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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正规军打反贼,那不是降维碾压?

父子俩留在咸阳善后的时候,函谷关已经十分热闹了。
关外驻扎的人马不少,毕竟外头就是洛阳这些繁华的中原腹心之地。起义军率先抢的就是这里,谁不眼馋三晋的肥沃土地呢。
因而李瑶朝外散播的消息,用不上多少时间就已经在这一片传遍了。
起了小心思的人还不少。
李瑶也是来者不拒,和其他留守潜伏在关内的将军一起,来一个杀一个。
刚开始还没发现不对劲。
进来的军队走远了才会被伏击,迅速歼灭掉,动静并未传出关外去。外头的人没收到里头的最新消息,一时也没太往心里去,反而认定了他们是直接朝着咸阳进发的了。
有人开始行动了,其他队伍就会更加蠢蠢欲动,生怕自己慢人一步,什么都分不到。
虽然依旧有六国王侯只想着在外头占自己的地盘,但更多的人还是眼馋关中。别的不说,关中这地方关起门来就可以安心搞发展,不比外头朝不保夕要强?
于是第二阶段,开始出现多个队伍同时出现在函谷关外了。
大家表面上维持着友军的和善,其实谁都想先一步进去。假模假样地谦让了一番,到底也没敢太耽搁时间。
人数有点多,歼灭起来不太容易。
问题不大,他们入关之后有些人会分散,先把落单的干掉。剩下的那些再一口气包圆,实在不行把函谷关卡住,关起门来打也行。
秦政得到消息后直接让章邯带兵,出去配合将军们行动。
章邯手下的兵暂时还是那么些,骊山的刑徒和家奴之子。后者不必多提,重点说说前者。
在大秦,很多罪名都会导致庶民沦落成刑徒。因为大部分罪都是罚钱,拿不出钱就只能拿劳动力了。
而要脱罪,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立军功,军功可以抵罪。
商鞅制定这套政策的时候,目的就是为了穷民的同时提升秦国的战斗力。
秦国法度严明,规定得细致又严谨。就是为了能最大限度地约束庶民听话,以及提高他们“犯罪”的概率。
一不小心就容易犯罪,所以经常要交罚款,没有罚款那就去干活。
不想干活是不是?太好了!我大秦正需要你这样的壮丁去上战场!立军功不仅可以抵罪,还可以赚取钱财田产和爵位哦,福利多多,心动不如行动。
这样环环相扣的安排里,再加上大秦男丁成年前后都要服兵役,最后就形成了全民皆兵的局面。
所以骊山的刑徒虽然是刑徒,人家可不是单纯的老百姓。里头一多半都上过战场,剩下那些是参加过成年前的兵役、经历过军事培训的士兵预备役。
章邯带着这么一支队伍出去,加上他们比寻常庶民中征来的兵更急迫地想要立军功,章邯自己又是个名将,能指哪儿打哪儿太正常了。
这些年因为战乱结束的缘故,始皇帝能支配的男丁数量涵盖了整个天下。战争也就是打打匈奴和百越,征兵情况还好,倒是修建基础工程更需要人。
所以陛下更想要帮他做苦工的劳力,刑徒难得才能够抓住机会上战场。好不容易机会撞到跟前了,为了脱罪他们打得可比旁人卖力得多。
扶苏翻着奏报说:
“可惜六国不吃秦人这套。”
大秦统一之初,觉得商鞅的那一套很好用,所以直接推广到了全天下。要是顺利的话,天下万民也会逐渐成为秦人现在的模样,家无余钱、为脱罪只能老老实实干苦力或者帮大秦打仗。
统治者还是很喜欢这种乖顺的状态的,且商鞅之法在秦国用了那么多年,怎么就在外头行不通呢?大秦庶民一开始也是不习惯的,慢慢不就习惯了嘛!
