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招魂
小江在海边蹲下身子, 她喃喃自语道:“对,他本来可以活下来的,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后面还说了一些什么, 但是说话声音很低, 池星也听不清她在具体说什么。
不过按照小江这时候的精神状态, 十有八九是在说些自责的话。
小江看着海边, 又对池星说道:“我一开始没打算接这个电影的。”
“这个结尾, 好像一个大烂片。”小江缓缓吐出一口气, “而且电影里那几个主角也让我有点不舒服, 尤其我看到接另外几个角色的是程瑞他们……池先生, 您明白吗?我感觉自己在一张网中。”
她捂住额头,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我进来之后感觉更不对劲了, 刑导他,看起来对我们很好, 但有时候我看到他在盯着我们, 一直一直看着我们……我很害怕。”
池星反问:“你知道谢怀和他认识吗?”
小江点头:“知道,但是感觉他俩关系一般, 不是特别熟。以前在学校, 谢怀基本上都泡在舞蹈室,刑时吧是刑家人, 身边总是不缺人的。”
“我们都知道谢怀和刑时认识,但是关系怎么样不太清楚。”
她说到这,又压低了声音:“谢怀出事之后,程瑞还担心过刑时会不会追究, 但看到刑时连舞蹈室都不敢去才放心,我们当时都说刑时和谢怀肯定不熟, 要不然刑时也不会这么害怕,真是好朋友的话,就算朋友死了,也不会害怕成这样。”
“我听说,刑时后面连朋友提起谢怀都会发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做了我们这些事在心虚。”
池星若有所思起来,根据他和刑时的接触,刑时明显不是害怕谢怀的魂魄,更像是不愿意面对谢怀的死。
小江虽然不知道谢怀和刑时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但自从进入剧组后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她抬头看向池星:“这剧组里的一切都太奇怪,那个破剧本就像是为我们几个人量身定做似的,我看到后面的招魂……我真的不敢拍这个剧情,我总感觉,只要我拍了,谢怀就真的会出现找我们索命!”
小江有些崩溃地抱着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让我怎么样都行,但是我不想见到谢怀。”
小江有些神神叨叨的:“这些肯定都和刑时有关系,他也有病,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这个时候才对我们动手,是不是那种隐忍十年,想在我们最辉煌的时候拉我们下泥潭?”
“我不想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了,我喜欢娱乐圈,我想在娱乐圈多赚点钱!”
池星认真地说道:“按照刑时的身份地位,你们现在自认为的辉煌在他眼里不算什么。”
小江一噎,脸上的癫狂都消散了几分。
池星这话很真实,只是算不上安慰,更像是在嘲讽。
小江对池星问道:“我该怎么办?”
她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池先生,您是刑时请来的,您真的是来保护我们的吗?”还是来要我们狗命的?
最后一句话小江没说出口,但眼神中的祈求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池星懒洋洋地看着海面:“放心吧,你们不会死的,刑时也从来没想过让你们出事。”
这个保证让小江嘴角抽搐:“只是不会死?”
池星想了想,又补了句:“也不会让你们缺胳膊少腿的。”
“所以说,那个招魂是真的。”小江苦笑一声,她重新看向海边,想起十年前的那幕,又想起这些年另外三人毫无愧疚的样子。
这些年,只有她一个人还被困在十年前的那晚。
小江从地上站起身,蹲太久,她腿都麻了,她俯身轻轻揉着腿,短发落在脸颊旁遮住她的面孔,她轻声说道:“我明白了,就算我再不想见谢怀,他今晚都会出现。”
海水在这时变得平静,仿佛小江的内心。
就算她再抗拒不想拍剧情,另外几人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而就算她想离开,这是小岛,没有刑家的直升机,她根本离不开。
她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小江忽然问了一句:“是不是刑时想要见谢怀?”
“我看他这几天穿得一身红,恨不得吸引鬼来找他的模样,又设局让我们几个人招魂。”
“他和谢怀到底是什么关系?”
池星没回,他看着大海,想着刑时提及谢怀时的怅然和怀念,这个关系应该远超普通的同学关系。
半小时后,小江疲惫地回到别墅。
“你总算回来了!”那诗看着眼睛红肿的小江,对她质问道,“你去哪了?我刚回来,程瑞和焦明还没回来,我们都出去找了你好久。”
在二楼楼梯处被拦住的小江眼睛很红,她垂着脑袋没看那诗,有些倦怠地想要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
那诗不依不饶地挡在她身前:“你说话啊!知道你一个人瞎跑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吗?大半夜的,我还在外面喊了你半天!”
