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许月尴尬地往外走,头都不敢回。他刚走到鞋柜处,大门又开了。
叶潮生看见他提着鞋:“你还要出去?”
许月背后侧对着客厅,成小蓉坐的地方刚好能看到他,但是看不见在门口的叶潮生。
他无声地比着口型:你妈来了,在家,我出去躲躲。
叶潮生压根没点唇语技能,一头雾水,:“怎么了,好好说话。” 说着要往里走,“买了什么菜?晚上想吃什么,老公给你……”
许月来不及扑上去捂他的嘴了。
叶潮生已经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成小蓉。
成小蓉也应该是都听见了。
许月想找个缝钻进去躲躲。
叶潮生倒是淡定,喊了一声妈,拉着许月往客厅走:“怎么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
叶芸生从厨房里钻出来,一脸紧张。
成小蓉挨个打量了这三个人一眼,懒得搭理另外两个,倒是起身来迎许月:“这是谁家的小伙子,这么俊,来跟阿姨聊聊。” 说完又看着自己养的那两个,“你俩还愣什么?该做饭做饭,吃完饭我还得回家去。”
叶潮生还想说什么,被他妈一个眼刀给顶了回去。
他看他妈也不像是来找事的样子,认命地上楼换衣服去了。
等他再下来,许月已经和他妈聊上了,看着聊得还不错,叶潮生就放心做饭去了。
叶芸生钻进厨房来,自来熟地摸了个桃子:“哥,我给你发信息你没看到啊?”
叶潮生洗着菜:“开会呢,没注意。你们来多久了。”
叶芸生口齿不清:“没多久……一会你怎么跟妈说啊?”
叶潮生转了一圈洗菜盆,淡定地说:“照实说。”
“ 啊?” 叶芸生赶紧把嘴里的桃子吞下去,“你不怕妈接受不了啊?”
叶潮生看她一眼:“妈没准已经知道了。” 他把绿菜叶子从盆里拿出来,捏了下水,又说,“再说,咱们家都这样了,也没必要骗来骗去。”
叶芸生脸上一黯,半天没说话。
客厅里,许月被成小蓉拉着手,肩并肩地坐在一起,亲得好像母子一样。
“叶潮生是狗脾气吧?哎,从小就倔,心眼又多,鬼主意比谁都大。” 成小蓉日常嫌弃儿子。
许月手足无措,只好嗯啊地应着,背上的汗一层接一层往外出。
成小蓉又扯了几句,忽地话锋一转:“我是个传统的母亲,总觉得结婚生子才是正途。”
许月听清她在说什么,顿时浑身一僵。
“两个男人在一起,这个日子要怎么过,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成小蓉继续说。
许月慌到已经顾不上礼貌,只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阿姨,我,我们也不是……”
成小蓉打断他:“你还是先听我说完吧。这个孩子是我养大的,这么些年来,他不容易,我这个当妈的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可是你和他在一起,你父母是怎么想的?”
许月听到“父母”二字,反而镇定了下来,慢慢地说:“我父母,都去世了。”
他顿了顿,不等成小蓉说什么,又飞快地补了一句:“我妈生病走的,我爸是判了死刑。”
他有点不太敢看成小蓉的脸:“许之尧,您听说过吗?”
他很紧张,很怕成小蓉大惊失色。
但是在成小蓉面前,在叶潮生的妈妈面前,他又撒不了谎。对着爱人的母亲,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说谎。
成小蓉一愣,随即笑了,倒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反而拍拍他的手:“你也是个可怜孩子。”
她长舒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潮生这孩子跟什么人在来往,总是要来看一眼。孩子不管多大了,当妈的都是要惦记着。现在看到了,你也是个好孩子,这心就搁下一半了。至于你们两想在一起过日子,那就先过吧。”
许月听不出来成小蓉是什么意思,惴惴地答应了。
成小蓉最后也没吃饭,没等叶潮生把饭做好,就带着叶芸生走了。
叶潮生草草吃过饭,又被单位里叫回去加班,直到半夜才回来。
他蹑手蹑脚地进门洗漱,没想到许月还没睡,坐起来开了灯。
“睡不着?” 叶潮生洗漱完,钻进被子里,拉过许月。
许月叫成小蓉下午的一番话,搅得寝食难安,在床上翻来覆去,反复琢磨。
叶潮生听罢,反而笑了,安慰许月:“我妈她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咱俩能好好过就过,过不下去分手就拉倒。当初我要当警察,她也是这么跟叶成瑜说的,叫我愿意当就去当,当不下去了再说。”
许月还有些闷闷的:“我说了许之尧的事。”
叶潮生这倒有些惊讶了:“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妈不会去查这些的。”
许月摇摇头:“我不想骗你的家人,再说,其实我现在正在学着不在意。”
叶潮生往下躺了点,和许月头对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睛:“真的吗?”
