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聿儿
夜黑风高,距离鄢支道十几里外,北雁城两岸高山背后,只听到一声闷喘,萧折渊咬紧牙关徒手拔掉肩膀上的箭矢,扔在地上,一旁的韩阳将军连忙用手帕给他止血,“陛下………”
“无妨。”萧折渊面色惨白,“通知李都尉开后城门,动静小点,趁黑摸进去。”
“是,亏得陛下考虑周到,想到鄢支道可能会有埋伏,要是让几千士兵都命丧鄢支道,那就遭了,只是可惜了那几百个明雍军的兄弟。”韩阳遗憾道。
“那就拿敌人的血去祭奠。”萧折渊的眼眸在黑暗里如同蛰伏的猎豹一般,他捂着伤口起身,“对外就传朕下落不明,亦或者死了,总之不要打草惊蛇。”
“是!”
李都尉早先就与萧折渊密谋了一番,果不其然,听闻陛下遭遇埋伏,他装模作样带兵出去寻找,又接到命令后,趁其不备让陛下所率领的明雍军进入北雁城。
北雁城都尉府上,随行大夫给萧折渊处理伤口,好在没伤中要害,那箭矢射中了右边肩膀,但是伤口有些深,大夫给萧折渊包扎好后,他随即便要去军营。
韩阳将军道:“陛下不如稍作休整,明日再做打算。”
“不行,这场仗不能再拖下去,趁敌军放松警惕,朕就得主动出击。”萧折渊身披甲胄,戴上兜鍪,“走吧。”
“是。”韩阳及时跟上去。
营帐里头,烛火通明,萧折渊同几位副将正在沙盘上商讨演练,如今匈奴正驻扎在北雁城几十里外,共二十三万兵马,从十年前,匈奴就盯上了北雁城,一直派兵攻打,现如今与大雍军大战不下百回合,依旧锲而不舍,大有不夺下北雁城就死不罢休的气势。
如此来回磋磨,倒是削弱了大雍军的锐气,所以这次,一不做二不休,定要将匈奴打得落荒而逃,不敢再犯。
从鄢支道赶到北雁城,此刻已经丑时,见时候不早了,萧折渊便挥手让人下去,“今日便到这里,诸位将军回去歇息吧。”
“是。”
等几位副将走了,韩阳没走,他见萧折渊坐在案几前捏着鼻梁,甚是疲惫的模样,他问道:“陛下可还用信笺?”
萧折渊抬眸一顿,“不用了,这几日不写信,你让人暗中传信给龙骑军陈将军以及南北禁军林统领,让他们加强戒备,注意朝中动向,无论如何,务必护好龙涎殿,若是君后执掌玉玺…………罢了,护好人便是。”
“是,末将这就去办。”韩阳退下了。
萧折渊就在营帐里头歇下了,脑中缜密地想着对策的同时,又时不时地想起那张病弱的脸庞来,那浓黑的眉眼、忧恨的眼眸,他深叹一口气,这汹涌堆积的思念一歇下来就猛地涌出来了。
翌日,萧折渊命李都尉置办壮行酒,军中士兵都一头雾水,直到看到陛下站在高台时,才蓦地反应过来。
原是陛下御驾亲征!要率领北雁城打跑匈奴!
萧折渊举着黑釉大碗,一口饮下,底下士兵也一一干了,萧折渊放下碗,吩咐韩阳,“吩咐下去,今晚戌时就出发。”
“是!”
