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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不要他了

第110章 不要他了
“小书斋?”
晏伽手托着下巴,另一手转着毫笔,点了点头:“话本里不都有那种行事不留名的大侠吗?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你看话本看傻了吧。”展煜嗤笑,“这些事仙巡官自会去做,要什么大侠?”
晏伽在桌子下踢了踢他:“不带你,我和萧九玩去。”
展煜不悦:“当然不行!两个人实在寒碜,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加入你们,不过你确定这个盟社就叫‘小书斋’?也太随意了吧。”
“随意有随意的好处,刚好我们这个盟社的宗旨便是出入随意,要走要留都可,不强求。”晏伽说,“对了,那个温哲久不也来了?我们去拉他入伙如何?”
展煜不可思议:“他?我可不去,你自个儿去吧。你第一天认识这个和尚吗?傲得要死,谁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加入你这么个可笑的东西。”
晏伽一拍桌子,信誓旦旦道:“就凭我的面子,他会不来?你们瞧着吧,我亲自去游说他!”
“我拒绝。”
温哲久眼皮都没抬,坐在那里搓他那串锃亮的佛珠。晏伽看了看一旁幸灾乐祸的展煜和萧千树,清了清嗓子,坐到温哲久对面:“这位师父,想成佛修成金身,眼界可不能这么窄。”
“我不想成佛。”温哲久神色未动,“出去。”
“我说你这个人别敬酒不吃……咳,你们出家人是不是不能喝酒啊?”晏伽好容易压下脾气,又说,“酒肉破戒,那点心什么的总能吃吧?要不要跟我们下山去玩?反正你待在这儿也不和人讲佛论道,怪没意思的。”
晏伽也觉得温哲久实在是不像平日所说的那种“出家人”,从前他和乐佚游说起这人十分不近人情,他师尊却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叹息道:“未曾了却身前事,因何出家避红尘。这孩子原本并非佛门中人,却因他人孽缘坠入缚网,如今不知己身为何而修佛道,实在是惜哉,惜哉。”
温哲久被晏伽缠了半日,也烦得要命,将手中经卷佛珠一放,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听说你这几日跟人论道,个个被你说得哑口无言,我倒想听听,你到底都会说些什么。”
晏伽坐没坐相地靠着书案,手搭在膝上,说道:“当然可以,不过要是我讲服了你,你就得答应加入小书斋,怎么样?”
“一言为定。”温哲久难得点头。
那也是一桩可以称作美谈的轶事,两人在书斋里对坐讲论了整整三日,从未有人踏出过一步。起初展煜和萧千树还在旁听着,后来实在是觉得晕头转向,又困又饿,便悄悄遁了。
三天后,书斋的门开了,温哲久一身素净法袍走出来,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但是晏伽坐在书斋里,望着手边笔走龙蛇的墨迹手稿,对走进来的展煜二人笑了笑:“成了。”
“他答应了?”展煜难以置信道,“你跟他说什么了啊?”
晏伽摆摆手:“没什么要紧的,大概他被我折服了吧。咱们小书斋又拉进来一个人,往后可能真的能在仙道中打出名号呢。”
他起身要走,忽听得身旁檀香架后面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扭头一看,一团毛绒绒的白色埋在散落的书卷堆里,正拱来拱去的。
晏伽眉头一皱,伸手扑开最上面的一卷书,那只小白狼的脑袋就露了出来,吐着舌头仿佛在笑,尾巴也从后面弹出来,摇摇晃晃的。
“这是你救的那只小狼?”萧千树惊奇道,“居然没有死。”
晏伽将小白狼提到自己腿上,按在怀里揉了揉:“命大,我给救活了。不过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躲在这儿的?”
小白狼照例向他翻肚皮,撒着娇求摸。晏伽无奈只能将手按在那软乎乎的狼肚子上,一圈圈揉着:“真是个祖宗。”
边上两人目瞪口呆:“你、你这,居然能跟摸狗似的?这真是狼吗?”
