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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南域有个状元城, 城里书香气很浓,走在街上总有人莫名其妙要考考你。

第42章

南域有个状元城, 城里书香气很浓,走在街上总有人莫名其妙要考考你。
沈越冥想在路边买串糖葫芦,小贩非要跟他对两句诗, 他没对上, 遭了笑话。

他黑着脸回来, 恶狠狠咬掉第一颗山楂, “太过分了!他就这么对待顾客?我又不是不给钱。”

凌无朝顺了顺他头发,“不要生气,我们来之前就知道这座城与众不同。”

沈越冥哼了声, 把糖葫芦喂到他嘴边,让他咬掉第二颗,“办完事赶紧走, 我跟这座城气场不合。”

“嗯。”

昨天半夜,鬼公子遣鬼来信, 说有了合欢界主阿潼的踪迹,就在状元城里。

这城里都是群文化人, 喜欢读书,热衷功名, 就算现在没官让他们做, 他们也效仿旧朝,自行在城里举办科考。

城里的人家, 一代一代都盼望着孩子中状元,他们不往别的地方走,就窝在城里读书考试,考上状元就是一生的荣耀。

两人行至一座古朴的住宅前,还未走近,就听见一阵喧闹。

住宅大门紧闭, 一个低眉丧眼的老头被带刀门徒一左一右架着,朝门里大喊:“青大人!求你救救我老郑家吧!我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啊!”

门徒一脸不耐烦地把他往外推。

“姓郑的,你有完没完?青大人日理万机,你家那点事别来烦他!”

另一个门徒嗤一声,“就是,郑员外,你儿子读书读不好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们青大人怎么帮?”

“不是的,我儿锦安你们是认识的啊!青大人也曾夸过他有状元之才,如今变成这样……肯定是有人害他!求青大人帮我查查吧!”

两人站在不远处观察,凌无朝轻声问:“就是他?”

“嗯,这郑员外天天来狂刀门驻地求助,都没人理他,小宁说,闻到他身上有很浓的鬼气,阿潼十有八九就在他家。”

阿潼是只千年修为的大鬼,鬼公子觉得自己若贸然现身跟他起冲突,整座城都要遭殃,非让他俩先来探,自己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郑员外又吃了闭门羹,唉声叹气地转身上了自家豪华大马车,刚坐下,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吓一跳。

“你们……!”

“嘘——”

“我叫沈大天,这是我师弟凌小天,我们是专职抓鬼的修士,你是郑鸿郑员外吧?”

“是、是我。”郑员外打量他两人,看他们虽然形迹可疑,却也相貌端正,仪表堂堂,稍稍松了口气,“两位修士刚才说,抓鬼?”

“对,我闻到你身上有很浓的鬼气。”

说着,沈越冥指尖就挑起一丝红色灵光,在他周身一绕,引出团黑气来,“你看。”

郑员外却不怕,只盯着那团鬼气,怀疑地皱起眉,“我郑家向来家风清正,家中人个个行事磊落,为何会惹鬼气上身?”

他本就长了一副苦相,再一皱眉,更显得愁怨深重。

“你不惹鬼,鬼却不一定放过你啊,有些鬼就是喜欢找一些清正人家。”

“我问你,郑员外,近来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坏事?十有八九是鬼在给你捣乱呢。”

郑员外长叹一口气,“不瞒你说,家中别的坏事没有,就是我儿锦安近来十分反常,书读不进去,文章乱写一气,几次小考的成绩更是一落千丈,没几个月就要大考,我家还指望着他夺魁,拿个状元回来,如今……哎!他竟然连名都不愿意报,要直接放弃,这是我家最坏的事了!”

郑员外年纪大了,鬓发灰白,虽衣着富贵,却遮不住满身的憔悴,更别说此刻缩在马车一角,低垂着头,整个人被愁绪笼罩,更显得可怜。

“两位修士,你们刚才说我家中有鬼,是真的还是假的?若你们是骗子,只因听见我在青大人门外哭诉,想来骗些钱财,那我可以直接给你们,就不必费心设计了。”

两人皆一愣,沈越冥眼眶微热,“郑员外,你……”

郑员外说着就要给他们拿钱,沈越冥按住他的手,哽咽道:“不,郑员外,我们不要钱,我与师弟在落仙大陆流浪,第一次碰见你这样的好人,我们免费给你驱鬼,你管我们几顿饭就行。”

郑员外的手微微颤抖,“这么说,我家是真的有鬼?我儿也是被那鬼影响,才……”

“这我们要去查了才知道。”

沈越冥抹抹眼角的泪,“郑员外,为了不惊动你家中那鬼,我跟师弟扮成你外面请来,专为你儿补习功课的教书先生,怎么样?”

