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尹家给皇帝下毒,虽然皇帝并没有中毒,但事情影响极其恶劣,朝中百官接二连三要进宫觐见乾德帝,上谏乾德帝处置尹家的折子堆满了御书房的龙案,甚至还有些臣子趁机进言让乾德帝将尹家那个庶子也一并处理掉的。
乾德帝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他既要审尹家,又要照顾还在昏迷的尹璁,还要应付源源不断的奏折,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下巴都长出胡子来了,都没空剃一剃。
他在御书房里翻臣子们呈上来的奏折,这段时间的奏折都是让他处置尹家的,有建议满门抄斩的,也有建议抄家流放的。还有让他在处理尹家这件事上三思,让他看在尹家先祖随先帝立国有功,网开一面的。
前面那些乾德帝看过就算了,怎么处置尹家,他有自己的打算,就算外臣再怎么劝他也无济于事。但是看到让他看在尹家先祖的份上饶过尹家这次的奏折,他就沉下脸将那些奏折摔到御书房的地毯上,骂道:“岂有此理,尹家弑君,罪不可赦,就是死一百次都不够,居然还有人敢劝朕网开一面的,真是居心叵测!”
荣华一边将乾德帝丢掉的奏折捡回来,一边劝道:“陛下,陛下息怒,身子要紧啊!”
乾德帝坐在龙椅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等平息了怒意,才拿起下一本奏折来看。他不看这本奏折还好,一看更是怒不可遏。居然有大臣上谏说这次尹家下毒弑君的事是尹家处心积虑做出来的,他宠爱的尹家庶子是尹家安插在他身边的内应,尹家有心谋反,应当诛九族,劝他把尹璁也给关进天牢严刑逼供。
他简直要被这个大臣写的东西气笑了,一把将奏折拍在龙案上冷笑道:“这一个个的都好得很,打着对朕好的旗号,让朕处理掉璁儿,不就是因为璁儿挡了他们家女儿的道吗?可他们又知不知道,若是那天没有璁儿,中毒的可就是朕了!现在他们居然劝朕除掉璁儿,是想让朕成为忘恩负义的罪人吗!”
荣华连忙跪下来说道:“陛下,陛下千万不要听信这些臣子的话,置小公子于不顾啊!那些臣子若是真想对小公子不利,奴才愿意为小公子承担一切罪名,反正奴才这条贱命也是小公子换回来的!”
乾德帝冷冷道:“朕怎么会听他们的话,处置璁儿呢。朕的璁儿何罪之有,他不过是生在尹家,身不由己的一个可怜孩子罢了,是尹家贪得无厌,自取灭亡,怨不得谁,要处置也只会处置他们一家而已。朕会将璁儿保护得好好的,谁都别想从朕身边夺走他。”
说到尹璁,乾德帝的脸色终于没有刚才那么阴沉了,反而黯然起来,扶着发疼的额头道:“也不知道璁儿醒没醒,要是他知道尹家已经完了,他会不会高兴一些?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吧,他怎么就没醒过来看尹家的下场呢。”
荣华心疼小公子,也心疼乾德帝,就干脆劝道:“不如陛下先回寝殿看看小公子吧,小公子都睡了好久了,万一醒来没看到陛下,又要闹了。”
乾德帝苦笑道:“朕倒情愿他闹,也不愿意看他病恹恹躺在床上的样子。罢了,朕回去看看他吧,朕出来也有大半天了。”
虽然承光殿作为皇帝寝殿,平日里都很肃静,但这两日简直安静过头了。宫人们甚至都不敢在殿内多说一句无用的话,走路都尖着脚,生怕弄出一些动静来,吵醒静养中的小公子。
乾德帝住的内殿更是安静,里头只留一位太医和两三个宫人伺候,尹璁就躺在龙床上,时不时被太医用烈酒擦身散热。经过太医们两日的照料,他体内的热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脸色起码没有之前那么红,估计着也快醒了。
太医刚给尹璁擦过一次身,就听到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他回头见是乾德帝,就要下跪行礼。没想到乾德帝怕吵醒尹璁,抬起手示意他免礼,他就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去了。
乾德帝大步走到龙床前坐下,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尹璁,低声问道:“小公子身体如何了?”