可惜没给他们慢慢来的机会。
而且外头有六国旧贵族故意挑唆,他们哪里会任由大秦如愿,自然要绞尽脑汁地闹事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法律贵族也要遵循。
虽然贵族罪减一等,也不缺钱财给自己赎身。但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贵族还想着攒钱招兵买马复国呢。
大秦的这个政策就是慢刀子割肉,一点点削减贵族的家产。长此以往,别说复国了,家族都得没落下去。
同为贵族,秦国贵族就无所谓。
因为已经习惯了这套律法,犯法的次数并不多。再加上现在声名赫赫的贵族全都是靠着军功爵制起家的,哪怕嫌弃律令太多也不会说什么。
傻子才会质疑自己的立身之本,比起律法带来的小麻烦,律法能给他们提供足够强力的士卒、助他们立下更多战功才是最要紧的。
这是既得利益者的立场。
六国旧贵族没有这个立场,他们只看到了商君策对自己的不利影响。何况六国旧贵以前散漫惯了,他们脑子里就没有遵纪守法的念头。
旧贵族:我们只是好好地在家里过日子,隔三差五就有秦国的游缴上门说我们犯了法要交罚金,不交就拉去当刑徒,这谁受得了?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不把你这套律法搞掉,我日子没法过了。
扶胥若有所思:
“父亲原来是想用这一套打压贵族吗?”
扶苏把玩着杯盖:
“温水煮青蛙又不是只有汉武帝会玩。”
汉武帝搞推恩令收拾藩王,他爹用律法软刀子割贵族的肉。
不过说真的,这两招其实都是“表面上看起像委婉,实则非常强势”。
诸侯不是傻子,他能看不出来推恩令是在坑他们?旧贵族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来自己被算计了。
两位陛下全是手段强硬的人,别人委婉算计人是努力不让人发现,他们委婉算计人是就算我明晃晃告诉你我在慢刀子割肉,你也得受着。
然后,搞推恩令的汉武帝,你还得夸他照顾宗室子弟。要不是他搞推恩令,多少宗室就分不到地盘了?诸侯和他们的嫡长子不高兴没关系,其他儿子高兴啊。
而搞商君策的秦始皇呢,当代人是没谁觉得他做的对,都在骂秦法严苛。后世人可不这么想,大家觉得大秦法度严明真好,旧贵族不肯遵纪守法才讨厌,一群法外狂徒就该被拖去斩首。
扶苏微微一笑:
“阿兄以为,若要继续施行父亲的政策,应当如何操作?”
扶胥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然只有武力镇压一途了。”
旧贵族的利益和大秦的利益存在根本性的冲突,想要这个慢刀子能把敌人的肉全部割完,就不能指望怀柔手段。
所以为了叫旧贵老老实实按照商君策往下走,唯有暴力统治一条道路。
始皇帝就是这么做的,他强行压下了所有反对意见,勒令那些旧贵们乖乖给他遵纪守法,不遵守的就去服刑。
然后果不其然又被骂暴君了。
扶胥叹气:
“然而地方上官吏相护,父亲的计策实施效果似乎不佳。”
秦吏如果不严格执法的话,那些旧贵族连被判刑都不会。
扶苏颔首:
“不错,所以得先把底层官吏先筛一遍。然后分化拉拢,不能一刀切每个都打压下去。”
他随即提起吴起变法和商鞅变法为何一个失败一个成功。
其实这点商鞅自己就总结了,他吸取了吴起失败的教训,在变法之中补上了这个漏洞。
扶胥顿时明悟:
“吴起得罪了所有旧贵族,却没有扶持起新贵族来。商鞅用军功爵制创造了新的贵族,他有新贵的支持。”
变法者想要保全新法,就得让拥护新法的人掌握足够的权利。
绝大多数的新法都是更改旧的利益分配制度,惠及另一个群体。然而另一个群体如果无法掌握足够的权利,他们再怎么支持变法也没用,他们说的不管用。
商鞅变法建立起的新贵族是实打实的军权集团,手里有兵的。这一下子就把旧贵族压下去了,旧贵怎么比?你跟带兵打仗的争利益?
