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尹璁觉得她站着碍事,自己跟她说话还要抬起脖子来,累得慌,就随手指了个下面的座位对她说:“姑母你别站着啊,我看着累,你坐下吧。”
尹昭仪简直要被他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态度气笑了。论辈分论位份,她哪样不凌驾在尹璁之上,眼下倒好,她都还没坐下呢,这小野种居然就先坐在了正位,还让她坐下位,也太没礼貌了些,不愧是府上丫鬟生出来的,没教养。
但是荣华在旁边看着,她也不方便教训人,怕乾德帝觉得她越俎代庖,只好强颜欢笑地坐到下方的位置上。
叶姑娘端了吃的进来,尹璁马上就被吃的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竟然就把她这个姑母晾在了一边,也不懂得先招呼她吃。尹昭仪脸上虽然还笑眯眯的,实际上心里的嫌弃都要表现出来了。
尹璁一手抓着一块板栗糕,一手抓了个大橘子。橘子是南海小国进贡的,比淮南特供的橘子还要大。但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橘子也不易保存,往往几大车运到京城,挑出来能吃的只剩下寥寥几筐,即使是在宫里,也很难得吃到,一般只供给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以及部分宠妃吃。
像尹昭仪这样不得宠的,更是难得吃一次,尹璁居然能随随便便地吃,这教她如何不嫉妒?
而且尹璁一点都没有要给她这位姑母吃一个的意思,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啃多汁的水果了,还吃得哪里都是,看起来邋遢死了,一点都没有身为皇帝新宠的矜持,也不怕被乾德帝厌恶。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也不能容忍尹璁对她视而不见,就出声说了两句:“璁儿你慢点吃,这像什么样?”
尹璁现在还不能对她怎么样,但心里那股郁气难消,想要报复她,就给她下马威,才故意晾着她。听到她说话,这才像想起来屋子里还有她这个人似的,把翘着的脚丫子放了下来,用手擦了擦嘴边的果汁,口齿不清地问道:“姑母今天来找璁儿做什么?”
尹昭仪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又换上长辈慈爱的面孔,柔声说:“前些日子姑母听说你晕倒在御花园,被陛下好心带回来看病,姑母好生担心,来看过你几次,但时间都不凑巧,就一直没见到你。
姑母这段时间对你牵肠挂肚的,听说你在陛下这里过得很好,才放心了许多,还给家中写了信,告诉你父亲你在宫里一切都好,让他老人家不用担忧你。家里怕你在宫里缺用的花的,又捎了不少东西进宫给姑母,姑母挂记着你,这不马上就带着家里送进来的东西来看望你了。”
说着她让人把她从寝宫那边精心挑选出来的东西呈上来,都是一些上好的布料和补品还有一些玩具吃食金银珠宝,尹璁之前就在尹昭仪的寝宫里见过。真是不知道尹家送了多少贵重的东西进宫给尹昭仪呢,但凡尹家舍得从里面拿出一两样来给他娘治病,他娘都不至于病死。现在却舍得大把大把地将这些珍品送给自己了。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在乾德帝的寝殿里生活,乾德帝给他的东西,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尹昭仪给他这些,他倒是有些看不上了。
尹昭仪拿出一根巴掌那么长的人参,笑着对他说:“这是你爹珍藏在仓库里的百年人参,对身体特别补的,你看你身子这么虚弱,应该多吃一点,所以姑母就把它带过来给你了。还有这些玩具,都是市井孩童最喜欢玩的,姑母特意让人搜罗带进宫给你。这些点心也都出自京城那几家老字号点心铺,要排着队才能买到呢。”
尹璁不想听她啰里啰嗦说一堆虚情假意的话,非但不想听,还想刁难她,于是他就像个没教养的孩子那样打断她的话,囔囔着问道:“我娘呢,我爹在信里有没有提起我娘,她在家过得怎么样?”
问完,他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尹昭仪的脸看,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他倒要看看,尹昭仪会不会觉得心虚,会不会感到愧疚。
然而尹昭仪听了他问的问题,脸上的表情只是僵硬了一下,有些许尴尬,但绝对没有真情实感的羞愧。
她顿了顿,才做出非常难过和遗憾的样子来,惋惜地叹气道:“姑母本来看你年纪小,怕你接受不了事实,从而难过,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问起来了,那姑母也只能如实地把事实告诉你了。你娘她,年初的时候因为病情恶化,大夫也无力回天,就、就去了啊!”
虽然尹璁已经接受了娘亲过世的事实,但再听尹昭仪提起,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骂出声。他这个样子,在尹昭仪看来就是突然接到噩耗的正常表现,尹昭仪只当他是听到娘亲过世而悲伤的反应,并没有想到其他情况上去。
于是尹昭仪就着自己的计划,上前安慰尹璁说:“不过璁儿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娘临走前让姑母和你爹好好照顾你。如今你身在宫里,你爹是顾不到你了,不过姑母会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顾你的,你就放心吧。”
尹璁像所有得知相依为命的娘亲过世了的孩子一样,难过得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着娘,声声让人心碎。
荣华一个阉人都要看不下去了,背过身去偷偷擦眼泪,心想小公子的命真苦,刚在宫里得到了陛下的宠爱,却没了赡养娘亲的机会。以后他可得对小公子更好才行,还要说服陛下,让陛下善待小公子,不然小公子在这世上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啊。
不过尹昭仪也太会趁虚而入了,之前小公子不受宠的时候,都不见她提起过小公子,现在看小公子得宠了,就想用亲情收买小公子。还妄当小公子的娘,她也不想想看,她要是当了小公子的娘,那小公子跟陛下岂不是乱辈了?
