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乾德帝看着他吃,自己也有了胃口,不用宫人伺候,就看着尹璁,都不知不觉吃了一碗饭一碗汤,荣华简直要欣慰得落下老奴才的眼泪了。
尹昭仪出发去承光殿之前,还让宫女给她盛装打扮了一番,用上了昨天尹家送进来给她的珠宝皮草,还选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和补品,才带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往承光殿去,风光得恨不得告诉整个后宫,乾德帝抱回承光殿那个孩子是她的侄子了。
不过她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她去到承光殿,只见殿门紧闭,只留了几个宫人在外面守着。她打发了随行的一个小太监上去通报,却被告知乾德帝现在在午睡,不见客。
尹昭仪想见乾德帝的心急不可耐,听承光殿的宫人说乾德帝不见客,又给人塞了些贵重的东西,让他们帮忙进去通报一声。
乾德帝这会确实在午睡,他昨夜照顾尹璁到深夜,一早又起来去上朝了,实在困得很,用过午膳后就回内殿歇着了。尹璁自己一个人没事做,也被叶姑娘哄去暖阁睡觉了,承光殿此时静悄悄的,宫人们也趁主子歇着,各自找了个地方休息。
荣华睡得迷迷糊糊,就被殿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外面大吵大闹打扰乾德帝休息,就戴好帽子拿上浮尘出去教训人。
14、心头之恨
他开门出去就质问那几个说话的宫人:“是谁怎么大胆,敢在陛下休息的时候吵吵闹闹,脑袋还要不要了?”
荣华说完这话才看到尹昭仪的仪仗,想到尹昭仪是暖阁里睡着的那个小公子的姑母,就换上了谄媚的笑,迎上去问道:“昭仪娘娘,您怎么来了,这些没眼色的奴才们也不知道通报一声,让娘娘您在外面站这么久。”
尹昭仪见到御前公公,乾德帝面前的大红人,也就不跟奴才们一般计较了,而是笑盈盈地跟荣华打了个招呼:“荣公公,近来可好?”
荣华弓着腰回道:“托娘娘的福,奴才一切都好。倒是娘娘,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奴才,奴才也好迎接娘娘啊。”
尹昭仪款款走近两步,让贴身宫女拿了件什么东西出来,偷偷塞给荣华,脸上笑着说:“公公才是,这么冷的天,还要鞍前马后地伺候陛下,本宫看在眼里,只觉得欣慰至极。有公公帮本宫照顾陛下,本宫都安心了很多,这是本宫的小小心意,还请公公收下。”
荣华看了眼尹昭仪塞给他的东西,竟是拇指头大小的一块翡翠。这玩意儿可贵了,他虽然贪财,但也知道这东西不能乱收,尹昭仪肯定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办的。
他干笑着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尹昭仪大大方方地说道:“只是一份小小的谢礼罢了。”
荣华却不敢收,连忙推辞道:“娘娘不必客气,伺候陛下是奴才的荣幸,又怎么敢收娘娘的东西,娘娘还是收回去吧。”
尹昭仪被他拂了好意,也不恼,而是让宫女把翡翠收起来,才跟荣华说了她的来意。
“本宫听说昨夜陛下在御花园救了本宫那个可怜见的小侄子,今天特意来跟陛下道谢的,不知荣公公能不能帮本宫通报一声?本宫也有一年多没见到本宫的侄儿了,自从进了宫,本宫就极少能见到家人,自己在这深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实在想这位侄儿想得紧。”
荣华心想尹昭仪果然是来探望小公子的,尹昭仪作为小公子的姑母,来看小公子确实合情合理,只是现在……
他赔罪道:“娘娘,陛下刚歇下不久,奴才也不方便喊陛下起床。尹公子倒是自己在暖阁里,但是奴才怕下面的人不知轻重,跟娘娘请安的时候会惊动到陛下,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奴才受罚事小,连累娘娘事大啊。”
尹昭仪自是有话要对尹璁说,见不见得到乾德帝倒是其次了,“那本宫免了他们的礼,不让他们给本宫请安,不就得了?麻烦荣公公通融一下,本宫好歹是做姑母的,听说侄儿生病了想看看他,也是人之常情,荣公公应该也能理解的吧?”
“这……”荣华一时没了主意,尹昭仪想见见小公子是没什么问题啦,可问题是这里是皇帝寝宫,除了皇后,乾德帝一般不喜欢有妃子到他的寝宫来打扰他,要是自己做主让尹昭仪进去,乾德帝怪罪下来,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们这番话都被几道墙外的乾德帝听在耳里,听到尹昭仪说她想尹璁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冷冷地笑了一声。好一个慈爱的姑母,平日里不见得厚待自己的亲侄子,这会倒是想起人家来了,怕不是要来收拢人心,好让尹璁为她卖命的吧?
乾德帝已经将尹璁看做自己的人,又怎么能够允许尹家染指尹璁?他咳了一声,问床边伺候着的宫人:“荣华呢?”
陛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荣公公在哪儿,宫人们都已经习惯了,只当陛下十分倚重荣公公。可现下荣公公不在殿里,宫人们只好出去找荣公公进来。
荣华听说乾德帝醒了正在找他,连忙应了一声来知会他的宫人,又回头对不停往殿内张望的尹昭仪说:“陛下怕是中途醒了,正在发起床气呢,奴才先进去伺候陛下了,娘娘要是没什么事情,还请先回去,改天陛下有空了再过来吧。”
说着他就忙不迭地从门缝里钻回了殿里,随后像是怕外面的冷风吹进室内冷到里面的主子那样,随手又把门紧紧地关上了,让尹昭仪吃了个闭门羹。
尹昭仪不甘心地喊了他几声,也不见再有人从里面出来,她又在门口等了一会,还是没等到乾德帝起床召见她,她气得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回自己宫了。
承光殿里,荣华小步走到乾德帝床前跪下,轻声问道:“陛下找奴才?”
