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周三,保卫局的案子忽然多了起来。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处理起来不费神但浪费大量时间人手,整个保卫局苦不堪言,怨气连天,干脆在门口挂了个牌子,指明了这几天事情太多要甩手不干,有事等空闲时间再来处理。
他们大部分的人手仍围绕着上级转悠,比起提前偷跑的追捕两人组,保卫局没有季序点名道姓的信息来源,又被自家局长三言两语糊弄,早已默认季序动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天天不忘做交通规划和狙击手远程保护等防御措施。
可俗话说得好,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更别提季序才是那个应该躲躲藏藏的通缉犯。
保卫局里不少人咬牙受气,连续几天都没等来季序动手的通知,警惕之心没被磨平,进攻之火翻到愈发旺盛,除去刚开始,后面的几天不停往原本计划里添砖加瓦,一转最初的防守之势,想要主动逮捕、甚至更干脆点,当场击毙了季序。
“你们谁有时间,检查下临宁街道的红绿灯。”坐在电脑前负责分配工作的人说,“那里的红绿灯读秒好像出问题了,前几天不少剐蹭争执的案子也因为这个。”
听到关键词的贺夏沉着脸问:“你说仔细点。”
不过因为他平时也喜欢黑着一张脸,加之作为逮捕季序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贺夏其实近期也忙的要死,没人怀疑他语气的冲意。
“明天是方副局去参加会议的日子,期间路过临宁街,”那人甚至认为贺夏不了解,毫不知情地热情解释,“我们今天得做交通演习,结果发现有几个红绿灯的读秒总出岔子……对了,贺夏,你要不要去看一眼?”
贺夏听到前面的讲述还阴沉个脸,等听到最后的问题时大脑卡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
那人:“呃、因为你问了?我以为你很感兴趣。”
那一瞬间,仿佛闪电划过大脑。
贺夏忽然明白季序的做法,整个保卫局只有他和余可知道这个地点代表什么——或许还有余可口中念念叨叨的第三者,但对方肯定不会关心红绿灯读秒和堵车剐蹭的小事。
季序不怕他们两个刻意忽略纸条,因为他会用各种方法,或隐晦或清晰,像只织网的蜘蛛,遥遥地提醒着被黏在中间的猎物别忘接着做徒劳却无望的挣扎。
电脑前的人纳闷:“所以你要不要去?不去我就派给别人了。”
贺夏猜对方肯定在心里嘀咕自己,明明不感兴趣还翻来覆去问这么多,他语气生硬地推脱了这次跑腿,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回荡:季序是故意的。
他进入办公室,推醒躺在椅子上午休的余可,告诉她外面遇到的经历。
余可摘下脸上的书,起床气还没发出来,就被贺夏口中的经历吓了个散尽,抓着他紧张兮兮地问:“你没接吧?季序想逼迫咱们俩一步一步走向预期的结果,只要这次不过去,他就明白其实咱俩已经和他心照不宣了。”
“没有。”贺夏非常庆幸自己的决定,劫后重生似的吐出一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缓解干哑的嗓子,“要是以前我肯定看看他搞什么鬼,可你上次跟我讲了太多,导致我对临宁街这片地方有点反感。”
他们两个坐在专属办公室里,一时有些沉默。
余可张了张嘴,“季序…这家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人只要歇下来脑子就会乱糟糟涌上一堆没用的思绪,乱麻一样交织起来,“他有代号,手法熟练,精通暗杀,怎么可能像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故意暴露真名和危险性。”
“你是说他有意让事态发展到这一步?”贺夏回答,“季序有病吗,被通缉很好玩?”
不了解这局模拟器就是通缉犯开局的两人无法理解,只好从其他方向揣测季序的用意。
“首先,他肯定不可能没设想后果就留下真名。”
前不久刚查出自己犯了什么事的季序听到噼里啪啦的键盘上,被日志占据的笔记本跟触电了一样疯狂打字,他疑惑地接了点覆盖杯底的水,浇到仙人掌花盆里,然后拉开窗帘,让阳光盈满简陋的房间。
“其次,他跟保卫局关系匪浅,说是杀手,却在公园里没有杀死任何一个人。”
“考虑到这两点,以及邮件里透露出来的合作,我有个猜测,”余可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从杀死陶亿副局开始,季序就做好退出旋涡的准备了。他留下真名,不加反抗地流浪三个月,当得知案子被转交给我…我们,季序又经过多番试探,认为咱俩有资格成为他的另一枚棋子,才重出江湖,变得活跃起来。”
季序转头看越来越神经的键盘,忍不住问:“日志怎么了?”
树洞:“在记录一些野史。”
季序:“……?”