虽然好像原本陛下就比小公子长了一辈……
而小公子居然真的信了尹昭仪的话,把脸埋在尹昭仪的怀抱里痛哭,好像真的把尹昭仪当做了世上唯一最亲的人那样。荣华气不过,想要揭穿尹昭仪的虚伪,把小公子抢回来,告诉小公子他可以依赖陛下,而不是尹昭仪。但却碍于尹昭仪是个主子,没敢直言怼过去,只能站在墙角哼哼地发泄着不满。
尹昭仪见尹璁信了自己的话,也愿意依靠自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这小野种再怎么嚣张,也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一听说娘没了,就像失去了主心骨那样,只能依附着自己。这样正如了她的意,她只要对尹璁好上一点,尹璁就一定会记得她的好,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地听她的话,为她所用?
为了让尹璁更加依赖自己,她拿出了无尽的耐心和爱心,也不在意尹璁把眼泪鼻涕沾在她最好看的裙子上了,还掏出帕子温温柔柔仔仔细细地给尹璁擦涕泪,一边擦还一边哄道:“璁儿乖,快不哭了,你娘亲要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为她这么难过的。你要坚强一点,过好自己的日子,这样你娘才会放心啊。”
尹璁哭得一下又一下地打着嗝,看起来怪可怜的,他紧紧地揪着尹昭仪的广袖,哭着问道:“我娘她、她有没有给我留下什么话?”
尹昭仪眼珠子转了转,遗憾地说:“你娘走得急,没留下什么话,只让你好好保重自己,还说她没机会等你孝敬她了,让你连带着她那份好好孝敬你爹。”
尹璁抓着尹昭仪袖子的手不禁用了力,勒得尹昭仪的手腕有点疼,她只当尹璁是接受不了娘亲过世的事情,需要发泄,就由着他去了,硬生生地受着。
看她疼得眉头都蹙着了,尹璁这才像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弄痛了她一般,不好意思地松开她的袖子,唯唯诺诺地道歉说:“对不起,姑母,我一时情难自禁,抓痛了您,您没事吧?”
尹昭仪甩了甩手,大度地笑道:“没事,姑母不疼,倒是璁儿,如果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姑母哄着你。以后你要是想娘亲了,也可以来找姑母,姑母陪你说说话,时间久了,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尹璁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只有她这个姑母可以依赖了那样,怕被她抛下,对她的态度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乖顺地依靠着她,孱弱又可怜,好像可以随便拿捏在手里。尹昭仪一边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背,一边在想自己的计划,得意得不得了。
有了尹璁这枚受圣宠的棋子,她还用怕什么沐贵妃吗?她早晚有一天会取代沐贵妃的位置,掌管这后宫,说不定还能把皇后给挤下来,成为这后宫名正言顺的主人。
姑侄两人各怀心思地周旋一番,尹昭仪见时间差不多,就拍拍尹璁的背,笑着对尹璁说:“好了璁儿,咱们不要沉浸在伤心的往事里了,被陛下看到我们娘俩哭哭啼啼的,又要不喜了。来,姑母给你带了好吃好玩的,你看看你喜欢哪一样。还有这些宋锦蜀锦,都是从外地买进的上好布料,用来给你做几身漂亮衣服正好。少年人啊,要穿得明艳活泼一点才好看。”
尹昭仪是看到尹璁身上穿的衣服太素,清纯是清纯了,但是用来勾引男人还不够格,就想着让尹璁做几套鲜艳大胆一点的衣服来穿,好吸引乾德帝的目光。
然而她也不曾想,尹璁刚得知生母去世的消息,是要守孝的。守孝期间,哪里能穿大红大紫的衣服?宋锦和蜀锦都是富贵颜色,尹昭仪让尹璁穿这些衣服,置尹璁过世的娘于何地,简直其心可诛。
尹璁低垂着眉眼,貌似在看尹昭仪送给他的这些名贵布料,尹昭仪见他看得目不转睛的,不禁洋洋自得。小野种就是小野种,没见识,用几匹布就能收买,连娘都不记得了,看来要指使他为自己做事,也是轻而易举。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尹璁紧紧地抓着这些华贵的布料,用力之大,竟然把以密实坚固著称的宋锦都给抓破了。
尹璁的脸阴沉了又明媚,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不阴不阳地对尹昭仪说:“难得姑母如此细心为璁儿做打算,璁儿恭敬不如从命,就收下姑母送的东西了。”
见尹璁笑了,尹昭仪也跟着笑起来,拍着他的手说:“璁儿不用跟姑母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姑母就好。你可是姑母在这宫中唯一的亲人了,姑母不疼你,疼谁呢?”
