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49章

第49章
  叶潮生揉一把妹妹的脑袋:“别胡思乱想了,回家好好安慰一下妈,我这边处理完就回家一趟。回去好好休息。”

  叶芸生红了眼眶,扑到叶潮生身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潮生抬手拍拍她,没有说话。

  叶成瑜下落不明,王平也跟着失踪了。刑侦队已经发了通报,在各大机场港口火车站搜寻这二人的下落。

  叶氏的经营活动被暂停,所有账户均被冻结。

  郑望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开会,明天一早,经侦的专案组就会进驻叶氏展开调查。

  鉴于叶成瑜跑路跑得这么利索,叶潮生不得不在心里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的话在嘴里斟酌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吐口,说:“后面这段日子,可能会很不好过,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叶芸生抬起头,抹着眼泪问:“爸爸到底犯了什么事?”

  叶潮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

  叶芸生看他为难的样子,咬了下嘴唇,说:“我这边有个东西,我不知道要不要交给警察。”

  叶潮生:“什么东西?”

  叶芸生慢慢地从她的包里拿出了那个硬盘。

  原本她凌晨出门就是打算去找叶潮生的,没想到却在停车场被方剑打晕带走,横生出这么多波折。

  “妈妈在家装了监控,把爸爸打电话的内容都录了下来……”叶芸生不安。

  叶潮生拿过黑色的硬盘,一时没说话。

  他还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方剑已经被击毙,叶成瑜也跑了,能不能被找回来还两说。许多事情,比如那些割喉案到底因什么而起,是不是方剑为了叶成瑜,为了扫清叶氏发展的障碍而杀人,恐怕都要死无对证了。

  叶潮生掂了掂手里的黑色硬盘:“这个硬盘里的东西你看过吗?”

  叶芸生迟疑着点点头:“里面东西太多了,我就……听过几个录音。”

  叶潮生看着她,眸色深沉:“芸生,这个硬盘交上去的后果,你可能还想不到。你现在的生活,妈的生活,那些锦衣玉食,出入都有人伺候着的生活,也许就此不复存在。叶氏也许会破产,也许你们名下所有的财产都会被查封拍卖。”

  叶芸生吸了下鼻子:“哥哥,我有点害怕。”

  叶潮生把硬盘放回妹妹手里:“我很早以前就放弃了继承权,叶氏和我毫无关系,我也没资格替你们做决定。”

  他顿了顿,往病房那边看一眼,又说:“不过芸生,没有哪一种生活比另一种更好。物质生活的跌落没什么,你早晚都会习惯。可怕的是一个人底线的跌落。”他深深地看妹妹一眼,“底线只有永不退让和永远退让下去的区别,不要侥幸地想着只让这一次。有些事情一旦尝到甜头,就再也不能回头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芸生手里握着那个硬盘,犹豫着点点头。

  “回去吧,别让妈担心。”叶潮生说着,从兜里掏出钥匙来,“去我那一趟,帮我给猫铲个屎。”

  叶芸生一脸懵。

  叶潮生瞪眼:“许月还在医院里呢,我又走不开。这不还是当初你带回来的祖宗吗?”

  叶芸生期期艾艾:“不是……对了哥,我一直想问来着,你是不是跟他在谈恋爱啊?”

  叶潮生耳朵尖突然有点红:“什么叫他?你这礼貌学哪去了?”

  叶芸生眨眨眼:“那我喊啥,总不能喊姐夫吧?哥夫听着也太奇怪了。”

  叶潮生继续瞪眼:“姐什么姐?把你能的。喊哥就行了。”

  叶芸生开两句玩笑,稍微恢复一点精神,哦了一声,说:“那我先走了。晚上要给你们送饭吗?”

  叶潮生挥手赶人:“不要不要,先把你的事解决了。”

  叶芸生把硬盘塞进包里,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一脸忧心:“还有啊哥,我听人说你们那个圈子都是遍地飘零、一攻难求什么的,好像挺难找的。我觉得许老师挺不错的,你还是好好珍惜人家吧。至于有的人说闲话,随他们去呗,我永远都支持你啊!”

  叶潮生的脸色随着叶芸生的话一分一分地黑下去。

  叶芸生不敢看她哥,话说完一溜烟地就跑了。

  许月抬头看见叶潮生黑着脸回来,还以为他和叶芸生谈得不顺:【怎么了?】

  叶潮生盯着他看了一会:“你在现场和芸生说什么了吗?”