太医轻声应道:“回陛下,小公子体内的毒素已经排得差不多,暂时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小公子体弱,又服了寒食散,难免会体虚一些,估计还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了。”
乾德帝嗯了一声,见没他什么事了,就暂时让他出去歇着,自己则留在内殿陪尹璁。
尹璁看起来消瘦了很多,如果不是残留在他体内的毒素作祟,他的脸色应该是苍白的,而不是现在这样泛着不正常的红。乾德帝见他这个样子,心疼极了,只能握住他的手让他安心一些。
他把尹璁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故作轻松地笑道:“璁儿你感觉到了吗,朕这几天长了好多胡子,都怪你还不醒来,朕都没时间剃须。等你醒了看到朕这样邋遢的样子,可不能嫌弃朕。”
尹璁还深陷昏迷中,自然感觉不到他的胡须,也听不到他说话。乾德帝陪了尹璁一会儿,外面有人传报说大理寺求见,他就放下尹璁的手,吩咐宫人照顾好小公子,才走出去。
大理寺那边说已经准备好审尹家了,过来问他要不要过去观审。乾德帝当然要过去,他可得亲自帮尹璁出气。
经过两日的关押,尹敏忠一家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尹敏忠的胡子头发都乱了,衣服也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身上还散发出奇怪的气味。他那些女眷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蓬头盖面的,甚至还在身上抓出跳蚤来,吓得她们一惊一乍的。
特别是养尊处优的尹夫人和尹萍尹芝母女几个,她们哪里受过这样的苦,一天到晚只会哭哭啼啼的,吵着要见尹昭仪,让尹昭仪来救她们。她们这会倒是不跟尹昭仪计较了,可惜尹昭仪都自身难保。
她娘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也难逃其咎。虽然还不至于被打入天牢,但这几日都被软禁在福祥宫,哪里都不给去,也不能见皇帝皇后伸冤,后宫其他妃子都等着看她的下场呢。
除了他们这些主子,他们家的奴仆也被关了进来,不过奴仆们没有她们这么娇贵,天牢这种地方倒还适应得了,只是有些担惊受怕而已。
尹敏忠颓唐地靠在天牢的墙上,两日下来,他就像老了几十岁那样,他始终想不明白他苦心经营那么久,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田地。这不应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许是有人嫉妒他们家得了圣宠,眼红他们,所以才这样陷害他们家。
一定是这样,肯定是有人见乾德帝来他们家那天太过风光,心生嫉恨,所以下计陷害他们。会是谁家做的呢,袁家吗,还是杨家?他们是不是嫉妒尹昭仪能够携乾德帝回娘家,而皇后跟杨充容都没这种殊荣,心里不平衡才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来。
尹敏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外面喊道:“来人!本侯爷要面圣!本侯爷有话要跟陛下说!”
他没想到自己真的喊来的乾德帝,只见狱卒走过来给他们开门,嗤笑道:“尹侯爷,陛下有请。”
尹敏忠脸上一喜,大呼道:“我就知道,陛下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让我去见陛下!”
狱卒便领着他们一家去了另一个地方,一进去他们就看到了穿着龙袍的乾德帝,身边还有好几位大理寺的官员和侍卫。
里面的火把明明灭灭,照在里面的刑具上,有些阴森森的感觉。尹敏忠却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急着跟乾德帝伸冤,于是不用狱卒押他,他就自己跑了进去,跪在乾德帝跟前大喊道:“陛下,臣冤枉啊!”
乾德帝本用手撑着头在小憩,听到他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看他一眼,淡淡地问道:“卿家是说朕冤枉了你吗?”
尹敏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承认呢还是否认呢,好像两者都得不到好处,他急得冷汗都留下来了,只一个劲地喊着自己冤枉。
乾德帝懒得听他鬼哭狼嚎,直接让大理寺少卿将从尹府搜出来的罪证呈上。尹萍看到她丢到的那个药包后,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不知后果的严重性,所以在用了药之后,不知道要处理掉药包,没想到这居然会成为罪证。她被吓得身体一个劲在发抖,把头深深埋在地上,仿佛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她了那样。
乾德帝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才对尹敏忠说:“这是从卿家府上搜出来的东西,经太医验证,里面装的是含有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的药剂。卿家妻妾众多,应该也知道这几样东西的作用是什么,这是壮阳的药材,但放在一起,就能制造出寒食散。寒食散是什么,不用朕多说卿家应该也知道吧。”
尹敏忠被乾德帝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不知道该从哪里为自己辩解,只能呐呐道:“臣、臣不曾服用过这些药。”
乾德帝又说:“太医在朕那天晚上要喝的醒酒汤里,验出了药包里的药,也就是说,有人在朕的醒酒汤里放了这药。其用意是什么,朕就不多说了。但是璁儿误食了醒酒汤后,高热不退,面红浮肿,昏迷呕血,太医说这是服用过量中毒的迹象。也是璁儿喝的,若是朕喝了,说不定这会昏迷不醒的那个人就是朕了吧。”
尹敏忠听得冷汗一个劲地往下滴,战战兢兢道:“臣、臣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
乾德帝道:“你不知道,也许你正妻生的女儿知道,毕竟这药包可是从她房间里搜出来的,那晚也是她将醒酒汤送到朕房间去的。如果朕的记忆没出现偏差,朕还记得尹小姐在看到璁儿喝了你送的醒酒汤后,下意识就要逃跑。想必尹小姐也是知道醒酒汤里有毒,怕朕察觉怪罪于你,才急着要离开吧。”
尹敏忠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梗着脖子道:“孽障!你个孽障啊!谁让你做出如此犯上作乱之事!为父可不记得为父有教过你做这样的事啊!你让为父如何面对圣上,面对尹家列祖列宗!”
尹萍被吓坏了,一个劲地摇头否认道:“女儿没有,这事不是我做的!陛下,臣女冤枉啊!臣女也不知道这药是谁趁臣女不注意的时候放的!臣女只是想给陛下送醒酒汤而已啊!”
