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顾恩第听得心口紧紧绷了起开,像是被人抓扯着,朝两边使劲的拉扯。
“我……”顾恩第声音略涩:“老师……我确实……错了……”。
“你!”司徒闻人仿佛被人狠狠击了一圈,他愤怒着,忽地一个挥手打翻了顾恩第手里一直端着的茶:“你当真逼迫童潼下嫁给你吗!甚至逼得童潼!他……他真的已经……”。
痴傻了。
这几个字,司徒闻人怎么样也说不出来,他始终都无法相信,他教了十年疼了数十年的小徒弟,会真的痴傻了……
顾恩第叩头跪拜,声音发涩:“老师……其实……在两年前,江城的才艺大赛上面,我便见过了童潼,早在那时我便对他有所心动了,后来得知他是江城童府的少爷,我便一直压抑着自己,不敢僭越,一直到三个月前,童袁飞过来找我,想跟我商议婚事,我那时想着他是童潼的父亲,若是应下这门婚事,日后便能再见童潼,可是我也犹豫,因为我若应下了婚事,那以后我便都只能是童潼的妹夫,所以这桩婚事,我一直也没有表态,但是我没想到,后来等童府的人再来找我的时候,他们却告诉我,这桩婚事有变,与我成亲的人不是童府的三小姐,而是……而是童潼”。
司徒闻人双眼大睁:“所以你就答应了?”。
“……是”顾恩第依旧跪伏在地上:“我答应了婚事,但是我没有想到……当我带人去童府迎亲的时候,童潼他……他便已经失了清明……”。
“简直混账!简直混账!”司徒闻人怒火中烧,没忍住,一脚给顾恩第狠狠踹了过去!
“你知道这门亲事对于童潼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吗!”司徒闻人怒道:“童潼在童府原就过的不如意!他一直都在找机会离开童府离开江城!明年一旦高中,他便要将他生母的坟墓迁出江城!可是现在!”。
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
没了希望的人,已经失去了清明,是逃避现实把自己躲藏了起来,不肯面对这一切,还是……接受不了明明出路就在前头,却偏生成了绝路……
顾恩第听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是跪伏在地上,狠狠闭眼,任由心里一次次的抽疼着。
压抑着,司徒闻人深深吸了口气:“童袁飞好端端的为何要与你定下亲事?”。
顾恩第道:“因为机缘巧合,我曾与他有过两面之缘,后来他才派人来寻我,说是看重我的学识贵重,有意想要与我结成亲”。
那两面之缘,一次是在顾恩第好友带着他们参加一次大家聚会的时候,童袁飞也在那里,那次机会参与的学子不少,顾恩第当时在场,他被人推着上台,接了一圈的酒令,大抵是那次他风头出的不小,在那些大家之间隐约有了名声,故而才让童袁飞对他上了三分心。
一次是在装裱诗画的铺子里面,顾恩第与童袁飞碰巧相遇,两人因为之间那次聚会的时候见过,便相互交谈了几句,才让童袁飞对他上了四分的心,再之后,有意无意的打听顾恩第的情况,弄清楚他的家世,得知他十三岁就考中了举人,童袁飞才彻底打起了旁的注意……
与童袁飞的相识过程,顾恩第事无巨细的都交代了,他不敢对司徒闻人有丝毫的欺瞒,直把一切都交代的那么清清楚楚。
“老师……不管我承不承认,童潼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成了这样,我不敢奢求老师会原谅,我只是想在之后的日子,能照顾他便是”这是顾恩第唯一能做的、能给的承诺,即便这个承诺轻的……让人难以相信……
“照顾好他?你怎么照顾?”司徒闻人的声音明显沙哑,看着顾恩第的眼眶略微湿润:“童潼现在成了这样,你能照顾他多久?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辈子?他这个样子还能不能治好能不能痊愈都不知道,你又怎么敢保证你能照顾他多久?”。
顾恩第……说不出话来。
说自己会照顾童潼一辈子,会一辈子对童潼好吗?
一辈子这三个字很轻,可实际却重如泰山,即便顾恩第认为自己真的能做到,可是有谁会信?