总之,变法要拉拢人,而且要保证被拉拢的人拥有足够的权利支持自己。
推恩令就是这种风格。
虽然刘彻得罪了所有诸侯王,但是不要紧,他拉拢了诸侯王的其他儿子们。
本来各家就在争家产,有了皇帝的支持争起来就更理直气壮了。诸侯王哪有功夫去找皇帝的麻烦,自家的事情还处理不完呢。
这一招还顺带分化本来是一个战线的人,挑拨各家内斗。刘彻要是直接削藩,那就是和诸侯全家站在对立面了。
所以推恩令才会被称为“千古第一阳谋”。
扶苏放下盖子换了个东西玩:
“商君策扶持起来新贵族的这套在六国行不通,导致陛下用这一招只创造了一堆敌人,并没有拉拔起一个足够和旧贵抗衡的新势力。”
扶胥微微皱眉:
“若是按照商君的经验走,应当在六国旧地培养军功新贵,让他们掌握权力,镇压企图破坏新制度的旧贵族。”
扶苏慢悠悠地接口:
“然而,军功爵制走到尽头了。”
外头的土地在大家看来尽是不毛之地,已经没有足够的土壤来培养新贵了。新贵没起来,旧贵却抓到了胡亥的机会造反,导致这一套没有成功就中道崩殂。
扶胥叹了口气:
“天下不是没有优渥的土地,而是离我大秦太远了。”
离得近的,气候过于湿热。气候合适的,又远在其他大陆。
这就很糟糕。
扶苏说道:
“还有一个法子,加封食邑,但是土地所有权不交出去。每年将出产的粮食送到新贵手里,依然给他们封爵。”
扶胥很快看出里头的问题:
“国库税收会减少。”
这是从大秦现有的赋税里分一部分出来供养新贵,而不是从外面抢地然后交给新贵自己派人去种。
扶苏眨了眨眼:
“所以可以把食邑定低一点。”
要扶持的新贵显然不是从旧贵里分化出来的,最佳方案是从落魄贵族里挑。最好是那种多年前就落魄的,跟他们大秦统一六国没关系。
这种落魄贵族对故国的感情不深,故国复不复国关他们什么事,他们只要自己能占便宜就行。
关键是,他们没那么贪婪。
旧贵族习惯了田产无数的日子,大秦不知道要出多少血才能拉拢过来。落魄的贵族之后却已经活得和平民没什么区别了,他们记不得祖上荣光,随便给点好处就很乐意帮大秦干活。
扶苏一向是资本家思想。
同样是打工者,一个要月薪百万才肯替你干活,还会挑剔百万只是最低水平,另一个你给他一万月薪他就已经非常惊喜了,选谁一目了然。
何况百万那个还惦记着被你收购的前一家公司,是前公司的大股东,动不动就想挖你的资产去重建前公司。
不像后者,只是前公司的底层职员,也没什么背景。你就是他最大的依仗,他必然要拥护你,除非前股东许诺他们更多的好处。
扶胥认同地点头:
“现在,这一批新崛起的人才有些已经投靠了旧贵族。大秦要和他们抢人,将这批人拉拢过来。”
扶苏诧异地看向阿兄:
“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去把他们拉拢过来?”
扶胥:?
扶苏恨铁不成钢:
“阿兄,你现在已经是大秦之主了!你的思维方式要改一改,哪有皇帝天天想着拉拢人的?”
拉拢人只是为了降低损失才需要使用的怀柔手段,大部分情况下,皇帝又不用讨好谁,都是等着臣子来讨好自己的。
局势要坏到什么程度,才需要皇帝天天委曲求全啊?又不是赵宋那种被旁人掣肘的废物皇帝。
就比如扶苏,他有时候连甜言蜜语都懒得和臣子说。
当年李斯感受到了萧何崛起的威胁,跑来和太子殿下抱怨,觉得殿下喜新厌旧。扶苏是怎么说的?他说“那你不应该反思一下,是不是你自己不够能干吗”。
扶胥反省了一下自己:
“梓桑,你说的对。”
其实他们只需要干掉旧贵族,让那些人意识到跟着旧贵族压根没有升职加薪的可能,就能立刻得到新贵的效忠。
拉拢?没有必要。
人家只有两个选择,你把他的后路堵死,他除了跟着你干还能怎么办?
秦政从外间进来,看了一眼扶胥:
“这是怎么了?”
扶苏往旁边挪了挪,给父亲让了个位置。秦政原本想坐去宽敞地方的,见状只好过来挨着他坐下。
扶苏计谋得逞,立刻靠到父亲身上,拿阿父当靠垫使。
秦政抬手把案几上被儿子丢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拾起来一一放好,强迫症见不得这个场面。
扶苏答道:
“我在教阿兄怎么当皇帝,他脾气也太软了,很容易被人拿捏的。”
扶胥身上就没有那种“孤天生高贵又能力非凡,所以你们必须拜倒在孤脚边”的气场。
少了点王霸之气。
秦政认同地点了点头:
“扶胥,你是该同你弟弟学学。”
扶胥:……
扶苏随即又提起用秦律驯化六国旧贵族的策略。
如今第一波的刺头已经冒出来了,只要全部拔掉,剩下的就会乖顺下去,可以继续慢刀子割肉。
大不了他们就隔三差五起义一波,反正时间一长,刺头就会死光,剩下的人也会被割残。
秦政颔首:
“那些反贼正好可以作为军功,新贵不是缺立功的机会?”
