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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好在夜里没有下雨。

第56章

好在夜里没有下雨。
一夜安然无事。

天刚亮全,众人休整结束之后便准备护送太子回宫。正欲动身,没想到后面又来了群人。

郑常胜立马警觉起来,站到了李祁面前,又指挥着几列士兵重重阻隔,将李祁护在最里面。

“是仪鸾司和禁军的人。”郑常胜看清之后松了口气,和李祁说道。

李祁抬手,他面前的重重士兵给人让出一条道来。

昨夜四散的人群此刻都聚齐了,和来时的队伍一样,只是众人都添了些狼狈。李祁目光落在不远处站在南后身边的李衷,然后又收回,重新看向了走到自己面前的何长辞身上。

何长辞和李祁抱拳行礼,“末将仪鸾司掌事何长辞,拜见太子殿下。昨夜事发突然,仪鸾司未能尽到保护太子殿下之责,还请殿下恕罪。”

李祁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仪鸾司不归我管,何掌事也不必急着向我请罪。不过若是父皇出了什么差错,仪鸾司自然也就没什么留的必要了。何掌事只需记住这件事即可。”

“是,末将谨记。”何长辞又朝人拜了一下,退了下去。

李祁又看向一旁的王执和崔子安,“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挑要紧的先说。”

“崔老昨夜受了惊,人直接去了。程闲云和其他那几位都没什么事。”崔子安说,“昨夜抓了几个活口,说法的一样,说自己是太子的人。王将军那边也一样,我们没敢留,全都清理了。”

我说是你干的,你说是我干的,争到最后无非是两边各退一步,都不沾染这些脏事,一起把这罪名安给旁的别的什么人。虽都落不着好,但总算也不吃亏。

南后这次孤注一掷,一是想杀掉圣上,天子之位有缺,她才有机会去争那个位子;二是为了趁乱除了那些一直以来对她颇有微词的老臣,这些老臣德高位重,个个又是世家元老,算的上是南后朝中一大阻力;再不济,也能把成安王这个心患解决了。

李祁之前虽然猜到一些,但有些地方还是想不通。直到昨夜听了苏慕嘉说的那番话,他才惊觉自己从前或许的确是有些小瞧南稚的野心了。她若想的是称帝,那他们这些人里,不论哪个落了难,都正中她的下怀。

但这太冒险了。

南稚若安分放权,她家世身份摆在那里,往后照样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但她却偏偏选了另外一条路,要拿自己的性命和南家一族人的性命前途去搏。

李祁承认南稚的魄力手腕,同时也厌恶对方的不择手段,权欲熏心。

再者南稚这次要动的人是李衷,李祁和南稚从这一刻就注定走向了势同水火的关系。

但再怎么势同水火,没真正撕破脸皮之前,面子上总也要过的去。皇宫里的贵人最会这套,哪怕背后下的都是死招,见面了却还能云淡风轻的与人说话。

南后看似关切的问了李祁几句,然后便说起了此次猎场之事的背后主谋。

李祁和人说了郑常胜带人堵截了成安王派来偷袭之人的事情。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成安王谋反叛乱的罪名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众人都在休整,没人注意到跟在南后身边的六个婢女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事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那几个婢女陡然动作,各自袖口甩出一柄软剑出来。

她们是奔着南后和皇上去的,离得太近,又事发突然,连一直守在南后身边的何长辞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一道身影比何长辞的身影更快冲了上来,替南后挡了一剑。

而晋帝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腹部被人捅了个血窟窿。他又疼又怕,哭了起来。

那几个婢女很快就被制服。

李祁在不远处和王执交代事情,直到听到那声,“祁儿”的时候回头去看才发现出事儿了。

其实天青月白就守在李衷身边,但是没人会想到这几个贴身婢女会有问题。

禁军的人把人压下,何长辞看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上手撕下了一个人的易容,底下是另外一张脸。

在场的其他人或许不认识这个女人,但苏慕嘉认识。

那是毓秀坊的秀娘。

除此之外,那个救了南后,肩膀还在往外流着血的男人苏慕嘉也认识。

那是周阳阳。

比猎场之乱更大的事是皇帝遇刺。

太医院里忙成一团,个个都如临大敌,不敢疏忽大意。皇后和太子都守在皇帝身边,其他和此事相关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外殿,等候传召。

端王李游平日里吃喝玩乐惯了的,此刻这里面也认不得几个人,便凑到苏慕嘉身边。开口问,“我做的怎样?昨夜那样凶险,要不是我,圣上未必能活到今日。”

“王爷慎言。”苏慕嘉说。

“我又说错话了?”李游虽这样问,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在意,“贤弟你就是太过谨小慎微,两句话而已难不成他们还能向你问罪,放心,有本王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于你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于我却是关乎性命。

苏慕嘉知道和人说这些不外乎是对牛弹琴,于是也只是含糊而过。他此刻没心思与人闲谈,皇帝遇刺是他没有料想到的,现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若真出了问题,后面的路该怎么走还得从长计议。