许月点头:“真的。我看到秦海平,不免想到我自己。医生跟我说,要有个决心,要主动做改变。我想,那就从承认许之尧的存在开始吧。”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摸叶潮生的脸,“总要好好过日子的嘛。”
叶潮生握住许月的手,笑了。
窗外夜色如水,爱人一寝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啊。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
接下来还会有两到三个小番外,交代一下叶家的事情,还有一点夫夫日常。大概下周发上来吧。
为了庆祝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故事(啊这种说法太羞耻了)的完结,留评红包掉落。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番外 一
那天成小蓉走后,许月一直心神不宁,叶潮生哄也没用。隔了没几天,成小蓉打电话来,叫他俩回家吃饭。
进了门,成小蓉神色如常地打招呼,就像见自家亲友一样,在客厅扯了几句,又叫叶潮生带许月去他楼上看看。
许月进了叶潮生的房间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别这么紧张。” 叶潮生把门关好,过去搂他,“我感觉我妈挺喜欢你的,否则也不会主动打电话叫咱来回来。”
许月这才松了一口气。
中午吃饭的时候,成小蓉在饭桌上说起了叶氏的情况。
叶成瑜外逃对叶氏的影响是致命的。之前决策权和管理权都被他紧紧捏在手里,没有培养出能独立运作的班底,整个高层近乎停摆。
叶家人的处境比这个还要棘手。叶成瑜侵吞转移集团财产,但他手里的股权属于与成小蓉的夫妻共同财产,意味着成小蓉也有处置权,叶家人一时间千夫所指,被顶上风口浪尖。股东要求成小蓉让渡叶成瑜的部分股权,以抵消损失。
成小蓉这个时候露出了强硬的一面,死咬着不肯用股权换现金,反而是变卖了名下的大宗不动产,又提出拿未来分红抵消的方案,最后到底还是把股权捏在了手里。
九月,王平被X国警察抓住,引渡回国。
X国开始大规模禁|毒运动,打掉了两国边境上一个组织庞大的制毒贩|毒组织,连带着上下游的名单,一并被供了出来。其中就有王平和叶成瑜。
王平和叶成瑜先是潜逃到了X国边境。他们最初的计划是在X国等到风声过去再前往米国。在X国与他们接头的是一个相熟的毒|贩。没想到却被困在X国,哪也去不了。
随后在边境的几个窝点相继被X国政府打掉,叶成瑜收到消息再次溜了,王平被扔下,轻而易举地被当地警察抓住。
缉|毒实验室那边出具的检验报告,证实了在朱美的小香袋里发现的残留毒|品与该窝点生产制造的成分完全一致。
王平这回不交代也得交代了。
叶成瑜找渠道接触这东西,最早是为了给叶成轩用。
这一点几乎和叶潮生的推测分毫不差。
叶成轩本来就狐朋狗友众多,叶成瑜买通一两个人暗中做点手脚,等到叶成轩上瘾了再哄着他接着用,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包括之前叶成轩说他从苗季那里拿药,去方利的福利院,其实都是叶成瑜暗中谋划的。
叶成瑜在海城和老陆局关系紧密,他借着这把伞,肆无忌惮地做着掉脑袋的买卖,悄无声息地将不合法的收入洗白,流进了叶氏内部,又以各种名目流出去。
老陆局倒的突然,一病不起。廖永信没有被顺理成章地提拔,反而空降了郑望下来。这个当头,又出了曹会翻供的事情,市局内部搅得一团糟。
当年温林误闯了康明家的案发现场,已经是个意外中的意外。孰料他鬼迷心窍,又碰上贪功心切的廖永信,结果搭进去自己一条命。陈来在曹会翻供后意识到证据有问题,找上廖永信想重新调查证据。廖永信急急忙忙找到了王平,想解决掉陈来。
叶成瑜这才知道康明死后,中间竟然横生了这么多枝节。