小江抬头看着她:“我让你找我了?你是想找我,还是想陪在程瑞身旁自己心里没数吗?”
虽然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从来没人挑明,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程瑞对小江有意思,对那诗总是不远不近的。
现在小江把话挑明之后,那诗眼中浮起一丝难堪,忍不住大声说道:“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担心你!你真没良心!难怪当时看着他出事!”
“我呸!”小江往地上吐了下口水,声音不屑:“就你有良心,有谁比你还会装?当时明知道谢怀不可能打你,你还装出一副自己害怕的模样,你那点小心思谁看不出来?焦明替你出头后,也没见你感激他,反而这些年把他当狗一样遛!你要是对他没兴趣就直接点说出来,在这钓着他做什么?”
那诗脸上青白交加:“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也在钓着程瑞?”
小江冷笑:“你去问程瑞,我有没有拒绝过?”
只是这事程瑞不会对外人说,小江也懒得提,又不是人人的性格都像那诗这样喜欢不动声色地炫耀。
别墅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俩人的争吵暂停,程瑞和焦明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焦明看到小江也抱怨了一句:“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啊?大家都很担心你,我们找了你好久!”
“滚你妈的。”小江现在一想到马上就要招魂见到谢怀,今晚指不定会咋样,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她指着焦明的鼻子骂道:“你少来,你是担心我,还是当那诗的狗,那诗想做什么你就跟狗腿子似的主动承包?”
就焦明这样子,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怎么会担心她?
只是那诗不想程瑞一个人单独跑出去找她,她想跟着,那焦明自然也会跟着。
都在这装模作样说担心她做什么?
焦明被她骂得目瞪口呆,虽然以前小江的脾气就不是很好,但也不至于这样,怎么出去一趟跟疯了似的?
焦明狐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被鬼上身了吧?”
小江没搭理他,只是看向程瑞。
她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程瑞,程瑞抬头看着她,对她问道:“你没事吧?是心情不好吗?”
小江别开目光:“我知道只有你还勉强算真心,但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她说完,推开拦在身前的那诗,走回自己的房间。
距离晚上开拍的那场戏还有两小时,这时间足够她好好休息一会儿。
几人看着她的背影都有点没能回过神,尤其是挨骂的那诗和焦明。
焦明:“神经病。”
那诗深吸一口气:“脑子不正常。”
焦明附和道:“她都看到鬼了,当然脑子不正常了。”
“好了,都别说了。”程瑞看着小江的背影,神色中划过些许疑虑,打算明天找小江单独聊聊。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喜欢小江,但——谁让小江是这几人当中最不稳定的炸弹呢?
面对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他自然要捧着一点。
程瑞收回目光,朝着已经完全掌控的那诗和焦明笑了下:“都休息会吧,等会还有场戏呢。”
焦明说道:“刑导也是,干嘛非要大半夜拍这种剧情,白天不行吗?”
那诗:“他说晚上我们更有代入感,更能表演出那种害怕的感觉。”
此时的另一间房间中,刑时正哼哧哼哧地抬着桌子,池星双手环胸站在门口看他一个人瞎折腾。
刑时说:“池先生,快来帮我搭把手!”
池星:“你折腾桌子做什么?”
刑时:“那大师说了,这桌子的位置要对着窗户。”
池星:“没必要。”
刑时:“真的?”
他看着抬到一半的桌子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对池星问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也没说。”
“……”
一阵沉默后,刑时又从角落里端着一个陶瓷罐放在桌上,罐子有篮球的大小,雕刻着古怪的花纹,里面隐约还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刑时将罐子放在桌上后,罐子还左右晃动了一下。
“大师说将那几人舌尖的精血滴在罐子中,再默念咒术就能召唤魂魄。”
他说着,又抬着两根小孩子胳膊大小的白蜡烛放在罐子旁。
“白蜡烛燃尽,想要召唤的魂魄就会出现。”
刑时接着又在桌子上添了一些供品,然后退到池星身旁,他这次学聪明了,主动问道:“应该能成吧?”