“教书先生,”郑员外面露难色,“二位的学识够吗?我郑家从不请没学识的教书先生,不然我对不起祖宗,让我来考考……”

沈越冥忽然一声痛鸣,埋首在凌无朝肩头,“你这是干什么,郑员外,我跟师弟浪迹天涯,自然没什么学识,我们是为了去你家抓鬼,这是伪装啊!你要考我们,这不是羞辱人吗……”

他说着就痛不欲生,觉得自己真的被羞辱到了,想要跳车,郑员外急忙应允了他,表示愿意暂且违背祖宗,助力他二人抓鬼。

凌无朝揽着脆弱的沈大天,拍着他的肩轻哄,在他耳边悄声说,这戏太过了。

沈越冥冷哼,“这算什么。”

这状元城里所有人都爱没事考考你,他进城没多久就在街上受了好几回挫,从现在开始,谁都别想再考他!

“教书先生?老头子,你又从哪儿请了厉害的先生啊?让我来考考……”

沈大天捂着心口一声痛呼,吓得郑员外急忙把夫人拽走。

郑府很气派,比狂刀门驻地那座宅子都大出好几倍。

郑员外拽走夫人就没再出来,不多时,有仆从来引他两人进去,穿过几个走廊,带他们进到了一个大院落。

刚进去,沈越冥就倒吸一口气,这院里有不下十个教书先生,年轻的,年老的,戴眼镜的,蓄胡子的……每个人都拿着书本,在院里你考我、我考你地酣战。

仆从介绍他俩,“这是两位新来的教书先生,沈大天和凌小天,从此就在这院里和各位先生同吃同住了。”

话音刚落,所有先生都目露精光看向他俩,最近的一个老先生率先开口,“不知两位同行出身哪个学府?让老夫来考考……”

沈大天忽然上不来气,晕在了师弟怀里。

众先生惊诧:“沈先生怎么了?”

凌小天拖着他,抱歉道:“我与师兄从北边来,舟车劳顿,师兄一路与人互考,实在疲乏,等我们休息好再拜会各位……”

边说就边迅速进了房间,关紧房门。

新来的先生刚进院就被考晕了,很快通过仆从们的闲聊传到前院,飘进少爷贴身书童的耳朵里。

少爷今日的试卷又做得一塌糊涂,正在火辣的日头下罚跪,书童蹲在一旁给他撑着伞,说笑似的讲给他。

“连那群蠢家伙都辩不过,新来的先生学识必不如你。”

这书童是个年轻男子,长了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肌肤红润,眉眼带俏。

郑锦安目光轻垂,落到地上铺展的,乱答一气的考卷上,“学识够用就好,总归能入父亲的眼,领他的薪水。”

书童蹲在他身旁,撑着脸看他。

那张试卷上狂言乱语,满纸胡话,连名字都歪歪扭扭填错了位,答卷人却生了一副云淡风轻的君子相,即便已经受罚一上午,依然脊背挺直,跪姿端正。

书童打了个哈欠,伞晃了晃,撒手要丢,“手酸了,锦安。”

下一瞬,伞柄就被人握住,一白衣男子出现在他们身后,黑发映着日光,唇角带笑,接手了他们的伞。

与此同时,黑衣男子蹲到他们身前,拿起地上那张试卷,一眼看见中央那行巨大的红墨草书,碾压在试题之上。

“蠢材聚金殿,状元入鬼渊……”

沈越冥笑了声,“初次见面,郑公子,我俩是你新来的老师,我是沈大天,他是凌小天。”

郑锦安颔首,恭敬道:“沈先生,凌先生,我白日受罚,晚间自习,明早才能受你二位教导。”

“行。”沈越冥把试卷给他摆回原位,问书童,“你手还酸吗?别让凌先生打伞了。”

书童伸手接住伞柄,他的柔韧度极强,脖子几乎以弯折的姿态向后,仰面看着凌无朝,唇角向外挑出一个大到诡异的微笑,“不酸了,多谢凌先生。”

就算沈越冥没有第一视角看见,回去的路上依然心有余悸,问:“他是不是吓你了,害怕吗?”

凌无朝本来要摇头,想了想,点头,“有些怕。”

沈越冥感同身受,怜爱地摸摸他脑袋,“辛苦了。”

两人避开院里的教书先生,从侧门溜回房间。

沈越冥坐在桌前倒水,“我刚才看,郑公子手心有伤。”

凌无朝回:“他那样答卷要受罚,戒尺打的。”

“这么大了还要挨戒尺打,我就没挨过。”他问凌无朝,“你呢?以前那么笨,沈郎会打你手心吗?”

“不会,沈郎从不打人手心。玄璋玄珂犯错,沈郎会让他们提枪去院里教训,我犯错,沈郎就把我叫进房里,让我趴在你腿上……”

沈越冥:“好了。”

“我还没说完。”

“我已经知道了。”

凌无朝站到他身旁,手指戳戳他掌心,“沈郎很久不教训我了。”

“我教训你干嘛?没见过上赶着找打的。”

“沈郎打的话,我喜欢。”凌无朝说着就俯身到他耳边,“要试试吗?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你太变态了,凌小天,对你师兄放尊重点!”

凌无朝轻笑,“好,我错了,师兄。”

“……”

明明是第一次听他叫师兄,沈越冥心底却涌起一股怪异的熟悉感。

“凌无朝,再叫一声。”

“师兄?”