王新平是老陆局同乡的后辈,仗着这一层关系走后门进了系统。他好赌,外头欠了钱。王平找了个几个混混来威胁要剁掉他的手,王新平就吓得什么都肯干了。
王平招到这里,刑侦队总算是把整条线给接上了。
老陆局倒了,廖永信贪功冒进又胆小无能,叶成瑜显然不愿跟他搭伙。他过去在海城这么多年,靠的全都是各种不法手段,赚的都是洗不白的脏钱。靠山已倒,另起炉灶太难,更不要说还有一屁股的小辫子。
叶成瑜不得不开始考虑退路,借着各种名目往外转移财产。
谁也没想到中间杀出来一个秦海平,阴差阳错之下,愣是把这摊浑水搅得沸腾不止。
王平这次被抓回来自知难逃制裁。他为求一条生路,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倒出来。
王平交出一个云盘地址和密钥。叶成瑜心思缜密,与人来往都留有证据。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汪旭事后对比了一下,方利交代出来的好些人,都和王平交代出来的对得上。
这个云盘不啻于一座喷发的火山,喷发出的岩浆烧遍了整个海城,烧得人心惶惶,四野不安,烧得整个系统连着几个月连个整觉都睡不了。
最后一片落叶被扫掉的时候,刑侦队终于迎来了一个久违的休假。
全队都兴高采烈,唯独唐小池同志如丧考妣。
唐小池同志在业务技能竞赛中不负组织期望,进入了前五名,被推荐参加省公安业务竞赛。这个休假,他要前往培训基地参加为期一周的封闭考核。
唐小池临走前,全队借着给他送行的名义,准备蹭叶潮生一顿。
席上众人吆五喝六,唯独唐小池打不起精神来。
蒋欢坐过来:“高兴点,这假回头都要给你补回来的。”
唐小池头也不抬,手里的筷子戳着餐盘里的虾尾巴,说:“我又不是烦这个。”
他顿了顿,接着戳盘子里的虾尾巴:“能烦的事太多了,一整年都让人不痛快。”
蒋欢脸色一黯。
叶潮生快吃完饭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于是跟旁边的小吴交代了两句,自己就起身去结账了。
他从收银台过来,走到门口,碰上了马勤。他冲马勤点点头。
“叶队,准备走了?。” 马勤欲言又止。
叶潮生笑着点了下头:“许月过来接我,你们慢慢吃。”
他往门口走,马勤也跟着他往门口走,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和他说的样子。
两个男人沉默地站在餐馆门口的台阶上。
天已经晚了,乌云层层叠起,像要下雨的样子,街上的行人裹着外套匆匆走过。
马勤掏出根烟递过去,叶潮生摆摆手:“抽完一身味,一会许月过来要闻到味儿了。”
马勤点点头,也收起了烟。
不远处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叶潮生低头看了眼手机,随后抬手拍拍马勤的肩膀:“马副,辛苦了。这段日子多亏了你,回头帮我跟嫂子和大侄女问个好。”
马勤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在叶潮生的眼神下,又闭上了嘴。
叶潮生看着他:“大家都是为了案子,我明白。”
不远处有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停在了路边,叶潮生看了眼手机,说:“许月来了,我先走了。”
马勤说不出话来,看着叶潮生朝那辆出租车走去,车里的人摇下玻璃,叶潮生弯腰好像说了什么,接着开门上车。
出租车调了个头,很快汇入车流中,不见踪影了。
叶潮生上车后,拉着许月的手,随便说了说休假的打算。
从出租车上下来,往小区里走的时候,他才开口:“秦海平的律师说想见蒋欢。”
许月有些吃惊:“他怎么会想见小蒋?”
叶潮生倒是有些好笑:“不然呢?见你吗?”
许月嘴一抿不说话,伸手去按单元门上的密码锁。
“蒋欢还不知道。” 叶潮生揣着手跟在后面,“休假完再告诉她吧,让她先好好放个假。”
许月拉开门走进去,按了电梯,盯着电梯旁跳动着数字的显示板:“你觉得蒋欢该去见吗?”
叶潮生偏头看他,反问:“你觉得呢?”