戌时,北雁城的秋似乎比长安要冰冷,这里空旷寂寥,除了城中百姓,方圆几里人烟稀少,北雁城的士兵与明雍军会合,隐入茫茫黑夜中………
秋风萧瑟,灰蒙蒙的天,北雁城门外匈奴大军压境,来势汹汹,吹响的号角呜鸣,让气势更加震慑人心,那被匈奴士兵簇拥着的,是贤王呼延齐,他傲慢的神态藐视着北雁城的士兵,直到看到那城墙上走出来一个人时,他才一愣。
萧折渊站在城墙上,他睥睨着下方,眼中狠厉轻蔑,如同看蝼蚁一般,那身后大红披风被风扬起,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呼延齐,气宇轩昂。
呼延齐得知大雍皇帝御驾亲征,故而派人埋伏,却没曾想让人逃脱,如今还安然无恙的状态,他‘哼’笑一声,“听闻寰聿帝率领三军逼宫,手段阴险狠毒,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不过可惜了。”
呼延齐嚣张狂妄,完全不把萧折渊放在眼里,“你们大雍人才凋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即便由寰聿帝执政,也是一滩烂泥,不如归降于我匈奴,将这江山拱手相让,还能保这城中百姓一命。”
萧折渊嗤笑一声,似是被他取悦,“你倒是只会说话的狗,夸得朕很是受用,不过,区区一个替人卖命的狗不配与朕搭话,让你们单于出来,怎么?一年前被我朝将军杀了一个,这新继位的单于,倒成了缩头乌龟了。”
“你!”那贤王气急败坏,站起来指着萧折渊,“没想到大雍皇帝倒是个牙尖嘴利的,本王看你这大雍士兵能撑到几时。”
萧折渊勾唇冷笑,“朕今日………就让你有来无回。”
他抬手,弓箭手准备,见贤王让匈奴列阵准备攻城,他道:“务必阻止匈奴攻城,给韩阳将军他们拖延时间,放。”
万箭齐发,箭矢如雨,匈奴的弓箭也在同一刻攻上来,大雍士兵立马将萧折渊护在身后,只听见‘叮叮啷啷’的声响,萧折渊命人准备火炮车与礌石,战火一触即发。
北雁城两岸高山夹击,这就是匈奴难以攻进来的原因,但匈奴实在难缠,每次大战都两败俱伤,我军伤亡惨重,士兵士气也跟着下降,但这次陛下御驾亲征,朝廷的兵马又赶来支援,一瞬间让北雁城的将士又有了底气。
刹那间,战鼓雷鸣,号角震天。
妄图通过云梯爬上城墙的匈奴都被一鼓作气的大雍士兵通通击落下来,火焰熏天,横尸遍野。
萧折渊锐利的眸子蓦地看向右边灌木丛遮掩的山上,在接收到信号后,他匆匆瞥了一眼下面,随即下了城楼。
他翻身上马,单手接过长矛,另一只手拽紧缰绳,浑身气势如火焰一般腾腾燃起,他的目光紧盯着城门,身后是蓄势待发的北雁城士兵,正精神抖擞、激愤昂扬地等待陛下的指令。
片刻后,外面一阵喧嚣哀嚎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萧折渊如同蛰伏着的猎豹,他眼眸蓦地一冷,“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杀死匈奴!还我净土!”
城门大开,萧折渊率先纵马冲出去,“冲!”
身后的士兵随即跟着冲锋陷阵。
萧折渊冲出城门,手中的长矛挑起匈奴士兵,掀飞出去,飞驰的骏马冲向人群,呐喊震天。
方才萧折渊等的,便是那两岸高山下滚落下的礌石,砸向毫无防备的匈奴,听到动静他便伺机冲出来。
匈奴一时惊慌,连连后退,呼延齐似乎看出中了埋伏,立马就让人撤。
然而匈奴士兵刚转过身,就见身后的千军万军疾驰而来,将他们团团包围,韩阳将军首当其中,他长矛指着匈奴大喊道:“杀!”
“杀!!!!!”
四面都是大雍士兵,匈奴避无可避,只得迎战,呼延齐站起身,怒吼道:“杀光他们!”
萧折渊骑在马上,长矛滴血,妖孽的俊脸上染了血迹,使得深邃秾丽的五官更加妖冶无比,他眼眸凶狠,气势汹汹,手刃匈奴毫不手软。
他纵着马冲向呼延齐,长矛挡开飞驰而来的箭矢,呼延齐连忙命令,“列阵!列阵!”
匈奴士兵正想垒起护盾,然而韩阳将军不给他这个机会,命人冲上去给萧折渊制造机会。
萧折渊强忍着崩裂开来绞痛的伤口,趁着匈奴士兵被韩阳将军派人缠住,他执起长矛,阴戾凶狠地看着呼延齐,“朕说了,要让你有来无回!”
说着,他踏马飞身,借着匈奴人的脑袋踏过,扬起长矛刺向惊慌失措要逃的呼延齐。
那长矛破风而来,映在呼延齐惊恐的眼眸里,来不及惊呼,直接贯穿他的喉咙…………
将领一倒,兵就散,匈奴再一次陷入一年前群龙无首、孤立无援的状况,然而这一次,萧折渊不会再让他们逃,他飞身踏上匈奴的战车。
“杀,一个不留!”萧折渊睥睨着。
气吞山河的明雍军听从陛下的命令,一一斩下匈奴士兵的头颅,以告慰、祭奠死去的亡灵………
硝烟战火未停,尸骨却横尸遍野,那蜿蜒的鲜血,血洗了北雁城…………
萧折渊眼前叠影重重,他脸色苍白,肩膀处大滩血迹蔓延,浑身卸了力一般,头脑里最后想到龙涎殿的那人,随后便倒下去昏迷了。
“陛下!”
