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欢喜
孙渠鹤坐在屋瓦上,仰头百无聊赖地看着着天边将圆未圆的月亮,手中石子抛了几下,又丢出去。
她放眼望向眼前的万家灯火,觉得东湖城自她小时候就时常这样热闹,不过从母亲去世那一年起,原本便古板严厉的父亲脾气越发古怪,整日埋头剑法,对她的训诫也一日严苛过一日,只为了百年来整个家族魂牵梦萦的那一剑——那据说是开宗立派的孙氏先祖曾斩出过的一剑,剑芒刺破苍穹,天光倾泻而下,仿若神境,此乃仙道对飞升、长生的追求之肇始。
只是从那以后,再也无人达到那一剑的境界,家门辉煌不再,自然不会甘心。
身后哗啦一声,有人跳上了屋顶,玄鸦被惊得蹦了两下。孙渠鹤回头一看,是晏伽和顾年遐回来了,显然玩得很尽兴,一人还拿了一盏花灯。
“这不是往水里放的吗,拿回来做什么?”孙渠鹤问道。
晏伽递给她一盏,说:“顺手给你们带回来的,桑岱人呢?”
孙渠鹤一愣:“没跟你们在一起?”
几人面面相觑:“没有。”
“他是不是玩疯了?”晏伽坐下来,将原本带给桑岱的那一盏灯放到旁边,“我进传音灵阵里问问吧。”
他调动灵识展开阵法,叫了半天却不见桑岱应答,正疑惑着,就看到院外走来一人,垂着头没精打采,正是桑岱那厮。
桑岱抬头瞅见了几人,叹了口气,轻功跃上屋顶,也一屁股坐下去,托腮望着月亮,满面愁云惨淡。
“你挨人家打了?”晏伽诧异道。
桑岱忽然就变得很忧伤,扭过脸看了看他,还是叹气。
顾年遐:“我懂了,他漏气了。”
晏伽拍拍他:“你不太懂。”
就这样,桑岱和孙渠鹤坐在两边,叹息声此起彼伏,听得晏伽不由得回想起自己的人生悲惨、颠沛流离,一时间悲从心头来,也长叹一声。
“你们都怎么了?”顾年遐平白无故听了一耳朵叹气声,觉得很奇怪,“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晏伽将另一盏花灯丢给桑岱,说:“走了年年,不陪他们在这儿伤春悲秋,我们回去睡觉。”
桑岱接过花灯,毫无兴致地看了一眼,起身朝着客房走去:“我也回去了。”
他逃离似的翻下屋檐,窗子咣当一声紧紧闭上,之后便再无声响。
“他到底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精神得像只猴儿似的。”晏伽不解,“钱被偷了?”
顾年遐想了想:“是不是因为我们没带他放花灯?”
晏伽否决:“肯定不是这样。”
几人正要分头各自回去,忽然听得桑岱房中噼里啪啦一阵,像是什么东西撞上的声响。晏伽最先反应过来,立马甩出刀跳了下去,找到桑岱所在那间房的窗子,一脚踹开,从窗沿翻了进去。
“什么事?”
他提刀便要逼近内室,忽然看到帐子后有人影晃了晃,接着便是桑岱的声音:“没事……不用过来不用过来!我要睡觉了!”
晏伽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没再向里面走。
顾年遐和孙渠鹤都追了进来,却被晏伽伸手拦住:“他没事,自己摔了一下而已,不必管他。”
顾年遐吸了吸鼻子:“可是……”
晏伽看了他一眼,小狼立即心领神会,也后退了一步,伸着懒腰说道:“那好吧,我们回去睡觉。”
孙渠鹤肩头的玄鸦扯着嗓子叫了两声,被她一把掐住脖子:“疯鸟,叫什么叫!”
她倒是不明就里,只看晏伽都不打算管了,也不好再打扰,转身回了自己房中。晏伽翻窗户走之前又朝内间看了一眼,眼底意味深长。
两人出了客栈,没有立刻回浒山亭,而是在街上守株待兔。果然,不多时便从客栈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后面巴巴跟上来的是桑岱,前面提着荷花灯的绿衣少年摆着张脸,容貌稚嫩清秀,竟然是怀钧。
“你又怎么了?”桑岱苦恼地追上去,“不是,你怎么一来就不给我好脸色瞧啊?”
怀钧猛地一停,桑岱咣当一声撞上他后背,脑袋都撞晕了,踉踉跄跄往后退去,被少年一把扯住手腕,眼看面色阴沉至极:“不是告诉过你,遇见我师父要说一声吗?先前在传音灵阵里叫你半天,理都不理我?”
桑岱揉揉脑门,心虚道:“有点事,忘记了……”
“那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回去。”怀钧甩开他,扭头便走。
桑岱无奈道:“都说了带你去放花灯,怎么又不认账了?”