乾德帝还躺在床上没有要起床的意思,荣华一时不知道乾德帝叫他进来做什么,想到他刚才在外面跟尹昭仪说了些话,乾德帝不会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荣华忐忑极了,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这一跪就是一炷香的时间,荣华虽然只是个奴才,但乾德帝对身边的宫人十分宽容,很少会罚跪,这宫里除了乾德帝,也没什么人能有权力让他跪下,所以这一炷香时间对荣华来说苦不堪言。他心里知道乾德帝这是在责罚他,至于为什么要责罚他,可能是因为他刚才在外面跟尹昭仪多说了几句话。乾德帝虽然不直接跟他说明自己不喜欢尹昭仪,却用这种方法警告他,顺便杀鸡儆猴地告诉整个承光殿的人,不要轻易被后妃收买。荣华暗自庆幸,幸好他没收下尹昭仪贿赂他的东西,不然他现在就不是跪一跪而已了,怕是要屁股开花。
他老实地跪在乾德帝床前,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过了好长时间,乾德帝才像又睡醒了一觉,发现他跪在自己床前那样,不冷不热地喊了他一声。
荣华见乾德帝终于理会自己,连忙膝行上前,恭恭敬敬地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乾德帝看也不看他,只是淡淡地问了他一声现在几时了,暖阁里的小公子醒了没有,在做什么,让他过去问问看要不要吃点心。
荣华见乾德帝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听乾德帝事无巨细地关心暖阁里的小公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尹家送进宫的人,乾德帝那么不待见尹昭仪,却如此重视小公子,但他也知道他该讨好谁,不该讨好谁了。
乾德帝醒来只是为了吩咐他这些事那样,说完又闭上眼睛继续睡了。荣华又等了一会儿,见没别的吩咐,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内殿,代替乾德帝去暖阁看望小公子,问小公子要不要吃的。
尹璁昨晚睡了一觉,今天起来又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养好了精神,躺在榻上开始构思他的复仇计划。他凭一己之力,肯定扳不倒尹家,或许他可以轻易地杀掉尹昭仪,但是太便宜尹昭仪了。尹昭仪也该尝尝他娘亲生前受的苦,被人遗忘在冷清的小院里,郁郁寡欢乃至活活熬死,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尹家的老爷,也就是他父亲,更是不能让他好过。
他想要更好地报仇,就要得到乾德帝的宠爱和信任,像他爹所期待的那样,靠邀宠光宗耀祖。他越受宠,尹昭仪和尹家就会越风光,就会越嚣张,最后自取灭亡。他所要做的,就是假装跟尹昭仪示好,让尹昭仪得意忘形,纵容尹家的气焰,让尹家被乾德帝忌惮,从而找理由抄掉尹家,让尹家家破人亡。为此,他就算在乾德帝面前出卖色/相又如何,他连命都可以豁出去。
只是想是这样想的,刚才听到尹昭仪在殿外说话的声音时,他却愤怒得要冲出去,一把将那个女人掐死以解心头之恨。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就不会被送进宫,等在尹府熬到行了冠礼,就可以拿着一笔钱带娘离开尹府自立门户。可能日子会很清贫,但他可以用双手养活娘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出宫给娘亲上个坟都不行!
他怕自己现在见到尹昭仪,会恨不得当场把她掐死,虽然可以解一时之恨,但是他在宫中杀了皇帝的妃子,他也难逃一死。到时候尹家只是失去了一个不受宠的后妃,而他却没有办法为娘亲报仇了,这不值得。
当时他就在不停地克制住自己的杀心,想着一会该怎么面对尹昭仪,才能不让尹昭仪察觉他的恨意,好在尹昭仪没能进来,不然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杀了尹昭仪。
就在这时,荣华进来了,他听荣华小心翼翼地问他:“小公子,您可醒了?陛下让奴才来问问您,要不要吃点什么?”
尹璁听到乾德帝让人过来问他的话,很好地将眼里的杀意藏了起来,又变回了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怜兮兮地问道:“陛下不在的时候,我真的可以自己吃东西吗?”
荣华一个太监,看到尹璁这个样子都有些受不了,别说是吃东西了,就算要吃他身上的肉,他都心甘情愿割下来给这个小主子吃!
他连忙哄道:“当然可以,陛下宠爱您,让您在这里住下,您就是这座宫殿的主人,自然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尹璁听了这话,却不敢高兴得太早,他抿了抿嘴,为了辨别荣华这话的真假,试探地问道:“那我可以再喝一碗早上的酥酪吗?”
那个酥酪今天早上听叶姑娘说,好像是很难得的东西,若是真的因为他的一句话,再做一碗上来给他,那他就愿意相信乾德帝对他的承诺是真的。
15、猪拱白菜
荣华没想到小公子得了乾德帝的圣宠,却只想喝一碗酥酪,这个要求未免也太卑微了些。要他说,小公子就算想把乾德帝养着的那几头奶牛宰了吃,乾德帝说不定都会由着他吃。要是换做后宫里的妃子得到乾德帝的纵容,说不定都张扬到要星星要月亮了呢!