尹昭仪见尹璁放下对自己的防备后,顺势拉着他坐下,姑侄两人说些贴心的悄悄话。
说话间不免提到乾德帝,尹昭仪就以过来人的身份提点尹璁说:“璁儿啊,你也进宫一年有余了,如今难得被陛下青睐,在陛下身边伴驾,有些事情你不懂的话,也不要害羞,可以来问问姑母,特别是床、帏之间的事情。陛下正直壮年,需求可能会大一些,你身体又弱,恐怕不能承受,就需要主动学一些技巧,才能服侍得好陛下,这样你在宫里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她以过来人的身份说这话,也不觉得脸红,明明她进宫这么多年,连被乾德帝临幸都不曾有过,又哪里来的经验教给尹璁?不过是仗着尹璁年纪轻,脸皮薄,不敢问她,才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尹璁虽然反感她说这些话,可为了得到她的信任,不得不做出受教的样子来,红着脸虚心地问道:“那姑母,我该怎么做,才能服侍得好陛下呢?”
尹昭仪靠近一点小声问道:“你可曾跟陛下同床过?”
尹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这个倒不难回答,毕竟他来承光殿这么久,真就没有跟乾德帝同床共枕过。就算有时候他不小心在乾德帝怀里睡着,第二天醒来也是自己躺在暖阁的软榻上,偶尔乾德帝抱他上龙床,也是事出有因,并没有要跟他睡一张床的意思。
尹昭仪也没想到尹璁在承光殿住了这么久,乾德帝居然会一直忍着没动他,这不应该。尹璁的皮相放在宫里都是拔尖的了,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引起乾德帝注意,还把人带回寝宫来养这么久,又是穿衣又是喂饭的。
难不成乾德帝对尹璁不是那种想法?可照她刚才观察的,乾德帝看尹璁的时候,确实是迷恋的态度啊。她作为一个一心想要得到乾德帝宠爱的女人,绝对不会看错的。唯一能说得过去的就是,乾德帝太过怜惜尹璁,以至于舍不得下手。
乾德帝那边不主动,尹璁又懵懵懂懂的不知道要做什么,那尹璁何时才能真真正正地受宠,她什么时候才能沾尹璁的光,尹家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地以宠妃娘家立足在京城名门世族里?万一乾德帝见尹璁一直不开窍,腻了之后将他抛弃,那他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尹璁不会,那就教到他会,一定要让尹璁把乾德帝吃得死死的。
虽然她很不甘心就是了,明明自己也想得到乾德帝的宠幸,却得不到。非但得不到,还要教比她年轻漂亮的孩子如何获得乾德帝的宠幸,简直就是在给自己培养情敌,没有什么比这还要折磨人的了。她心里都要嫉妒得呕血,表面还要做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来,教自己的情敌怎么去获得心上人的宠爱。
她对尹璁建议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主动一点,尝试着自己去爬陛下的龙床?陛下对你那么纵容,应该不会责怪你的。”
尹璁暗自冷笑,好一个姑母,为了自己和家族的荣华富贵,居然唆使自己的侄儿爬龙床。当真是眼里只有金钱权势,还装出一副慈爱的模样来,是恶心谁呢?你们都等着,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让我来到乾德帝身边的。
他心里是这样想的,脸上却是顺从的样子,轻声应道:“璁儿知道了,璁儿会尝试一下的,谢谢姑母提点。”
尹昭仪见说服了他,终于满意了,她也不想花太多时间浪费在尹璁身上,她还想借这次机会,好好去乾德帝面前表现一番呢。毕竟靠人不如靠己,尹璁再得宠,那也宠不到自己身上,如果能自己得宠,那尹璁的存在就可有可无了。
她对尹璁说:“既然璁儿都懂了,那姑母就不跟你多说了,怕说得多,璁儿觉得姑母啰嗦。”
尹璁也跟着站了起来,乖巧地跟在她后面往正殿走,尹昭仪一心想着见一见乾德帝,哪里还顾得上他,穿着长裙都走得健步如飞。
没想到回到正殿,却不见了乾德帝的人影,尹昭仪招来一个小太监询问道:“陛下去哪里了?”
小太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陛下半个时辰前就去御书房了,见娘娘跟小公子在叙旧,就没让奴才通知娘娘和小公子。”
尹昭仪扑了个空,心里落差不是一般的大,只恨自己在尹璁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白白错失跟乾德帝邀宠的机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走在她后面的尹璁见她突然停了下来,不禁好奇地出声问道:“姑母,您怎么了?”