乾德帝给大理寺少卿示意一下,大理寺少卿便出来道:“在尹府搜出这个药包后,本官让人搜查了京城所有药铺,在灵参堂找到了同样的药包,并且跟药铺掌柜核对过,掌柜说几日前有个富贵人家的丫鬟去他那里直言要买媚、药,他便推荐了这种药。经查实,这种药跟寒食散有异曲同工之处,现已被列为禁品,药铺已经被查封。掌柜私自贩卖禁品,已经被关押,陛下可否允许药铺掌柜上来指证,当日去药铺买这副药的人是谁?”
尹萍闻言,身体颓然一倾,但她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一会就把责任推给她的丫鬟,于是强忍着害怕镇定下来,等药铺掌柜出来指证。
药铺掌柜很快就被押出来,见到皇帝就屁滚尿流地求饶道:“皇帝老爷,草民知错了,草民不应该贩售这种药,更不应该卖给尹家的人,让他们谋害皇帝老爷啊!”
乾德帝看了眼他,又看向尹家的人,说道:“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认一下,她们之中,哪个是那天去你药铺买药的人,如果你认出来了,朕可以免了你的死罪。”
听到死罪两个字,在场的人都身体一震,后知后觉地战栗起来,无辜的人害怕自己被连累,急忙喊道:“奴才/草民冤枉啊!”
大理寺少卿喝道:“肃静!”
众人这才噤了声,战战兢兢地跪着。
药铺掌柜急于立功赎罪,睁大了眼睛一一扫过尹家的人,他看到尹萍身边那个丫鬟之后,指着她激动地喊道:“是她!就是她来买的药!”
那丫鬟闻言脸色一白,跌坐在地上求饶道:“奴婢、奴婢冤枉!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啊!”
她一想到自己也许会被砍头,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小命,慌不择路地将主子供了出来,道:“是小姐让我买的,我已经再三劝说过小姐了,小姐还是执意要买这药,说她想进宫当皇帝老爷的妃子。呜呜呜,我真是被逼无奈的啊!”
尹家不知情的人听到尹萍丫鬟说的这话,都为尹萍的不要脸感到羞耻,又怨恨她自作聪明,连累他们一家人,瞪她的目光凶狠地几乎要将她粉身碎骨。
尹萍发着抖反驳道:“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让你买过这种药!”
丫鬟不听她的话,一个劲地对着乾德帝磕头道:“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错的,奴婢不得好死!”
她磕头磕得不要命那样,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青白。乾德帝自然知道这事她最多只是个从犯,主要犯错的还是尹萍,而尹家教女无方,也可以一并处置了。
乾德帝目光从她们身上移开,淡然道:“事实真相是如何,朕心中自然有数。尹氏之女心怀不轨,企图加害于朕,尹氏夫妇管教不当,罪加一等……”
话还没说完,就见尹萍疯疯癫癫地喊道:“我没罪!我不认罪!”
乾德帝不虞地看向她,不咸不淡地问道:“尹小姐莫非是想进昭狱看看酷刑,才肯认罪?”
尹萍不知昭狱是什么,尹敏忠却是知道的。凡是进了昭狱的人,生不如死,他不想被女儿连累进昭狱,便俯首认罪道:“臣知罪!臣只求陛下看在臣先祖随先皇立国有功的份上,从轻发落,臣愿为陛下做牛做马弥补臣的罪过!”
乾德帝淡然道:“如何处置你们,可不是朕一个人说了算的。在朕跟朝中百官商量出决定之前,就先将尹氏一族关在天牢里吧。”
大理寺卿应道:“臣遵旨。”
尹敏忠还想跟乾德帝求情,就见一个小太监从外头进来,在乾德帝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乾德帝面色一缓,问道:“小公子真的醒了?待朕回去看看。”
然后乾德帝对大理寺的人说:“这事就暂时交给你们大理寺处理,朕先回去了。”
大理寺的人连忙恭送乾德帝。尹敏忠看着乾德帝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解救他们一家的法子。作者有话要说: 葱儿:这几天的戏份都好简单哦,躺着就好了,还不用被老东西吃豆腐,嘿嘿。
老皇帝:嗯?璁儿再不醒,朕可要对璁儿酱酱酿酿了哦。
葱儿:丨!
你们永远不知道兔宝他有多粘人,昨晚我坐在电脑前,他非要凑到桌底下睡觉,还挤在我放脚的地方,挨着我的脚睡,他一身毛茸茸贴在我脚上,差点没把我热死_(:з」∠)_冬天的时候又不见他这么粘人,今年冬天我一定要抓他来当我的暖宝宝,哼哼。
感谢在2020-08-2216:50:41~2020-08-2314: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衿30瓶;柑橘夏日、时光20瓶;虎妞妹妹15瓶;包子、皮卡丘10瓶;洛寒寒、浅辞5瓶;@米霖霖Love3瓶;姥亁妈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3、晋江独家
承光殿里,所有人都因为小公子醒来而感到喜悦,紧接着就七手八脚地忙碌起来。有给小公子打水洗漱的,有给小公子喂药的,也有让御膳房张罗吃食的。乾德帝回到承光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团乱的样子,而尹璁蔫蔫地坐在龙床上,任由太医宫人们伺候。
见乾德帝回来了,宫人们连忙给乾德帝让出位置来。叶姑娘本来蹲在龙床前给小公子喂御膳房熬出来的牛奶粳米粥,见到乾德帝,不得不起来把龙床前的位置让给他。
乾德帝见她手里端着碗粥,便伸手接过,道:“让朕来吧。”
叶姑娘应了声是,连忙将粥碗递给乾德帝。乾德帝端着碗坐到龙床边,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吹凉喂到尹璁嘴边,哄道:“璁儿乖,张嘴啊——”
尹璁昏迷了好几天,这会头还晕着,肚子里虽然空空如也,但因为犯恶心没有胃口吃东西,闻到牛奶的腥味,他就难受得撇开脸,用干哑的嗓子说道:“难受,不想吃。”
他的声带好几天没动过了,说话的声音沙哑得不行,乾德帝听着心疼,又怕他再不吃点东西身体扛不住,就把粥放到他嘴边细细地哄道:“乖了,先吃一口,里面有你最喜欢的牛奶呀。”
尹璁还是不愿意张嘴,就这样跟他僵持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尹、尹家现在怎么样了?”