可小公子眼巴巴地看着他,见他因为想事情迟迟不回应,还以为自己提的要求多么过分那样,嘴巴一扁,可怜兮兮地说:“如果这个要求太过分的话,那我就不吃了吧,不能因为我任性想吃东西,让您被陛下惩罚。”
荣华那个小心肝哟,被面前这个懂事又可怜的小公子给戳得一阵阵酸疼,恨不得掏出来给这小公子看自己的赤心忠胆。想他在乾德帝身边干了多少年了,从来就没遇到过个像小公子这样体贴的主子!之前那些主子,虽然话说得漂亮,像什么公公你伺候陛下辛苦了,这点东西请笑纳,但是她们要自己做的都是游走在丢脑袋边缘的事啊!这是体贴吗?不这不是,这是想要他的老命,想害他!小公子这样的才是真正的体贴他,虽然小公子没有东西打赏他贿赂他,可是他在乾德帝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什么赏赐没得过,他是缺钱的人吗,他不是!他缺的是关爱!小公子的体贴比什么金银珠宝都珍贵!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老泪,感动道:“不过分,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奴才这就让人去做,除了这个,小公子还有别的要吃的吗?”
尹璁乖巧地摇了摇头:“我吃这个就好啦,吃多了怕陛下会嫌弃我。”
荣华被他可爱得在心里狂喊:陛下怎么可能会嫌弃您,您这么可爱,要是陛下亲眼看见,不知道要把您宠成什么样呢!
他连连说道:“奴才这就让御膳房做,小公子稍等。”
大下午的,御膳房突然收到承光殿里传来的旨意,要他们做一碗酥酪送过去,说是小公子要喝,御膳房的宫人都懵了,酥酪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早上供应的,还没听说过下午也要喝的。这玩意可不好做,要去挤奶,还要熬制,下午这么忙,可不是挤奶的好时间。
御膳房的御厨去跟承光殿来的小公公套近乎,小声问道:“公公,陛下真的要我们做酥酪吗,不能换成别的?这玩意儿可不好做,怕耽误了太久时间,陛下怪罪下来,我们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小公公经常来御膳房跑腿,跟御膳房的宫人关系也算好,见他们这么为难,只好跟他们说:“这倒不是圣上要喝,是圣上昨晚抱回寝殿的那位小公子要喝。您老在御膳房估计还不知道,圣上对那位小公子宠成什么样,让他穿自己的衣服,还亲自照顾他,给他喂药帮他挽袖子。中午用膳的时候,更是让那位小公子上桌,让荣公公亲自伺候吃饭,还给人夹菜,就差没把人抱在怀里喂了。”
御厨哪里见识过这架势,被小公公说的话话惊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甚至开始怀疑小公公说的乾德帝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乾德帝了。
司膳太监是见识过的,听小公公说完,他就扯了扯御厨的袖子,低声道:“他说的句句属实,我今儿去承光殿送了两次膳,亲眼所见。”
小公公也好心劝道:“您老还是快去做吧,不然饿到了小公子,陛下要来问责呢。”
御厨便不敢耽误了,连忙让人去挤奶做酥酪。
尹昭仪在承光殿吃了闭门羹一事不知又被谁传了出去,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的,后妃们上午才吃了沐贵妃的瓜,下午又吃尹昭仪的,真是忙得应接不暇。
胡美人早上的时候就听说了,乾德帝抱回寝宫的那个孩子不是谁,正是她之前多次劝说去勾引乾德帝的尹璁。听到尹璁被乾德帝带回寝宫这件事后,胡美人甚至有种家里养大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欣慰感。
她还对翠儿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咱们陛下不是不近美色,而是美色不够美。这不,璁儿弟弟一出马,陛下不就破例了?”
翠儿也欣慰地笑道:“希望尹公子能争气点,讨陛下的喜欢,到时候记得咱们娘娘对他的恩情,在陛下面前帮娘娘美言几句,咱们娘娘的圣宠不就跟着来了?”
胡美人摆手道:“圣宠我就不用了,只希望璁儿弟弟能争气一点,替我杀杀贵妃和昭仪的傲气,就不枉我给他吃掉那么多点心了。”
结果胡美人刚说完这话,就听从外面回来的小太监说,沐贵妃带着她宫里的人气势汹汹地去承光殿找人算账,结果被陛下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胡美人当下就拍手叫好:“不愧是我的璁儿弟弟,这才多久,就给了沐贵妃一个下马威!”
下午的时候胡美人的小姐妹许才人过来找她聊天,两人聊着聊到承光殿今早的事,姐妹俩都受过沐贵妃的气,说起沐贵妃的坏话来都不带停的。
聊到一半,许才人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来了,满脸喜色地对胡美人和许才人说:“娘娘,奴才方才又打听到了一件事,想必娘娘们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胡美人兴奋得也顾不得这小太监不是她的奴才了,急忙把手里的瓜子倒回去,催促道:“快说说看。”
小太监知道胡美人的等级比自家主子还要高一些,见胡美人让他说,他就直接越过许才人,直接说道:“是这样的,刚才奴才看到尹昭仪的仪仗从承光殿那边出来,就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尹昭仪想借着看望侄子的理由进皇上的寝宫,但是皇上在午睡,就没召见她,任由她说了多少好话,都被拒在门外,然后她就气急败坏地打道回府了。”
胡美人听完乐不可支,简直要拍手叫好了,她笑道:“哈哈哈,尹昭仪以为璁儿是她的侄子,她就能借着璁儿靠近陛下了吗?真是做梦,平时不见她过问璁儿,等璁儿受宠了,就迫不及待去扮演那疼爱侄儿的好姑妈,啧,她良心不会痛吗?璁儿做得好,就是要这样!”
