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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是夜入凉,帐地燃起篝火。

第49章

是夜入凉,帐地燃起篝火。
晋帝与南后端坐主位,太子列侧,众人席地而坐,席间谈笑生欢。

眼看着酒足饭饱,众人正等南后宣布散席之际,大理寺少卿程闲云忽然起身站了起来。“皇后娘娘且慢。”

须臾之间,刚才还热闹一片的人们陡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目光都落在了程闲云的身上。

李祁垂眸,指尖轻轻转着扳指。崔子安站在李祁身后,手慢慢摸上了腰间的佩刀。

南后面色无变,看着人柔声问道,“程大人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臣有。” 程闲云闻言两步走了出来,大有慷慨赴死之豪迈之气。他拂衣而跪,双手举着一纸诉状俯身往前,身子近乎贴地,却将那纸诉状高高举起。

“臣有冤情要诉!”

席间的气氛比之刚才又寂然许多,隐约风起,烧的烈红的火焰被吹的左右摇摆,将灭未灭。

“程大人糊涂了。”南后笑了一下,稳声道,“殿前陈冤,惊扰圣安。程大人此举当真想清楚了吗?”

程闲云抬起了头,目光迥然的看着南后,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的道,“臣要替前大理寺少卿吕正府中上下共计四十六口人,状告皇后娘娘残害忠良,屠诛无辜之罪!”

“程大人的意思,是本宫杀了吕少卿一家?”南后冷了脸,“我知道程大人素来对本宫成见颇深,但你口口声声说本宫杀人,你可有证据?”

“臣当然有。”程闲云高声说,“吕少卿一府上下虽是被烧死,仵作却验出那些尸体无一例外都死于刀伤,伤口深可及骨,骨痕之中发现有残铁,正是仪鸾司前日新得的那批玄铁。 吕少卿遇害之前,追查的事情正与皇后娘娘您有关,他曾亲口与我说过此案关系重大,等他查证之后再与我详谈。可不过数日,便惨遭满门灭口。皇后娘娘这些年纵容仪鸾司滥杀无辜,令多少人胆战心惊,忧心自己不知何日便要身首异处。时至今日,仪鸾司手下亡魂又何止吕少卿一家?冤魂不平,忠良枉死,皇后娘娘良心可安?”

程闲云话音才落,之前一直沉默的立在一旁的何长辞站了出来,“仪鸾司为圣上而设,是皇后娘娘忧心圣安故而才专门设立。这些年一心恪守本职,不敢辜负皇后娘娘良苦用心,更不曾做过程大人口中伤天害理之事。区区几块残铁,你一面之词,便要给皇后娘娘安一个残害忠良,滥杀无辜的罪名,才是其心可诛。”

“妇人鹰犬爪牙,也配与我叫嚣!”程闲云顿时心情激愤,站了起来,“倘若你们仪鸾司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干净,那不如让我现在就去查查你那宫中暗牢,看看里面现下还关着多少无辜之人!何指挥使怕是不敢吧,眼前匆忙,哪里来的及收拾干净!”

“程闲云,你放肆!”南后似乎动了怒,从主台之上站了起来。

与她相离不足半尺的晋帝被吓了一跳,潘公公连忙上前安抚。

“臣万死不足为惜,但国不能无法度。”程闲云说,“皇后娘娘残杀无辜,扰乱朝堂,德行有亏,牝鸡司晨,国将不国!臣只能以身死谏,还请皇后娘娘请辞后位!”

“以身死谏。”南后被气的哼笑了一声,起身后目光扫视了一圈,问道,“在座各位,也同程大人想的一样吗?”

猎风呼呼作响,众人心中异动。

他们各自交换眼神,然后一个两个接连站起身来,最后人群连成了一片。朝着南后的方向行了拜礼,齐声高呼道,“还请皇后娘娘请辞后位!”

“诸位今日倒真是齐心一致的很。”南后杨柳细腰,此刻站的笔直,她看了一眼那些人,又转头看了一眼李祁,低声说,“我原以为太子殿下还要等些时日,没想到如此迫不及待。看来太子殿下今日胜券在握啊。”

一场闹剧演到这里,一直恍若一个局外人般的李祁才终于分出了些心思在这些人身上。

他抬眼迎上了南后落在他脸上的目光,淡淡开口道,“母后算无遗策,儿臣自然也要学着如何出其不意。”

南后笑了笑,看着人忽然说,“你和先帝,还有李然都一样。”

“你们都太小瞧我了。”

最后这一句话几乎让人有些听不清楚,轻飘飘的隐入风里。

紧接着,南后突然扬手摔了一个杯盏。

青瓷片砸在地上,瞬间便碎成了几块。

“啪”的一声,碎音在寂静中蔓延。在接近消灭之时又连了一声惨叫。

一个太监被不知从哪儿射来的暗箭穿身而过,他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有刺客!

人群中不是谁惊呼了一声,场面顿时乱成一片。人群攒动畏惧着。

仪鸾司的人纷纷掀掉了原本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夜装。

那些隐在黑暗中的影子一点点朝里快速移动,看不清有多少人,只能感觉到乌压压一片,压抑阴森的气氛一时间笼罩了所有人。

四周的禁军都齐刷刷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刀,蓄势待发的防备着。

然后便是长刀相碰的声音,火花隐现,厮杀搏命一触即发,鲜血飞溅。

狂风大作,羸弱火苗几经挣扎,终是灭了。

不见星月的夜里,众人彻底陷入一片危险的黑暗之中。

崔子安寸步不离的护在李祁身旁,再去看南后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禁骂道,“皇后这是被气疯了吗?竟然敢公然杀人灭口,难不成她还想把在场的人全都杀了?”

李祁凝眉,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而后忽然抓住崔子安肩膀嘱咐道,“去看好程闲云和崔老他们,千万不要让他们出事。”

崔子安原本放心不下李祁,但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那些事情来不及耽搁。于是沉声应下,转身进入一片混乱,寻人去了。

崔子安刚走,下一刻寒光映脸,李祁下意识的侧首躲过。还不等他反应,又是一把长刀迎面而来。李祁仰身欺近,拧腕夺刀。待他站直了身子,手中反握的那把长刀刀尖还在滴血。那人脖颈多出一道指粗的血痕,砸面倒地。李祁也随即扔了刀。

晋帝从刚才一开始便被吓坏了,躲在主台的案几之下瑟瑟发抖。

李祁很快就找到了人。

他伸出一只手进去,轻声道,“衷儿不怕,我带你出去。”

晋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立马死死抓住李祁的手,“祁儿救我!”

李祁将人哄了出来,天青月白紧守在两人身侧。

“王执!”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四散开来,李祁的脸上似乎也溅上了一些温热,不过他无暇顾及,转头朝人群中喊了一声。

王执将手中长刀从面前人的腹中拔了出来,回头应道,“臣在!”

“你分三批人马出来,你护送诸位文臣从东边走,崔统领护着人从北面,我带着父皇从西面,我们分开突围出去,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被人围死。”越是混乱越是冷静的出奇,李祁在一片狼藉中冷声安排。

禁军随着王执的命令列阵变化,迅速分成三股人流。

只听人群之中王执大喊了一声,“散!”

活人铸成的围墙被开出口子,鲜血与尸首铺出一条生路。

猎场上的马匹纷纷受了惊,在原地不安的踏着步子,嘶鸣声混杂打斗声,将夜染成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