童潼是个傻子,他也是个男人,他给不了顾家的后续的香火。这些东西都是摆在面上的问题,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也许罢了,可是顾家的其他人呢?顾恩第的父母如何能接受得了顾恩第的香火就因为傻子而断在这里?倒时问题接踵而来,谁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最终,顾恩第只能抬头,举手指天发誓:“老师,我发誓,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童潼,一年,十年,哪怕是一辈子!我都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他!倘若来日我有负童潼,便叫我身败名裂臭名昭著!不得好死!”。
司徒闻人微微一怔,随后轻叹:“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誓言……有何用?”。
“老师……”。
“我且问你,倘若来日童潼还有清明之日,他若是想走,你会如何?”。
一句话,一记闷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砸在顾恩第的心上。
这个情况,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
拧紧了眉,顾恩第将衣袖里的五指,死死拽住。
“如果……如果真有那日……我……”说不出口,可是……狠狠闭眼,顾恩第强迫自己面对那种可能:“……会让他离开”。
倘若童潼当真恢复了清明,他最恨的人,不会是童袁飞,而是魏芩,是自己,是自己跟魏芩断了他所有的希望,断了他所有的出路,对于童潼来说,“顾恩第”三个字,根本就是梦魇,他连听……都不想听到……
☆、吃我
顾恩第去了学院,四合院里,便只剩下了童潼一人,跟那六只小黄鸡,曲流带着东西跟下人过来的时候,童潼正在院子里,拿包谷米逗得那些小黄鸡追在他的后面叽叽喳喳的叫唤着。
曲流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并不开口打扰,没想到童潼一个扭头,便看见了曲流的身影。
“流流!”童潼欢喜着,朝他跑了过去。
曲流眼皮一抽:“流流?”。
“嗯嗯嗯”童潼连连点头:“你怎么突然来啦?相公呢?相公也跟你一起过来了吗?”。
“他学院还没忙完”曲流轻叹,问他:“你吃了东西没有了?饿不饿?”。
童潼一舔嘴唇:“饿!好饿!快饿死啦!”。
曲流失笑,他拉着童潼进屋,让下人去厨房给他们忙活吃的。
饱饱的吃了一顿,童潼困劲上来,想着顾恩第以前都喜欢在自己吃饱之后,拉着自己去院子里散步,他把碗筷一放,就拖着曲流去了院子里面活动。
顾恩第回来的时候,童潼刚睡下不久,曲流一直呆在这里,他看着顾恩第神色匆匆回来的样子,淡淡一笑:“你放心吧,童潼没事,他今日很乖,也没出去的”。
顾恩第长长呼了口气,朝着曲流作揖:“今日,多谢了”。
曲流道:“道谢便不必了,只是我今日在想,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给童潼安排一个近身伺候他的人了?你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陪在童潼的身边,我也不可能随时随地都能过来照看他的,童潼的身边,总是还需要一个人的”。
顾恩第蹙眉,他转眼看向床榻上的童潼,并没有立即答应。
曲流又道:“你先慢慢的想便是了,若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牙婆子”。
顾恩第点头嗯了一声。
曲流也不多留,起身告辞。
这一觉,童潼睡到了翌日方才醒来,他睁眼的时候,顾恩第正站在床边穿衣。
揉揉眼,童潼打着小哈欠,自己坐了起来:“相公……”他软软的喊。
顾恩第转身看他,眼底含笑:“小懒猪,这一觉睡得可真久的”。
童潼懵了一下:“是么?有多久啊?”。
顾恩第揉揉他的头:“学院开学了,院长应允,我可以带着你一起住在学院里面,你是想跟我去学院里住,还是住在这里?”。
童潼眨眨眼,问:“学院里人多么?”。
“有些多”。
“有些多是有多少?”童潼歪歪头,又问:“比家里人还多么?”。
顾恩第点头。
童潼脸色当即就显了几分胆怯,他抿着蠢,半响都不吭声。
顾恩第看他这样,也明白过来,他侧身在床边坐下,将童潼揽入怀里:“你如果不想去,那就不去了,我就还跟你住在这里,不过在我去学院上学的时候,你身边还是得有人跟着才行”。
童潼抬头看他:“一定要有人跟着么?那姨娘可不可以呀?”。
顾恩第失笑:“姨娘不行”。
童潼又问:“那思捻呢?姨娘不行思捻行不行呀?”。
思捻……
思捻是顾恩第的妹妹,在家里也就属思捻跟童潼的关系最好了……
思忖片刻,顾恩第道:“你想让思捻陪着你,也不是不行,但另外还需要一个人再跟着你,这期间你若是听话,那过几日我便将思捻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童潼双眼一亮:“过几日哪是几日啊?”童潼有些急切,他伸手比划着:“一日行不行呀?”。
顾恩第听得失笑,可他面上却还是只能绷着:“不行”。
“那两日?”童潼又伸出一指,看顾恩第摇头,他犹豫着又伸出两根手指,小脸也急了:“最多只能四日!不能太久啦!”。
“好,那就四日”顾恩第应着,握住童潼的手。
跟童潼说好了,顾恩第便要赶去学院了,不过今日顾恩第却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左哄两句,又哄两句,才哄得童潼答应跟他去学院,不过是先把他交到院长杜伯庸那边,让杜伯庸暂时照顾一二。
童潼看到杜伯庸的时候,还有些拘谨。
杜伯庸到是对童潼这般的模样,不由得长长叹息,最后他让顾恩第先去课堂,只从抽屉里,拿了些坚果出来放到桌上。
“童潼,想不想吃坚果啊?”杜伯庸诱哄。
童潼戒备着,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往后缩了一下。
杜伯庸微微沉吟,又将桌上的糕点端了过来:“那糕点想不想吃啊?”。
童潼浑身戒备,他盯着杜伯庸看,扁着嘴,一副快哭的样子。
杜伯庸尴尬而又头痛,连忙投降:“我这都还没怎么的,你怎么就……唉你别哭……别哭……”。
童潼豆大的泪珠瞬间滚下,他哭道:“院长要吃我……”。
“啊?”杜伯庸明显惊愕。
童潼大声的哭喊起来:“院长要吃我!院长要吃我……我怕……”。
他哇哇大哭,像个孩子一样。
杜伯庸彻底懵了,也慌乱了,完全不懂童潼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只是给他拿些吃的,怎么反而把他给吓哭了,还嚷着自己要吃他?