许才人的反应虽然没有她的大,但也掩着嘴笑了起来:“如此一来,沐贵妃和尹昭仪都在陛下那边吃了瘪,不知道她们俩又要撕成什么样呢。”
胡美人又重新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道:“管她们撕成什么样,我们只管看戏就成,这后宫啊,怕是要热闹起来了呢。”
小包子这两天一直在到处找自家公子,他跟的主子没权没势也没钱,他平时也结交不到什么伙计,出了事连找个帮手都找不到,自己一个人像个瞎子一样在偌大的皇宫里到处找,结果还是找不到。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助胡美人,胡美人跟许才人聊天聊得正高兴呢,突然看到个蓬头盖面的小太监进来,都吓了一跳,还是翠儿认出他是尹璁的小太监,喊了一声,胡美人才反应过来。
胡美人吃惊道:“我说小包子,你不跟着你主子去承光殿享福,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小包子只顾着担心自家公子了,也没听清楚胡美人刚才跟他说的话,他垂头丧气地跟胡美人哭诉道:“美人娘娘,您看在平日里和奴才家公子关系好的份上,帮奴才想想办法吧,公子从昨天就不见了,到现在奴才都没找到他人,奴才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胡美人听他哭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找回自己要说的话,“可是你家公子,现在不好好待在皇上的寝宫里吗?”
“啥?!您说啥?”小包子被她这话吓得顿时就不哭了,语气都惊恐了起来,“您说谁在皇上寝宫里?”
胡美人嫌弃地看着他:“你这个奴才怎么当的,整个后宫都知道你家公子在皇上寝宫里,就你还满世界找他。”
小包子连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急切地问道:“您说的是真的吗,公子他真的在皇上寝宫里,而不是去做了傻事吗?”
胡美人嫌他说话晦气,唾弃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家公子去了陛下那里邀宠,算哪门子的傻事,天大的好事还差不多。我看啊,你赶紧回你们俩的小院里收拾几件衣服,去承光殿投奔你家公子享清福罢!”
公子不是去做傻事就好。小包子赶紧擦了把脸,谢过胡美人,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胡美人见她走得这么急,笑骂道:“这狗奴才,一听说去享福,就跑这么快!”
荣华将小公子要喝酥酪的事情告诉了刚起床的乾德帝,乾德帝正由宫女伺候着穿衣服,听到尹璁只要了一碗酥酪,不由得挑了挑眉,“他倒是会挑东西吃。”
这话让荣华心头一跳,以为自己误会了乾德帝的意思,又误导了小公子,其实陛下并没有那么纵容小公子?那他岂不是办错事了?完了完了,一会陛下怪罪下来,要罚小公子,小公子那小身板怎么禁得起挨板子,要不自己帮他受了吧,可是打板子很痛的样子,他要不要帮小公子受罚呢?荣华纠结了。
这时乾德帝又说:“这小东西是在试探朕对他的态度呢。”
经过乾德帝这么一提点,荣华马上就反应过来乾德帝之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并不是要责怪他们的意思,而是说小公子想用一碗难得的酥酪来试探乾德帝对他有几分纵容。如果乾德帝没有别的反应,那小公子就会放下对乾德帝的警惕,如果乾德帝有意见,那小公子以后就会在乾德帝面前收敛许多。
想明白这一点的荣华偷偷地松了口气,吓死他了,他还以为乾德帝要兴师问罪呢。
正好这时乾德帝换好了衣服,回过身来对他说:“走吧,去看看小公子在做什么。”
荣华应了一声,连忙跟在后面出去。
16、口是心非
御膳房那边赶着把酥酪做出来,送到了承光殿,尹璁望着面前那一碗还热着的酥酪发呆,他没想到自己任性说出来的要求真的能得到实现,心里一阵复杂。
这就是宠爱吗,乾德帝真的会宠着他,不管他做什么事,都会惯着他,不会惩罚他吗?尹璁不安地想着,他从小到大,就连娘亲都不会对他千依百顺,乾德帝跟他是什么关系,真的会无条件地纵容他吗?
乾德帝和荣华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尹璁愣愣地坐在桌子前看着一碗酥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呆呆傻傻的,有几分可爱。乾德帝咳了一声,伺候尹璁的叶姑娘就注意到他来了,连忙欠身行礼:“陛下。”
不等尹璁反应过来,乾德帝就大步走了进去,走到桌子前,看了看碗里纹丝未动的酥酪,又看了眼傻乎乎的尹璁,笑着问道:“不是要吃酥酪吗,怎么端上来了不吃,难不成是在等朕?”
乾德帝只是随口打趣一句而已,没想到这小东西真的抬起头,满眼依赖地望着他,细声细气地说:“是啊,陛下对我这般好,我不忍自己吃独食,便等陛下醒来一起吃。”
类似的话,乾德帝在后宫妃子哪里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以前他都是笑着揭过,这次不知怎么的,心却突然跳快了几下。虽然知道这低眉顺眼的小东西是在违心地讨好他,但他还是很受用地坐了下来,拿起碗里的调羹,舀了一大勺酥酪,作势要吃。
乾德帝还不忘了暗中观察这小东西的反应,尹璁表面上看起来拘谨温顺,实际上他看到乾德帝一下子挖走了这么一大块酥酪,心疼得都要滴血了。但话是自己说出来用来讨好乾德帝的,他总不能小气吧啦地从乾德帝手里抢回勺子,那样不就败露了他在做戏的事实吗?