池星闻着罐子里的气味,将窗户打开透气:“你这罐子里有符箓和蝎子等东西?”
刑时对池星竖了个大拇指。
池星又看向那对白蜡烛,他蹙眉看了许久:“这蜡烛里有尸油。”
刑时:“……”
“挖槽。”刑时往后跳了一下,“那大师没跟我说啊!我昨晚还抱着它睡觉呢!”
池星站在窗口透气,那蜡烛的尸油普通人闻不出来,但在池星能闻到刺鼻的尸臭味,感觉这蜡烛拿出来之后,整栋别墅都蔓延着一股尸体腐烂的味道。
一道鬼气从玉佩中飘出,轻柔地覆在池星身前,那股让池星难以忍受的尸臭味顿时消散。
池星摸了下玉佩,给裴钦发了条消息:阿钦哥哥,你真好。
“等会儿拍摄我亲自来。”刑时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走到池星身边,双手合十说道,“b机位麻烦你搭把手,剩下的机位我用王家的智能摄像机暂时顶替。”
池星瞥了他一眼:“当摄影师不是不行,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刑时挥手:“没问题,给你加钱!”
小江几人在楼上休息了没一会儿就下楼化妆换衣服,等到几人来到拍摄的房间门口,都脚步微顿。
这间房布置得十分阴森,不仅桌子上的东西古怪,连门口都贴着白色的对联。
在刺目的白色当中,刑时又穿着一身红,要不是他脸色红润又笑眯眯的,他都能本色出演男鬼了。
小江看了眼站在窗边琢磨摄像机的池星,表情紧绷地走进房间。
她没和任何人说话,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房间里的东西倒是不多,只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
但桌上左摇右晃发出声响的罐子和那对白色的蜡烛让她心底发寒。
她走到桌子前,顺着池星的方向拉开一张椅子,满脸的视死如归。
那诗和刑时以及池星打了个招呼,选了小江旁边的椅子,她看到小江的表情还嘲笑了一句:“你这样子,看起来招魂跟真的似的。”
小江没吭声,只是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程瑞和焦明各自选了椅子坐下。
刑时给几人详细说了下这场戏,几人听到要咬破舌尖都皱了下眉头,那诗刚想反对,小江说道:“是要把血涂在嘴唇上看起来性感点吗?”
那诗神色一动,恐怖的场景,嘴唇上沾染鲜血的女主,这个画面会有种奇异的美感。
不过那诗不想咬破舌尖,她咽下刚刚准备直接拒绝的话,转而问道:“用道具不行吗?”
程瑞也点头:“对,用道具就行了。”
刑时:“用道具你们就知道是假的了,就演不出来那种感觉了。”
焦明完全无所谓,也不在意疼那么一下,他直接说道:“舌尖就舌尖吧。”
程瑞有点犹豫,但看了眼站在窗边的池星,还是答应了。
反正还有池星在,真遇到什么危险,池星也不会袖手旁观。
房间内的灯光一灭,房间内登时变得安静起来。
几人坐在椅子前,按照剧本的要求咬破舌尖将鲜血滴进罐子中。
在罐子打开的时候,那诗看到里面的黄符和蠕动的物体,灯光太暗,她看不清罐子里是什么在蠕动,但只凭想象更恶心了。她心中划过不舒服的感觉,眼中也带上几分惧怕,下意识看向刑时想要暂停拍摄,还是用道具代替算了。
但是刑时对她竖起大拇指,无声夸道:“刚刚那一幕的演技不错!”
演技一直是那诗心中的痛,被刑时这么一吹,她也不打算暂停了,又转回头将自己舌尖上的血滴进罐中。
小江面无表情。
焦明和程瑞不怎么怕罐子里的活物,但是程瑞看到黄符,心里也和那诗一样有点不舒服。
但他看其他几人都神态如常,也不好突然喊暂停。
鲜血滴进罐中后,程瑞本能般的立即合上盖子,感觉这罐子真是什么邪气的东西似的。
几人坐成一圈手牵着手,背着剧本上晦涩难懂的咒术台词,一股莫名的寒意逐渐在房间蔓延。
桌上点燃的火烛随着窗外的风轻轻摇曳着,刺鼻难闻的气味萦绕在几人身边,并且想要钻进几人的身体中。
白色蜡烛一点点燃烧着,池星站在窗边看着房间,还有心情和裴钦发着短信聊天。
刑时则举着摄像机,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蜡烛。
他在等,等他想见的那个人,不对,是那个鬼。
与此同时,下面的地府中,孟雨将荣院长推出自己房子,对他撵道:“你该回去了,你个活的妖待在地府做什么啊!”