其实他这样问有些突兀,好像他早就知道尹家对乾德帝心怀不轨那样,如果不是乾德帝事先知情,他可能会被误会成同犯。但这会儿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等尹家自取灭亡这一天等了实在太久,已经等不及了。
乾德帝却跟他说:“璁儿先吃点东西,朕再告诉你好吗?”
尹璁见他执意要自己喝粥,才愿意给自己说,就不得不配合地张开嘴,将乾德帝喂给他的粥喝掉。乾德帝见他愿意喝粥了,心急地一连喂了他好几口。尹璁刚刚醒来,几天没进食的胃还没缓过来,突然吃这么多东西,实在难受,他吃了几口就一副恶心的样子不愿意再吃了。
他盯着乾德帝,再次问道:“尹家怎么样了?”
乾德帝只好放下粥碗,用丝帕擦擦他嘴边沾到的牛奶粥,回答道:“尹家企图加害于朕,被朕关入天牢了。朕刚从天牢提审他们回来,他们已经伏罪,待跟朝中百官商议过,就可以处置他们。”
尹璁闻言,激动得用自己最后一点力气紧紧抓住乾德帝的手,追问道:“那他们会怎么样?”
乾德帝道:“弑君乃滔天大罪,古来今往,凡是有弑君之心的人,都被诛九族了。”
尹璁听到诛九族,心里一突,紧张道:“真的要诛九族吗?”
乾德帝以为他担心自己会将他算到尹家的九族里诛杀掉,便安慰他说:“璁儿不必担心,璁儿救了朕,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尹璁却不停地摇头,他担心的可不是自己会不会被株连,而是他想报复的只是尹敏忠和尹夫人,若是尹家这次真的要被诛九族,那给尹家做事的那些家奴,他们是无辜的,不能因此丢了性命,不然他就罪孽深重了。
乾德帝见他这样,疑惑道:“难道璁儿不想让他们死吗?”
尹璁这么久以来做的事,不就是想报复尹家吗,为什么到了今天,他却犹豫了?乾德帝想不明白,难道是他理解错了,尹璁其实并没有那么恨尹家?
尹璁被他问得脑子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尹家那么多条人命,也许会葬送在自己手中,他就觉得自己恶毒极了。若是娘亲知道他做了如此罪恶的事,怕也会责怪他的吧,因为娘亲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捏死的,更别说要人性命了。
可是他又想让尹敏忠和尹夫人偿命,但是尹家闹出这么大的事,乾德帝真的可以只追究他们夫妻俩的责任吗,若是被天下人知道了,会不会说乾德帝的不是呢?
他刚醒来不怎么清醒的脑子此时乱糟糟的,头疼欲裂。他抱着自己的脑袋,一副想事情想得很痛苦的样子,吓得乾德帝连忙将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不停地哄道:“璁儿不急,朕不动他们就是了。璁儿乖,镇静一点,没事的,没事的啊。”
尹璁在他怀里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道:“他们现在还好吗?”
乾德帝回答道:“因为他们还算配合,审得也很顺利,所以没有对他们用刑,璁儿放心,他们都还健全。”
尹璁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放心还是该失望了,他还是比较想亲自去天牢看看尹敏忠他们。尹敏忠跟尹夫人他们一家如何他不管,但寿叔那些仆人一定要好好的,他们是无辜的,甚至对他还有恩。他要想办法把人救出来,然后再让乾德帝处置尹敏忠一家。
他虚弱地动了动嘴唇,恳求道:“我想去天牢看看他们。”
乾德帝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的请求,斩钉截铁道:“不行。”
见尹璁拧起了眉头,乾德帝才补充道:“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需要静养。天牢又黑又阴冷,去了会让身体更加不好的。璁儿听话,你要去的话,可以过几天身体好一点了再去。在那之前,朕跟你保证不动他们一根汗毛,这样可以吗?”
尹璁想反对他的决定,想从他怀里出去,但是他连这样小小的动作都做不到。他的身体实在太虚了,能坐着已经很勉强,更别说站起来走路了。
乾德帝察觉他的小动作,连忙将他放平躺在龙床上,拍着他的前胸哄道:“璁儿乖,你还是再躺一会儿吧,朕就在这里陪你,哪里都不去。”
尹璁实在太虚了,刚躺下没多久,就半昏半睡了过去。乾德帝坐在龙床边,手还放在他身上,舍不得动一下。
荣华见状,想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就躬着身子上前轻声劝道:“陛下,您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不若也陪小公子躺一会儿吧,不然小公子病还没好,您又病倒了,到时候谁来主持尹家的案子呢?”
