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是谁删除你父亲的记忆数据的,杀害你父亲的那两个人吗?”南熄思考着,“可是他们为什么在那一个月里没有返回来找你要回约塔,而是选择了删除数据?”
“这个他们为什么没有大肆杀害佣人等目击者,是一个道理吧。”费尔南分析,“出于尊重规则之类的。”
“你刚才说了三条想要查看他人记忆的规律,其中说道了直系亲属……也就是说我们也可以看我们父母的记忆?”夏燃有些烦恼起来,“但我父母变成丧尸应该大脑还没有完全性死亡,是不是不符合查看的要求之一。”
“变成丧尸的人的记忆我倒还没有测试过,你可以试试。”费尔南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能说说你在你母亲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吗?”南熄有点想知道别人记忆的出现场景是否和本人的一样,属于闪回而过的那种,“如果你觉得冒犯就不用说。”
“南熄先生竟然也会有冒犯别人的感觉啊,还以为你什么都不会在乎呢。”费尔南调侃道,“没事的,美人的要求怎么能算冒犯呢,本来我也打算告诉你们。”
“我之前提到过,我母亲死亡是在施工场地,被几十楼上掉下来的钢筋直接整个人砸穿地面,惨不忍睹。我中午看完回放后反应那么大,是因为我又看到了一次死亡现场,并且这次直接印刻在了我的脑子里,这简直像是绞肉机在反复碾压我的精神。”
“进入到他人记忆的画面和进入自己的一样,你们注意到没有,进入到自己记忆闪回的时候,不是从自己视角出发,而是从第三方上帝视角,虽然这个视角很靠近自己的身体,但不是从自己眼睛里面看到的。”
“所以我看见我母亲死亡的闪回,我是直接站在了她的身边,同她一起感受着钢筋掉下来的那瞬间。”
“在那瞬间,我看到了原本绑着钢筋的两根很粗的铁丝,被一个男人解了开来,我母亲的死亡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他杀?当年警方没有查出什么吗?”南熄觉得有些奇怪,如果真有人那么明目张胆地解开铁丝,那么就算这个人想要制造成意外,但保不齐会碰见目击者或者留下些证据,除非他做的滴水不漏。
“因为当年有人挺身而出顶罪了。”
“顶罪?你不是说警方定性为意外事件。”夏燃问。
“是意外,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那天我刚放学回家,就接到了我父亲的电话,在我赶到警察局的时候,看见了警察押着一个工人正在审问。”
“我和我父亲一直坐在等候厅,大约几个小时之后,这个案件的主要负责人出来见了我们,说那个工人很坦然的认罪了,并且数条证据——无论是那块钢筋的负责人是他,还是案发之后有人见他从楼上匆忙跑下来——人证物证都完全指向了他。”
“那个工人跪在我和我父亲的面前请求我们原谅,但他没有一点点的愧疚,这导致了我完全不相信是他,因为意外害死别人的人的表情,不可能如此冷静。”
“我把我的疑虑告诉了我父亲,想要让他彻查母亲死亡的事件,我以为我父亲虽然和我关系不好吧,至少他和母亲相处还算融洽,看在十几年夫妻情分上,肯定会尽心尽力去办这件事。”
“但是他没有,他竟然放弃了追查这件事情,放弃了上诉,认同了警方的判定。那个工人因为过失致人死亡罪,判了不过短短三年而已。”
“这么多年对这件事情产生的疑虑一直是我心里的钉子,随时会冒出来刺痛我一下。而就在今天,我终于通过了约塔计算机,看见了那个凶手的样貌,但是震惊我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我母亲死亡之后的时间线都是查看不到的,但是在她死亡之前的一分钟,她路过那块工地的时候,我分明站在第三视角,看见了那个凶手的身边,站着我的父亲!”
“你的意思是!”夏燃瞪大了眼睛,“你怀疑你的父亲和凶手有勾结,合伙杀了你的母亲?”
