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将这种情绪压下去,尽管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他清楚一点,他心里的这口气一定不能松懈,若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沉浸在绝望的情绪中,他才真的完了。
李墨回到家中,家中的场景像是没有变过一样,他维持着平常心,随便找个借口,从他‘妈妈’的手里拿到了车钥匙。
“出去玩儿……别回来太晚,天黑了,外面会很危险。”李母笑着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墨总觉得这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诡异。不过,李墨也并没有深究,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简单拿到了车钥匙,李墨的心情反而更沉重几分。
如果这是‘鬼镇’,镇子里的人都是鬼,只有他一个人是正常人的话,它们应该不会放他轻易离开才对。
这样轻易到手的车钥匙,反而让李墨很没有安全感。
可再微小的可能,李墨也要尝试一番,否则他必不甘心。
李墨按照李母给出的方位,果然找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他坐进去启动车子,不愧是老爷车,车子开起来颤颤巍巍的,给他一种这车子随时要报废的错觉。
李墨将车子开上主道。
他作为司机,越是开这辆车,心中越充满了不安。
这辆车给他的感觉太轻了,而且越来越轻。
他折腾了一天,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越来越黑,却又没有黑彻底,黑色中透着一些亮光,这亮光也让人异常不舒服。
而车子越来越轻,光越来越亮,身边还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窥视感。
好像是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好在镇子不大,没一会儿,车子便到了离开镇子的路口。
李墨停在那里,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一片被黑灰色浓雾笼罩的空间。
他看不清楚前面的地面,也许只是离开的路径被浓雾笼罩了;也许是因为前方的脚下根本没有路!
他完全看不清,眼下又不到孤注一掷去赌命的时刻。
李墨猛地刹住车子!
车子刹停,李墨正想要调转车头返回去,忽然,他的脸色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看到了什么。
他开的车子竟然是一辆纸车,这怎么可能?
暗淡的天色里,他看到的光亮竟然来自于纸车?白色的栩栩如生的纸车才晃着些白光。
在车窗位置,纸车外面,一个不认识的人头顺着敞开的车窗探进来。
“我跟着你一路了,你要离开吗?”探进来的人面上神色怪异:“你为什么要离开呀?”
那张脸上并不是单纯的疑惑,而是夹杂着难以表述的兴奋。
李墨对此早有猜测,他只是在察觉到纸车以及有视线窥视他时,觉得恐惧,但当窥视的主体出现,哪怕他知道这个鬼东西扶着他的车跟着他一路,他心中的恐惧也消减了许多。
李墨早在借车之前,便想过如何应付他的父母以及镇子上的其他鬼物。
“我随便走走,你没看到我正打算返回了吗?我爸妈还等我回家吃饭。”李墨说完,便见那个脑袋面上浮现出失望,从车窗上恋恋不舍地缩了回去。
等到这鬼东西消失,李墨忙从纸车里下来,他知道明智的做法或许是开着车返回去,但李墨不知道就算了,当他知道这是纸车后,李墨已经无法开动这辆车了。
他从车内走出,脚步挪动着,向记忆中的家中走去。
【天黑了,外面会很危险!】
想到出门前,‘李母’的交代,李墨警惕地看着周围。
周围有很多低矮的楼层。
外面没有多少行人了,显得十足冷清,想来大多数人已经进入到这低矮的楼层内。还没有回去的,也步履匆忙。
这让李墨对那句警告信了几分,难道危险程度和时间有关?李墨总觉得这一点很重要,但具体的原因,他又说不清了。
李墨下意识加快脚步,他并不愿意冒然闯入一栋陌生的楼层内,如此,他也只能回家了。
李墨边往住处赶,边思索着,或许深夜对那些‘原住民’有影响,对他反而没有危险呢?
也或许,离开的路径藏在最危险的地方,藏在深夜中?