匈奴已经被打趴下了,百越也臣服了。大秦想要在六国旧地培养出一批偏向自己的新贵,首要问题就是得给他们立功的机会。
以后要是再有造反的,还能继续延用这招。
扶胥思索片刻:
“然叛乱平定后,便再无立功之机了。”
扶苏提议:
“去打羌胡啊!”
青藏拿下了吗?西域拿下了吗?东北拿下了吗?都没有你说什么没仗可打。
唯一的问题就是粮食赋税,打仗太过耗费粮草了。不要紧,现在他们能够给本位面提供良种。
立军功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想崛起的新贵自己会把握住机会。大秦庶民都以上战场立功为荣,六国之人要是握不住机会视军功爵为洪水猛兽,那是他们自己错过了时机。
阶级跃升之后,家族子嗣会在短时间内爆发。到时候老秦人的人数越来越多,就会有更多人因为住不下而主动选择迁徙去六国旧地。
别说什么燕地苦寒楚南湿热,庶民改变不了环境,所以去这里住会非常痛苦。有钱有权的贵族怕什么,他们有的是法子叫自己过得舒心。
贵族唯一搞不定的是病症,有些病他们花钱也治不了。除此之外,都是能用钱解决的小问题。
秦政对扶苏的说辞很心动:
“六国之人总是不服管教,若是我大秦有上千万人口,便不必迁就六国了。”
大秦一统天下后,全国人口才两三千万左右。
如果光一个秦国就有一千多万了,往外迁徙那就不叫迁徙了,那叫占领。每三个人里有一个是秦人,六国之人还怎么造反?
都不用官府说,秦人就会自发盯住那些旧贵族。谁有苗头,立刻跑去举报,一点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去。
扶苏也开始畅想起来:
“三比一还是少了一点,如果人数是六国之人的两倍,要不了三代,天底下就只有秦人了。”
不管怎么通婚,都会和秦人牵扯上。哪怕第一代的七国人互相看不上,到了第二代第三代,也会慢慢融合。
扶胥:……
你俩可真敢想。
扶苏对父亲说:
“后世光是一个咸阳市,人口就有四百万了。”
整个关中地区两千六百万。
秦政让儿子醒醒:
“他们有高楼大厦。”
两千万人挤在关中,没有高楼大厦的话怕是住不下。
扶苏想了想:
“那就少一点好了,清朝中期陕西都有八百万人呢。”
所以大秦整体拥有一千万,还是可以展望一下的。
扶苏迅速打起了坏心眼:
“下回我们再去一统天下前的大秦,就先把人口数量堆上去。然后用人数占领关外土地,到时候我们秦人才是各地人数占比最多的。什么六国贵族想要复国,就他们那点人还复国?”
扶胥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未曾设想的道路增加了。
心动的父子俩一拍即合,仗着自己手里有良种,十分嚣张。
谁让他们的良种不是普通良种呢?