“我实在想不出动机,并且觉得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我父亲那时候的表情非常痛苦,更像是被胁迫着站在那里,但事后他却一句话都没有和我提及。”
“你能和我形容一下那个凶手的长相吗?”南熄问。
“男性,长相上看是华国人,年龄在四十岁左右,露出的眼睛看上去很年轻,戴着黑色的口罩看不清脸,总的来说气质看上去有种中年人的帅气。”费尔南回忆道,“我画出来吧。”
南熄盯着费尔南拿了张纸,他的画技挺好,草草几笔就在上面画出了那个男人的神韵。虽然只有一双眼睛,南熄却觉得那淡漠的眼神很是眼熟。
南熄的心里自然而然地冒出了一个名字,不会真是他吧,他突然间心生恐惧。如果真的是这个人,那他这前半生可以说是就生活在恐怖片之中。
他拿起还是魔方形状的约塔,登录了进去,按照费尔南所说的方法进入了南寄春的记忆。
约塔的透明屏幕上显示了一串字:“欢迎进入海拉时间。”
他回到了大三的那一晚,他永远失去了南寄春的那晚。他看见自己站在了洸城最高的金融中心大楼天台上,头顶是大楼的避雷针,月明星稀,脚下是车水马龙形成的两条不连续的线。
他站在了南寄春的身边,眼前有两个人,南寄春和一个男人。
正值初夏时节,南寄春单穿了一条吊带淡绿色长裙,她的身材一向姣好,大楼天台的白色射灯正好把强光打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很像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
那天楼顶的风力有大约六七级,可以直接把人吹起,南寄春的裙摆和长发被风给吹到边上。虽然这只是南寄春的回忆,这么大的风影响不到南熄,但他还是觉得双腿发软。他看见了黑夜之下,所有的灯光都聚集在南寄春对面的男人身上。
这是他讨厌了许久的男人,那个伤害了他和他母亲的男人,但同时也是他血缘中无法完全割舍掉的关系。
叶博文站在南寄春的对面,他穿着一件羊绒大衣,从大衣里面掏出了一把手枪,步步紧逼南寄春。南寄春原本站得离天台边界很远,被叶博文威胁后接连后退,直到站在了边缘。
南寄春看着叶博文的眼神也满是不熟和疏离,不是在看一个至少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前夫,倒像是在看一个仇恨了很久的人。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半只脚踏出了边缘。她神色没有特别惊恐,印象中南寄春遇见这种事情肯定会惊慌失措,但她完全没有,冷静地有点陌生。
远处的沙滩在放着烟花,那天是夏日烟花节的第一日。南寄春的头顶上方绽放了无数火光,印刻在她的脸上不断变着颜色。在这一片绚烂之中,她面无表情的地看着叶博文,开口说道:“原来你是断绝派的人,我早该知道。”
这是一句陈述句,叶博文也没有否认。
在南熄的印象之中,他那懦弱无能的父亲从来都不敢对南寄春发号施令,但即便是这样也会在外面偷腥。就算是离婚的时候,叶博文也从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伪君子样子。
而现在叶博文缓慢地点了点头,用枪口指了指楼下,意思是让南寄春识相点,自己跳下去,全然小人得志。南寄春举着双手,她的及腰长发无意之间散落开来,她全身崩得很紧,像是一座悬崖边的女神雕像。
她朝叶博文冷冷地说道:“就算今天我死在了这里,你们断绝派的目的也永远不会达成。”
“你还真挺不在乎生命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叶博文不解得嘲讽着她,“对了我们还有个优秀的儿子呢,你不想想他吗?”
南寄春不说话了,她的眼神变回了一些南熄熟悉的温柔,应该是回想起了南熄的样子。南熄用第三视角看着南寄春想他,虽然很奇怪,但他分明看见她飘起的头发丝白了那么几根,原来不知不觉间,好像永远少女的南寄春也在渐渐老去。
“想想南熄,只要你肯加入我们断绝派,在TTI做个卧底,我能保证你今天就不会死以及之后的生命安全,南熄同样不会有事。”叶博文抓住了她这一瞬间的犹豫,立马用这个弱点持续威胁她。
南寄春却笑了,她的目光突然收紧,像在看一个不开窍的低维生物:“你别想用我儿子来威胁我,你毕竟作为我儿子的生理父亲,是足够了解他的。他那个人死倔地很,也不知道随了我们的谁。如果他知道自己被作为威胁对象来攻击,那么他会对你干出什么事情,你应该门清吧。”
“你怎么知道南熄一定会支持你,支持TTI呢,他现在可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在这方面的知识就是一个婴幼儿,只要谁给他塞点信息他就会接受。”叶博文继续嘲讽着,“你死后可就没有人告知他这些年你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了,只要我稍加对他洗洗脑,你认为他对TTI产生什么误解呢?”
“你真把他当成幼稚园小孩子看啊,你以为TTI真是个吃素的组织?”南寄春哈哈笑着,“就算你在南熄面前如何抹黑TTI的成就,以及给你们断绝派邀功,南熄绝对不会对这些小把戏所动摇和怯懦,如果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那么他就不配成为我的儿子。”
南熄旁观着南寄春提起他时的骄傲语气,他回想起了在南寄春死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叶博文确实开始疯狂地增加和他接触的时间,表面上说想要弥补错过的父子亲情,但总会明里暗里想要提起南寄春过往的一些事情,然后加以修饰,将矛头指向她。
“看来你是甘愿去死了,连自己儿子的前程都不在意。”画面中叶博文扣动了手枪的扳机,“那么我成全你,送你最后一程,也不枉我们夫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