许月垂眼:“就怕对小蒋造成伤害。”
叶潮生牵起他的手,捏了捏:“这种事怎么说?她做这一行,如果运气不好,早晚会遇上点什么逃不掉的事。伤害是不可避免的,但人都是从伤害中长大的。”
蒋欢休假回来就被通知了这件事,她最后拒绝了秦海平的律师。
“我觉得没必要见,我也不想听他转达什么。” 蒋欢对叶潮生说,“总归他是犯罪了,不论用什么理由,用什么借口,有什么样的故事,他也犯罪了。而且我不能原谅他利用我的信任,不论他现在对我说什么,我都不能原谅。如果有一天他死了,这件事倒是可以结束了,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他。”
经侦在调查结束后撤出了叶氏,叶氏重新开始运转。
叶氏员工原本以为这回叶家的长公主要空降顶层办公室,却没想到叶芸生主动去了受影响最大的经营部。
正当一切重新走回正轨时,X国传来消息,发现了叶成瑜的踪迹,但在追捕过程中出了意外,叶成瑜所乘的车与一辆货运卡车相撞后,掉进了水里。X国正在打捞,希望这边警察能带着家属过去辨认遗体。
成小蓉拒绝了儿女的陪伴,决定自己和警察去X国。
许月有些担心,又觉得自己也实在没有立场去劝,只能帮成小蓉准备了一些可能用得着的东西。X国气候炎热,许月给成小蓉买了好多防暑提神、驱蚊虫的东西,又怕她吃不惯当地的饮食,买了很多速食的东西,在成小蓉出发前,和叶潮生一起送了过去。
成小蓉临走前表现得很平常,只嘱咐他们按时吃饭,天冷了要加衣。
成小蓉在X国呆了四天,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瓷罐子。
许月和叶潮生并肩坐在沙发上,叶芸生坐在对面,三个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叶成瑜甩下一个烂摊子,事发突然,叶家人在忙于四处应付之间,甚至来不及消化叶成瑜出逃这件事本身,对于这个家庭,对于这些家人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被抛弃与被损害的人共聚一堂,相对无言。
叶芸生有点想哭又不愿意哭出来,把脸扭到一边,盯着沙发扶手上的刺绣纹路。
叶成瑜的骨灰最后被埋在了老宅。
叶成轩要蹲六年大牢,保姆已经被辞了,老宅人去楼空。短短几个月,这座宅子宛如一个被抽干了生命的风烛老人,突然变得苍老荒凉起来。
叶潮生亲自拿着铁锨,在后院的树下挖了个坑,把骨灰坛子埋了进去。
成小蓉和叶芸生都在屋里,只有许月陪着他。
最后一铲子土被填回坑里,叶潮生在颜色明显浅了许多的新土上踏了几脚,彻底踩实。
他支着铁锨在旁边站了一会,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这棵树是老宅刚拿回来的时候种的,小时候保姆经常带着我在树底下玩。那会还没长得这么大。”
许月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树叶落光了,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交错盘桓,隐约能想象夏季时枝繁叶茂的盛景。
许月又去看叶潮生。叶潮生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眉间却隐隐皱起,仿佛极力在压抑着什么。
他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那时候的心情。细枝末节的感觉随着时间早就被消磨尽了,剩下的只有经久不散的愤怒而已。
许月的手突然被拉了一下。
“别担心我。” 叶潮生说,“我只是觉得有点生气。”
许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来。
他想叶潮生如果真的对叶成瑜已经毫无感情,人死了他应该觉得高兴,感到解脱,为什么还要生气呢?
叶潮生丢开铁锨,在许月发愣的时候,突然抱住了他。
许月仓促地抬起手,回应似的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觉得我应该是厌恶他的,” 叶潮生声音发闷,“但是知道这个人真的不在了,还是觉得难受。所以我觉得生气,为什么还是会难受呢。”
叶潮生在那里挖土的时候,想起了很多他自以为早忘了的东西。比如很小的时候叶成瑜经常瞒着成小蓉带他去买雪糕吃,冰凉奶油的滋味从记忆深处滚出来,一跃跳上舌尖。
“我以前也想过……许之尧,” 许月歪头靠在叶潮生的肩上,“我想他为什么要把我送去那么贵的私立学校呢。其实多半是嫌我在家碍事吧。可我有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说不定,他是希望给我一点更好的教育?说不定他希望我能过一点正常人的生活呢?”