乾德帝之前因为尹璁没醒来,提心吊胆地一直不敢闭眼歇息。这会见尹璁终于醒过来,放下心的同时,精神也松懈下来,只觉得疲惫不堪。被荣华这么一说,他想到现在暂时没别的事,就点了点头道:“那给朕更衣,朕陪璁儿歇一会。”
荣华便马上招呼宫人端热水进来伺候乾德帝洗漱更衣,待换上干净的里衣,乾德帝才躺到龙床上,轻轻地将睡熟的尹璁抱到自己怀里来,就着这个姿势沉沉睡去。
只是他还没睡多久,就有人来传报说朝中百官在御书房前求见,想必是为了尹家的事来的。乾德帝只好起身,让宫人帮他剃须梳发更衣,尽量把自己弄得精神一点去跟那些臣子周旋。
天牢里,尹敏忠等人被乾德帝审完后被关押回了牢房。等狱卒一走,他们就在窝里闹了起来。
闹得最凶的就是尹芝,因为她之前还好好地在宫里做着当太子妃的梦,突然就变成了阶下囚,说不定年纪轻轻的就要被砍头,她怎么接受得了这么大的巨变?而这一切都因为她的姐姐自作聪明,她简直恨尹萍恨到了骨子里。
等狱卒走后,尹芝趁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冲到尹萍跟前给了尹萍一巴掌,打得尹萍脸都偏到一边去,她还不停地咒骂道:“你个蠢货!你要害死我们家了!你这么想死,怎么不自己死掉算了!让我们被你拖累,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你还我的荣华富贵啊!”
尹萍被她打了一下,又被她骂,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伸手就扯她的头发,将她撞到墙上不停地殴打她:“你个贱货还有脸说我,如果不是你在我的酒里下泻药,我会因为错失留在宫里的机会,剑走偏锋吗?你个死丫头,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尹敏忠本来就因为生死未卜的前途而心烦,这会又看到两个女儿打起来,只觉得烦上加烦,破口大骂道:“吵吵吵,吵什么吵,现在追究谁的责任还有用吗!我是为什么生了你们两个讨债鬼!还有你!你平时是怎么教女儿的!居然还唆使尹萍勾引陛下,让她在醒酒汤里下药,你是疯了吧!”
尹夫人见他不敢在皇帝面前横,只敢在她面前叫嚣,不服气地囔囔道:“教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事吗,你嫌我教不好,你怎么不自己亲自教!现在出事了,又怪我不会教女儿!感情她们不是你的种吗?”
尹敏忠没想到她还如此理直气壮地顶嘴,被她气得说话都结巴了,指着她骂道:“你你你!你好样的!我真是娶了个祖宗!你们都是我祖宗!”
他们唯一的儿子一直沉浸在可能会被砍头的恐惧中,现在又看到父母吵架,姐妹厮打的样子,只觉得更加害怕了。他一手拉着尹敏忠,一手扯着尹夫人,哭丧道:“爹,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孩儿还年轻,孩儿还没娶亲,孩儿不想死啊!”
尹夫人疼爱自己唯一的儿子疼爱到了骨子里,一见自己儿子哭了,就心疼地抱住他,哭着道:“我儿啊!娘亲跟你妹妹对不起你啊,连累你跟娘亲们坐牢。你还这么年轻,还没成亲,没给咱们尹家传宗接代,你爹又是个窝囊废,真是苦了我儿了。”
尹敏忠也心疼儿子,见儿子被吓成这样,也没心思跟尹夫人吵架了。他捉急地在牢房里踱来踱去想办法,半晌喃喃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尹璁身上了,只有他才能在陛下面前为我们求情了。”
尹夫人也想起来尹璁没跟他们关在一起,那就是跟乾德帝在一起了,便心生希望地催促道:“那你还不快让人去联系那个小野种,我们养他那么多年,这种时候不轮到他为我们家做出贡献了吗!”
尹敏忠瞪她道:“哪有那么简单!现在我们可是被关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天牢里,你以为是在家里,随便可以派人出去吗!”
尹夫人气道:“那你说个屁啊!”
尹敏忠看到她带着的翡翠项链,突然来了主意:“你把你的项链给我。”
尹夫人警惕地看着他,问:“你想做什么,这可是我娘给我的传家宝。”
尹敏忠哎呀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命都要没有了,还想着什么传家宝呢!你快给我,我去看看能不能贿赂个人帮我们给尹璁传信,我们家能不能得救,就靠你这个传家宝了。”
尹夫人柳眉横竖道:“不行!你别想打我项链的主意!”
尹敏忠才不管她愿不愿意,上去就抢,尹夫人虽然泼辣,但哪里是个壮年男人的对手,很快她的项链就被尹敏忠抢了过来。
尹夫人捂着自己的脖子哭哭啼啼地骂他说:“你个没用的臭男人,就知道欺负女人!平时花我娘家的钱不说,还抢我娘家的传家宝!”