  他刚开始是带着通讯器的,后来郑望就让人给他强行摘了,所以后半截那边说了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许月茫然地摇摇头,表情十分无辜,不似作伪。

  没过一会,郑望也来了,后面跟着唐小池蒋欢汪旭一串人,热闹得跟幼儿园出游似的。

  郑望把人赶在外面,自己进来关上门,在看护椅上一屁股坐下来:“局里和厅里已经决定,先暂停你手上的工作了。”

  叶潮生点点头,意料之中。

  “你父亲那边,已经全国通缉。具体的我不好多说,你得有个心里准备。”郑望说,“这次你们家人的身份复杂,既是受害者,又是案件相关人,到时候少不了都要来盘问,你回去好好给家人做做思想工作。过两天,调查组也会对你进行询问,都是流程,你不要有情绪,到时候好好配合。”

  郑望看着他:“亲情国法间要选一边站,你的难处我也能理解,但是咱们还是得坚持原则。别说你是警察,就算你不是,只是个普通人,也得明白法不容情这四个字。更何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事情,你也不是没见过,有些事情逃不掉早晚都要来。这个事情上,你千万别犯糊涂。”

  叶潮生点头:“郑局,我明白,您放心。”

  郑望叹口气,又看向许月:“许月啊,你说说你怎么胆子这么大?你万一出点什么事,让我怎么跟老袁交代,啊?咱们市局可还从来没有过殉职的外聘顾问,你这是要开创先河啊!”

  许月不好说话,叶潮生赶紧站起来:“郑局,这件事他确实太鲁莽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他,叫他给您交检查。”

  没说两句,叶潮生就明里暗里地护短,郑望摇摇头只得作罢。

  郑望交代完赶着要走,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转回来,把叶潮生拉到一边,小声问他:“局里是不是有人说你闲话了?”

  叶潮生一顿,继而摇摇头:“没有啊。”

  郑望只当他不好意思承认,语重心长:“人生在世,良缘难求,错过了再后悔都没用。你还年轻,参不透这个道理没关系,但是记着这个话。认准的事情,坚定一点,不要为别人的风言风语动摇。许月是个好同志,我相信他也会是个好伴侣。生活上有点摩擦不要紧,互相让一让,有什么过不去的?”

  郑望最后拍拍叶潮生的肩膀:“实在有人说话不好听,你来找我,我给你做主。”

  郑望过足了长辈的干瘾,潇洒地开门出去。

  叶潮生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心里直纳闷,又看看许月,许月回他一个无辜而茫然的眼神。

  叶潮生:“我出去找一下唐小池。”

  唐小池正蹲在门后面偷听,被叶潮生逮个正着:“你过来,我问你个事。”

  唐小池:“咋啦叶队?”

  “局里最近有人说什么闲话吗?关于我跟许老师的。”叶潮生问。

  唐小池正对着病房门,隔着玻璃看到许老师躺在病床上,冲他疯狂眨眼。

  唐小池张大嘴巴:“啊——好像没有吧,有人说什么了吗?”

  叶潮生狐疑地看着他:“你什么都没听说?”

  唐小池挠挠头:“没有啊,我这不都天天和你们在一起嘛。咋了叶队,出啥事了?”

  叶潮生摇摇头,作罢:“他俩人呢?”

  唐小池:“汪旭给你们买晚饭去了,蒋欢说那个朱美也在这个医院里,前阵子刚做了手术,她顺便过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是夜,叶芸生和成小蓉母女对坐着。

  成小蓉仿佛一日之间老了十岁,平日里总是做得精致的头发蓬乱着,衣服上也都是褶。

  张妈被临时打发回家了。

  叶芸生斟酌良久,从包里拿出那块硬盘,拿在手里:“妈妈,我先跟你道个歉,这个东西被我拿走了。”

  成小蓉抬眼,一点都不惊讶。

  “妈妈,我不知道爸爸到底犯了什么事,但是哥哥说情况很不好,叫我做个心理准备。我想问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成小蓉不语。

  叶芸生也不逼她:“那个人把我带走以后,跟我说了一些话,我猜测,他是一直在替爸爸做什么事,应该不是好事。结果爸爸走了,把他一个撂下了,他气不过,这才绑架了我,想找爸爸要个说法。如果今天我没被及时救出来,可能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我猜爸爸,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我们吧。”

  成小蓉泪如雨下,终于哽咽着开口:“妈妈对不起你们。”

  

  ☆、昨日重现 三十

  “我时至今日,已经看不懂你爸爸到底在干什么了。”

  成小蓉声音沙哑。

  “去年底张诚实业的夫人血栓住院了,我探望她回来以后就在想,也是时候考虑考虑遗嘱的事情了。毕竟我们到了这个岁数,万一哪天有个什么意外,不能连一言半语都不给你们留下。”

  叶芸生:“妈,你这身体好好的,胡说什么……”

  “你安静听我说完。”成小蓉打断她,“我叫了律师来,想先问问遗嘱应该怎么立,这才被告知,你爸爸竟然把你哥哥放弃继承权的那份文件拿去做了公证。”

  叶芸生吃惊:“公证?我还以为哥哥说的还是赌气的话……”

  成小蓉说:“我也只当这是他父子两个之间的气话,那么多年了,却没想到你爸爸竟然私下去做公证。”

  叶芸生:“爸爸……他为什么啊?”