杜伯庸头疼的厉害。
房间里,童潼伤心至极的嚎啕大哭,杜伯庸手足无措。房间外,刚刚过来的司徒闻人听得动静,他表情一惊,立即加快脚步朝着杜伯庸的房间跑去,猛地推开房门,结果……司徒闻人却明显怔愣了。
房间里,杜伯庸就差没跪下求童潼别哭了。
大哭的童潼一点也没有收住趋势,只是他听得动静,扭头的时候,看到门边的人,童潼更加委屈,直接就朝他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住:“老师!老师救我!院长要吃我!我好怕!好怕!”。
司徒闻人怔愣楞的,他抱着童潼,听到童潼在自己怀里的哭声,司徒闻人突然也觉得自己眼眶微湿。
杜伯庸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忙朝他作揖:“老哥哥,你快帮我劝劝童潼,我怎么可能会吃他啊……”。
司徒闻人回神,他拍着童潼的后背,安抚着童潼让他不怕,而后才问:“这是怎么回事?院长怎么可能会吃你呢?童潼别怕,跟老师说,要是院长欺负你,老师给你出气”。
童潼抽抽噎噎,哭的双眼通红:“院长……院长一直拿东西给我吃,他又总盯着我看,那样子,就像是在看一块五花肉……”才说着,就又哭了。
可杜伯庸却听得哭笑不得,他不是看童潼像五花肉,他只是实在好奇童潼这痴傻的样子而已。
司徒闻人瞬间阴沉了脸色朝杜伯庸看去,他还瞪了杜伯庸一眼。
杜伯庸急忙解释:“我不是看你像五花肉,也不是想吃你,我怎么可能会吃你呐?我只是看你是有没有哪不好,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童潼抽抽噎噎着说:“西南游记里面不是写了吗?那些妖怪想要吃了那和尚的时候,就会先把他喂得饱饱的,然后再考虑怎么吃了那和尚的……”。
西南游记。
那是一本怪力乱神的小说文集,内容写得十分精彩,只是过于生僻喜欢看得人不多。
杜伯庸知道那个小说文集,但他没想到童潼明明痴傻了,居然还会突然想到那个东西,当下是头疼得不知所以。
司徒闻人在反应过来后,他嘴角抽搐着,眼底明显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但是怕童潼难过,他就强迫自己绷着脸,严肃的道:“嗯,西南游记虽然是这么写的,但是童潼也不用怕,院长真的不是妖怪,也不会吃你,老师可以给你保证的”。
“真的?”童潼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司徒闻人严肃脸的保证:“真的,老师不会骗童潼的,是不是?”。
“嗯!老师从来都不骗我的!”胡乱的擦了把脸,把自己擦成了小花猫,童潼突然想起什么:“老师,你怎么在这里啊?”。
杜伯庸无力长叹:“这反应,也是没谁了……”。
司徒闻人笑道:“我来了两天了,听说你成亲了”。
“对呀,我成亲啦”童潼忽而一笑,他小脸花花的,眼上的睫毛都还是湿润的,可是那笑意却十分欢快:“我跟相公成亲啦,相公对我可好啦,会陪我吃饭,陪我玩,还会陪我睡觉!”。
“咳!”司徒闻人突然呛了一下。
童潼一呆:“老师,你不舒服么?”。
“……没事”司徒闻人绷着脸朝杜伯庸看去。
杜伯庸抬手掩面:“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叨念着,他大步朝外头走。
童潼依旧有些胆怯地往边上靠了靠,像是突然害怕杜伯庸会变身成妖怪一样。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司徒闻人拉着童潼在桌边坐下,他心疼的仔细看过童潼的模样,除了那张娃娃,司徒闻人在童潼的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他那满腹诗书气质泼墨的痕迹。
这是……他最喜爱的弟子啊……
可是如今却成了这样。
“老师?”童潼疑惑,他睁大眼,看着司徒闻人发红的眼角,童潼明显一怔:“老师……我……我很好,老师不哭……”。
司徒闻人失笑:“我没哭,你以为我是你,动不动就哭的”。
童潼抓了抓头。
司徒闻人长长一叹,再开口,便问起了童潼这些日子的事来……
☆、宋离
午时(十二点)学堂午休,顾恩第放不下童潼,匆忙去了院长的院子,抬了手,正要推门,变听得里面童潼的声音响起。