————
自从寰聿帝遭遇埋伏下落不明后,这长安就有一股谣言,暗中传寰聿帝已战死驾崩的消息,朝中重臣各怀鬼胎,煽风点火的、幸灾乐祸的,最终闹到了朝廷上,纷纷要求君后临时执政。
龙涎殿中,锦聿也听闻了传言,他面色平静,看起来并不在意,只是看向梳妆铜镜前的信封时,想起每隔两日那人便会送一封信回来,今日便有一封。
然而他等到下午时,只见尘钦两手空空地进来,锦聿疑惑地看着他,尘钦也一脸茫然,“怎么了君后?”
锦聿挪开眼神,故作镇定,宽大衣袖下的手心不由地攥紧,他不经意间问道:“今日没有…………”
尘钦静静地等着君后的吩咐,然而好半晌后才听到君后自暴自弃的语气,“信呢?”
尘钦蓦地反应过来,他眨巴眨巴眼,“陛下他………并未让人写信寄过来………”
“是没写,还是没有、他的下落?”锦聿盯着他问,一双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眸隐隐约约有几分慌张。
尘钦顿时觉得心焦,他翕动着嘴唇,艰难道:“还是没有陛下的消息,让人去打听都杳无音信………”
锦聿眼眸一颤,不再多言,他抿紧唇,内心又开始一上一下地恐慌起来,像是被平白无故挖走一块。
“君后………”尘钦觉得此时说这事不妥,陛下的失踪对君后的打击够大了,他这无疑是火上浇油,但事关大雍江山,况且君后也共同执掌玉玺………尘钦想了想道:“君后与陛下执掌玉玺,位同皇帝,如今朝中某些大臣仗着陛下杳无音信,散播谣言,还让君后能给一个交代,所以………君后若是能临时执政撑到陛下回来,那………就相安无事了。”
锦聿晃神,他没说话,尘钦又急忙道:“陛下肯定能回来!他那般机智,怎会想不到匈奴的阴谋诡计,所以君后不必担心。”
锦聿暗自深吸一口气,片刻后他颔首。
尘钦一喜,“属下这就下去吩咐。”
锦聿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心里密密麻麻的如虫啃噬钻咬一般疼痛,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夜里,他泡完药浴就回到龙床上,龙涎殿的两盆炭火烧得正旺,他坐在床头出神,眼眸一瞥看到床头的铃铛时,伸手拨了一下。
‘往后孤在你床头挂个铃铛,若是你醒来没人,你就摇铃。’
他第一次拨动铃铛,率先进来的不是陈宝,而是萧折渊,那人勾唇一笑,颇有几分傲气。
‘没有想到进来的是孤吧?’
锦聿心尖钝痛,忽然报复性地摇晃着铃铛,只听见龙涎殿中‘叮当叮当’地响,殿外的宫女太监都觉得陛下和君后对这铃铛情有独钟,一个先前摇了一晚上的铃铛,一个发泄似的猛摇铃铛。
别说,大晚上的怪瘆人的。
锦聿摇了片刻,觉得实在吵闹,吵得他耳朵疼,他顿时精疲力尽,索性躺下睡了。
或许这只是一场计谋,只是怕敌军窥探军情,所以才没有消息传来。
锦聿迷迷糊糊睡着前想。
翌日,锦聿身披雪白大氅,兜帽下的面孔冷静苍白,他手中拿着一个暖手炉,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护送着他去太和殿,尘钦手中执着玉玺跟在身旁。
太和殿中窃窃私语,文武百官神色各异,直到御前太监长唤一声。
“君后到————”
朝中瞬间噤声,纷纷看向那金龙座上,只见那龙座前站着一个面色病弱苍白、目光冷冽锋利的貌美男子,那张脸神情冷若寒霜,眼眸不经意间睥睨着下方时,不由地令人寒颤。
百官们一时诧异,猜想过能令陛下舍弃后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君后是个美人,却没想过却是这样的大美人,病弱却不失震慑人的气势,过分美貌也不失男子气概,还能处变不惊、不慌不忙地执掌着玉玺坐上龙座。
“君后执掌玉玺,位同皇帝,还不拜见。”尘钦厉声道。
文武百官蓦地回过神,纷纷跪下去,“参见君后,君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聿坐下,看向尘钦,尘钦会意,又道:“各位大臣皆是我大雍的股肱之臣,如今陛下杳无音信,朝中一切事物若各位无法定夺,今日君后在此,皆由君后定夺。”
此话一出,朝中老臣不免轻视了锦聿,认为君后美则美矣,却看着就是个绣花枕头,不中用,如何能定夺国之大事。
“听闻君后身子不好,这精气神一差,难免头昏眼拙,如何能定夺?”御史大人语气轻蔑。
此话一出,一些老臣也等着看好戏,东太傅好歹也是陛下的师父,见人轻蔑君后,不就是在轻蔑皇帝,他正要出声反驳,只听见龙座上那位开口了。
“本宫身子如何,不是御史大人、该操心的。”锦聿眼眸冷冽无情,直视着御史大人,“御史大人、只需牢记,辅佐陛下、治国安邦、才是你的职责,若想些………不该想的,就如同东方家族、一个下场。”
锦聿性子沉闷,话少,刚开始会说话时,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现在说多了,也能慢慢适应了,但若是说太多了,他还是只能一节一节往外说。