而且他们也不需要养十四亿人口,也就养个几千万的样子。清朝那条件,一个省都能养八百万了,都是小意思。
和父子俩格格不入地扶胥插不上话,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该怎么快速发展人口,人都麻了。
扶胥选择告辞:
“我去处理朝政。”
不能什么事都丢给蒙卿一个人干,至少得留一位君上在旁边主持大局。
秦政摆摆手示意他去,继续和儿子讨论人口的问题。
其实庶民家中人多了,除了吃饭需要更多粮食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麻烦的问题,是他们要交的“赋”会增加。
赋税赋税,赋和税其实是两个东西。
看字形就能看出来,一个是贝字旁,和钱有关系,上古以贝壳作为货币。另一个是禾字旁,与五谷庄稼有关系。
税谁都知道是什么,就是农民要上交一定比例的粮食,国库里粮食丰足了,遇到天灾人祸才有开仓放粮的资本。
《礼记》中说,“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也。”
这当然不是单纯指代粮食,也包括财物等。毕竟先不说哪个国家有条件攒下够吃九年的粮食,又不是新华国,就算有它也存不住。
少数种类的粮食可以存个五年以上,通过现代技术才能继续增加年限。古代没那个条件,一般存个三年就很不容易了。
但由此记载也能看出来,我国人民真的很喜欢当囤鼠。从古代就开始了,不存点粮食和钱财简直没有安全感。
和税相对的则是赋,赋是钱财。
有些税收并不强行要求必须交粮,用钱财来抵也是可以的。比如算赋,就是汉朝征收的人头税,凡年龄15岁到56岁的成年男女,每人每年交纳120钱。
不过有一些是不能用钱抵的,只能交粮食。还有一些则是要求必须交钱,逼得百姓只能卖粮换钱。
前者主要是为了保证朝廷的粮食储备,后者就纯粹是故意压迫庶民了。
例如清朝的部分时期,就要求以白银交税。铜钱换白银本身也有比例的波动,严重的时候1300文才换一两。何况卖粮时还得考虑粮食价格的波动,这才导致清朝中后期的百姓苦不堪言。
市场规则决定了物多则贱,农民收粮后正是卖不上价的时候。如果再有奸商压价,不仅粮食换不来多少钱财,换银子的时候还要被宰一笔。
所以有时候看似赋税收的不多,其实那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人家私底下有的是法子压榨人。
扶苏伸手拨乱了父亲才摆好的东西:
“算赋这些也就罢了,有些朝代还有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
西周的时候,周厉王规定喝水要交税。
你说他要是自己建造了一套自来水设施,还给你把水净化得干干净净,那他收点钱也没什么。你自己去野外打水喝他还要收钱,真的过分了。
还有什么明朝的养鸡税、清朝的厘金和捐税等等。
秦政摁住了扶苏的猫爪子:
“不许动。”
他才放好的,又弄乱了。下次不能让儿子变猫了,本来就有猫咪的坏毛病,现在变本加厉。
秦政对扶苏说道:
“他们缺钱又无法从外头赚,自然只能从本国人里加赋税了。”
好多赋税都是为了打仗才加的。
事实上,就算秦政父子不加苛捐杂税,他们也只能保证自己不加而已。后世子孙如果搞这些,二人也拦不住。
何况他们也没扶苏这赚钱的本事。
扶苏只好把这件事先暂且抛下:
“左右我们少收点。”
他们多的是法子不用剥削庶民就可以维持朝廷运转,到时候庶民便可以多攒点余钱了,其他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将军们在前线杀敌,父子俩在关中开始推广新种子。
虽然现在再来增加人口有点晚了,估计赶不上占领六国。但种子左右都是要推广出去的,先让秦人占上便宜再说。
各界时间不同,本位面目前还是冬日,即将开春。趁着开春前把种子分发下去,过一个来月就可以直接种了。
关中庶民间渐渐开始流传起始皇帝回归的消息,证据就是朝廷发下来的仙种。这种子一看就不是凡品,一定是仙界仙人赏赐的。
不少人都听说过陛下在寻仙,之前传闻他驾崩了好多人还不敢相信。如今终于确认,不是驾崩了,是成仙了。
扶苏每天就在关中折腾这个,把人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函谷关那边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好多入关的军队都有去无回,敏锐的人自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所以现在好些势力陈兵在关外,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就跟那联军讨董的汉末群雄似的,搁那儿开会讨论到底发生什么了。整天开会开会开会,办办宴席喝喝酒,一提到入关去看看就都不接话了。
一部分人认为:
“肯定是秦国还有军队驻扎在关中,所以才叫他们有去无回!”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
“如果是秦国军队,早就打出来平乱了,还会在关中装死?”
两边就吵起来了。
一个说:“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故意在关中设陷阱埋伏,就等着我们进去自投罗网?”
