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抱抱
这日清晨, 房间昏暗,雨下得张狂,欲望潮湿而直白。
楚漾的视觉被贴上封条, 在暗色中, 视野里隐约只有属于成年男性的肌肉线条, 随粗重的呼吸声一同流淌跌宕。
他伏在凌意舶胸膛前, 感受Alpha刻意收敛起来的龙舌兰气息,淡到几乎不可闻, 渐渐地, 凌意舶皮肉骨骼所带来的熟悉味道替代信息素充盈鼻腔——
他仍旧保持闻嗅的动作:“小舟……”
“嗯。”凌意舶的头靠过来了。
Alpha天生携带一股侵略性, 就算只是倾听的动作也像是在索取什么, 楚漾沉闷地哼了两三声, 表明自己的满足。
得到反馈的男人像撕咬住肉类的猛兽, 侧过身用气声说话:“到底是信息素还是我,能让你这么着迷呢, 楚漾?”
楚漾听得出凌意舶酷爱叫他的全名。
第一个字的发音像索吻,第二个字口腔放松, 张开唇舌的吐气裹上耳廓, 轻抚上聆听者的耳垂。
除此之外,凌意舶还在床上喊过几声“宝贝”。
每次楚漾都听得意识浮沉, 总觉得被称呼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是无价之宝的底座,怎么会成为凌意舶的宝贝,可现在他心尖上捧着的人,当真掏出了和他一样的一颗心。
“是你, ”楚漾冷静地克制住呼吸, “你身上的味道,我都喜欢。”
这是实话。
楚漾从不撒谎的。
凌意舶像被按下暂停键:“……”
楚漾困得嗓音细细的:“怎么了?”
耳边传来凌意舶略带催促的话语:“你再多说一点点。”
“闻不闻得见信息素, 我都喜欢你。”他的耳垂被吐息烫红,温度一直蔓延到心脏里,开始剧烈跳动。
一早晨,楚漾听凌意舶说了许多。
听他说他自己其实也不喜欢从小就一堆保镖围着过生活,可是没有别的办法,等长到十来岁了,他才明白这样的人生是注定的,挣脱不了。
他说小的时候就察觉到过森叔和妈妈有耐人寻味的关系,他甚至怀疑过凌沣是知情的,最后双方都不愿再做表面上的和美夫妻。
他说很羡慕凌岑杨、应逐潮那样的独子。
他还说谢崇珩有个很好的妈妈。
每次凌意舶去谢家做客,谢妍都会亲自下厨弄点并不好吃的食物招待儿子的同学,可谢崇珩连赵镜如都未曾见过。
最后的最后,等楚漾被睡意折腾得快睁不开眼睛,他感觉到凌意舶伸过来手臂,把他捞进怀里,很小声地说:“但是,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被人羡慕的。”
不是钱,不是别的。
是很多人都羡慕我有个楚漾。
“我听说很多人出高价要你,想抢走你,可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以前他带楚漾出去,总有不长眼的公子哥把眼睛往楚漾身上瞟,凌意舶有时候觉得烦躁,有时候又觉得理所应当——见过楚漾的人,很难不多看几眼,他自己也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看着,但他知道爱不是囚笼,不能把爱的人拔去翅膀,框在其中。
楚漾重重地点头,知道凌意舶在说是因为什么被羡慕。
那就羡慕一辈子好了。
我希望你一直享受周围最艳羡的目光。
被祝福的人不知道他闭着眼在思考什么。
凌意舶只说,现在真的是我的楚漾了。
无所不能,纯净皎洁,像水一样包容所有的楚漾。
这昏天黑地的一觉睡到了当天傍晚。
楚漾迷迷糊糊地按掉闹钟,翻身坐起来靠上床头,盯着仍在熟睡的凌意舶看了一会儿。
再次确认,原来凌意舶的怀里那么好睡。
Alpha的怀抱强壮、结实,炽热的体温永不消散,像一堵厚厚的城墙,将墙外的烽火硝烟全都击退去远方。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凌意舶的肱二头肌。
估计这里被枕麻了。
又捏了捏,楚漾现在处于肉.体醒了精神还在熟睡的状态,蒙圈儿地想,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凭什么S级Alpha就能轻轻松松长那么多肌肉,自己却要付出努力练那么久?