尹璁以为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实际上乾德帝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还是太嫩了,在乾德帝面前就跟张白纸一样,有点什么小情绪都反映在上面。乾德帝觉得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也很可爱,为了让他露出更多的表情,便起了逗他的心思,假戏真做地把调羹里那一大块酥酪全吃进了嘴里。
然后就看到这小东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本就很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那小眼神精彩极了,后悔懊恼心疼混在一起,把乾德帝都看乐了。
乾德帝又舀了一勺酥酪,一碗酥酪本来就不多,被他舀了两勺,差不多就要见底了,尹璁自己还一口都没吃上呢,急得他眼泪水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眼看着人就要被自己逗得掉金豆豆了,乾德帝才笑着收手,把原本已经放到自己嘴边的调羹转个方向,送到尹璁嘴边去。
尹璁眼泪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看到了眼前白嫩嫩香喷喷的酥酪。他见乾德帝正笑着看自己,连忙想收起自己失态的表情,没想到收得太急,还莫名其妙打起了嗝,一打就是好几个,难受得他一个劲飙眼泪。
乾德帝忍俊不禁地问他:“你刚才不是很想吃吗,一直看着朕吃,怎么朕喂你你却哭了,是朕哪里做得不好吗?”
尹璁听到乾德帝的问话,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打着嗝给自己辩解道:“我、我只是感到太高兴了,我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罢了,居然能够得到陛下亲自喂食,荣幸得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不禁泪流满面。”
乾德帝没想到这小东西还伶牙俐齿的,对他的兴趣愈加浓厚了。果然,把这样一只小东西放在身边,深宫中的生活也会有趣很多。
他见尹璁盯着面前的酥酪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还故作矜持,不禁觉得好笑,才大发慈悲地说:“吃吧,再不吃凉了。”
尹璁得到乾德帝的允许,迫不及待地嗷呜一大口将整个调羹都含了进去,像是怕乾德帝一会还要用这个调羹吃他的酥酪那样,把整个调羹都沾满他的口水。心里想着乾德帝这么尊贵的人,应该不屑于吃他的口水吧,那这样乾德帝就没有调羹吃他的酥酪了。可他自己也不想想,自己嘴巴里含着的调羹乾德帝刚刚用过,上面还沾了乾德帝的口水呢。
乾德帝看着他卖力舔勺子的傻样,眸色暗了暗,然后笑着把调羹给回尹璁,让他自己吃。
尹璁终于拿回调羹,怕乾德帝反悔那样,一个劲地把碗里剩的酥酪挖出来吃掉,吃得飞快,一会儿就没了。完了他甚至还想端起碗把沾在碗上的给舔干净,幸好还尚存一丝理智,没在乾德帝面前做出那么掉价的事情来。
乾德帝觉得他这样可笑又可爱,就对荣华说:“既然小公子喜欢吃酥酪,那就每天让御膳房做一碗送过来。”
荣华应道:“喏。”
尹璁听到自己每天都能吃上一碗酥酪,两只眼睛都亮了,高兴的同时还有些激动,这是不是证明乾德帝已经很宠爱他了,他是不是可以开始摩拳擦掌地计划他的报仇大业了?
乾德帝在暖阁吃了尹璁一口酥酪,就当做是吃了点心填饱了肚子,就准备去御书房批奏折了。尹璁见他要走,像条小尾巴似得跟着,还眼巴巴地跟到了殿门口,就差没大胆地问乾德帝要去哪里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没有过问乾德帝行踪的资格,所以很乖地没有问出来,只是用行动来代替了自己的疑问。他知道乾德帝并不会厌烦他粘人,反而还有些享受,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直觉。
只是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还松松垮垮的,一点都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宫人们刚把殿门打开,他就被呼呼呼吹进来的寒风冷得打了几个哆嗦,叶姑娘怕他冻着,连忙把他拉回来一点。
乾德帝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勾了勾嘴角对叶姑娘说:“外面天冷,小公子穿得少,不要让他跑出去,要是冻病了,朕拿你们是问。”
叶姑娘连连应是,低声哄要跟着乾德帝出门的尹璁回暖阁去,尹璁却依依不舍地看着乾德帝,好像很依赖乾德帝,依赖到离一会都不行的地步。
乾德帝还挺享受这种依赖的,虽然心里知道这八成又是这个小东西装出来博取他信任和宠爱的假象,但还是心情很好地转身摸了摸尹璁的脑袋,沉声哄道:“听话。”
尹璁乖乖地给他摸头,像是终于被安抚顺毛的小动物,垂着脑袋应道:“好,那陛下要早点回来呀,璁儿等陛下一起吃饭。”
乾德帝听了这句话,想起中午时他们俩一起用膳的场景,不由得笑了笑,爽快地应道:“好。”
承光殿下午发生的事又不知道被哪个长舌的宫人八卦了出去,乾德帝前脚刚离开承光殿,后脚他跟尹璁的事就在后宫传开了,还被传得绘声绘色的。
“承光殿里头那个小公子可受宠了,一天吃了两碗酥酪,还是陛下允许的。”
“嗐,两碗酥酪怎么了,他身上还穿着陛下的衣服呢。听说陛下要去御书房批奏折,他还想跟着去,但是陛下觉得他身上的衣服太薄,才没让他跟着。”
“要是他穿着厚衣服,那岂不是真能被陛下带去御书房办公?”