  成小蓉长长地叹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你大伯。”

  餐桌上的那壶茶渐渐凉透,凝在水晶壶内壁的水珠,沿着精雕细琢的花瓣纹样溜下去。

  挑高近四米的装修豪华的客厅内,母女对坐着。

  叶芸生盘腿坐着,听成小蓉讲出这些泼天狗血的故事。

  “……我嫁来后才发觉,你爷爷奶奶非常偏心你大伯。那种偏爱你恐怕想象不到,连我都觉得诧异,同一个父母生的,怎么会这样区别对待。一开始你姥爷极其不满,也不同意和哥哥退婚又和弟弟订婚这样的事。不仅说出去不体面,也是因为他隐约知道叶家人偏疼大儿子的事,他怕我嫁过来受委屈。”

  成小蓉倒一杯水,喝完继续说:“按照你爷爷奶奶对大儿子的看重,如果当初叶成轩没有闹出那样的事情,顺利结婚,恐怕你爸爸今天在叶氏难有现在这样的地位。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有一口怨气,所以当初他私下收购叶成轩手里的股份时,我甚至支持过他。毕竟叶成轩那个人不成器可手里还有股权,如果他要利用手里的股权做点什么,也是很麻烦的事情,不如给他换成钱,随便他干什么。”

  叶芸生听到这里,忽然心里一动:“妈,大伯以前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成小蓉不解地看她。

  “我的意思是,爷爷奶奶既然从前非常看重他,想必也寄予厚望,不该把他纵成这个样子吧?”

  成小蓉轻轻皱起眉头:“他以前确实不是现在这样,不然你姥爷也不会同意这件婚事。”

  “那他怎么后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叶芸生怪道。

  “可能退婚和私生子的事情,多少打击到他了。谁说得清楚呢?自己有心放纵,什么能都成为理由。”成小蓉摇摇头,“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爸爸心里那口怨气也应当消了,谁知道他竟然连自己一手养大的潮生也心有芥蒂。”

  成小蓉叹气:“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养了潮生这么多年。”

  叶芸生坐在对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仿佛朝夕相处的父亲不过是画皮,一夜之间被人揭了皮囊,只余一团扭曲的血肉。

  成小蓉继续说:“不光如此,我接着查了夫妻名下共同的账户,也有许多说不清楚的进出账。我当时想起前些年总有人传他在外面有人,联想到他有时打电话也是避着我,心里起疑就找人偷偷装了监控。结果我告诉你爸爸阳台和院子里装了监控后,果然他就再也不去那里打电话了。”

  叶芸生紧张地看着成小蓉:“那,你发现什么了吗?”

  成小蓉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沉默数秒,才说:“我怀疑你爸爸在洗钱。”

  “洗钱?”叶芸生惊得差点跳起来,“他……哪来的钱可洗?叶氏都亏成那个样子了!”

  成小蓉沉默了下去。

  半轮玉盘升至中天。更深人静,夹着暖意的夜风从没有关紧的窗户缝隙里吹出来。

  叶潮生挤上许月的病床,两个人头靠着头说话。

  【我听郑局的意思,好像你爸爸还有别的问题?】许月拿着手机打字。

  叶潮生摇摇头,替许月把被子掖了掖,说:“叶氏的情况我真的不清楚。但芸生说叶氏亏损到要做假账的地步,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许月看着他,等着下文。

  “做假账以掩盖亏损,以我的了解,不像是叶成瑜会干的事情。”叶潮生说。”

  许月:【为什么?】

  叶潮生思考了一会,说:“总觉得这种伎俩太低级了。按照芸生的说法,他一边做假账,一边继续维持不断亏本的投资。且不说假账这个事能捂几年,明知亏本还不撤资,这不是脑子有病吗?”

  叶潮生摇摇头:“叶成瑜不是个傻子,我总觉得背后另有问题。”

  许月握着手机,回忆着方剑的那些旧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飘,却抓不住。

  叶潮生摸摸许月的额头,没发烧,便说:“睡吧,别想了。”

  许月睁着眼睛,恍若未闻。

  叶潮生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许月抬手抓住他的手,转头看着他,刚要张嘴,被叶潮生飞快地按住:“现在还不能说话。”

  许月叹气,又去摸手机:【突然想到,方剑最后做的案子是王新平,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叶潮生:“然后呢?”