晏伽晃了晃另一只手上还未好全的伤口:“不是狼难道是兔子?刚捡回来那天咬的,差点连皮带肉撕下一层。不过这狼崽通人性,知道咬错人了还跟我赔不是。”
展煜的手痒痒起来,吞了半天口水,问道:“我能摸摸吗?”
晏伽:“那你得问它。”
小狼崽原本还在晏伽腿上享受,一听这话立马跳起来,浑身的毛都炸开,龇着牙冲向展煜,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显然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不给摸算了。”展煜讪讪地收回手,“真凶。”
“它这样是好的,至少不会是个人就亲近,要不然肯定还会被抓第二次的。”晏伽说,“等它伤再好点,我把它放出去。”
萧千树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只小葫芦,抛给了小狼,它很新奇地拿前爪按住,然后扑咬几下,仰面翻倒在晏伽身上,用四只爪子轮流蹬着玩,不亦乐乎。
狼崽子还很小,但吃得却多,晏伽每天要喂他四顿、喝许多水,直撑得肚皮滚圆不能动弹,才钻进他怀里让按肚子。这次跟他在书斋里待了三天,出来之后便埋头狂吃,饿死鬼投胎一般。
晏伽简直怀疑自己不是捡了只狼崽,而是捡了条小狗回来,这黏人劲儿他甚至都没在狗身上见过,每天早上睁眼起来看他不在床上就要呜呜唧唧地叫,幼小的嗓子尚且发不出那种威严的狼嗥,只能用这种声音到处找人。
但是有这么个小东西陪在身边,也算是了却他一个人平日里修炼的寂寥之感。
仙盟大会之后,晏伽又回到了从前那种鸡鸣而起、日入方收的日子,连和那些交好的同门都甚少碰面了。小狼被他藏在山塘深处,很听话地不再乱叫,只在每天他出门时依依不舍地起来送,回来又摇着尾巴蹦来蹦去迎接,连晏伽都觉得,要这真是条小狗崽就好了。
晏伽有时也一个人在山塘挑灯夜读,钻研一些从各处搜罗来的残卷孤本,小狼困得睁不开眼,却还是要在书案旁陪他,点头如鸡啄米,一直到晏伽也困了熄灯上床,才跟着钻进被窝。
他练剑,小狼也蹲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爪子时不时挥两下,似乎也想耍剑玩玩。
他写字,小狼就咬他的笔杆,拨弄笔上的穗子玩。晏伽用行楷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捉着狼爪子一个个认,教它怎么念,小狼瞪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好像真的在记那两个字如何写。
可惜这小白狼不能一直留在越陵山,毕竟是只野兽,总有一天会展露兽性,晏伽也不能不顾及同门师兄妹。
而且狼就应该待在山野林间,自由自在的,不能和人住在一起。
“听到没有啊?”
晏伽拿笔杆子戳了戳小狼的鼻尖,被啊呜一口咬住,叼在嘴里与他拉锯。他坏心眼地一松手,小狼就连同毛笔一起仰翻在桌上,墨汁弄脏了白色的皮毛,星星点点的。
晏伽捶桌大笑,被气恼的小狼一头撞上来,满身满脸也沾了黑墨。
“你既然能听懂人话,为什么还会被抓呢?”晏伽用帕子把自己和小狼都擦干净,问道。
小狼歪着头思索了片刻,就跳到桌角,爪子碰了碰一个兔子摆件,然后又蹦到兔子面前,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接着尾巴一甩,竟然又拦在了兔子身前,同样是炸毛防备的模样,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晏伽试着解读:“你是说,你是为了保护要被抓的什么小兽?”