楚漾原本记得,十九岁时,有段时间他还和凌意舶比过肌肉,两人体格是差不多的。
男人在二十岁是一道坎,跨过去,由少年蜕变为男人,稚气消散在风中,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现在却壮实了一大圈,轻而易举地能把他强制住。
再上手准备敲敲打打——
凌意舶突然抬起臂膀一把将他捞回怀里,眼睛依然紧闭着,很重地呼吸了一声,说:“你就睡好了?觉那么少。”
“嗯。”楚漾彻底醒了,也不动了。
以前就有人说过他,精力太充沛,瞌睡少,这样的人能成事。
想来想去,楚漾也没觉得能成得了什么事,不过是被使用起来更顺畅,能高效完成任务,这么对比下来,乔鸣和陈迦礼那种爱打瞌睡的保镖就不太好过了。
陈迦礼经常在巡逻的时候偷偷打哈欠,楚漾偶尔说过他几回。
乔鸣则是端端正正地站在凌二少爷身边,挺拔如松柏,上眼皮和下眼皮却不断在打架。
想着想着,凌意舶收紧了胳膊,嘀咕:“想谁呢。”
楚漾很老实:“乔鸣和陈迦礼。”
“……”凌意舶哼哼,“今天允许你想。”
楚漾扑哧一声笑了,又叹一口气,提醒:“你要不要打个电话给梁时予问问现在的情况?事情毕竟因你而起。”
“好。”凌意舶应下来。
拨通电话,梁时予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又说周渡和李观棋在给陈迦礼陪床,让二少爷和楚首席不用过多担心。
凌意舶“嗯”一声,只交代说等陈迦礼苏醒后务必给楚漾来电。
挂断电话后,楚漾才说:“上位者,安抚下属和收拢人心也是关键。你做这些一向都做得很到位,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有多好。这么些天相处下来,迦礼他们对你早已有改观。”
凌意舶乖乖点头,被楚漾夸得毛茸茸的尾巴快要摇起来,又强调:“陈迦礼。”
……你抓错重点了,二少爷。
楚漾不甘示弱:“孟听池。”
“知道了,”凌意舶点明,“你在介意我叫他小池。”
“也没有特别介意,只是……”楚漾修饰措辞,“你要求我的,我也会要求你。”
“没问题,”凌意舶拱他脑袋,“还想要求什么?”
“……”
楚漾被问住了,按住Alpha的后脖颈,“给我也咬一口。”
“好,”凌意舶牵过楚漾的手往小腹上挪,喉结动了动,嗓音发哑,“咬这里。”
半小时后,漫合的门铃被按响。
凌意舶打开手机看了眼微信消息,是乔鸣发来的,说应逐潮和谢崇珩已经离开长丰了,乔鸣先前补了四个小时的觉,现在正和石观东碰面,要一同去凌沣那里汇报情况。
思忖之余,凌意舶猜到了是谁来了漫合。
谢崇珩和应逐潮一起,大包小包地提着购物袋,里面装了不少原本应该由梁时予等助理准备的食物。
应逐潮还发来消息,说手底下的人都这么忙,他们带点食材过来算不上什么麻烦事。
监禁期管得严,楼底下一直有人看着,家里日常用的厨师也来不了,这两人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才上了楼。
在合理范围内,凌意舶将门开了一条缝。
谢崇珩放下买的肉类食材。
他气喘吁吁,手放在腰胯上,哼声:“服了,楼底下那个监察组的人就这么一直守着你啊?你家保镖在楼底下会客厅站了三个,监察组的人就一个,他们在那儿大眼瞪小眼的,我众敌寡啊,要这么守半个月?我真怕他们打起来。”
在旁边站着当门神的应逐潮开口:“打起来好啊,打完了凌二直接再蹲一年。”
“什么蹲不蹲的,说得这么不吉利,”谢崇珩也乐,“但我看这和蹲监狱也没区别?也是,谁蹲监狱还有老婆陪啊。凌二你这日子过得,度假呢?”
凌意舶忍住想弹他一个脑崩儿的冲动,冷笑:“监察组的人不至于和保镖打架。”
谢崇珩预判到了他的动作,朝后躲了下,说:“我是怕你的人揍别人。”
“不会,”凌意舶拎过门外放的一大堆食物,“都是楚漾带出来的人,一个个比出海航向都稳。”
应逐潮又问:“最近你家船走得如何?”
凌意舶答:“顺风顺水。”
两人又聊了几句生意上的事,谢崇珩听不明白,只偷偷从门缝往内看,看凌意舶赤.着上身一副混不吝的劲儿,“啧”一声挪开视线,说:“行了,看来我们是白来了,来都是打扰你俩过二人世界的。你现在都是有Omega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儿羞耻心啊?”
凌意舶鼓了下胳膊肌肉,哼笑:“你是看不惯比你练得好的。”
谢崇珩被拆穿,咳嗽了声,摸摸鼻尖,又偷瞄着往里望,问:“咦,嫂子呢?”
凌意舶还真一手指戳过去:“当面别这么叫。”
“楚漾呢,”谢崇珩抱臂,“你对象呢?”