“啧啧,我进宫这么多年了,还没见过陛下宠一个人,宠到大白天带去御书房宠幸的呢。”
“你又知陛下宠幸了哪个小公子?”
“这还用猜?你是没见,那个小公子身上一直穿着陛下的里衣,一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听说陛下要去御书房的时候,他还对陛下恋恋不舍,怕是被陛下的雄风征服,懂得食髓知味了。”
“噫!讨论这种话题,羞不羞呀!”
“听说陛下还答应他,晚上会回承光殿跟他一起用晚膳呢!除了皇后娘娘还在宫里的时候,陛下跟谁一起用过膳,也就这位小公子了。”
这些流言很快就传到沐贵妃那边,气得沐贵妃又摔了几样瓷器。尹昭仪也听说了这些八卦,虽然下午去承光殿时没能进去见到乾德帝,也没能吩咐尹璁该做什么,但听说尹璁受宠,她还是很高兴的。特别是听说沐贵妃又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的时候,她就笑得更灿烂了。尹璁受宠,意味着她这个当姑母的很快也会得到乾德帝的注意,也意味着尹家能够被乾德帝重新重视,回到权力中心去,而她也有更多的筹码去跟沐贵妃斗。当然,要是尹璁再争气点,直接把沐贵妃气死,那就更好了,也省得她费心思。
后宫都在议论乾德帝寝殿里那位小公子,甚至到处派人去打听消息,只有胡美人最淡定地在看戏。其实乾德帝的后宫也没多少妃子,就一个贵妃,一个昭仪,一个刚进宫的充容,剩下的都是些小人物,像胡美人这样的已经算是在后宫排得上名次的了。除了皇后贵妃昭仪充容,可不就到她了?现在皇后不在宫里,贵妃和昭仪等又不受待见,她要是凭着自己跟尹璁交好的关系去承光殿看尹璁,尹璁念在她接济过自己的份上,肯定会愿意见一见她,说不定还能见着乾德帝。她还算是年轻漂亮,万一被乾德帝看上了,后宫那么多空着的位置,不还是任她挑?说不定还能生个一儿半女,从此在后宫平步青云,还用得着在这里受别的妃子的打压?
翠儿是这样劝说她的,她却摆摆手说不去,“我可不想去陛下那里凑这个热闹,虽然得不到圣宠在后宫里寂寞了点,但是能白嫖锦衣玉食,为什么还要付出自己的真心和身体呢?何况现在还不到我出面的时候,咱们就好好待在院子里璁儿弟弟的表现罢。”
17、寄人篱下
尹璁在乾德帝面前演了半天的戏,也很累了,等乾德帝一走,他就放松下来,回到暖阁后他对叶姑娘撒娇说他困了想睡觉,让她们不用再跟着自己了。
他跟叶姑娘是这样说的:“叶姐姐,我有点困了,想自己睡一会。你和其他宫女姐姐照顾了我一天一夜,想必也没有好好休息,你们也去歇一会吧,我这边自己一个人可以的,等陛下回来了再叫醒我就好。”
叶姑娘见他这么乖巧体贴,心里舒服极了,但还记得自己的职责,笑着对尹璁摇了摇头说:“奴婢不困,照顾公子是奴婢的荣幸。既然公子困了,那奴婢就先伺候公子休息,等陛下回来了,奴婢再叫醒公子。”
尹璁被她扶到榻上躺着,又被她细心地盖上被子,尹璁虽然很喜欢叶姑娘照顾他,但他在乾德帝面前装得已经够累了,不想休息的时候都有人看着。他怕自己想着事情一不小心睡着了,因为心事太多说了梦话,让叶姑娘听了去,暴露了自己接近乾德帝的初衷,被乾德帝知道。乾德帝惩罚他事小,要是乾德帝不再信任他,甚至远离他,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报复尹家了。
他就睁眼看着叶姑娘,大有叶姑娘不走他就不睡觉的架势。叶姑娘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柔声问道:“公子看着奴婢做什么,不是要睡觉吗?还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
尹璁摇了摇头,柔弱无害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叶姐姐辛苦,照顾了我这么久,也没能休息,我感到非常愧疚不安。要是叶姐姐为了照顾我而累倒了,我心里一定会很过意不去。而且叶姐姐是陛下寝宫的大忙人,平时一定还要管很多事,如果累倒了,那叶姐姐就不能继续为陛下做事了,陛下失去了叶姐姐,说不定就会像失去了左膀右臂那样,事事不顺意。所以叶姐姐就算是为了照顾陛下,也要保重自己啊。”
他这番话简直说到了叶姑娘的心坎上,叶姑娘越发觉得这位小公子懂事体贴,要是能够在乾德帝身边伴驾,乾德帝说不定也会开心很多。她欣慰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那奴婢等公子睡了,再回去歇一会,公子若是醒了需要点什么,可以喊外面的宫人。”
尹璁乖乖地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被子下面,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叶姑娘看着他睡了好一会,确定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暖阁。尹璁等她走了,才睁开眼睛,还能听到她吩咐外面的宫人好好照看他的话。
他翻过身背对外面,看着榻上的雕着的龙纹祥云出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看着看着就一阵困意袭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叶姑娘为了让他睡得安稳一些,让宫人点了安神的熏香吧。
将近傍晚的时候,宫殿外面吵吵闹闹的,把尹璁给吵醒了。他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外面说话的声音里有一个特别耳熟,那个声音一直在恳求着要见少爷,尹璁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那是小包子的声音。
是了,昨天他从寿叔那里得知娘亲已经过世好几个月的消息之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长宁宫,也没跟小包子说一声。小包子一定担心坏了吧,也不知道他找了自己多久,才找到这里来。他翻个身下了床,光着脚走出暖阁,打算出去跟小包子说几句话。
他一出去,宫人们就急忙走了过来,卑躬屈膝地问他要什么做什么。
面对乾德帝身边的人,尹璁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又装出无辜孱弱的样子来,做出伸脖子往外面看的动作,着急地说:“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宫人忙应道:“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外面吵闹,把公子给吵醒了,奴才这就出去驱逐他们。公子先回去歇着罢,别着凉了,陛下又要心疼。”
尹璁可怜巴巴地对宫人说:“可是,我听那个声音好像是跟着我的那个小太监,我出来太久了,也没来得及告诉他,会不会是他担心我,找了过来?”