  许月:【和前一个案子隔了两年多——如果之前我们的推测全部成立的话,也就是说方剑最后一次为叶氏杀人,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叶潮生脸上的嬉皮笑脸不由得收了起来:“这能说明什么?”

  许月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叶氏之前是依赖这种方式来发展,为什么后来不用了?是不需要了,还是不能再用了?从方剑今天的反应来看,肯定不是因为方剑的原因……】

  叶潮生慢慢坐了起来,神色凝重。

  许月举着手机:【会不会是因为来自外界的某种因素?】

  叶潮生说:“我之前去找路远谈话两次,也都好好的什么事没有。偏偏那天下午廖永信被停职候查,晚上我们就出了车祸。可见对方一直清楚咱们的侦查进度,不动手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触到核心的问题。反过来说,那天一定有什么,触到了他们的逆鳞。”

  许月:【他们监听张峰和我们的谈话?】

  叶潮生慢慢摇了下头:“不应该,再让我想想……我们先查到了连环割喉案,又查到方剑身份有问题,最后选择在我们见张峰时动手,其实张峰也没说什么……”

  【说明对方不怕我们将割喉案联系在一起,也不怕方剑身份暴露,而是怕我们将这些事与当年康明的案子联系在一起。】许月飞快地打字,【廖在通风报信?】

  叶潮生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着许月:“廖永信只知道我们在查旧案,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察觉到旧案和叶氏的关系。他……叶成瑜很可能是从廖被停职这件事,反推出我们的进度——如果马晴康明的案子没有进展,疑点没有指向廖,郑局就不会同意让廖停职的。”

  “要不是今天方剑自己蹦出来暴露了他和叶成瑜关系匪浅,我们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确定……恐怕方剑狗急跳墙,是他唯一没有算到的。”

  许月:【他没算到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个,比如经侦那边查到的东西。可惜方剑死了,他和叶成瑜的关系,我们死无对证了。】

  叶潮生勾起嘴角:“说来奇怪,我意识到指使方剑撞我们的就是叶成瑜的时候,竟然并没有觉得很震惊。”

  许月握住叶潮生的手,看着他,脸上说不出的担忧

  叶潮生摇摇头:“只是怕我妈和芸生接受不了这件事。”

  许月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你呢?

  叶潮生自嘲地勾起唇角:“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大概也心里清楚,有时候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都是带着警惕和戒备的。走到这一步,我只是惊讶,落下来的不是靴子,而是一柄利刃。”

  许月伸手,示意叶潮生躺下来。

  叶潮生重新躺下来,和许月肩并肩。

  病房的窗帘聊胜于无,月光越过窗帘照进来,照在蹙起的眉心,照在起皱的心房,也照在烦恼和忧愁上。

  就在许月开始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叶潮生说:“当年高中生物课,我第一次知道,原来B 型血和O 型血,是生不出AB 型血的孩子的。”

  困意浓重,许月强撑着睁开眼侧头看叶潮生,却被对方在唇角贴了一下:“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子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昨日重现 三十一

  叶潮生一大早被叫回局里谈话。

  省厅来的督察费了一上午的功夫,终于弄明白了一个普通的强奸案是如何演变成一个要出动狙击手的人质绑架案。

  谈完出来,叶潮生直感觉像被一头大象来回踩了一千遍,身心俱疲。更让他疲的是今天只是第一次,后面还要谈多少次,完全取决于督察的理解能力。

  叶潮生从厕所隔间里出来洗手,汪旭进来,见到他小声地喊了句叶队就直接进了里面隔间。

  过了没几秒,汪旭又从里面转出来,站在叶潮生旁边,开始洗手。

  “早上发现廖副局找不到了,我猜多半是跑了。”汪旭就着流水声,小声地说。

  叶潮生搓洗手液的动作一顿:“难怪早上找我谈话,郑局都不在。”

  汪旭朝门口瞥一眼,又飞快地说:“法医科的胡法医前天交给技术科一支录音笔,是陈来用过的。陈来死了以后法医科的人都不愿意用,就放在那了。里面保留了一段录音,是陈来和廖副局的对话。”

  叶潮生皱眉:“老胡为什么现在才交?”

  汪旭说:“可能是以前没发现。按理说他们录音笔用过之后,资料都要上传档案。我听说当时陈来事发突然,很可能没来得及上传,就被带走了。”

  叶潮生甩甩手上的水:“等一下,我记得路远告诉我,他被停职待查后陈来找过他一趟。录音笔这种设备他们一般只在法医室才用得到,也就是说,廖永信和陈来的对话,至少发生在陈来被停职之前,很可能是在法医室?”