荣院长:“那你跟我去上面?”
孟雨摇头:“来到地府的鬼想要再去上面要去街道处□□明,来回审核太麻烦了。”
谢怀就住在孟雨隔壁,他被孟雨和荣院长吵得不行,啃着苹果从窗口探出脑袋:“你就去吧,你看我想去都去不了。”
“你也想去阳间吗?”荣院长看着他额间的戾气,“你出不去是被封印了吧,你是要去上面杀人吗?”
谢怀嘴里吃着苹果从窗口跳了下来,他轻飘飘地落地,对荣院长说:“不是啊,我想去上面找一个人,跟他说——”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鬼消失在荣院长和孟雨面前。
孟雨愣了好几秒,卧槽了一声:“真是见鬼了!鬼还会无缘无故消失?”
荣院长嗅着空气中飘来的尸油味,恍然大悟:“有人在召唤他。”
在房间中的几人按照剧本闭着眼睛,小江眼皮微颤,感觉房间越来越冷,她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连带着和她手牵手的那诗和程瑞都在轻颤。
那诗在桌子下面踢了小江一脚,要是平时小江早就踢回去了,但今天的她完全没心情搭理那诗,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滴落在桌子上。
在白蜡即将燃尽的瞬间,窗口处猛地刮起一阵邪风,随即小江感觉到房间里更冷了。
房间里的温度倏地变低,别说小江,另外几人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程瑞皱紧眉头,刑时没说睁眼,那就是蜡烛还没完全熄灭,但他现在特别想睁开眼睛看看情况,怎么温度会降这么多?刑时是在房间里放冰块了?
刑时还是紧紧地看着蜡烛的位置,烛光发出啪的破碎声,随后房间里除了温度下降之外,蜡烛最下面的尸油也爆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但奇怪的是,程瑞几人就宛如闻不到这臭味一般,那诗还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刑时被尸油的气味熏到差点吐出来,他看向池星,发现池星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似乎闻不到这个味道。
他对池星比划了一个手势,池星没能看懂,挑眉看着他。
不等刑时细问池星用的什么法子闻不到臭味,桌子后面忽然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刑时忽地安静下来,他缓缓站直了身子,将手上的摄影机放在地上,然后目光死死地看着那道身影。
这道身影是半透明的,背对着众人,看不清他是谁,但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人!
招魂成功了!
这人影背对着刑时站了几秒,然后抬起手,安静的房间传来啃苹果的声音,随后他转过身,有些茫然地看着房间里的其他人。
他是站着的,从高度上首先看到了刑时,他先是一愣,在极度的吃惊之下又啃了一口苹果。
刑时和他对视了好几秒,他越发迷惑了,然后他低头看到离自己最近的小江几人。
霎那间,他瞳孔中的所有迷茫尽数褪去,只剩下属于鬼的戾气和冰冷。
池星靠在窗边打量着谢怀,他举着摄像机有些累,将摄像机放在窗口,让裴钦从玉佩中给他泡了一杯茶——只是这茶是凉的,池星喝了一口就差把茶水递给谢怀了。
“谢……怀。”刑时感觉自己舌尖飘出这两个字,很柔和的名字,喊出来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谢怀抬眸看向刑时,刑时身上的红色外套让谢怀眯了下眼睛,然后又咬了口苹果。
苹果已经被谢怀吃完,他顶着浑身的戾气很有礼貌地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然后垂眸看着小江几人。
刑时喊出谢怀的声音很轻,只有一直高度紧张的小江听到了,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对上谢怀冷冰冰的眼眸。
小江浑身一僵,然后大喊一声:“谢怀!”
随后她呼吸急促,心跳快到难以承受,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她这声大喊无疑平地惊雷,让闭着眼睛的程瑞几人全部睁开眼睛。
那诗皱眉骂道:“又来了,你到底在干嘛?拍戏也能提……啊!!有鬼啊!!”