“这……”宫人们一时不知所措,乾德帝一向不喜无关人士进出他的寝宫,他们平时也不敢随便放人进来。但是外头那个真的是小公子的贴身奴才的话,如果不放进来,小公子生气了,去陛下面前告状,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有个资历高一点的宫人就迟疑着说道:“那要不,奴才先出去问问,看看是不是来找您的,再让他进来?”
尹璁感激地点头:“好,麻烦公公了。”
他态度这么好,宫人们都不好意思拒绝他什么。很快那个宫人就出去问清楚了,见来人真的认识小公子,便做主将人带了进来,还挺客气。
小公子的贴身太监,以后说不定也要跟着住进承光殿照顾小公子的,到时候免不了一起共事,还是客气点好。万一小公子真的独得圣宠,这小太监便也鸡犬升天,反正提前跟他打好关系没有坏处。
小包子一路走来承光殿,走得脚都要断了,结果却被承光殿值班的宫人拦在门外,说什么都不给进,把他急得团团转,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才有人出来领他进去。
他进宫当奴才也有好几年了,但是因为笨,不够资格去伺候贵人,后面干脆就被分配去冷宫照顾尹公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宫殿,而且还是皇帝的住处,他进去之后眼睛也不敢乱瞄,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触犯了规矩,被拖出去砍头。
小包子被承光殿的公公一路带到暖阁,欠了欠身对他说:“小公子就在里头,你且进去吧。”
小包子跟着不受宠的尹璁,平日里在别的太监宫女面前都抬不起头。哪里像现在这样,被高他不知道多少级的太监公公好声好气对待,他简直要受宠若惊了,连连弯腰道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走进去。
尹璁被宫人哄回榻上坐着了,见进来的真是小包子,又激动地站起来。
小包子见到主子,感动得眼眶马上就红了一圈,走过去跪下,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哭道:“公子,您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一天一夜,可把小包子给着急死了。小包子自己在宫里找了您一天一夜都没找到您,还以为您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去了。呜呜呜,太好了,没想到您还好好地活着。”
尹璁把他拉起来,愧疚道:“对不起,昨天没跟你说一声,就自己去御花园散心了。”
他碍于承光殿还有乾德帝的人,没说自己昨天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只说自己是去御花园散心,这样就能跟昨晚乾德帝在御花园捡到他对上。
小包子呜呜呜地哭了半天,又问道:“那您怎么跑到圣上寝宫来了,让奴才好担心。”
尹璁拍拍他的背哄他说:“我昨晚饿晕了,被陛下带了回来,一直没有机会让人去告诉你我在陛下这里,让你不用担心我,是我的错,你不要哭啦。”
小包子也觉得自己在皇帝寝宫哭哭啼啼的不像样,他努力把眼泪水憋回去,挤出一个笑来,让尹璁放心,又说:“看到公子安然无恙地在圣上寝宫里,奴才就放心了。公子难得见了圣上,一定要抓紧机会好好在圣上面前表现,离开长宁宫那个鬼地方,不要再吃苦了。”
尹璁点了点头,问他:“那你呢?”
小包子叹气道:“虽然奴才也想继续照顾公子,但是承光殿不是奴才该来的地方,奴才还是回咱们那个院子里待着,看看以后有什么安排。公子在圣上这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奴才了,若是、若是公子还记得奴才的好,想奴才了,也可以院子里看看奴才,奴才一定会很高兴的。”
尹璁看着一直以来对他忠心耿耿的小包子,心里也舍不得。他进宫之后无依无靠的,只有小包子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他们虽然是主仆,却更像是兄弟,平日里尹璁也没苛刻过他。现在他虽然想让小包子留在承光殿,不至于住在他们那个小院里挨冷挨冻还吃不饱,但是他现在都是寄人篱下,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仰乾德帝的鼻息唯唯诺诺地生活。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说不定还会犯欺君之罪乱刀砍死,朝不保夕的,又怎么能给小包子承诺?