怀钧这才顿住,看了一眼手中的荷花灯,眼底犹豫着,“这东西真难看。”
“你师父买的。”桑岱如实道。
怀钧:“……仔细一瞧,做工精巧,还是很耐看的。”
晏伽:“……”
怀钧四下看了看,眼下已近子时,街道上行人冷清,也没人注意这里,便先是故作矜持了片刻,才倨傲地点点头:“看你想放得不得了,那便走吧。”
桑岱很实诚:“我没有很想放啊?你要不想就算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回走,被怀钧一伸手扯着衣领拽回来,微愠道:“走。”
两人一路去了湖边,这里已经没几个人,东湖城倒不如金陵那样火树银花不夜天,入夜后还是相当安静的。怀钧蹲在湖边,绣工精致的云纹绿纱袍被随意卷着搭在膝上,袖口也挽起来,手捧着一盏花灯打算往水中放。
“等等。”桑岱伸手拦住了他,歪了歪头,“就放一个,孤零零的,多不好。”
“那又怎么了?我向来一个人。”怀钧就不如他大惊小怪,“放就放了,磨磨蹭蹭的,灯芯都要烧完了。”
桑岱想了想,站起身向后跑去,“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怀钧百思不得其解地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桑岱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另一盏新的花灯,随手划了一团火点燃灯芯:“来了来了,两盏一起放,比孤苦伶仃的好看多了。”
怀钧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任由对方将花灯与自己的放在一处,随水飘走了。
桑岱目送着花灯与湖面上团团簇簇的灯火融为一体,手托着脸,看上去又在发愁。
“你整日摆着个要哭不哭的脸做什么?”怀钧皱眉问他,“开口也净说些丧气话。”
桑岱沮丧道:“又不是人人都要和你一样,灌了鸡血似的起早贪黑练剑。你这一来可好,我又要大早上的被你抓起来练剑了。”
怀钧怒道:“过几日便是仙盟大会,你要随我一起去的,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掌门呢,说出去不给人笑死?”
桑岱色厉内荏地顶嘴:“到时候我跟在你后面不就行了?我又不说话不比试,谁认得我?”
怀钧跟他较了真:“自重者人重,自轻者人轻,你既然承一门上下之荣辱,就该先把自己当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掌门!否则谁愿意敬你师门半分?你身后那把剑便是你们不留行的徽印,到时将它摆出来,有人问起你便如实说。”
晏伽靠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柳树上,半阖着眼睛,赞许点头:“说得不错。”
小白狼崽盘在他胸口,身子一起一伏,也在听着。
桑岱缩了缩脖子,说道:“说得轻巧,谁会信我……”
怀钧立刻道:“有我为你作保,我说你是掌门,你就是。”
桑岱愣了,盯着他半晌,默默撇过了头。
“你不是来找你师父的么?刚才他进来,你怎么不出声?”桑岱闷声问道,“你知道我不会撒谎,还替你掩盖,差点就露馅儿了。”
怀钧噎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我见他和那魔族在一起,觉得不便罢了。等我回头寻了机会,再好好见过我师父吧。”
晏伽看着那两人,“啧”了一声,不过转念便又有些欣慰。若是自家徒儿交到了新朋友,他也能放心些,不必日日担心对方总是憋着不肯与人交心了。
“他们怎么也来放花灯?”顾年遐问道,“你徒弟不是不喜欢他吗?”
晏伽摇头:“我哪里知道?交朋友向来随心所欲,只看眼缘,一见如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顾年遐:“哦,那我们也叫一见如故。”
晏伽笑了笑,心说小狼举一反三的本事倒是越发精进,不过自己当初确实只觉得狼崽子烦人,从未想过以后的事。
看来这世上缘分,兜兜转转总是如此。
回到客栈,顾年遐迷迷糊糊往房里走去,却还想着洗澡。小狼毛每天都要洗,他受不了自己身上脏兮兮黏糊糊的,抱着晏伽的脖子,轻声说要对方陪他一起洗。
晏伽自己去打来了水,慢慢烧热,看着床上鸡啄米似的昏昏欲睡的小狼,叫了一声:“来吧,脱衣裳。”
顾年遐站起来,开始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衣裳,从外袍到里衣,最后是贴身的内衬、亵裤,很快就褪得干干净净,白得一尘不染的尾巴跳了出来。晏伽就站在那里瞧着他,神情淡淡的,等顾年遐走到近前,忽然伸手将人揽过来,堪堪遮住身上几处不可明视的地方:“不准给其他人碰到你的尾巴。”
“只给你碰过。”顾年遐搂住他脖子,被顺势抱起来,亲昵地蹭着对方。
几簇水花溅起,顾年遐的手陡然抓紧木桶边缘,指尖发白,一寸寸失掉血色,又被另一只更宽大的手掌轻轻挑起,紧扣住五指,顺着凌乱的水面起伏。
“唔……晏伽,有点、有点太……”
“怎么了?”晏伽停了停,吻上眼前湿漉漉的脖颈,上面浅浅的疤痕让他有些在意。
“水……”顾年遐吞吞吐吐道,“水好热……”
晏伽低下头,“我看看。”
顾年遐抖了抖尾巴,尾根处一片透红。他试图回头去亲吻晏伽,却被按住了手,不由分说拽着往自己肚子探过去。
“自己摸一摸。”晏伽张口轻轻叼住小狼耳朵,“鼓鼓的。”
顾年遐愣了一下,脸上顿时烧起来。他要挣脱晏伽,手却被更用力地按上去——晏伽的法力填注了他浑身的经脉,轮廓分明,宛如他日日夜夜逐渐被思念和欢喜撑开的骨骼。
耳朵也被咬得生疼,那一瞬间,顾年遐心想晏伽大概是很坏的,又在欺负他,但这夜依旧是他甘心的陷落。
晏伽眼中渐渐只剩下顾年遐颈上的伤疤,看得出了神,动作越发猛烈却不自知。紧接着,他推了一把顾年遐的后腰,埋头猛地咬住对方脆弱的后颈。
顾年遐绷直了身子,被咬得颤抖不已,哼声也慢慢变得溃散,仿佛呜咽着求饶的小狼,尾巴卷着晏伽的脚腕,是在示弱、讨好、索要。
晏伽被血腥味刺激得回神,看到自己方才下口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新的咬痕,沁着血珠,堪堪覆盖在那旧伤之上。他立刻抬起了头,手指揉着顾年遐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咬疼你了?”
顾年遐眼底凌乱,摇了摇头:“……还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