  汪旭点了点头:“那录音比较模糊,技术科正在试图还原。”

  叶潮生沉吟:“廖永信什么时候跑的?”

  汪旭说:“这不能确定,只是今天早上通知他来局里接受调查,才发现找不到人的。”

  叶潮生有点恼火:“如果是前天就跑的,这会都能绕地球转一圈了。郑局就是心软,全败在面子上。”

  汪旭叹口气:“郑局也是没想到。”

  叶潮生摇摇头,懒得再说。

  早上医生来换药,后面还跟着几个实习生,围在后面伸着脑袋,时不时小声地交头接耳。许月伸着脖子,感觉自己像菜市场里一只引颈待戮的鸡,被人围观。

  医生摸摸又看看,最后说:“可以了,一晚上恢复得挺好。不影响说话,不过还是要小心,护颈不要摘。”

  许月点点头,没出声。

  等医生走了,他才掏出手机来,给叶潮生打电话,没想到叶潮生那边还关机。

  门被人轻轻叩了一下,许月抬头,叶芸生拎着一个巨大的花篮眼睛还是肿的。

  “啊……我还以为我哥在。”叶芸生见病房里只有许月一个人,一下子不自在起来。

  许月清清嗓子:“他回局里开会了,这会电话也打不通,估计要晚点才能找到他。”

  叶芸生抿唇笑了一下:“他不在也没事,我主要是向来看看你。方便进来吗?”

  许月点头,从病床上坐起来。

  “我昨天就想进来看看,我哥不让。”叶芸生把花篮放在床头柜上,“我想进来跟你道个谢。虽然救命之恩光说个谢,好像也挺那个的。”

  许月笑起来:“当时也是没办法,换了任何人去,都会那样做的。”

  他仔细看看叶芸生,又说:“这种事情很容易留下创伤后应激障碍,时不时地闪现当时的情境,做噩梦,失眠或是感觉到强烈地恐慌感。有需要就去看看医生。”

  叶芸生绞着手,扯了一下嘴角:“昨天……确实没睡好。”

  许月点点头:“这是正常的,毕竟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人会有精神压力的。找个人聊一聊,会好一些。”

  叶芸生轻轻地嗯一声,便不说话了。

  许月开始有些尴尬起来。他认识的年轻女孩多是学生,隔着师生的身份,并不需要去参与对方的话题。但叶芸生是叶潮生的妹妹,他又无法立刻下逐客令。

  他只好绞尽脑汁地在脑子里找合适的话题。

  叶芸生偷偷抬眼看对面病床上的男人。对方没在看她,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却有一股祥和安宁的感觉。

  一股莫名而来的勇气鼓动她开口:“那个……我跟你说说,行吗?”

  许月一愣:“好啊。”

  叶芸生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头了,一个劲地绞着手。

  许月看出她的窘迫,想了想,说:“昨天没睡好,是因为做了噩梦吗?”

  叶芸生摇摇头:“心里一直想着事,就没办法睡。”

  许月不清楚她对方剑的身份到底了解多少,但从方剑对她说话的态度看,恐怕叶芸生自己心里已经有数了。

  “我能问一下那个车祸的事情吗?”叶芸生又开口。

  许月犹豫了一下。

  叶芸生一脸恳切:“我就想知道,那个绑匪是不是在骗我。求你了,告诉我吧。”

  许月在心里挣扎一下,还是点点头:“他没有骗你。我跟叶队前些天在拜访证人回来的路上,在高速出口发生了车祸,车祸是人为策划的,肇事者就是昨天绑架你的人。”

  叶芸生喃喃:“也就是说,确实是我爸爸派他去的。”

  许月说:“我们怀疑叶成瑜和他之间存在着长期的关系……”

  “我有点不敢相信。”叶芸生低声说。

  许月心里叹气,出言安抚:“事关至亲,确实很难接受。”

  叶芸生摇摇头:“不,是我不敢相信,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骗自己了那么久!”

  “其实早就有预兆了。这些年,我哥跟他一见面气氛就很不对劲,现在想想,他看我哥的表情,根本就不是父亲看自己儿子该有的样子。他对哥哥何止是不喜欢呢。”

  许月想起昨晚临睡前叶潮生莫名其妙的那一句,不由得问道:“叶队他是你的亲哥哥吗?”

  叶芸生眼眶又红了:“谁告诉你的?”接着她随即反应过来,“不会是我哥吧?那他知道大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