“相公可好啦,他会带我出去玩,给我买吃的,还有野鸡,有嗯……一二三五……有六个这么多!都黄黄的!毛茸茸的,可乖啦!就昨天吧?嗯不对好像是前天?唔……好像也不是,记不住啦反正就是前几天啦,相公还带着我在街上玩的,有好多好吃的,我都吃得肚子饱饱的,都不想动了,可是相公不许,说对身体不要,非拉着我在院子里散步,我虽然不太喜欢,但跟着相公走了一会之后,肚子果然就不涨啦……唔就是好困呀”。
门后,响起了司徒闻人的笑声:“你这小子,以前也不是个贪吃的性子啊,怎么现在却变得这么贪吃了?”。
里面传来童潼腼腆的笑声。
顾恩第在门外站了一会,他缓缓将手放了下去。
司徒闻人轻叹:“童潼,你爹现在待你还是不好吗?”。
“嗯?爹爹很好呀”童潼说:“爹爹对我也好,但是……”他挠挠头,有些困惑:“我总觉得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他对我好就是啦……”。
司徒闻人长长一叹。
顾恩弟推门而入,作揖:“老师”。
“相公!”童潼欢快地扭头,朝他跑去,结果一个没注意,被椅子给绊倒,让他猛然朝前扑去。
“小心!”顾恩第惊呼着,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接进怀里搂住。
童潼虽然被吓了一跳,不过……仰头的时候,他朝顾恩第看去,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顾恩第无奈,轻叹一声:“你呀,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童潼道:“不怕,相公接住我了”。
顾恩第让他站好。
司徒闻人看着两人的亲昵劲,他微微摇头,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轻呷。
顾恩第拉着童潼上前,在司徒闻人的身边坐下。
童潼满脸笑意,拿起茶壶还给顾恩第倒了杯茶:“相公”他将杯子递上。
顾恩第揉揉他的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午休时间,顾恩第在这里陪着两人坐了片刻,而后便带着童潼去了学院外头吃食。他们两人前脚离开,后脚杜伯庸便走了回来。
“这江流童潼,可惜了啊……”。
司徒闻人摇头,也是喟叹:“不知道,当初我隐瞒我与童潼的关系,是不是错了……”。
杜伯庸道:“你若是没有瞒下这事,只怕江流童潼就不是痴傻嫁人这么简单了”。
司徒闻人凝重着脸,不语。
若是自己当初没有瞒下跟童潼的关系,依照童袁飞的性子,他必定会想方设法,从童潼那里拿到与自己的关系,从而搭桥铺路不惜一切的代价。那结果……?要么是童潼宁死不屈,被童袁飞打个半死,要么就是司徒闻人被人钻了空子,甚至最后导致他与童潼师徒关系破裂,这种种因素,不论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结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
“好在,童潼不是嫁给别人,他也是嫁给了你的学生”杜伯庸拍拍司徒闻人的肩膀,安抚他:“顾恩第这孩子不错,将来前途怕也是不可限量,只要有他在,童潼日后必定会有后福的”。
司徒闻人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我在这想得再多,也无甚意义”。
“可不是”杜伯庸笑了起来,不过……他忽而又道:“听说这几日,童袁飞跟京城柳家那边走得颇进,没记错的话,这柳家好像还是你的亲家?”。
司徒闻人点头:“那是我的儿女亲家”。
杜伯庸点了头,没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司徒闻人的脸色却明显不好了。
他知道童袁飞在商场手的手腕,那是雷厉风行,从来都不讲留情的。而如今他竟然想法设法的跟柳家的人搭上了线……还是自己的亲家……
司徒闻人双眼微微轻眯,垂眼时,里头的阴鸷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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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院外。
顾恩第与童潼走在街上,他手里拿着两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正忙得不可开交,顾恩第看他一会咬咬左手上,一会又咬咬右手上的,连着嘴角都沾染上了红色的糖沫,顾恩第轻轻一哂,抬手,指尖给他擦过。