“这么叫还行,”凌意舶挺满意,笑了,“东西放下你俩快滚蛋,等会儿监察组的人上来了。”
应逐潮点头,伸手去拽谢崇珩的袖子:“好。”
“哎,等等。”
凌意舶又叫住他们,回身去沙发上随手抓了件干净短袖套上,朝大阳台的方向抬了下下巴,“你们再多站个五分钟。”
应逐潮问:“怎么了?”
“楚漾打电话呢,和他养父。”凌意舶垂眼,斜靠在门框边,手指不安地卷起背心衣摆,捋起一点又放开。
反复重复了两三次这样的动作,他才继续说:“可能……在谈什么我不方便听的内容。”
应逐潮诧异:“还有你不方便听的?那上下都可是你的人。”
“我就是不想把他框在这样的限制里,”凌意舶挑眉,“我不希望他对我是因为顺从。”
应逐潮摇头:“搞不明白你俩到底谁更像看门的那个。”
凌意舶一愣,笑开了:“这还看不出?我啊。”
窗外雨已停了,楚漾挪开手机屏幕看了眼通话时间,已经有两三分钟。
他和森叔都是话很少光做事的人,平时有个什么指令直接就下了,照办就行,极少有打电话沟通那么久的时候。
来电闪烁的那一瞬间,楚漾心也跟着跳了下。
“你真就想好了,要留在凌二身边?凌总那边已经得到你再次成为Omega的消息,他也已经开始防着我了。”
看来,消息还是晚了好几天。
有没有可能,每个人的人生,都要有一次想要重来的机会。
留在凌意舶身边,并不意味着妥协。
通话里,中年人的声音疲惫沙哑,楚漾听得揪心。
“不管如何,贸然离开对我来说都不是长久之计,”楚漾沉声,“叔,我想真正地遵循内心去选择一次。”
现在集团内部正乱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该走。
不管两人是否心意相通,自从楚漾回到凌意舶身边再次成为左膀右臂起,他就答应过不会再那样离开。
森叔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可我只有这一次机会。”
难言的酸楚如鲠在喉。
楚漾知道森叔和凌沣是雇佣关系,这么多年就是给钱,然后办事,抛开多年来积攒下的情谊,两人浅显点儿说就是老板和员工。
森叔做事忠诚、专注,说是凌沣绝对的心腹也不为过。
可要被带走的那个人是凌意舶的妈妈。
赵镜如独居昙山已久,物质生活虽然丰裕,但精神生活过得并不太好,楚漾也知道。
所以他一句劝告的话都没有说,他也无法站在长辈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
但森叔毕竟是他的养父。
楚漾想了想,还是贸然开了口:“那……夫人呢。”
通话忽然陷入沉默,电流声愈发清晰刺耳。
森叔对他的疑问早有所料,从容道:“凌思岸出了事……镜如要照顾他,现在不会和我一起走。她觉得她如果真的走了,兄弟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无人能够制衡。凌思岸不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他以后做事该有分寸了,这点我放心。”
楚漾知道森叔是在担心他的安全。
很轻地“嗯”了一声,楚漾道:“对于这次凌二做的事,凌总那边……什么态度?”
“他准备再送凌思岸出去,出去待个几年再回来,避开凌意舶的风头。但这次不会再指派你。”
“去哪里?”
“除了雅加达之外,长丰还有别的海外贸易港口。时间长了,兄弟两人心性会磨砺得更成熟,总有能不见血的时候。”
楚漾攥紧拳头,又松开:“那这次有什么后遗症吗。”
“医院还在观察,”森叔长话短说,“他本来就是个信息素不强的Alpha,但凌二使用信息素压制的时间并不长,这次应该构不成太大伤害。”
楚漾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讲:“受到教训了也好。”
“楚漾,”森叔再次提醒,“说到底,你也只是凌二的手下,你是他的影子,这一点你比我清楚。既然我的事情凌二已经知晓,那离捅到凌沣那里去只是时间问题。三日后我会前往港岛,你可以来首都家中与我会合。”
森叔有别的住处,但不去住,楚漾知道。
他也知道在监禁期间,监察组能管得了的,说到底只有犯了错的S级Alpha。
自己作为Omega,可以申请一天三次自由进出。
长丰内部乱成一锅粥,各路幕后操纵者的手下各显神通,凌思岸和凌沣都住院,赵镜如不管事,凌岳事败潜逃,凌岑杨也挑不起担子,所有人都在等着凌二出山。
可凌意舶行动受限,也分身乏术。
就算楚漾走了,凌意舶手底下也调不出够格的人来追。
他不确定森叔这时候说的是哪一套,只问:“田野和树?”
“是啊,”森叔答,“秋季往外看有漂亮的麦浪,那是我经常叫你回家时去寻你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