?”边叙倏然转过身,旁边的明夷却拉住他的手臂,侧耳听了几秒,微微摇了摇头。

“不是,只有两人的呼吸,也没有第三人的脚步声。”

他顿了顿,有些不可置信地慢慢开口:“所以应当是……二师兄和小师弟……打起来了?”

边叙神情间也闪过一抹迟疑,他犹豫了一下,微微抬脚。

“他们怎么忽然打起来了,要不我去看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谁……打起来了?”

床榻前两人同时惊喜转头,看着燕纾一点点撑起身子,半眯着眼冲着他们笑了笑。

“师兄你醒了!”

明夷再顾不得外面自家便宜师兄弟,瞬间扑上前,却又在最后收敛了力道,只小心翼翼将燕纾纤细的腰身揽住。

“干什么,像小狗一样。”燕纾被他蹭的有些发痒,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的脑袋。

“师兄又瘦了,好多。”

“师兄刚才,就是这般蹭小师弟的,都不让我碰,”明夷有些委屈抬起头,“为什么我就不行?”

燕纾从第二次被疼醒时意识就断了片儿,压根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

他此时愣了一下,眼眸间闪过一丝讶然,微微仰起头:“九渊?他没把我推开吗?”

“没有,小师弟舒服的很。”明夷赌气开口,听着燕纾没忍住轻笑一声。

他心情莫名好了几分,抬手也拍了拍明夷的脑袋,忍不住又转过头,望向门口。

“你们方才说谁打架呢?九渊和阿衍在哪里……”

“没什么,阿猫阿狗在外面打架呢,没事。”明夷被拍的不舍得撒手,偏过头随口回道。

身后边叙眉心微微跳了下,对上燕纾迟疑的神情,却也忙不迭赶忙点头。

“哦……销春尽何时有这么多猫狗,倒是也能和我那白猫凑个伴儿。”

燕纾低头笑笑,忽然偏头咳了几声,拍了拍明夷的肩膀一边示意他起身,一边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

下一秒,却看明夷和边叙神情悚然一惊,蓦然冲上前,一人按住他被子,一人扶住他肩膀。

“等一下,师兄,你不能——”

“大师兄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明夷和边叙两人同时开口,又倏然意识到这番举动实在太过古怪,下意识一同止住了话语。

他们果不其然看着燕纾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他们两人一个不说话一个不会说话,踌躇了半晌,边叙终于咬牙吐出一句话:“我们是说……师兄不用自己下床,要什么我们来帮你。”

燕纾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好笑。

“我就是去喝一口水,你们不用这么紧张,我躺了这许久,刚好下地活动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明夷骤然紧张开口:“不行!”

燕纾一怔,旁边的边叙眉心跳了跳。

明夷也瞬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愣了一瞬,赶忙有些心虚地笑着转移了话题。

“师兄方才要水是吧,我去帮师兄倒,师兄刚醒,身体还比较虚弱,若是贸然下地恐怕吃不消,还是等过两天……”

他从前每次说谎都被燕纾看穿,此时生怕也被看出来什么端倪,话说到最后身形一一瞬掠了出去。

燕纾挑了挑眉,目光又悠悠转向旁边的边叙,很明显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边叙额角抽了抽,恨不得躲在旁边的危阑身后,却又绝望地意识到……这小孩还没他腰高。

他深吸一口气,静默几秒,终于百般无奈抬头,决定实话实说。

“你别问我,师兄,你知道我骗不过你,还是等二师兄过来……再说吧。”

“你以为阿衍就能骗得过我了?”燕纾好笑开口,到底微微舒了一口气。

“放心,我不问你。”

边叙无声地吐了一口气,下一秒却看床上的人仿佛呛到了般,蓦然偏过头一连声咳了起来。

“你怎么了,师兄?”边叙神情瞬间紧张起来。

燕纾不答,似乎咳的说不出话,只捂着唇单手撑在床榻上,另一只手指向不远处桌案上的一枚药瓶。

“药……”

边叙顾不得许多,蓦然冲过去,将药瓶拿到手中,却迅速意识到了不对。

——这药瓶是空的。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有些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却看床上的人已掀开被子,双手按在自己腿间,神情平静地抬起头。

“我的腿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