另一个说:“既然是埋伏,大军不敢出关,就算是秦国的军队,也肯定是因为人数不够战斗力有限。”
还有个说:“依我看,分明就是有人假借秦国的名义,在里面伤害盟军。”
阴谋论层出不穷。
互相之前不信任又说服不了对方,只能天天在这里僵持。谁也不肯第一个进去,先进去的最危险,都想跟在后头摘桃子呢。
李瑶一看这个架势,就给都城传讯。
扶苏见他们不进来了,这才随便在关中散布始皇帝回归的舆论。
秦政则给李瑶几人去信:
“既然他们不上套了,那就趁其不备攻出去。”
收到命令的将军们立刻行动起来。
是夜。
秦军安静地列阵从函谷关中走出,将军要他们尽可能放轻脚步。他们要趁着夜色出关,潜入附近的山林里。
天光熹微之际,这一批秦军已经在周围潜伏好。李信蒙恬几个清点人马整装待发,他们会率领骑兵先行冲锋。
此刻天还没有大亮,但是已经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了。稍显昏暗不会影响骑兵冲锋,毕竟关外有官道,跑马很方便。
蒙恬一声令下:
“冲!”
身侧的传令兵立刻开始挥舞旗帜。
士兵们抬头看清楚旗帜的挥舞动作,立刻领悟了将军的意思。数百骑兵令行禁止,当即一夹马肚,冲了出去。
马蹄声惊醒了睡梦中的敌方士兵和打着瞌睡站岗的巡逻兵,将领们连忙披衣起身,出营帐查看什么情况。
有人问道:
“怎么回事?!”
他们昨夜又是宴饮到半夜才散去,此刻酒意还未醒。别说指挥作战了,有些人喝多了路都走不稳当。
军营里乱作一团:
“敌袭!”
骑兵顷刻间就冲入了敌军大营。
也怪他们不够警惕,扎营地点距离函谷关太近。要是远一些,挑个骑兵不好冲杀的位置,也不至于被这么长驱直入。
刚起兵没有几个月的起义军,自然不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的对手。遇到危险时的临场反应就不合格,根本没有组织起有效的抗击。
不过因为各军互相防备的关系,他们倒是没有扎营在一块儿。有些离得远的军队也被吵醒了,倒是有时间列阵御敌。
骑兵根本不和大营里的人纠缠,冲一波杀个对穿就出去了。然后接着去攻击下一个军营,打一波就换。
将领被气个够呛:
“他们举着的旗子上写的什么字?这是哪家的士兵?”
旁边的军师被噎了一下:
“将军,那是秦篆。”
小篆的推广不是特别顺利,而且隶书出现后,始皇帝又下令改为推广秦隶。
高门大族还好说,就算不至于彻底掌握了这两种文字,好歹还是能认出一二的。但是他们将军嘛,以前就是个落魄的小贵族之后,只比庶民的文化程度高那么一点点。
所以将军不识字很正常,他不能在心里腹诽将军是个文盲。秦国那么多文字,认不得才是正常的,都是秦人的问题。
将领并不关心秦篆还是隶书:
“乃公问你那是什么字,写的什么,哪家的队伍。”
军师叹气:
“都是秦篆了,自然是大秦军队。那上头的字有三个,一个是秦,一个是蒙,还有一个是李。”
将领这才定睛细看,果然有秦。
秦他还是认得的。
秦军举的旗子上大多都有这个字,要是连这都不认得,也别打仗了,回去洗洗睡吧。
毕竟他们总不能每次都看甲胄来区分是不是朝廷军队,那不是承认起义军多为乌合之众了嘛!
将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铠甲:
“秦甲是不错,可惜太少了。”
各地驻军用的甲胄多是次一等的,最好的全送去边郡了。他这个还是杀了某个郡尉后拿到的,但是对比一下,感觉远不如那批骑兵穿的好。
可恶!
将领晃晃脑子:
“把乃公的马牵来!”
他昨天酒喝得还不算特别多,应该可以上阵杀敌。秦人休想冲杀一波就跑,他非得追在后头杀几个不可。
反军的骑兵队伍很快集结,试图追上来。然后发现自己的马速度太慢更不上,像个被溜的风筝似的。
蒙恬回身射箭,一箭射死了一个小头领。
这一下子,就惊得后头那些人放慢了速度,不敢轻易靠近了。
将领惊疑不定:
“他骑着这么快的马,居然还能精准射死人?”
他们离得挺远的,秦人的马跑得还很快。蒙恬甚至是在转身射箭,身体还随着马往前跑呢。
有些技术还是要充足的训练。
起义军将领里不少是从小没条件学骑射的,天赋异禀的能在几个月内熟练骑马。然而熟练和精通是两码事,何况还要把骑射两个技能都点满,再合二为一,不知道要下多少苦工。
“将军!”