尹昭仪正在心里怨恨着他呢,听到他的声音,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倒是回答她话的那个小太监见了尹璁,弯了弯腰毕恭毕敬地对他说道:“小公子,叶姑娘让您跟昭仪娘娘叙完旧之后,就回暖阁午睡呢。不若陛下问起来,又要怪罪奴才们。”
尹昭仪听到小太监对尹璁说话和跟自己说话截然不同的语气,才想起来尹璁住在承光殿,外面也传他是承光殿的半个主人这件事。继而想起来乾德帝偏爱尹璁,她不能在尹璁面前暴露自己对他的厌恶。
于是又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对尹璁的怨恨,笑吟吟地对尹璁说:“既然璁儿要午睡,那姑母就不打扰你了,你且好好休息。记得姑母跟你说的话,不要惹陛下不高兴,有空去姑母那边玩,或者无聊了叫姑母过来陪你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尹璁听她说了这么多话,也只是点了点头而已。尹昭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一瞬间她总觉得尹璁对她的态度不冷不淡的,但她没来得及确认,因为尹璁转过身去了。
只听尹璁吩咐小太监说:“我姑母要回去了,你替我送送她。”
然后才回头低眉顺眼地对她说:“璁儿还要去找叶姐姐,不能亲自送姑母出门了,姑母慢走。”
尹昭仪见他没有什么反常的,就打消了自己刚才那一瞬间奇怪的想法。虽然觉得尹璁不送送她,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尹璁也是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做,她就大度地表示不用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老皇帝:璁儿打算什么时候爬朕的龙床?
葱式傲娇:tui!你做梦!
_(:з」∠)_感觉自己头发要掉光了
今天要出门,不知道回来几点了,怕你们等得及,这一章是半夜放存稿箱里定时发布的,只统计到放存稿箱前的营养液和地雷,如果有漏的,下一章会补上QWQ
感谢大家支持,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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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刮目相看
乾德帝在承光殿用过午膳没多久,就来了御书房。倒不是他国事繁忙,只是为了腾出空间给尹璁和尹昭仪说话。他知道尹璁需要自己的空间跟尹昭仪虚与委蛇,如果他在场,可能会妨碍到尹璁的发挥。
何况他也想知道尹昭仪会背着自己对尹璁说些什么,他人虽然离开了承光殿,但里面却让荣华帮忙盯着,这也是他把荣华留在尹璁身边,没带来御书房的原因。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那样,荣华就从承光殿赶过来了,小跑着走到他身侧,弯着身子对他汇报说:“陛下,尹昭仪见您不在寝殿,跟小公子说完话就离开了。”
这倒不出乾德帝的意料,尹昭仪看他的眼神目的性太强了,她会去承光殿,说是探望尹璁,实则更想接近自己,他不在寝殿,她自然也不会逗留。也好,反正她留在寝殿里也只会妨碍尹璁午睡。
乾德帝一边看着奏折一边问道:“她都跟小公子说了些什么?”
荣华便将自己偷听来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乾德帝,乾德帝听完冷笑一声:“真是个关心侄子的好姑母啊,如此为朕和璁儿着想,朕莫不是得赏赐她一番?”
荣华见乾德帝想打赏尹昭仪,想到尹昭仪对小公子不好,就添油加醋地对乾德帝说:“陛下可不要被昭仪娘娘的片面之词蒙骗了,奴才看得出来,昭仪娘娘并不是真心实意对小公子好的呢。”
乾德帝笑了笑,却说:“可如今璁儿失去了娘亲,在宫里也只有昭仪一个亲人可以依靠了,朕喜欢璁儿,于情于理都是要厚待昭仪的。”
见乾德帝执意这样认为,荣华虽然不爽,但是作为一个奴才,他也不敢质疑主子的决定,只能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后面。
尹璁因为中午跟尹昭仪见了一面,不知是被尹昭仪激起了心中的恨意,还是因为尹昭仪耽误了他平时午睡的时间,总之他回到暖阁,躺在软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不是想到他的娘亲,就是想到尹昭仪那张丑恶虚伪的脸。
他实在睡不着,干脆就爬起来,让宫人将尹昭仪送过来的东西给他看。
叶姑娘不疑有他,只以为他是玩心好奇心太重,就让人将尹昭仪送来的几箱东西搬进了暖阁,尹璁坐在那箱放着金银珠宝的箱子前,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里面的东西。
这一坐就是整个下午,动都不带动一下的,也没有其他表情,像是丢了魂那样,看得叶姑娘怪着急的,以为他是被钱财迷了眼,又没有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只能时不时走到殿门问外面的小太监,乾德帝什么时候回来。
乾德帝一身正气,又有皇室的威严和真龙的尊贵血统,最最可以煞邪,叶姑娘相信只要乾德帝回来了,一定能驱除掉缠着小公子的魔障。
大约傍晚的时候,乾德帝终于从御书房回来了,叶姑娘听到通报,早早就等在殿门那里。等乾德帝一只脚踏进寝殿,她就急忙上前帮乾德帝取下大氅,顺便跟乾德帝说了尹璁的事。
乾德帝闻言挑了挑眉,“你说小公子发了一下午的呆,谁都不理?”
叶姑娘担忧道:“可不是嘛,小公子午睡也没睡多久,爬起来说要看昭仪娘娘送来的东西,一看就是一下午。您让奴婢准备的午点,小公子更是看都没看一眼,简直就像!”
她越说越激动,差点忘了这是在天子寝殿,不能说神魔鬼怪之类的话,就噤了声。
乾德帝听到一半没了下文,奇怪地问她:“简直就像什么?”