小狼点点头,猛扑过来咬住桌上的笔山,装模作样地争斗了一番,又似乎是寡不敌众般,咣当滚下了桌子。晏伽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捞,却见小狼已然灵活地翻身爬起,爪子抬了抬他的靴子,撬开一道缝隙,接着将尾巴放了进去,抬头瞅着他。
“你打输了,被抓了。”晏伽恍然大悟,“他们欺负你,还踩你的尾巴。”
小狼很使劲地点头,眼角也耷拉下来,晏伽竟从中看出了几分委屈。
于是他俯身将小狼抱起来,圈进怀里,很疼惜地摸着肚子和尾巴:“真可怜,以后可别下山来晃了,一些人很坏的。不过也有好人,比坏人多,但是你分不清的。”
小狼哼哼唧唧的,明显是委屈坏了。
狼崽子近来越发黏晏伽,这让他觉得不好,虽然自己也早就舍不得这只小狼了,但往后越来越难以割舍,还让他怎么干脆地放走。
晏伽心想,等小狼尾巴后面的毛长全一点,他就把它放了。
几天后,晏伽坐在山塘的院子里刨木头,苏获过来给他送霁苍长老做的点心,见他竟然在忙活些修炼以外的东西,甚是诧异:“你这是在做什么?狗窝吗?”
“这个……鸟窝。”晏伽面不改色地扯谎,他并不想让再多人知道自己偷偷养了个小狼,否则人多耳杂也会惹出麻烦,“我要放到屋顶上的。”
苏获点点头,也没多问,放下东西就走了。
这是个小狼窝,刚好能塞下那只软垫。但是小狼不爱在里面睡,晚上还是要贴着他。
晏伽心想不能让小狼总这么在房里闷着,于是趁着几次空闲的时候,拿衣裳将狼崽裹在怀里,御剑去了映流谷,这里几乎无人打扰,是个独自修炼、顺便放小狼撒欢儿的好地方。
他打坐入定,小狼玩累了就翻起肚皮躺到他双腿之间,十分安然地睡去,四仰八叉,梦中还在发出哼哼的叫声。
数着日子,他养这小狼崽已经近半年了,奇怪的是一顿顿肉喂进去,竟然没见这小东西长大多少,真是奇也怪哉。
小狼的伤早已彻底好了,晏伽只不过是贪心多将它留了几月,但眼下也到了不得不放走的时候了。
乐佚游要带他去香绝谷修炼一段日子,下次回来怕是要等到三月后,他当然不可能带着小狼一起去,更不可能把它自己留在越陵山。
想了很久,在一个晴天,晏伽用布条蒙着小狼的眼睛,御剑飞出了很远,找了个山清水秀、又没什么猛兽的山界才落下来,轻轻将小狼放下,解开布条,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小狼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他仿佛要走,急忙追上来,嗷嗷叫着,不肯放他。
晏伽就怕这个,他也于心不忍,但眼下实在是别无他法了:“去去,回林子里去,好好长大。”
他一狠心,御剑就走,没想到小狼就在下面追着他,跟了很久很久,直到晏伽以为应该没在追了的时候,低头一看,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竟还在跟着,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真不听话!”晏伽气得又飞下去,看着小狼跑得气喘吁吁,实在是心疼,“你追我干什么?你是狼,就应该在林子里住的。”
小狼一头扑进他怀里,爪子死死勾着他的衣襟,大声叫着不让他走。
晏伽没办法了,只能拿出先前为保万无一失而随身带的鸡腿,将小狼又抱回那座山下,把鸡腿放在它面前:“吃吧,吃完这个我带你回去。”
小狼最喜欢吃鸡腿,爬上去就撕咬起来,吃得渐渐什么都忘了。晏伽在它后颈上抚来抚去的那只手是什么时候拿开的,它也没注意到,只是在啃完鸡腿心满意足地转身找晏伽带自己回去的时候,发现背后早已空无一人。
小狼沿着山路跑了很久,也没有看到晏伽的影子。它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四面都是山,它分不清越陵山在哪里。
它低下头,伤心地叫了几声。
可是晏伽还是没出现。
晏伽走了,不要它了。
【作者有话说】
年年:我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委屈)
PS:阿晏的做法是不对的,大家不要模仿,不可以把雪原狼放生到森林里,就像不可以在内陆湖里放生订书机,这样是不正确的,更何况是放生自己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