身后有人骑马来报:
“大军压境!”
他们光顾着去追骑兵,忘了秦军可不止有骑兵。步兵跟在后头小跑着出城,这会儿已经逼近大营了。
已经被骑兵冲击得一团糟的大营哪里打得过数倍于自己的对手,对面还都是大秦老兵,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又伤亡了一大批。
有人选择主动出击,协助被进攻的军营抵抗秦军。不论怎么说,大秦军队都是他们的第一敌对目标。
然而最后一波藏在山林里的秦军也出动了,后方受敌。起义军颇有一种十面埋伏的惊惶感,怎么哪儿哪儿都有秦军?!
函谷关外敌军被覆灭的消息不多时就传回了都城,秦军斩杀了其中的将领,只留下了投降不再反抗的庶民。
很多庶民都是被忽悠来的,还有抓壮丁之类的情况。
真的彻底活不下去的人是少数,而且这类庶民也不是个个都宁死不屈的。有些人当时头脑一热加入了起义军,打仗的时候不怕死,战败了反而想活命了。
这是因为成为俘虏后,失去了战场自带的厮杀气氛。肾上腺素消退,对死亡的恐惧重新浮了出来。
这些俘虏要如何处理,还得陛下定夺。
秦政想了想:
“先吓唬一下,再收编。许之以利,叫他们知道可以用军功抵罪,换取田产粮食。”
这个位面的很多田产还在贵族手里,正好趁机收缴了。到时候也不怕发不出田地来,不过田还是不能多发。
扶苏提出的食邑可以考虑,具体细节还得商量。
扶苏小声说:
“让阿兄烦恼去。”
本来就是该他当皇帝的,怎么什么都让他和阿父操心?谁才是这个位面的秦二世?
秦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操心性子又冒出来了。恨不得替儿子们把所有事情都弄好,然后交给扶胥一个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大秦,让他平平稳稳地治理就行。
秦政认为:
“朕这是被你折腾出来的习惯。”
梓桑太叫他操心了,其他扶苏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看哪个都是小孩,需要父亲的照拂。
扶苏不服气了:
“我自己也能干得很好,分明只有他们不争气。”
秦政便想起儿子第一次当皇帝那会儿。
还是算了,他多操心一点没什么。总比扶苏被折腾得精力憔悴要好,本来身体也不康健。
反而是扶胥自己劝了秦政两句:
“陛下总有要离开的一天,我是该学着独当一面了。当年我父亲出去巡游,我也不是没有监过国。”
扶苏在旁边帮腔:
“就是,他要是实在有搞不定的,给他爹发消息问呀!”
秦政:……
秦政瞪了一眼起哄的儿子。
到底还是放了手,只在关键时候指点一二,其他就放任扶胥自己操作去了。
扶苏想出关去玩:
“换了个位面怎么还是闷在咸阳?”
秦政就知道他是想出去玩,不然不会怂恿父亲把权力交给扶胥,这家伙每次干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太子殿下很快带着兵马出去撒欢了。
经过这么多世的历练,太子殿下早不是当初的太子殿下了。胆子都是越练越大的,经验也是越攒越丰富的。
所以扶苏兴冲冲地领了一队兵马出去打仗,也很合理。他可是早在靖康那个位面就当过主将,虽然当得很一般就是了。
秦政任由他折腾。
他跟王翦一起护佑太子,若是太子下的哪条军令过于奇葩,也有王翦这个专业人士阻拦。
这位王将军大概是所有王翦里头最幸运的一个了,其他位面的王翦都跟李信一起打过仗,领略过对方那种让人头疼的作战风格。
但是这位将军没有,因为六国灭得太快了,还是爷爷辈甚至太爷爷辈的将军们在顶门立户。前者的代表是王翦、蒙武、李瑶,后者的代表是老将蒙骜、李崇。
然后像蒙恬、王贲这样的,就沦为了新生代。只能跟在长辈们后头打打下手,这次出征都算是难得打的正经仗了。
李信自然也不例外。
他没机会作为主要将领和王翦一起作战,王翦于是没有受过难管下属的毒打。结果好运到此为止,一上来遇到进阶版的太子殿下。
李信跳脱,可他好歹是天赋型大将。扶苏就不是了,扶苏是个半桶水。
半桶水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半桶水突然灵机一动——
扶苏问道:
“我为什么不能绕开这座城先去打下一座呢?”