叶姑娘见乾德帝要她说,她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像是被什么东西掠去了神智一样。”
她最终还是没敢说出中邪两个字,怕被有心人听到了,以小公子被鬼怪邪魔附身为由,对小公子不利。
乾德帝不愧是九五之尊,听到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反应,而是淡淡地说:“小公子在哪里,朕去看看。”
叶姑娘连忙将手里的大氅递给小宫女,将乾德帝领进了暖阁。
暖阁里,尹璁依旧呆呆地坐在尹昭仪送来的那几箱贵重物品前出神,如叶姑娘所说的那样,像是被什么东西掠去了心智。乾德帝却是知道的,尹璁并不是被什么迷住了,而是单纯地陷在了对尹家的仇恨里,一时抽不出身而已。
他笑着大步走进去,出声问道:“璁儿在这里做什么?朕听说你下午也没有乖乖午睡,就守着这几箱宝贝。这些宝贝真有这么好,好到连朕回来都不知道?”
尹璁也是听到了乾德帝说话的声音,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反应过来是乾德帝回来了,他急忙想起身迎接。没想到因为坐了太久,中午又没吃多少东西,还被哀愁伤身,他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要摔倒。
好在乾德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将他揽进怀里,他才没摔跤,他后怕地紧紧抓着乾德帝的衣服,像是依附浮木那样紧靠着乾德帝,才缓过来一些。
乾德帝假装不知他的情况,就当他只是单纯体弱,或者想撒娇,就笑着打趣他:“璁儿这是魂都钻进钱眼里,连路都走不稳了?”
尹璁见乾德帝没看出自己的反常,便顺着乾德帝的话小声地反驳道:“璁儿没有,璁儿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乾德帝一把将他抱起,走到软榻上坐好,这才看向尹昭仪送来的那几箱东西,问他:“这些都是你姑母给你送来的?”
尹璁并不想提及尹昭仪相关的事情,但又不得不提起,他低声嗯了一下,说:“姑母说我在宫中无聊,送一些民间的小玩意给我解闷,还有一些好吃的点心。她见我身体虚弱,还送了不少药材给我补身体。那几匹布也是给我做衣服用的。”
乾德帝一边听他说着,一边打量尹昭仪送来的几箱玩意。尹昭仪倒是大方,送来的都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是尹家那老东西去哪里敛来的。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尹家,没个实权,只是个侯爵,俸禄也有限,能弄到这么多的好东西,八成是贪污受贿或者搜刮的民脂民膏罢。
当然,这些事他自己清楚就好,没必要告诉尹璁知道,让尹璁更加烦心。他只想要这小东西高高兴兴的,其余的事情自己都会替他处理好,包括处理尹家的事也是。
他附和道:“这些倒都是难得的好东西,你姑母也是有心了。不知璁儿想怎么处理它们,点心是现在吃,还是留着慢慢吃?那些玩具要不要让人摆在你床头?药材也不能浪费了,朕让太医那边配好熬成汁给你喝了补身体?唔,还有这些布料,改日让制衣局的裁缝过来帮你做成衣服吧,反正也快过年了,穿些鲜艳一点的衣服也喜庆一点,不知璁儿意下如何?”
尹璁知乾德帝不知他对尹昭仪和尹家之间的仇恨,听乾德帝帮他安排怎么用尹昭仪给他送的东西,他也没办法跟乾德帝发脾气,只是乖巧地偎依在乾德帝怀里,懂事地说:“璁儿住在陛下的寝殿里,吃陛下的用陛下的,陛下对璁儿好,给璁儿的都是最好的东西,璁儿已经足够了,实在用不上姑母送的东西。璁儿刚才就在想,该怎么安置姑母这些东西,才不会浪费,又能发挥它们的作用呢。”
乾德帝被他前半句话说得心里熨帖极了,想着自己对这小东西的一番心意总算没白费,又听到他后半句话,挺好奇地问道:“那璁儿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尹璁思索一番,应道:“璁儿用不上这些东西,但却有人迫切地需要。现在天气越来越寒冷,天下可能有不少百姓正饱受着严寒饥饿,璁儿想将姑母送的东西放进陛下的国库里,让陛下用来赈济那些百姓。”
乾德帝没想到尹璁小小的一个孩子,居然还会心系百姓,这倒是比尹家那老东西好得多了,乾德帝不得不对这小东西刮目相看,愈发地欣赏和喜爱他了。
尹璁也不过是想起了自己在宫外时艰难的生活,他也曾去过贫民巷,坐落在京城最阴暗的地方,那里的人没有土地,没有房屋,以拾荒乞讨为生,每年冬天最最难捱。
他不喜欢尹家送给他的东西,也用不上这些东西。他娘还活着的时候,尹家舍不得拿出这么好的东西来给她娘治病,现在却为了讨好他而大方赠与。在他看来这已经没有用处,甚至充满鲜血的东西,他要是动用了,那就是对不起他娘。
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东西拿去救济穷人,也算是替娘亲积德,来世能投个好胎了。
乾德帝见他情绪不高,就顺着他的意说:“好,那朕就让人将这些东西拿出宫去救济城中贫苦百姓,以璁儿的名义,也让百姓们知道这是璁儿的一片心意。”
尹璁倒不是很注重这些,但见乾德帝接受了他的建议,他还是很为那些贫民感到高兴的,他露出个淡淡的笑来,轻声地替那些百姓谢过乾德帝。
处理掉一桩心事,尹璁终于没有刚才那样郁郁寡欢了,他恢复了些精神,后果就是饿了半个下午的肚子终于提出了抗议,咕叽叽地叫了起来。
尹璁脸一红,羞得想从乾德帝怀里出去,乾德帝自然也听到了,哈哈大笑起来,责怪道:“让你午膳时不好好吃饭,下午也不吃东西,现在饿了吧?”