尹敏忠才不管那么多,他把这条翡翠项链藏起来,等狱卒来了,再找机会贿赂狱卒。
御书房里,朝廷重要的官员都到了,等乾德帝一来,就七嘴八舌地劝乾德帝处理尹家。
杨侍郎那一派的人极力劝道:“陛下!微臣认为,尹家在陛下喝的东西里下毒这件事不可饶恕,陛下一定要严加处理,以免有心怀不轨之人效仿啊!”
“是啊陛下!此事影响恶劣,绝对不能姑息!”
也有跟尹家先祖交好的老臣不忍心看尹家就这样灭亡的,苦口婆心地为尹家求情道:“陛下,尹家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并非真的要加害陛下啊!而且陛下也安然无恙,不如就看在尹家先祖跟先皇打江山的功劳上,免了他们的死罪吧!”
“是啊陛下!尹家这次虽然犯下了大错,但尹家好歹对先皇有恩,又是太后的娘家,跟陛下是表亲关系……”
臣子们不提尹太后还好,一提乾德帝就想起尹太后贪得无厌的嘴脸,尹家人跟她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让人恶心。他冷笑道:“朕可不是太后亲生的,跟尹家何来的表亲关系?就算有,难道因为他们是朕的亲戚,就可以弑君了吗?既然他们六亲不认,那朕大义灭亲又如何?”
杨侍郎等人看出乾德帝对尹家的态度,马上附和道:“陛下说的对!”
老臣们也是一心想保住尹家香火,没想到触及到了乾德帝的逆鳞,怕自己被尹家牵连,就不敢乱为尹家出声了。
杨侍郎见跟尹家站在一边的臣子不说话了,更是嚣张起来,振振有词地对乾德帝上谏道:“陛下!微臣认为,这一切都因尹昭仪而起,若不是尹昭仪要回娘家探亲,陛下就不会亲临尹家,给尹家下毒的机会。微臣怀疑,这一切都是尹昭仪在背后唆使,请陛下一定要查清事实真相,以绝后患。”
他想的是只要尹昭仪被除掉了,那他的女儿就能在后宫出头了,到时候传言即将要晋升四妃的尹昭仪不在了,不就轮到他的女儿了吗?至于胡昭容,他看都不看在眼里,一个村姑出身的女子,无依无靠的,肯定没本事在后宫闹出水花来。
不过光是尹昭仪没了还不行,谁不知道乾德帝哪个妃子都不宠,就宠尹家那个庶子。此子不除,就算他女儿在后宫排得上名次,也得不到圣宠,生不出皇嗣。
所以他又说:“还有尹家送进宫里的那位小公子,陛下,臣等早就说过,尹家将儿子送进宫伴驾没安好心。如今东窗事发,陛下莫要继续将他留在身边了,以免他因尹家之事对陛下怀恨在心,对陛下不利,这是微臣们最不想看到的啊!”
乾德帝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司马昭之心,冷笑道:“杨卿家这话说的,是要朕做那无情无义之人,被天下人指着脊梁骨骂吗?小公子虽然是尹家的人,但这次尹家下毒杀害朕,还是他帮朕挡了灾,如今还躺在承光殿里生死未卜呢,你这是想让朕恩将仇报吗?”
杨侍郎正直道:“陛下!万一这是他的苦肉计呢!”
乾德帝眯起了狭长的眼睛,若有所指道:“杨卿家似乎对小公子很有意见啊。”
杨侍郎几乎是马上就听出来乾德帝语气里的不满,连忙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安危,怕陛下养狼为患而已!”
乾德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好了!既然卿家们今日商量不出什么处置尹家的好法子来,那今天就先到这里罢,朕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百官们见乾德帝无心应付他们,便听话地退出去了,只有杨侍郎不太甘心,逗留到最后才甩袖离开。乾德帝不虞道:“这个老狐狸,怕不是想当第二个尹敏忠。”
礼部侍郎王庆出了御书房后感觉自己获得了重生那样,自从尹家出事,他就一直担心自己被连累。毕竟他这段时间跟尹敏忠走得实在太近了,还给尹敏忠通风报信过几次,要是被乾德帝以为尹家做的事有他的一份,他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没想到乾德帝这次召见他们,居然没提到他的名字,也没有要问责他的意思,他才松了一大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他私下里跟尹敏忠的往来都被乾德帝的暗卫看在眼里,只是乾德帝一开始就不认为他有什么能耐,所以才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而且怎么说,尹家能这么快就自取灭亡,还多亏了他给尹家传递假消息呢。
接下来几天,乾德帝都以事务繁忙拒见外臣,即使这样,杨侍郎那一派的人还是不停地将处理掉尹璁的奏折送到御书房里。他们在奏折里说得头头是道,正义凛然,好像除掉了尹璁,就能天下太平了一样,看得乾德帝一阵阵火起。
为了不让尹璁知道外臣们对他的意见,又胡思乱想不利于养病,这些奏折乾德帝都没拿回承光殿,也不让身边的人透露给尹璁知道。即使外臣们送进宫的奏折再多,除掉尹璁的呼声再大,乾德帝都一手遮了下来,不让尹璁知道一丝一毫。
至于怎么处置尹家,乾德帝并不打算征求外臣的意见。他要灭尹家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自己讨厌尹太后和尹家的贪婪,二是因为想给尹璁报仇,如果不是这样,尹家给他下药这件事他大可以瞒下来不声张出去。所以尹家的死活,现在都掌握在尹璁手里,他要等尹璁身体恢复了,再跟尹璁商量,让尹家的人尝尝命运被尹璁拽在手里的感觉。