王翦:“因为军粮补给会断。”
人家可以随时切断你的粮道。
扶苏表示学会了:
“但是我们军粮是随身带着的,而且补给也是陛下开时空隧道获取的。我们不需要走这边运粮,那我是不是可以绕开这座城了?”
王翦:“可以是可以。”
但是他怕太子殿下养成这个坏习惯,以后需要军粮补给的时候也不管这个,爱怎么绕怎么绕。
就是说有些坏毛病还是要纠正的。
扶苏一拍手:
“对了,将军您刚刚说什么来着?敌人会出城切断我的补给?太好了,我安排一些人假装运粮,勾引他们出来,您看如何?”
王翦:“……你运粮运得太快,很难骗到人的。”
大军才刚绕过去没多久,就有运粮队伍路过了。要说不是故意勾引,傻子都不信。
扶苏真诚发问:
“将军怎么知道城里的将领不是个傻子呢?”
王翦陷入了沉默。
太子殿下颇具探索精神:
“我先试试,万一他真是个傻子,我不就赚大发了?”
趁着他们开城,或许有机会冲进去。
正常运粮肯定要偷偷摸摸地来,避开城内的耳目。只是这样一来,运粮车就会距离城池比较远。
城内要偷袭的话,顶多开一会儿城门放人出去,很快就把门关上。这样不方便充进去,时间太短了。
城池周围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
扶苏就问:
“要不然让人藏在粮车里,这样粮车被送进城,我们不就有奸细混进去了?多藏几个人,到时候猝不及防发难,杀了城门口的守卫,就没人关城门了。”
王翦无奈叹气:
“太子殿下,劫粮之后都是要检查的,以防有人藏在粮车中是常识。”
而且有些人还会把粮车设计得不太适合躲藏人,比如独轮的那种,就很难藏。
扶苏再次真诚发问:
“你确定城内的将领一定掌握了这个常识吗?”
王翦心道有脑子的都能想到吧?
扶苏不听:
“我先试试。”
他特意让人去寻了那种适合躲人的车,然后安排了一堆细节。
出来抢夺粮食的队伍人数不会太多,如果他们发现了粮车的问题,周围藏匿接应的其他士兵也能跳出来帮忙。小队人马很快就能歼灭,肯定不会出问题。
扶苏信心满满:
“城里那个是个没学过打仗的,肯定常识缺失。”
关键是对方势单力薄,不然也不至于抢了一座城就关起门来不打了。外头的人他都打不过,他就是个重在参与的。
扶苏之所以不直接攻城,是因为这座城修得好,很难攻破。城里那个是带人杀了太守才夺到的城,全程就没出去过,不是从外面打进来的。
王翦不太看好太子的异想天开。
尤其是太子运粮居然不藏藏掖掖的,而是大摇大摆地从城楼上能看见的区域路过,走的虽然不是大路却也不算小路。
更离谱的是,他还摆了几副精良的铠甲在最上头。也就是说,补给里不仅有粮食,还有甲胄兵器。
这个鱼钩也太明显了。
王翦:“反贼不会上当的。”
说完没多久,反贼把城门打开了。打开之后甚至都没关上,也没骑马骑驴之类的,就举着兵器一路小跑冲向了补给车的方向。
王翦:……
王翦:???
太子殿下得意洋洋:
“我说的吧!”
论识人,还是他更擅长一些。
老将军这些年应对的都是正统路线出身的将领,是六国贵族培养出来的子弟。一些常识性的东西,他们都有学过,打仗套路也比较正常。
但这次要打的是野路子的杂牌军,根本不是一个画风。贵族认为是常识的东西他们根本没听说过,很多时候都是吃一堑长一智的。
尤其是好多将领的脑子还不好使。
王翦:“就算他们忘了关城门……”
说到这里,王将军自己都哽住了。
但还是坚强地继续往下说:
“也不代表他们不会检查补给,或许会迫不及待地先查探一下都有什么,再带回去呢?”
扶苏想想觉得有点道理。
不过也没关系:
“他城门都没关,粮车的伪装能不能成功也不重要了。”
扶苏一挥手:
“赶紧的!进攻!”
而后指挥一队藏在附近的骑兵出来,利用速度差冲进城去。要赶在他们关门之前冲到城门口,把守门的贼兵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