没多久,他便回到了‘家’。
他父母都坐在客厅的沙发内,正在看着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搞笑节目,和他刷的视频一样,里面的嘉宾身上脸上冒出汩汩的红色,而其他在场的人并不觉得恐怖。
而外面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两人,甚至呵呵笑出了声。
就好像在嘉宾身上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番茄汁一样,他们只是因为捉弄到人了而发笑。
李墨尽力忽略掉这一点。
他弯腰换鞋,沙发上的两‘人’猛地转头看他。
‘它们’视线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好像他比电视节目还要有吸引力。
过了一会儿,见李墨并不说话,‘李父’主动打招呼:“你回来啦。”
李墨嗯了一声,他看了对方一眼,只觉得对方看他的视线无比垂涎,但又格外压抑。
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压抑着本能和渴望。或许,这是鬼物对于鲜活的生命与生俱来的渴望,只是被一种更强大的规则强制压下去了。
强大的规则……
李墨咀嚼了一下‘规则’两个字,似有所悟,但具体的,又在关键地方像是阻隔着什么。
李墨进入卧室后,便径直走到窗前。
之前他只想着逃离,不去探究这里的一切,但现在这样做显然行不通了。
周围的环境诡异,虽然他的记忆告诉他没问题,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是他回来这里之后,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里有问题,他记忆也有问题!
可售票员,以及纸车旁边一直跟着他的司机,它们都在告诉他,不能离开……
如果被它们察觉到他想要离开的念头,它们就会露出本性追杀他。
说起来,售票员追杀他时,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但显然他身上有某种保护,在那种必死的绝境中,救了他性命。
这是不是说明……
不,他不能将生机寄托于侥幸!李墨将发散思维重新聚拢在离开的路径上面,脑中闪过几种想法。
他既然可以进入小镇,一定也可以离开。
记忆里,他是乘坐火车进入这里的,但他去过火车站,火车站只是一个空壳子,是骗局……他甚至一直开车到小镇边缘,可小镇外根本没有路!
除非这个小镇只能进,不能出,否则一定有离开的路的!
一个城镇不可能只有进路没有出路,但这里是‘鬼镇’,说不定这里真的出不去呢?
不会的,一定有出路,他能进来,一定也能出去。李墨将绝望的情绪压下去,心中的某个想法越发明晰。
他来到这里,是来参加葬礼,但葬礼结束他并没有离开,是因为时间吗?
时间没有到达他请过的假期‘七天’,所以他才没有离开?只要他能在这里存活七日,说不定等他醒来,这噩梦就结束了。
只要鬼镇的规则不变,李墨对存活七日很有信心。
但问题是,李墨并不敢真的在这里,消极地等待下去,谁知道鬼镇的规则到底会不会发生变化,而他猜测的,真的是生路吗?
好在,存活七日和他寻找归路并不冲突。
李墨走到窗户跟前,他看向窗外。
夜色渐渐深沉,空寂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许久,他的神色微凝,他看见一个黑影正僵硬地站在路边上!
李墨记得很清楚,街道上根本没有人!那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路边的呢?
天色更暗淡了,但是黑夜并不是纯粹的黑,反而好似反着光,让黑色好像在发亮一样。
李墨凝神打量着窗外,路边上……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且他发现其中有一些熟悉的面孔,有些是他今天在路上遇见因各种原因死去的‘人’,有些是视频里他看着死去的‘人’……
有一些黑影距离他的存在太远了,他根本无法看清。
李墨一直望着窗外,这时,一群‘死人’成群结队的经过,他看见的路边单个身影,也加入其中,僵硬地向一个方向走去。
李墨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赵立的身影!
赵立的脑袋和脖子只有一层血肉连接着,麻木僵硬地跟着鬼群向前走去。
李墨打量着外面的每一张脸,青白的,诡异的,即使内心不适这样的场景,他仍旧没有移开视线。
而这些死人的方向……
李墨心中早已形成了答案,它们去往的是墓地!那个地方他白天参加葬礼时去过的墓地!
李墨知道这些猜测,很可能缺乏关键证据,比如他跟在它们身后,才会真正知道它们到底去了哪里。
那样太冒险,也太鲁莽了,他只是普通人,他只有一条命,他并不愿意拿自己的一条命去赌证据。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群‘人’,直到那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
或许,他白天可以去那个墓地看看?
许久,当鬼群消失,李墨才眨了眨酸痛的眼睛。
他看得很仔细,确定在无数的脸庞之中,并没有看见伪装成他父亲的‘李玉果’和他发小张鸣的脸孔。
当时男鬼只剩下了一个头颅,还在厨房和女鬼说话;张鸣歪着脑袋,脑袋要掉下来,在问‘他真的还活着吗’……
当时李墨是亲眼见到他们的诡异模样的,但此刻鬼群中并没有二人的身影。
因为它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