尹璁又经过太医几天的调理,身体终于好转许多,能够下床走动了。胃口也恢复了些,每天都能吃一些食物了,只是亏虚的部分,还得慢慢养回来。
他能下床之后,好几次跟乾德帝提出去天牢看尹家的请求,但乾德帝都以他身子不利索为由拒绝了。尹璁虽然不满,但也没办法反抗乾德帝的决定,只能更加努力地把身子养好来,争取早日得到许可,去天牢看尹家。
乾德帝这几天以处理尹家的事为由,推了好几天的早朝,每天就都在照顾尹璁,等尹璁熟睡的时候,才会去御书房看奏折。虽然他很烦看到杨家那些人劝谏他处理掉尹璁的奏折,但其他跟国事有关的奏折还是要处理的。
这日他从御书房回来,就看到尹璁在殿门后面徘徊,一副想出门的样子。他进去之后直接将人抱起来往内殿走,放到龙床上用被子把他裹成一个团子,半是责备半是心疼地说道:“外面那么冷,你怎么跑出去了,也不怕冻病了,再躺几天?”
尹璁不甘心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为自己辩解道:“我身体已经好了,我想出去走走,我已经躺了好多天了。”
除了他刚到承光殿那段时间,他都没被关在承光殿这么久过,就算不是去天牢,他也想出去走走。他都好久没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不知道皇后娘娘有没有担心他。
乾德帝又把他塞回被子里去,这次甚至还要双臂将他紧紧抱住不让他从被子里出来,笑着忽悠他说:“等过几日吧,这几天倒春寒呢,外面冷得很,朕怕你又冻着凉了。如果你觉得自己呆在承光殿太无聊,朕可以让皇后太子他们过来看看你。”
尹璁因为乾德帝不给他出门,又跟乾德帝赌气,闹不吃东西。乾德帝亲自端着碗喂他,他都不愿意吃,让御膳房的人愁得不行。
明明前两天小公子胃口终于好了点,不知他们陛下是怎么又把人给惹毛的,又不愿意吃东西了。作者有话要说: 葱儿:嗨呀这个老东西,天天就知道惹我生气!不顺着我的心意来!
老皇帝:朕不是为璁儿好吗,乖了你听话点,不听话朕可就要打你pp了哦。
就是现在,兔宝躺在我脚边,他的jiojio抵着我的jio,毛茸茸哒!个小东西真的好粘人,想rua他不撒手!
感谢在2020-08-2314:39:50~2020-08-2417:1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嫣苒55瓶;zt4120瓶;微风拂过、鸭鸭、我好可爱!10瓶;落棠5瓶;今天我的太太们更文了、澄心橙意、枝寒暖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晋江独家
皇后得知这件事后,亲自下厨给尹璁熬了补身体的汤送过来。承光殿的宫人听到皇后仪仗的传报声的时候,都惊了一下。皇后娘娘都不知道多少年没主动来过乾德帝寝殿的人了,现在突然过来,教他们如何不紧张,生怕被皇后看到他们把皇帝寝殿弄得不好责怪他们。
没想到皇后却没有挑剔他们的工作,一进来就直接往内殿走,他们也不敢拦。毕竟这可是皇后啊,他们陛下的正妻,这个皇宫的另一个主人,又不是一般的妃子,皇后进皇帝寝殿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只见皇后坐到龙床边上,不被允许出门的尹璁本来百无聊赖地躺在龙床上发脾气,一翻身突然看到皇后,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吓得他一个骨碌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喊道:“皇后娘娘?”
听到皇后哎了一声,尹璁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他又高兴又委屈,把头搁在皇后腿上,黏糊糊地说:“我好想您啊。”
皇后摸着他的脑袋笑道:“我也想你啊,听说你生病了,一直想来看你,但是陛下说你需要静养,才一直没来。今天趁他不知道,我才偷偷过来看你的。”
尹璁没想到皇后怎么稳重的人,居然也会做瞒着乾德帝偷偷过来看他的事,不禁被她逗得乐了一下,眯着眼睛笑道:“那我们不让他知道您来过,我们偷偷的。”
承光殿值班的宫人闻言连忙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皇后娘娘今天来这里看小公子了。
皇后跟他说了一会儿话,才从食盒里取出还温着的汤,跟他说:“我听御膳房那边的人说,你最近没有胃口吃饭,我特意熬了些汤过来给你喝。璁儿可不要浪费我的一番心意,要把汤都喝完才行哦。”
尹璁闻到了汤的香味,肚子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他今天跟乾德帝赌气,都没吃什么东西呢,肚子早就饿了,看到皇后给他熬的汤,他就恨不得连碗一起吞掉,不停地点头道:“娘娘给我熬的汤,我肯定会喝光光的。”
于是皇后便拿起调羹一勺一勺喂给他喝,汤底有一些板栗,被熬得粉粉糯糯的,还能填饱肚子,尹璁感觉自己要幸福得昏过去了。
可是想到尹家做的事,他又高兴不起来了。虽然他早就不认尹家做家人,但在外人眼里,他跟尹家始终是一起的。尹家给乾德帝下毒,成了千古罪人,应该诛九族,而他也是尹家九族之内的人。皇后会不会也觉得他跟尹家的人是一块的,都是坏人?