苏慕嘉也是听端王说才知道,周阳阳是被端王带进猎场的。他这段日子忙着别的事情,本想等这次猎场的事情过去再去管周阳阳的事,没想到竟让他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周回之前之所以逼苏慕嘉逼的紧,怕的就是让他那宝贝儿子卷到这些事情里面来,他在长安自己无法来金陵,金陵里的官员又大半都曾与他有过过节。周阳阳今日救了南后是功,若赏他个一官半职,把人留了下来,往后就是羊入虎穴,到时候周阳阳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还可能牵连到周平回自己身上。

苏慕嘉被人拿着把柄,周回的困境现下亦是他的困境。

几个时辰过去,一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晋帝才醒过来。宋太医起身摸了把额头的汗,松了口气说,“陛下只是受惊过度,腹部所受之伤不及内脏,并无大碍,只要静心休养,不日就可痊愈。”

晋帝一醒,接下来就是该清算各人功过是非的时候了。

苏慕嘉在殿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潘公公跨出门,高声喊了声,“传大理寺主簿苏慕嘉,入殿觐见。”

苏慕嘉起身,在众臣的目光下随着潘公公的身影往内走。

此刻天色已暗,廊上三五成群立着人,都在等着晋帝醒来。

苏慕嘉穿过他们,随人入内,进殿跪在了帘帐之外。

周阳阳的伤不重,此刻正跪在一边。

晋帝半靠在床头,南后端坐床边。李祁刚好把手里的汤药喂完,起身把手里的药碗随手递给一边立着的潘公公,净完手接过身旁婢女呈上去的帕子擦着指缝。

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苏慕嘉,没出声。

南后见人来了之后,说,“护军营的副将说是你去找他报的消息,你提前如何知道成安王会派人来猎场偷袭?”

苏慕嘉说,“回禀皇后娘娘,我那夜突发急症,连夜出去寻医。又不敢擅自离开猎场,第二日身子能动了便想着立马赶回去,谁料在回去途中恰巧发现有一行人行迹可疑,听到他们暗谋犯上作乱之事更是心中惊恐,唯恐耽误了大事,只想着尽快请到援军相助,行了僭越之事,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好了,本宫找你来只是了解事情原委,并非向你问责。”南后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昨夜确实凶险,多亏了你细心谨慎,有功当赏,有过则罚。你叫什么名字,现下是在哪里任职?”

“臣苏慕嘉,现在大理寺程大人手下做事,任主簿一职。”

“苏慕嘉。”南后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一下问,“周回可是你养父?”

“是。”

南后听人说起名字才想起来白姝与人提起过这人,她原本是想把人继续放在大理寺,现在见了人却突然换了主意,“你心思细腻,又是品官出身,也是做大学问的人。就去翰林院吧,以你的本事,想必会有一番作为。太子以为如何?”

“母后决定就好。”李祁淡淡道。

南后闻言笑了笑,转头看了眼周阳阳对苏慕嘉说,“那便先这样定了吧,你们兄弟二人性子倒是相像,都是细致人,能察险境于微时,你兄长从今日起往后便在仪鸾司当差,就让他住在你的府上,你们兄弟二人在金陵也能有个照应。”

苏慕嘉先谢了恩,而后又道,“家兄之前在金陵未有官职,按理没有进入猎场的资格,他擅自闯入,本就是大罪。至于以身护驾,是家兄身为大晋子民应尽职责,何来功劳一说,皇后娘娘因此赐予官职,实在让臣与家兄心生惶恐,臣斗胆请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果然是周回养出来的孩子,他那伶牙俐齿,巧舌如簧的本事倒是一分不少全教给了你。”南后还是笑着的,却有些笑里藏刀的意味,“若如你所言,那你觉得这擅闯猎场的罪又该如何?”

“有功当赏,有过则罚。家兄初到金陵,不懂规矩。臣没有及时阻止,是臣的过错。”苏慕嘉朝人行了个拜礼,双手交叠,额头轻轻落于手背之上,不卑不亢道,“臣代家兄向陛下和皇后娘娘请罚。”

南后看了苏慕嘉一会儿,而后缓声道,“本宫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只是法外犹有情,你与你的兄长毕竟是救了本宫,我今日若真罚了你们,岂不是日后让旁人说本宫刻薄寡恩?”

南后不等人再说话,手一扬便准备把这事定下来,“行了·······”

“母后三思。”在一旁一直静观不语的李祁突然出声将人打断,“猎场之乱关系重大,既然是乱闯之人,还是不该太过掉以轻心。不如先收入刑部大牢吧,事后待事情查明证以清白再决定这些事情也不迟。”

南后闻言笑了一下,问地上跪着的两人,“太子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可服气?”

“娘娘,我—”周阳阳刚开口说话,苏慕嘉伸手按着人俯身下去,把人没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苏慕嘉应的极快,“谢殿下与皇后娘娘恩德。”

押送他们的人就在殿外等着,苏慕嘉起身出殿,与李祁擦身而过的时候,李祁感受到对方往自己手里塞了个东西。

冬日外衣厚重宽大,两人的动作隐秘,无人察觉。只有李祁清晰的感受到苏慕嘉的带了些凉意的指尖擦过自己的掌心。

李祁神色不变,将那东西反握进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