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未来,尹璁暗自叹了一声气,对小包子说:“也好,你这段时间就先住在我们那个小院里,有什么事可以找隔壁的美人姐姐帮忙,美人姐姐人美心善,一定会帮衬你的。你也不要忘了帮我去看看冷宫的庄妃娘娘,她一个人在那边,我怕照顾她的小太监又偷懒,我不放心。”
小包子连连点头应好:“公子这么善良,能够得到圣上的恩宠,也是好人有好报,苦尽甘来,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照顾好庄妃娘娘的,您且安心地陪着圣上,看到您出人头地,奴才也就心满意足了。”
18、归巢之鸟
小包子一走,承光殿又安静了下来。承光殿虽然宽敞奢华,人也多,但尹璁觉得远不如他的小院。
虽然他的小院简陋,夏热冬冷,而且只有他跟小包子两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是他们却过得很自由自在。他跟小包子两个人不像承光殿里这么多规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承光殿每个人都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虽然乾德帝说他可以把承光殿当做自己的地盘随心所欲,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尹璁也浑身不自在。
虽然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也要为娘亲报仇的决心,但是入夜之后尹璁也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他想到在昨天之前,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虽然被困在深宫里不能出去,但总归是满怀希望的。他高兴的时候可以爬上房顶看月亮,饿了可以去菜园子那边偷东西吃,天热的时候爬到树上乘凉,天冷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生火烤东西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偌大的寝宫里,被仇恨占据了所有的思想,处心积虑地说谎,利用他人。
承光殿为了保暖,平时门窗都是紧紧关着的,尹璁看不到外面的天地,只觉得压抑和窒息。他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鸟,被关在名为仇恨的笼子里,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自我,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但是在那天之前,他一定要亲眼看到尹家家破人亡。
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任由指甲将手心刺破,靠着这一点点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至于现在就崩溃。
乾德帝在御书房里听说了之前伺候尹璁的那个小太监找到了承光殿,尹璁见了他,还跟他说了一回儿话,然后就把人打发回去了。乾德帝听到宫人汇报这件事的时候,还在批改奏折,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因为有人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进入他的寝宫而感到气恼,也不觉得意外,就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伺候乾德帝的宫人愈加确定承光殿里那位小公子对于乾德帝来说是最最特别的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殿里灯火通明并不影响到乾德帝看奏折,但乾德帝还是问了现在的时辰,还让荣华出去看看天黑了没有。得知现在已经天黑,准备到晚膳时间之后,乾德帝便放下手里的朱笔,对旁边的宫人说:“摆驾回承光殿,让御膳房把晚膳送去承光殿。”
以往乾德帝要是在御书房办公到太晚,一般都是让御膳房直接把晚膳送到御书房,用了膳才回寝宫,但是今天却破了例。荣华知道圣上这是要赶回寝殿陪小公子用膳呢,毕竟下午的时候跟小公子约好了。他马上让人去备轿,又派人去通知御膳房,好一阵忙活,却也甘之如饴。小公子那么可爱懂事的主子,谁不喜欢呢?
回寝宫的路上,承光殿的宫人又来跟他汇报尹璁在承光殿的动静,说小公子自己在暖阁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也不东西吃,让人好生担心。
乾德帝便笑着说:“这小东西可能是离了朕,心里害怕罢了,无碍,一会朕回去他就该活泼起来了。”
接到乾德帝正在往承光殿回来的消息,承光殿的宫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叶姑娘也是刚醒,梳妆打扮一番出来准备接乾德帝圣驾。想起午睡前小公子吩咐她,要是圣上回来了记得告诉他,于是就进了暖阁,轻声对无聊到发呆的小公子说:“公子,陛下要回来了,让奴婢伺候您下床,准备用晚膳吧?”
尹璁听说乾德帝回来了,才像有了生气那样,回过头看向叶姑娘。他又变回了那个活泼讨喜的小公子,因为听到乾德帝要回来了的消息,高兴得就要从榻上爬下来,叶姑娘见状会心一笑,连忙过去扶着他,以免他跑得太急摔了。
他快走到正殿门口,外面就传来了乾德帝仪仗的通报声,原本正在各司其职的宫人闻声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整整齐齐地跪在殿门两边。尹璁也听到了乾德帝回来的声音,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出去的,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乾德帝正在往门口这边走来。
尹璁才发现他挡在门口中间,其他人都跪下了,只有他自己站着,好不突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下意识也要走到边上找个地方跪下迎接圣驾。
乾德帝还隔着一段距离就看到了他跑了出来,像是归巢的鸟儿那般激动,然后又不知所措地停了下来,在原地兜兜转转的,可怜可爱得紧,乾德帝不由得心情大好。
眼看着他就要跟宫人们跪在一起,乾德帝三步做两步走正殿,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没让他跪下去。尹璁人瘦瘦小小的一个,胳膊也很细,他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的圈住,没几两肉的样子。
太瘦了,应该好好养一养。乾德帝这样想着,笑着问他:“怎么跑得这么急,是见朕回来了,太高兴了吗?”
乾德帝本来只是想逗一下这个小东西,想看他在自己面前做戏不得不迎合自己的样子。乾德帝知道这小东西对自己并不是真心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这个小东西,这小东西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就行了。至于真心不真心的,乾德帝暂时没想这么多。
尹璁闻言却红了脸,这个反应让乾德帝微微吃惊,一时琢磨不出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他的真实反应。不过看这小东西被自己调侃得脸红的样子,他也挺受用的。
就在乾德帝以为这已经是意外发现的时候,更意外的惊喜来了。尹璁身上的衣服因为睡了一觉,早前被乾德帝胡乱挽起来的袖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蹭下来了,把他的手都掩住了。他努力地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几根白白细细的手指头像葱白一样,小心翼翼地去够乾德帝的大手,示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几乎是他凉凉的手指头刚碰到自己的那一刻,乾德帝的身体就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一把抓住了他小小的手,整个捂在手掌心里。他感觉到少年被自己抓住手的时候不太习惯地瑟缩了一下,但是他并没有松开的意思。现在不习惯,就要从现在开始一点点习惯,以后自己要对他做的事还多着呢。
乾德帝把玩着少年人柔弱的手指,漫不经心地问道:“手怎的这么凉,是宫人们没有好好照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