想到皇后也许会讨厌他,他就难过得吃不下东西了,鼻子眼睛也有些酸。皇后见状忙问道:“怎么了璁儿,是汤不好喝吗?”
尹璁急忙摇头,他摇得太用力了,原本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水被他甩了出来。眼泪这种东西,只要流了第一滴,下面的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尹璁想控制都控制不住了。
皇后终于发现了他在哭,连忙放下碗勺,拿起帕子给他擦眼泪,边擦边心疼地问道:“璁儿这是怎么啦,是我煲的汤太好喝,好喝得都哭了吗?快别哭啦,都要成小花猫了。”
尹璁顺势抱住她,瓮声瓮气地问道:“皇后娘娘,我家犯了事,你还会喜欢我吗?”
皇后拍拍他的背,安慰道:“当然会喜欢啦,又不是璁儿犯的错,璁儿也不知情。而且还是璁儿帮陛下试了毒,不然要是陛下喝了,那宫里跟天下可就乱了呀!说起来,璁儿还是陛下和天下子民的恩人呢。”
尹璁被她夸得心虚不已,张了张嘴想要跟她坦白一切,“可是、可是我明明知道……”
我明明知道尹萍要给陛下下药,却因为想报复尹家,不及时告诉陛下,也没阻止尹萍,这样我还是无辜的吗?
他想要这样跟皇后说,但是皇后却用食指抵在他嘴上,嘘了一声,哄他说:“璁儿不要说这些啦,咱们想点快乐的事情好不好,你看你年纪小小的,眉头都要皱出皱纹来啦。”
尹璁见皇后不让他说,就只好把嘴里的话咽回肚子里去,继续喝皇后喂给他的汤。
这几日,尹璁继续被留在承光殿养病,乾德帝不一定每天都有空陪他。但是乾德帝没空的时候,皇后或者太子敬王,或者是瑞王和永康会过来看他,陪他说说话。
尹璁从太子那里得知,太傅最近已经回来给太子继续授课了。太傅知道他生病了不能去东宫跟着一起上课,也没说什么,只让他快点把病养好来,回头还要抽查他的功课。尹璁见太傅还惦记着他的功课,有些无奈又有些高兴。原来大家并不因为他是尹家的人,而尹家犯了错,就连带着讨厌他。
不过尹璁暂时没被允许去东宫上课,所以太子偶尔过来看他的时候,会带一些书过来给他看,跟他说太傅最近教了哪些知识,尹璁就跟着太子学。他用功的样子被太子看在眼里,只让太子更加心疼他。
好好的一个孩子,摊上尹家这么个又贪又蠢的家族,真是可怜。不过好在一切都快结束了,等父皇处理掉尹家,尹璁就不用再活在尹家的阴影下,从今以后都能真正开开心心地活着了。
而被关在天牢好多天的尹敏忠等人,因为判决结果一直没出来,乾德帝也再没来看过他们,一个个内心煎熬得不行。就连狱卒给他们吃好一点,他们都要提心吊胆地担心这是不是他们的断头饭。他们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承受能力不好的,已经有疯了的征兆。
尹芝因为不能接受如此大的落差,这些日子情绪大起大落,偶尔想到自己的太子妃梦,会痴痴地笑起来。但想到自己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现实,又会暴怒,扭曲着脸去殴打尹萍,一边打一边骂。
尹萍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或者说她比尹芝疯得还早,以为自己疯了,上位者就不能拿她怎么样。于是尹芝打她的时候,她就仗着自己是个疯子,更加狠得打回去,姐妹俩身上没一块地方是好的了。
一开始尹敏忠跟尹夫人还有力气去阻止她们,但到这种地步,尹敏忠跟尹夫人都要自顾不暇,也是凭着一口气硬撑着没垮掉罢了,所以看到姐妹俩打架,也无心去管她们了。
他们俩的独子比起姐妹俩要窝囊一些,这些天害怕得一直在哭,哭得眼睛都肿了。夜里还会做噩梦,这么多天都没能好好睡一觉,眼看着就要消瘦得不成人形了,让尹夫人心疼得不行,只能借骂尹敏忠出气。
整个天牢里,就他们一家最热闹,别人都看他们家的热闹。
尹敏忠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这样下去他迟早也会疯掉,他得想办法早点摆脱这种困境。于是在下一次送饭的太监来给他们送饭的时候,他把手伸出铁栏拉住太监,将从她夫人那里抢来的翡翠项链塞到太监手中,小声恳求道:“麻烦公公帮老夫给承光殿的小公子捎句话。”
太监摸了摸他塞到自己手里的东西,摸出来是什么东西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笑眯眯地问道:“尹侯爷要奴才给小公子带什么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