被乾德帝笑着说教一番,尹璁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钻把自己藏起来不让乾德帝打趣自己了,只好撇了撇嘴,装作自己不在意那样。乾德帝见说他一句,就让他委屈成这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对外面的荣华喊了一声,让人备膳,就抱着尹璁走了出去。
用过晚膳没多久,尹璁就开始犯困了,坐在乾德帝身边一下又一下地打着瞌睡。乾德帝见他实在是困,就喊来叶姑娘伺候他入睡,尹璁醒了过来,紧紧地抓着乾德帝的手臂不松开,一副不愿意离开乾德帝样子。
乾德帝想起下午时荣华转告给他尹昭仪的那些话,眼下又看到这小东西睡前罕见地粘人,不禁将尹璁反常的举动跟尹昭仪今天对尹璁说的话联系起来,以为尹璁是受了尹昭仪的掇使,才这样粘着他。
他倒不是不想尹璁亲近他,但如果尹璁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迫于无奈,委曲求全,那就没必要了。他想要的是尹璁发自真心的亲近,而不是被人指使。
乾德帝不知道的是,尹璁这样做并非全是因为尹昭仪的指使,有部分原因是他在害怕。他今天见了尹昭仪,又想起他惨死的娘。他害怕自己入睡的时候会梦到自己的娘亲,他违背娘亲的遗愿,做了这么偏激甚至命悬一线的事情,怕看到娘亲失望的脸,听到娘亲责备他的话。
他实在太不孝了,非但没有按娘亲说的话好好生活,还主动委身给一个比他大这么多,权势这么大的男人,已经没有脸面对娘亲了。
两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告诉谁,也就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乾德帝不知尹璁亲近他,有害怕的原因在内,只因为不想让尹璁做出后悔的事,就将尹璁推给了来接他回暖阁睡觉的叶姑娘,故作淡漠和不解风情地对尹璁说:“你听话,早点睡觉。”
尹璁见乾德帝推开自己,委屈的情绪就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个男人不是说最喜欢他,最疼爱他吗,为什么他害怕的时候,却推开他?尹璁想到这里,眼睛马上就蒙了一层水汽,眼泪汪汪地看着乾德帝,可怜得让人想抱进怀里细细地哄。
若是放在平时,乾德帝早就将他抱回来亲自哄睡再放回暖阁的榻上了,但是今天不行。尹璁这样做并非自愿,他出于无奈身不由己就算了,难道自己作为年长成熟的那方,也要跟着犯糊涂吗?
他要是真的对尹璁做了什么,那岂不是如了尹昭仪的愿,他凭什么要为了尹昭仪,而伤害尹璁呢?
乾德帝见尹璁这样,何尝不觉得煎熬,他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坚守不住,就把脸转回到桌面的书上,对着叶姑娘摆了摆手说:“去吧,带小公子下去睡觉。”
尹璁被叶姑娘领走了,走的时候委委屈屈擦着眼睛,一步三回头地往乾德帝那里看,不自觉地渴望着乾德帝能够陪陪他哄哄他,让他不那么害怕。
而乾德帝巍然不动地坐在桌案后面,定定地看着他的书,没有给尹璁一个眼神,尹璁等不到他一句话,失落地跟着叶姑娘回到了暖阁。
等尹璁走了,乾德帝才暗自长叹一口气,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压制着自己,才没有起身将那只抽抽搭搭的小东西抱回来哄。
乾德帝在偏殿看书到深夜,见宫女轻手轻脚地进来剪烛,才放下书随口问道:“小公子睡着没有?”
宫女连忙应道:“回陛下,小公子已经睡了。”
乾德帝便站起身,往暖阁走去。暖阁里熏着安眠的香,叶姑娘趴在软榻边守着尹璁,这会也困得昏昏欲睡了,见乾德帝进来了,才急忙站起来要行礼。乾德帝怕惊扰到尹璁,抬起手制止了她,她便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乾德帝。
尹璁半张脸盖在被子下面,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小小的眉头不安地皱着,乾德帝抬起手用手指轻轻地在上面揉了揉,也没能舒展开来。
乾德帝不放心他,在榻边坐到了三更,直到荣华见时间不早,过来劝说他早些休息明天还要上朝,他才离开暖阁。
只是他才躺下没多久,就被外殿嘈杂的吵闹声惊醒了。皇帝寝宫半夜哪里是能大声喧哗的,他警觉地翻身坐起,喊来荣华,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荣华正忙着帮叶姑娘哄人呢,小公子半夜做了噩梦惊醒,从榻上爬了下来,又哭又闹地喊着娘,像是被梦魇缠住了那样,怪吓人的,宫人们怎么哄怎么拦都听不进去。
听到乾德帝在内殿喊他,他更是急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是留下来继续哄小公子,还是回内殿回禀乾德帝。他纠结了好一会,见叶姑娘带着几位宫女去拦小公子了,才得空闪进暖阁里回话。
他忙得满头大汗,乾德帝也看到了,沉声问他:“外面在做什么,大半夜的这是要拆了朕的寝殿不成?”