不过他声音清冽,不柔软,倒是震慑力十足,那御史大人闻言,脸皮都挂不住了,气‘哼’一声,不语。
锦聿瞥了他一眼,又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见识了君后不慌不忙利落的嘴皮子,朝中文武百官也不敢怠慢了,其中一个老臣手持笏板上前来,道:“陛下遭遇埋伏下落不明,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边境若是知晓此状况,怕得不得安宁,所以老臣以为,君后定当有所谋划,您与陛下并无子嗣,这朝中唯一能继承皇位的,只有五皇子。”
锦聿不是很清楚朝中局势,这时尘钦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陛下让五皇子在宫中由嬷嬷教养,确实是有所打算,先前大臣们上谏恳请陛下纳妃,陛下不肯,这绵延子嗣的问题,他早就想好了,让五皇子以储君的方式来培养,到时………”
尘钦话说一半,锦聿也明了,萧折渊没有子嗣,到时只能传位于五皇子,可尘钦没说的锦聿也明白,如今萧折渊杳无音信,大臣们却急着立储君,不就是仗着东方家族倒下,好扶持五皇子这个傀儡皇帝,到时候一手遮天,为所欲为………
锦聿眸光锐利,他冷声道:“这陛下还没死,就有人迫不及待、要立储君,是何居心、自己清楚,就算陛下死了………本宫还执掌着、玉玺,你们………是要来抢夺本宫、手中的玉玺么?”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想想往日寰聿帝对待谋逆篡位者的阴狠手段,瞬间噤若寒蝉,纷纷跪下去。
“臣等不敢。”
锦聿心中冷笑,“不敢做,但是敢说。”
文武百官瞬间一惊,大抵是没想到君后如此咄咄逼人,简直同陛下的性子一般,巴掌直接伸手打在脸上,这时,又听见君后道:“御史大人、身为监察官,倒是会………审时度势,但这统率三军的、是陛下,御史大人、可是头昏眼拙了?”
他眼眸又冷冰冰瞥向方才那提出要立储君的大臣,“你说呢,李大人。”
今早尘钦便向他阐明了朝中有哪些官员是有二心的,又给他说了一番样貌特征,锦聿以往身为杀手的敏锐直觉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准确无误地看出了都是哪些大臣动了私心。
结党营私、谋权篡位,这种事在朝中层次不穷,然而先帝昏庸无能,选择蒙蔽内心,只顾贪图享乐,寰聿帝继位后,几次三番敲打,将别有二心的通通斩杀,而像锦聿这般直接明了地点破的,少之又少。
御史大人和李大人被戳中了心思,羞愤不已,不过更畏惧的是,若是陛下回来,君后再一吹枕边风,以陛下的雷霆手段,他们就得玩完。
御史大人连忙俯首,“微臣一心辅佐陛下,绝无二心,还请君后明查!”
见状,李大人也以头抢地,“微臣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啊,陛下无子嗣,又不肯纳妃,这、这总要有个皇子………”
锦聿一愣,久久没出声,瘦长的手指蓦地抓紧手中的暖手炉,这时殿外跑进来传讯的士兵,他眼眸一亮。
“回禀君后,北雁城一战大捷!陛下率领十五万士兵将二十五万匈奴通通剿灭!如今匈奴已不敢来犯!”那传讯的士兵说着也不禁露出笑容。
锦聿听着,心中蓦地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那人失踪的消息是个计谋………还好………
锦聿正要放心下来时,又听士兵道。
“不过陛下受了重伤,又操劳过度,此刻还在昏迷。”那士兵垂下头去。
入秋一冷,锦聿一离开温和的地方身子就虚弱无比,他强撑着病体过来,逞了一番威风唬住大臣已耗尽精气神,如今又听那人受了重伤昏迷,几番折腾下,还没提起一口气便晕了过去。
“君后!”尘钦眼疾手快,连忙将倒下去的人接住,他大喊道:“传太医。”
尘冥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抱起昏迷的锦聿,同尘钦匆匆从后面走了,宫女太监也急急忙忙地跟过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大臣。
君后这身子………还真同宫里传的一样,是个病美人啊………
锦聿的身子一直都是老毛病,好不了,但是只要精心好好养着就不会有事,奈何自从陛下出征后,君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下又要唬住那帮蠢蠢欲动的大臣,这身子哪里受得住。
药端上来后,尘钦坐在床边吹冷了喂锦聿,见人眉间的烦忧,他宽慰道:“君后不必担心,陛下既然能在埋伏中死里逃生,还大战匈奴,指定会平安无事,再说了,陛下他身体健康强壮,平日里除了头疼的毛病,没出什么大问题。”
锦聿闻言,他抬眸,“他………经常头疼?”