她未说完话在睁开眼睛时忽地止住,目瞪口呆又惊骇欲绝地看着站在桌前的谢怀,尖叫声不受控制地从喉咙中钻出。
程瑞和焦明看到谢怀时同时一愣,在极致的惊惧下,焦明惊叫道:“谢怀?”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将椅子都掀翻了,但下一秒,他又腿软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谢怀。
程瑞倒是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他大口呼吸着,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谢怀,他也想站起身就跑,但谢怀的视线直勾勾地锁定着他,在谢怀的目光中,他根本动弹不得!
他两条腿轻颤着,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谢怀的那双眼睛吸走了。
他们招魂把谢怀的魂魄招出来了!谢怀来索命了!
小江胸膛剧烈起伏着,她被池星提醒过,反应最快,直接跪在地上要抱住谢怀的小腿道歉,但她扑了个空,没能触碰到谢怀,直接栽在地上。
她摔在地上好几秒,感觉自从自己火了之后,再都没经历过这么难堪的事了。
她眼眶通红,一时间内心复杂的情绪竟盖过见到鬼的恐惧,她听到头顶上传来谢怀迟疑的声音:“你没事吧?”
小江抬起头看着谢怀,这句话她从程瑞口中听过无数次,但每次都会觉得程瑞不是出自于真心,而是还抱有其他的目的,
至于那诗和焦明就更不用说了,更是不会真心关心她到底怎么样。
当年的几人就是如此虚情假意,也只有谢怀会真心实意地询问她到底有什么烦恼。
十年前的谢怀是这样,十年后的谢怀竟然还是如此。
她十年前害死了谢怀,原以为谢怀在见到她后一定是愤怒是仇视是不屑的,但没想到时隔十年的谢怀第一句不是骂她,而是问她“没事吧”。
这几个字比任何辱骂都让小江崩溃,她趴在地上放声大哭,抬起指尖想要触碰一下谢怀,但只是无用功。
和小江的失声痛哭不同,那诗几人浑身都在发抖,那诗直到此时才彻底回过神,谢怀的声音和活着的时候不同,以前是带着少年的清润,但现在是冰冷的寒意。
小江满心愧疚不害怕谢怀,但另外几人看到谢怀吓到魂魄都要飞走了!
那诗手忙脚乱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然后直冲池星的方向跑去,她张着嘴想要对池星说什么,但因为太过恐惧,失声到完全说不出话。
但没等她跑到池星身边,就察觉到池星身前也有股凉冰冰的寒意,这寒意比谢怀那边还要浓重,让她脸颊都刺痛起来,头也剧烈地胀痛。
她停下脚步惊魂未定地看着池星,都要怀疑池星也不是活人了!
那诗又转了个方向跑到门口,不管池星是不是大师,还是先跑出去比较安全!她想要打开房门,但不管她怎么用力,那门都纹丝不动。
焦明也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门口,他拽着门把手,但门把手都被拽掉了,门都没动。
那诗和焦明都转头惊恐地看着谢怀。
至于程瑞,他也想跑,但他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怀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诗对刑时吼道:“刑导,你还在那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们开门?”
她说着,还看向池星,也想对池星吼上一句。
但池星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回想起刚刚那股让她窒息的冰冷感,她挪开视线没敢继续看池星。
谢怀的视线一直凝在程瑞身上,程瑞呼吸很快,感觉下一秒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他声音颤抖地对谢怀道歉道:“谢怀,当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小心……”
“不小心的让她不打电话吗?不小心请来大师做法吗?”
谢怀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但现在却透着丝丝缕缕的红色:“这些是不小心吗?”
程瑞的辩解声全部卡在喉咙中。
刑时没理那诗,目光自始至终都看着谢怀,他亲眼看着谢怀的眼睛变成红色,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喊道:“谢怀。”
谢怀眼中的神色微变,他看向刑时。
刑时也看着他,和另外惧怕谢怀的几人不同,刑时的目光中带着惊喜。
“你真被招出来了!”
他下一句是:“我和池先生先出去,你解决完这几个人我们再进来?”
谢怀眼中的红色变得浓郁了几分:“解决这几个人?你是让我杀了这几个人吗?”