荣华汗如雨下,既怕乾德帝责备自己,又怕乾德帝责罚小公子,心里只求着外面的宫女们能快点把闹腾的小祖宗哄好,别惹恼了陛下。他擦着汗回复道:“禀陛下,是小公子被噩梦惊到了,一时没从梦魇里出来,才哭哭啼啼,叶姑娘已经在哄了。”
乾德帝想起睡前看到尹璁皱眉的样子,便从龙床上下来。荣华见他要往外走,怕他生气再吓着小公子,连忙跟上去劝阻道:“陛下,外面交给奴才们就好,您还是回床上休息吧,天亮还要上朝呢!”
然而乾德帝压根就不听他的,眼看就要出了内殿,荣华急忙改口道:“陛下,夜里凉,您先披件衣服啊陛下!”
说话间乾德帝已经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扒在门上闹着要出去的尹璁,被几个宫女小太监拦着腰哄,闹得实在不像样了。他沉着脸大步走过去,宫人们看到他这个样子,被吓得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只留下哭得快要断气的尹璁,软趴趴地跪在门后。
还是叶姑娘忠心护主,见乾德帝一副要发怒的样子,怕他因为起床气而冲动打了小公子,连忙跪在他面前拦住他,替小公子求情道:“陛下,陛下您冷静点,小公子只是被梦魇住了,并不是有意惊扰您哇!求求您不要跟小公子一般见识,奴婢会将小公子哄好的!”
下午听了尹璁和尹昭仪谈话内容的荣华也上来劝道:“是啊陛下,您看在小公子才刚得知娘亲去世的份上,饶恕小公子吧!小公子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乾德帝倒不是生气尹璁大半夜吵到他睡觉,而是气尹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就算是为了演戏为了博取他的疼爱,也不应该这样折磨自己。
如果尹璁真的是因为想报仇而做到这种地步,为了不让他继续折磨自己,乾德帝宁可如了他的愿,将他抱上床。
他出来就是想把尹璁抱回去的,只是叶姑娘和荣华没看出来,以为他是要惩罚小公子,才苦苦地拦着他。他也不生气,他身边的人能感觉出来自己喜欢尹璁,愿意真心实意地对尹璁好,这让他很满意,所以也不会责怪他们,只是让他们让开而已。
乾德帝绕开挡在他面前的荣华和叶姑娘,大步往尹璁那边走去,尹璁哭得累了,趴在门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乾德帝来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某个地方。
他蹲下去把尹璁的脸掰向自己,只见尹璁满脸泪痕,眼泪鼻涕口水弄得到处都是,眼眶鼻子都哭得红肿了,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特别是他的眼睛,没有一点灵动,直愣愣的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真如荣华和叶姑娘所说,是被噩梦魇住了,而不是故意演戏。
乾德帝的沉着的脸色缓了缓,面部表情柔和了下来,抬起手轻轻地擦去尹璁要掉不掉的眼泪水,温声问道:“哭什么呢,大半夜的不睡觉,个小东西这么恼人。”
虽然是嫌弃的话,语气却是极温柔极耐心的。尹璁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多日来的刻意讨好已经形成习惯,下意识就往他怀里靠,听到他说自己,还委委屈屈地打了个嗝,哑着嗓子小声道:“我梦到娘亲了,她说不要我了。”
想来是白天他见了尹昭仪,尹昭仪在他面前提起了他娘,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到尹璁不过还是个孩子,夜里会想娘亲也是正常的。乾德帝一时心疼不已,怪自己没及时发现尹璁的反常情绪,还自作聪明地以为尹璁是受尹昭仪的指使,才主动依恋他的。
乾德帝暗自叹了一声气,把他抱在怀里安抚道:“那是梦而已,乖不要怕了。”
又想了想,怕他后半夜自己睡还会继续做噩梦,乾德帝干脆一把将他抱起,径直往内殿走。荣华和叶姑娘担心乾德帝惩罚小公子,急忙跟上去,焦灼地问:“陛下,您要带小公子去哪里啊陛下?”
乾德帝脚步都不带停的,闻言淡淡地应道:“小公子被噩梦魇住了,朕陪他睡,免得他再害怕。”
荣华和叶姑娘闻言,愣在了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
眼见着乾德帝已经将小公子抱进了内殿,荣华哎呀一声回过神来,连忙跟进去伺候主子们歇息,叶姑娘则是欣慰地舒了一大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胡美人:今天陛下跟小公子同床了吗?
荣华:同床了同床了,奴才亲眼看到陛下把小公子抱上龙床了!