“对。”尘钦眨巴眨巴眼,添油加醋道:“之前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你也知道他有头疼的毛病,后来我们都以为你………所以他这两年来入眠困难,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就常常疼得不行,按一会儿才会好一些。”
尘钦有夸大的成分在,但陛下入眠困难是真,脾气暴躁是假,他性子倒是越来越阴沉狠厉,这宫里多的是一不小心就触霉头不知缘由地处死的宫女太监,以及那些妄想蹬鼻子上脸的大臣,比起以前那伪善的笑面虎更加令人惊骇。
锦聿静静地听着,喝完了汤药,尘钦拿来蜜饯,他放入嘴里。
夜里,他歇下,盯着床头的铃铛发呆,尘钦说,萧折渊是伤中了右肩膀,又持长矛上战场杀敌才导致血崩重伤,当初他那一剑刺中他的心肺,他也好好的。
所以这次,定也能逢凶化吉………
锦聿想着,喝的汤药有助眠的作用,不到片刻,他便沉睡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日,锦聿都临时执政上早朝,有尘钦在一旁辅助,他不算太累,但终归身子太差,这太和殿不如龙涎殿那般安静暖和,呆久了心闷难受,大臣们还未禀报完,他就只得宣布退朝,明日再说。
十日后,锦聿正打起精神听着大臣禀报,忽然,门外士兵匆匆进来传讯。
“回禀君后!陛下已率兵回朝!即将抵达长安城门外!”
锦聿一听,眼眸刹那间明亮,他站起身,却踟蹰不前,呆滞在原地。
尘钦看中他的心思,笑道:“君后是想去城门外迎接陛下吧?”
锦聿被戳穿了心思也不承认,他垂眸,“没有。”
“那就退朝回龙涎殿吧。”尘钦道。
锦聿颔首。
退了朝后,锦聿被宫女太监簇拥着回龙涎殿,他脚步一顿停了下来,头上戴着兜帽,手中抱着暖手炉,尘钦疑惑地看着他,“君后,这外头冷,我们早些回去吧。”
锦聿抬头,他道,“我………去看看。”
尘钦一笑,“好,那君后稍等,属下这就让人去备马车。”
然而等坐上马车的那一刻,锦聿就有些后悔了,不该来了……
锦聿抿着唇懊悔,没多久便到了长安城门口,尘钦怕他冷着,给他系好衣带,大氅将暖手炉也一并遮住,不让冷风透进去,之后两人上了城楼。
城楼的风过大,尘钦一阵担忧,他挡在锦聿身前,锦聿埋着头用兜帽挡住,这时,他听到一阵马蹄声,他缓缓抬头看去,看到那气吞山河缓缓而来的军队,还有那骑在马上威武雄壮的那人………
萧折渊重伤昏迷醒过来后便立即班师回朝,日夜兼程总算抵达长安,历经一场大战,那高贵的气质染上了几分血腥煞气,面色也阴郁沉沉,但在不经意间抬眸看到城楼上那日思夜想的人时,他一瞬间怔住。
“聿儿!”
萧折渊蓦地瞪大眼睛,心中无限欢喜,快要将他砸得头晕眼花,他止不住地狂喜,匆匆下了马,扯到伤口时也顾不得了,连忙跑进城门,三步并作两步上了城楼。
等跑到锦聿面前时,他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依旧面不改色,还是如同从前那般冷漠,但其实看到人出现在这里,他就已经高兴得语无伦次了,他扬起嘴角,“这外头冷成这样,你怎么出来了…………”
锦聿不言,他从头到尾将人打量了一遍,见人毫发无伤,这些天那块积压的大石头总算落地,浑身卸了力,他踉跄一步,倒在萧折渊怀里。
“聿儿!”
“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