刑时摆手:“你没来之前我还担心这个问题,但我一看到你就知道,虽然十年不见,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发生过变化,所以你不会把这几个人弄死的。”
谢怀瞳孔中的红色变淡了些:“我变了很多。”
刑时摇头:“没变。”
“变了。”
“真没有。”
池星看刑时和谢怀跟小孩子似的争论,率先走到门口:“你们慢慢吵,我出去等你们。”
那诗看到池星走向门口,眼睛顿时一亮,对池星喊道:“池先生,您快开门,我也要出去。”
“他可以出去,你不能出去。”谢怀的声音从那诗身后响起,他从桌子后突然出现在门口让那诗尖叫一声,被吓晕了过去。
焦明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谢怀主动替池星打开门,对池星歉意地说道:“我一会儿就好。”
然后他看向刑时:“你也出去。”
刑时摸着鼻子走出去,对谢怀说道:“我不出去也行。”
谢怀身上的鬼气将他直接轰了出去,房间门也砰的一声被关上。
刑时站在门前听着里面的声音,没有任何声音。
他表情浮上焦急的神色:“谢怀该不会真把几人杀了吧?”
池星摇头,他出来前将小蛇留在了房间,谢怀真要有杀人的举动小蛇一定会阻止,里面也不会这么安静。
“鬼,尤其是厉鬼,会将人拉入梦境,让人重复一遍又一遍噩梦。”池星想起许久前从妖盟论坛中看到的《怎么折磨活人》的帖子,将里面的内容重复,“在梦境中,鬼可以让活人生不如死,尤其是本就害怕鬼的人。”
如果这几人真觉得谢怀的死和他们无关,也不会对谢怀怕成这样,几人分明清楚这件事每个人都脱不了干系才会在看到谢怀的瞬间吓到想要逃命。
而只要对谢怀惧怕,那就给予谢怀在梦境中肆意折磨他们的能力。
房间中的几人都被谢怀拉进梦境中,几人分别做着不同的梦,不是恐怖的噩梦,也不是经历谢怀生前的死,谢怀给他们安排了一场真实无比的梦。
几人梦中的所有经历都是现实中发生的,只不过后面的走向稍微有些不同。
小江的梦想就是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她也如愿在娱乐圈赚了很多钱,钱多到花都花不完,但在她每天都恨不得抱着钱睡觉的时候,那些被她糊弄的穷亲戚纷纷找上门。
她是从农村考上来的,家里很穷,除了她之外,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家里的亲戚也都很穷。
这些年她虽然在娱乐圈中小有名气也赚了不少钱,但一直对家里哭穷,说赚的钱还不够开销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是对家里人说出真实收入,这些钱很快就会从她的账户上落到家里的哥哥弟弟身上。
她瞒得很严,每次回家也穿得很朴素,说起娱乐圈就大倒苦水,说娱乐圈很难混,赚钱比吃屎还难,还到处都是潜规则,还说对其他人也要这么低调,要不然会被要求捐款。
家里的弟弟看着她的脸,对她说道:“那你就被潜规则一下呗。”
小江瞪了弟弟一眼。
弟弟撇了撇嘴:“都进娱乐圈了还自尊心那么高,所以你才赚不到钱。”
不过话虽这么说,一大家人都没什么文化,每次都被小江忽悠了过去,尤其小江爸妈听到捐款更是不爽,心想还好小江赚得不多。
在他们的心里,有钱就得自己花,捐款给别人的都是傻叉。
所以当村里的其他人询问其小江,家里也会说她没钱。
而等到小江等回到城市,她又是那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
她平时生活也是真的低调,就算家人偶尔从电视上看到她的动态,媒体报道的也是小江的勤俭,所以家里人完全没有怀疑过小江。
但不知道是谁把她每年都能赚很多钱的消息透露给老家的亲戚,家里的爸妈和兄弟姐妹都打电话询问情况。
她还是和往常一样试图敷衍过去,但这次的几人明显没那么好忽悠,弟弟说她白眼狼,赚了钱就忘了家里人。
小江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对弟弟说自己不像他,上学还有生活费,她大学的生活费和学费都是自己赚来的,这些年就算不怎么赚钱也会给家里爸妈钱,只是没给他钱,怎么就白眼狼了?
家里的哥哥弟弟让她等着,然后第二天一大家子就从老家来到帝都找她麻烦。
一家子看到小江住的高档公寓更是认定她存了不少钱,让她把那些钱都交出来。
小江被家里人理直气壮的模样逗笑了,说自己没钱,而且就算有钱,那也是她的钱,凭什么要交出来?