葱儿:……
老皇帝:咳咳。
我发现我的萌点真的好奇怪_(:з」∠)_
感谢大家支持鸭!昨天突然更早了,本来今天也想早点更的,但是昨晚身体太累,吃了药就躺着了,没来得及将这章修好放进存稿箱,让大家久等啦,今天前十掉落小红包QWQ爱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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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今日不朝
尹璁还没从噩梦中彻底脱离,瑟缩在乾德帝怀里,他们俩都只穿了睡觉的里衣,透过薄薄的两层布料,尹璁能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那温度比他的要高一些,温暖且安全,他不自觉地依靠在上面,暂且安静了下来。
荣华听乾德帝说要把小公子抱回内殿一起睡,激动得跑到前头去,帮乾德帝撩起内殿的门帘,殷勤道:“陛下请,陛下小心点儿,不要撞到小公子了。”
乾德帝瞥见荣华狗腿的样子,不知怎的想笑着踢他一脚,紧张成这样,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呢。
荣华哪里还在乎乾德帝怎么看他,他眼里只剩下被乾德帝抱回内殿的小公子了。他欣慰啊,陛下跟小公子的关系又进了一步,他伺候了乾德帝这么多年,不知等这天等了多久,他们陛下终于学会爱一个人了。
乾德帝不管他怎么想的,进去内殿后就大步流星地往里面的龙床走,宫女见他把小公子往床这边抱,急忙上前将他刚才睡过的床重新铺一次。
见乾德帝弯腰要把自己放到龙床上,尹璁条件反射地抱紧了乾德帝脖子,不愿意离开他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上这张床睡觉,紧张还是害怕。乾德帝见他可怜兮兮的,心里怕是不愿意上这张龙床,但又不得不上,就怜惜地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哄道:“璁儿乖,朕什么都不做,就陪你睡觉。”
尹璁抬起还挂着泪痕的脸看着他,见他面色如常,确定他没有别的意思,这才慢慢地松开手,乖乖地被乾德帝放到龙床上躺着。
乾德帝的龙床是很大,不过他从来都是自己睡,只有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不过被子倒是够大,就是没有多余的枕头给尹璁。细心的宫女注意到了,就要去暖阁把小公子用的枕头拿进来。
没想到尹璁太困了,得了乾德帝保证后,就滚到了龙床中间,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快要肿得睁不开的眼睛,拉起乾德帝的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滚了一圈将自己裹起来,缺少安全感地把脑袋埋进被窝里,背对着外面缩成了一个明黄色的团子。
乾德帝目睹了这一个过程,等他这个团子滚到床角里,才对不知所措的宫女说:“多拿一床被子过来吧。”
看尹璁这个样子,枕头怕是用不上了。乾德帝见他没一会儿就睡得安安静静了,也不忍心再吵醒他,干脆就这样吧。
宫女很快就抱来一床新的被子铺上去,乾德帝上了床,小心翼翼地在床边上躺下,给了尹璁足够的空间,两人虽然说睡在同一张床上,却是一点接触都没有。
至少刚睡的时候是这样的,然而后半夜里尹璁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从床的角落里磨磨蹭蹭地滚回来,两只手不停地摸索着,嘴巴含糊又亲昵地喊着娘。一声声的像是小猫在叫,又委屈又可怜的,叫人不忍心听。
终于他碰到了乾德帝的身体,以为是小时候跟娘亲一起睡觉,下意识就往乾德帝身边靠,两只手搂住乾德帝,把脑袋枕在乾德帝胸膛上,安心地咂了咂嘴巴。
他倒是睡得安心了,可怜了乾德帝,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他弄醒,还被他当成了枕头用。乾德帝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自己身上恬静的睡脸,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一条胳膊绕到他后背,将他圈起来,免得他又乱动。
身上突然多了条沉重的胳膊,尹璁也只是嘟哝了一下,又喊了一声娘,乾德帝拍拍他的背,他就沉沉地陷入了梦乡里,再也没有惊醒了。
倒是乾德帝,他很久没跟人同过床,突然怀里塞进来一个讨人喜欢的小东西,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怕把人弄醒,他连翻身都不能,只好一动不动地平躺着,听怀里的睡熟的小东西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一夜无眠。
因为乾德帝床上多了个人,四舍五入就算是有人侍寝了,虽然不知到底是谁伺候谁。这种情况下,荣华就不需要守在龙床前,而是在外殿随便找个地方歇了半宿。直到天快亮了,他才爬起来,轻手轻脚地钻进内殿里,走到龙床的床帘外头,小声地喊着里面还没起的乾德帝,提醒他上朝的事,“陛下,五更天了,该起了罢,准备上朝了。”
床上的人动了动,一会乾德帝抬起手撩开床帘,探个头出来对他说:“今日无大事,便不朝了吧。”
荣华闻言心中一骇,自乾德帝登基,二十年来不论刮风下雨酷暑严寒,都不曾罢过朝。就连尹太后仙逝,皇后临盆,都雷打不动地上朝,如今却因为小公子而破例。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乾德帝一眼,只见乾德帝眼底发青,下巴也长出了胡茬,一看就是整夜未眠。想到昨夜小公子哭闹的架势,荣华瞬间就理解了,陛下怕是哄了小公子一宿,都没能休息吧。他这么累,难得不想上朝也是正常的。
荣华算是跟乾德帝一起长大的,自然也要偏心乾德帝一些,比起乾德帝的身体健康,少上一次朝又怎么样呢?反正如今天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没有什么政事需要乾德帝忧心。去上朝,那些文武百官也不过是费尽口舌劝他选女纳妃繁衍子嗣罢了,也怪烦的,就让陛下休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