童潼狐疑的垂眼一看,见着那指尖上的糖沫,他想也不想,直接张口,含了上去。
顾恩第浑身一紧,微微睁大了眼。
指尖上那突然传来的电流,酥酥麻麻地穿过顾恩第的四肢百骸,让他心里猛然一收,仿佛瞬间跳快了数倍。
童潼毫无所知,他含着顾恩第的指尖,只是略微用力的吮了一下,舌尖舔过上面的糖沫,确定了那指尖再无甜味,童潼这才松口,朝他一笑:“舔干净啦”。
“你……”顾恩第心跳得飞快,若不是顾忌此刻是在街头,他恐怕……
“嗯?你怎么啦?”童潼看他神色有异,疑惑着睁大眼:“相公?”。
“没事……”顾恩第的声音有些低哑。
童潼以为真的没事,朝他哈哈一笑,拿着手里的糖葫芦就朝着前头跑了过去。
顾恩第猛然回神,急忙追上。
街头上人影涌动,许多人都围拢在交叉口的边上,像是在看着什么热闹,这里人太多了,童潼心里有些发慌,他拿着糖葫芦,下意识的就想要想要绕道,结果……才走出两步,他却停在了原地。
顾恩第追上来,还很狐疑:“怎么了?”。
童潼伸手:“你看那个人……”他指着前头,墙垣下跪在那里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破烂,身影瘦小,头上还插着根稻草。
这种头上插着稻草的人,都是被生活逼的得走投无路,不得不为求一餐温饱而卖身的人。
但童潼不知,他见那人头上插着稻草,只好奇的眨眨眼,走上前,而后就……伸手小心的戳了戳少年头上的稻草。
那少年跪在地上,没动,只是抬眼看着童潼。
童潼狐疑问他:“不痛么?”。
少年不语,却把唇抿得死紧。
少年身后,那坐在墙下嗑着瓜子的妇人,身宽体胖,对于童潼与顾恩第的到来,她一脸谄媚:“哟,两位爷,这是打算要买人吗?”。
童潼疑惑:“买?”他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忙说:“糖葫芦!相公给我的!不卖!”。
妇人脸色一僵,又仔细看童潼这个样子,当即蹙眉:“怎么?原来是个傻的?去去去,别妨碍我们”。
童潼被她推得往后踉跄,直接跌到顾恩第身上。
顾恩第脸色阴沉:“说话便说话!动手动脚的作甚!?”。
那妇人张口要呛,可仔细一看顾恩第的脸色阴沉得格外吓人,妇人心里怂了怂,只委婉说道:“我说两位,两位既然不是想要买人的,那能不能麻烦让一下?我家老爷子可还等着银子下葬啊……”。
“你家老爷子下葬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童潼不太高兴,他往顾恩第怀里缩了缩:“你这么坏!”。
妇人想要开骂,可是却又实在害怕他身边的顾恩第。
顾恩第蹙眉,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年,那少年身影很瘦,年岁看着与童潼相差不大,当然童潼是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看起来也就十三四五的模样。不过那少年虽然跪在地上,却身体绷得笔直,抿着的嘴角明显透着几分傲气,连朝他们看来的眸光也隐约带着几分不甘于屈辱。
这个少年……
是个有血性的人。
妇人见顾恩第的眸光一直在打量少年,她眼珠一转,立即笑道:“大爷,您是要准备买了这孩子吗?您别看这孩子年纪小,但他力气不小,胆子也大,还能做些杂货,买回去不亏啊”。
童潼懵了一下:“这么好呀?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啊?卖了多可惜啊”。
妇人嘴角一抽:“这不是家里实在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他爹又病死了,等着钱下葬没办法啊”。
童潼歪歪头:“可是我刚才还看见你在那边嗑瓜子啊……唔,磕瓜子跟揭不开锅有什么关系么?”。
妇人脸色明显一青。
她想把童潼轰走,可是却又顾忌顾恩第那绷着脸不说话的样子实在吓人……
顾恩第忽而蹲下身去,看着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眼底充着几分血红,咬着压根,须臾了才说:“宋离……”。
童潼忽而朝少年伸手。
几人都困惑地朝童潼看去。
童潼眨眨眼问:“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