小江和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还被家里人录像,说要是不给家里一笔钱,他们就把这事曝光。
毕竟是公众人物,就没有不怕被曝光的,小江也不敢和家里硬着来,但就是说自己没钱,说她是赚了不少钱,但这钱都拿去投资了,没有他们要的这么多现金。
家里人自然不信,但小江却问心无愧,她自觉没说一句假话,因为她是真没钱,钱都放在信任的朋友炒股,剩下的钱团队的支出都勉强。
家里人嚷嚷着她把投资的钱给取出来,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上帮小江炒股的那个朋友。
但是小江的那个朋友早就人走楼空,家里人骂小江被人骗了钱。
小江不以为意,只说那个朋友本就是个喜欢到处跑着玩的性格,还说这钱一旦放进去投资,说不定会亏到一分钱没有,让他们就别盯着自己的钱了。
小江一边和家里人扯皮,一边也担心自己的钱,抽空联系了下朋友,然后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被家里人缠了这么久都心平气和的小江突然慌了,她换了好几个电话联系朋友,发现都联系不上,后面从别人口中,她所谓的那个朋友其实是个骗子!卷了好多人的钱跑路了。
小江的家里人听到这个消息对小江骂得更难听了,说她宁愿钱被人骗走都不愿意交给家里人,活该被人骗钱!
小江此时万念俱灰,她把钱看得特别重,认为钱就是一切,也曾经为了钱泯灭过良心,但现在她最看重的东西却以这种方式消失。
就算是做生意亏钱她都能接受,但怎么会被人骗了钱?
一想到别人拿着她的钱去潇洒玩乐,她胸口就一阵窒息,最后在梦中竟然被活生生气到心梗。
她被拉到医院的时候,听到医生对家里人说抢救之后去ICU的费用很高,家里人说没钱,不治了。
小江身体不能动,但心里还是清楚的,她想说自己被骗的钱只是这些年攒下的大部分,她还有其他的卡,卡里还有钱!
但她说不了话,家里人气她被骗了这么多钱,说她现在这样就是报应!
小江有钱,但是看不了病最后活活被拖死了。
死前的绝望和悔恨如同尖锐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内心,她浑身是汗的清醒,发现其他几人都躺在地上紧紧地闭着眼睛,她是第一个醒来的。
另外几人的脸色都痛苦不堪,她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瞳孔涣散,感觉刚刚真的死了,还是以一种她最无法接受的形式死去。
谢怀站在桌前,他打开桌子上的罐子,从里面拿出符纸,符纸在他拿出的瞬间就化为一阵灰飞消散在空气中,只有灼热的味道在空中若隐若现。
小江手腕动了下,眼角余光看到自己手表上显示自己的心率飙到了200,她捂着心口,对谢怀的方向问道:“我刚刚是不是真的要死了?谢怀,你是不是每天都想着我死?”
谢怀将罐子合上:“我刚死的时候每天都在盼着你死,我恨程瑞,但我更恨你。”
谢怀的脸色苍白,但说起仇恨时并没有像其他的厉鬼失控,他甚至还对小江露出一个笑:“但在下面待久了,仇恨这个东西虽然还在,但我已经不想着怎么弄死你们了。”
“死了一了百了,但只要你活着,你每天都会生活在痛苦之中。”
小江扶着墙站起身,她身子虚弱,站起来后也是靠着墙:“只有我在后悔。”
谢怀对她开朗地笑了下:“因为另外几个人比你还坏。”
小江看着谢怀脸上的笑有些恍惚:“刑导说得对,你和以前比起来一点都没变。”
“你别被他误导,我可是厉鬼,怎么会没变?”谢怀又拿起桌上的白蜡烛,然后走到程瑞和焦明身旁掰开俩人的嘴,将那蜡烛里的尸油滴进俩人嘴里。
小江浑身一寒,程瑞和焦明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泛紫。
谢怀又走到那诗身前。
小江虽然一直和那诗互相看不顺眼,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其实那诗当时没做什么……”
程瑞和焦明在推搡谢怀,她见死没救,但那诗只是在一旁劝着谢怀放弃机会。
谢怀:“就是她怂恿程瑞来找我的,她跟程瑞说,你喜欢我,说正好能趁着这个机会给我一点颜色看看,让我在你面前丢面子。”
小江一怔。
“你们啊,真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垃圾。”
小江没反驳,她低下头,说了一个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