树洞:“总之你先别说话,它没事,就是笑的快抽风了,听见你声音它更想笑。”
总不能看着日志抽搐过去,季序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坐在书桌前,整理起这几天买来的各种零件,等到天快黑,书桌上静静摆着两个拼装好的手槍,他填装子弹,拉开保险栓,随手试着打了一枪。
“射程勉勉强强。”跟在季序身边,不知不觉学到了很多奇怪知识的树洞诚实评价道,“才三十米就歪了。”
季序也很挑剔:“没错,比我想的差劲多了,紧急收来的零件质量果然不合标准。”
不过考虑到他此次并非暗杀而是自杀——表演一场杀死自己的落幕戏——这种精度不够的自制手炝其实更合适。
季序只好嫌弃地踹进口袋里,披上外套拉紧锁链和兜帽,迎着深秋微凉的夜风离开。
他步行了一段路,然后打车、转乘,还坐了会儿地铁,市中心附近的街区灯光明亮昼夜不歇,哪怕季序深夜过来,街道上也充斥着挤挤攘攘的人群,他随手买了杯西瓜汁,拉了拉帽檐,边咬着吸管边听路人随口冒出的抱怨。
——临宁街的红绿灯始终修不好,疑似电路出现问题,来不及修缮,近期又疑似有大人物要经过,干脆封路了。
导致本就拥挤的市中心路段愈发拥堵。
季序叹了口气,早知如此不如提前在附近租个安全屋,万一戏份上所有演员都到了,只有杀手本人缺席,他都不敢想这场落幕式会变成什么样。
本质上有点偶像包袱的季序拒绝这种想象,他找了个夜晚封闭的园区,三步并作两步屈膝撑手跳进去,远离人群后他的速度大大增加,来到封锁的临宁街附近,他找了个被树荫遮蔽的枝杈上蹲着,支着一条腿,没喝完的西瓜汁放在不远处,长时间接触空气后,里面的红色慢慢氧化变色。
不知过了多久,一列车队开来,车上下来许多搬运各种仪器的人群,当看见有人戴着热红外探测眼罩转头时,季序连原本准备好的窃听器都没扔,干脆利落跳回墙里。
窃听器运转时产生的微弱热量都会被探测器发现,更别提季序一个大活人了。
他发现搜查级别跟自己原本预估的不太一样,挑了挑眉,找到园区里的超市平时运输冷冻产品用的货车,点火启动,开到刚才的位置,他一只手掏出手机盲打:“我不介意把今天的目标换成你,但你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短信:“我记得你一向信守承诺。”
“没人知道我的真正目标是方觐,现在换成你,在其他人眼里似乎算不上违约:)”
季序远远把车停好,车轮碾在水泥地面上,这点刹车声隐没在一墙之隔的队伍中热火朝天的忙碌里。
他用小偷技能撬开后备箱锁,钻进去。
正常的热红外很难隔着混凝土墙壁探测热量,但两个世界不一样,先不提模拟器是否有不知道的高科技,万一附近建墙时偷工减料了呢,他如果大意被抓,就算事后脱身,也会被嘲笑一辈子的。
他打开手机,对面的局长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毫不吝啬地告诉他:“一点意外,跟我无关,我只是没有制止,等明早就会恢复到往常的搜捕力度——虽然也不算低。”
“我可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以证清白。”这里被t人为分了个段,似乎是想卖关子,但季序当时在忙着开车,没得到搭理的对方只好低头发来原因,“是陶亿以前栽培的亲戚,是个蠢货,在陶亿死后受到排挤,今晚闹事,试图抢占明天出席会议的机会,还强迫搜查部队加大力度排查沿途路线的危险点。”
按理说这种事随便一个人都能处理,但陶亿死了,另一个副局闭门不出,方觐很忙懒得搭理蠢货,局长怀揣着不知名心思,乐见其成。
唯一受害人季序接着往下扒拉了下屏幕,没有了。
冷冻柜里的信号不好,绕了很久圈圈,季序拍着手机毫无收获,迫不得已用手臂撑起半个身子,探身推开后备箱的门,因为刚才的短暂断网,连上网络的瞬间,短信同时一连串涌进来。
“希望跟你说的一样,只有我知道真相。”
似乎很久没收到消息,对面短信里的人也很奇怪,地位放的又高又低,看得季序都忍不住点评,这人真扭曲。
“别让其他人参与到咱们的合作,就算这项合作即将终止,好吗?我以为我才是你精挑细选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两个追在你身后连背影都看不见的小人物。”
季序:“ok,老板。”
嘶,希望下局模拟器里不要再遇见神经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