“再叫。”

凌无朝隐隐意识到什么,蹲到他腿边,仰头看他,“我们初识那几年,我都是跟玄璋玄珂一起叫你师兄,你把我带进房里教训时,我也是喊着师兄向你求饶,要你轻些……你是不是有印象了?”

他这么一说,沈越冥便想象着他被人按在腿上,禁锢着腰,黑发顺腿边垂下,落在床侧。

臀肉很软,巴掌拍上去疼,声音响,又不至于伤到筋骨。

打了很久都不停,因为不见眼泪,看不出悔改,每每结束,手心都震得麻,挨打的地方红得吓人。

“教训你的时候,你会哭吗?”他问凌无朝。

“最初会哭,可一哭沈郎就不继续,后来就不哭了。”

沈越冥垂眼跟他对视,他又把自己变得很嫩,黑眸澄净,绑着那条沈越冥亲手做的漂亮发带。

沈越冥去摸他头发,凌无朝把脸往他掌心蹭,轻声说:“长大后,还没被沈郎教训过,沈郎可以寻个由头,我向你认错。”

手心传来温软的触感,沈越冥觉得痒,却不发一言,任由他做那些小动作。

良久,在凌无朝期待的眼神中开口:“腿麻了没?”

不等凌无朝回答他就把人拽起来,按坐到最近的椅子上,把晾好的水推过去,“喝完。”

凌无朝喝了水,趴到桌上看他。

屋子没通风,有些闷,午后的太阳透过窗缝照进来,恰好把凌无朝发带尾端那枚银叶照得反光,闪沈越冥的眼,让他心烦意乱。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凌无朝,我又不是变态。”

“这是不合理要求,你想都不要想。”

“我不可能为了满足你的癖好,就委屈自己打好兄弟的屁股!”

“……凌无朝,你别太过分。”

凌无朝一言未发,沈越冥却自顾自地脸热,恼怒,念念叨叨,抢过凌无朝的水杯,灌了自己五杯水,背过身平复心情。

等他终于平静下来,回过身准备心平气和地教育好兄弟,却发现凌无朝早就趴在桌上睡熟了。

入夜,两人走在郑府前院,听仆从说,少爷跪到下午,从老爷手里领了新试卷,认真作答到天黑,刚刚才与书童离开去吃饭,少爷这回准是知道错了,恰逢新先生入府,要拿一张高分的试卷来哄老爷开心。

沈越冥瞅准书房的方向,笑道:“走吧凌先生,不等明早了,今夜先把他的答卷批了。”

凌无朝刚被叫醒,人还有些呆,走路很慢。

沈越冥快走两步发现他没跟上,又折返回来牵他。

书房空无一人,没有亮灯,作答好的试卷就放在桌案上。

“快来,凌无朝,我觉得这郑公子是个挺有思想的……”

沈越冥放出一簇照明灵光,兴致勃勃过去看试卷,声音戛然而止。

凌无朝还犯困,在门口站了会儿,见沈越冥面色不太对,走近问:“怎么了?”

沈越冥让他自己看。

凌无朝困意尚存,脑子放空,轻声念了出来:“蜜蕊不曾沾湿露,嫩桃今始遇破招。来如疾风摧花。径,去若骤雨洒林梢……”

“娇音婉婉承恩夜,媚语咛咛载欢时。玉柱乍挺翻红浪,长龙直捣……冲云霄?”

直到念至最后三个字,凌无朝才反应过来这郑公子在试卷上写了什么。

他跟沈越冥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忽听屋外传来声音,沈越冥眼疾手快灭了灵光,把试卷归位,抓着凌无朝躲进身后一人高的木柜里。

下一瞬,门被踹开,两人激吻着进入书房,黑暗中撞上桌案,书卷落了满地。

“唔……锦安,小心你的膝伤……”

“阿潼,阿潼,专心些,莫要虚度自习的好时光……”

书桌吱呀作响,听声便是疾风骤雨,玉柱长龙。

白日一见,实在想不到这郑公子猛如豺狼。

柜子就摆在书桌旁,隔着这么一扇木门听他俩上自习,沈越冥心觉尴尬,好在这柜里空间够大,方便他们抬手捂耳。

他刚要动作,凌无朝就紧紧牵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沈郎,我说一件事,你不要害怕。”

“我在门口看得很清楚,书房里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柜子。”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沈越冥脊背一寒,霎时被整团鬼气包裹。

几只骨瘦如柴的冰凉手指缓慢从黑暗中探出,满怀恶意地抚摸这两具温热的躯体。

余光闪过几张可怖的鬼脸,耳畔传来冰凉的吐息,有什么东西攀上了他的背。

沈越冥屏住呼吸,闭上眼准备往好兄弟怀里钻。

他怕鬼的毛病犯了一千年,也不是打不过,却回回碰上了就想躲。

他大概这辈子都克服不了这份恐惧。

直到带着寒意的声音幽幽响起,“新来的教书先生?好年轻啊……你们懂得多么?让我来考考——”

沈越冥一拳揍了过去。

克服了。

吓他可以,考他,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