从远处看,两个人仿佛是两棵交缠而生的榕树,紧紧地互相依赖着。
叶潮生问:“你希望他爱你吗?”
许月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说:“我希望的。”
叶潮生抱着许月的手紧了紧:“所有的孩子都希望父母爱他们。”
许月嗯了一声,从叶潮生的肩上抬起头来,直视着叶潮生。他的眼神仿佛洞悉了叶潮生心里所想的一切。
他说:“那么,孩子想去爱自己的父母,又怎么会可耻呢?”
叶潮生回视着他,轻轻弯了下唇角。
天边涌起积卷的云,秋日还欠着大地最后一场雨。
成小蓉站在门边:“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我们早点回去。”
叶潮生朝树下那个不甚明显的土包望了一眼,拉起许月:“走吧,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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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二
叶潮生初二晚上值班,回家的时候已经快一点了。
他提着钥匙走到门口,意外地听见门里面隐约传出来音乐的声音,再仔细一听,还有一个小女孩在尖着嗓子说话。
他皱着眉头推开门,果不其然,客厅里灯火通明,许月和朱美两个人一人抱着一个手柄。电视机开着,上面是游戏画面。
一大一小各自占据了半边沙发,正兴高采烈地打游戏,战况激烈,压根没注意到家门被打开了。
朱美是昨天来他家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
这孩子做完手术以后,又因为戒断治疗在医院呆了一段时间,好在她年纪小,吸食的分量少,治疗期相对短。治疗结束后她被送到海城福利院。
方利的案子结案后,刑侦队一块去看过几次,每次都被院长和管教的老师抓住大倒苦水。
福利院方面知道朱美身份经历都特殊,对待她也格外小心。但这孩子一来有语言障碍,很多时候交流起来困难,二来因为之前的经历,在外人看来性格有些古怪,经常和别的小孩发生冲突。
福利院的孩子都很敏感,也会察言观色。朱美说不清楚话,又经常受到优待,导致她在福利院里总是被别的孩子孤立。
给朱美看病的医生也建议最好能给朱美换一个压力不那么大的,关系更亲密的环境,有助于治疗她的语言障碍和心理康复。
但福利院方一时半会也很难给朱美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
后来有一天叶潮生和许月回成小蓉家吃饭,饭桌上又接到福利院的电话,说朱美和另一个孩子打架后,把自己反锁在了厨房的储物间不肯出来,希望他们能过去帮忙哄一下朱美。
朱美从储物间里出来以后,抓着许月哭得惊天动地,他俩走的时候,朱美更是要冲出来跟着走,被两个管教老师拉了回去。
许月一路上情绪低落,两个人回来以后,成小蓉差点以为是叶潮生在外面和许月吵架了。
没想到成小蓉问清楚以后,竟然自己起了领养的心思。
按她的话说,现在两个孩子都大了各忙各的,她的时间大把,养一个孩子有什么?
叶潮生起初还担心成小蓉不符合领养资格。没想到福利院那边比他们积极多了,直接提出了家庭助养的方式。
福利院赶年前帮着办好了手续,朱美可以一个月在成小蓉家住三个星期,直到她十八岁成年。
成小蓉早早把朱美接出来,在叶家过了一个除夕。
初一初二这两天叶家有人要上门来走动拜年。成小蓉怕朱美见了陌生人不舒服,就让叶潮生把朱美带回他家住两天。
没想到朱美来了这边以后,被许月惯得毫无章法。零食无限量供应,许月陪着打游戏,想干什么许月都是好好好。
两个人游戏打得入迷,直到屏幕上出现GAME OVER的字样。
朱美抱着手柄高兴地跳起来,指着许月:“你输了!”接着就是一连串孩子特有的尖声大笑。
叶潮生邦地一声关上门,这才引起那两个人的注意。
“几点了?还不睡觉?”
朱美一下子缩回沙发里,抿着嘴低头偷偷看许月。
许月站起来:“我想着她没玩过,就让她多玩一会好了……”
叶潮生换了鞋,挂起外套,走过来。
客厅一片狼藉,茶几上扔了几个已经空了的零食袋子,薯片、辣条、虾条、还有两盒吃空的冰淇淋盒子,外加几个啃得乱七八糟的芒果核。
许月顺着他的目光注意到茶几,干笑:“我本来想睡前再收拾的。”
叶潮生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两晚上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