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没想到他还没走过去,乾德帝就兀自站了起来,似乎要走出去。荣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跟在后面追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去哪里呀?”
乾德帝头也不回地应道:“朕去一趟长宁宫。”
荣华脸色一变,忙跟上去阻拦道:“陛下,陛下万万不可啊,自戕的人怨气冲天,最为不详,陛下还是不要靠近,让下面的人处理就好,不要被邪物冲撞了呀!”
乾德帝沉着脸说道:“是璁儿往那边过去了,朕要拦住他,不要让他看到杨充容的尸体。”
荣华这下更慌了,都忘了自己是要阻拦乾德帝去长宁宫的了。想到小公子可能会看到杨充容的尸体,被吓到的样子,他恨不得走在乾德帝前面去把小公子拦住,连脚步都加快了不少,跟在乾德帝后面一起往长宁宫赶去。
尹璁心里一片慌张,想到杨充容可能寻了短见,他的内心就充满了不安和恐惧,还有一些些惭愧。虽然杨充容被打入冷宫跟他并没有关系,是她罪有应得。但是那好歹是一条人命,之前还是活生生的,一朝之间就没了,让他如何不感到惋惜和愧疚。
待他飞到长宁宫外,他又突然不敢进去了,他怕自己看到杨充容死掉的模样,但是不进去看一眼,他又于心不安。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杨充容只是有上吊的念头,其实并没有上吊成功,而是被宫人发现救了下来,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
这样想着,他就有了进去的勇气,他直奔冷宫,刚要进关着杨充容那个院子,就看到几个小太监抬着个什么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尹璁眼尖,一眼就看出小太监们抬着的担架上躺着个人形的东西,上面用白布盖着,很难让人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还没等尹璁看个清楚,巷子里突然起了一阵风,将那张白布吹起,露出下面的人脸。尹璁虽然没有看清,但还是被吓得捂住嘴巴退到了拐角里,一张脸煞白。他不停地摇着头,不知道是想把刚才看到的画面甩出脑海,还是想否认杨充容的死。
负责殓杨充容尸体的那个太监见风要把盖着杨充容的布吹走了,就回头叱喝扛尸体的那几个小太监说:“你们还不麻利点,把人给送出宫去,别吓到宫里的贵人了。选秀的日子就在最近,宫里进了不少贵女,要是被她们看到宫里死了妃子,不知道要慌成什么样呢!到时候皇后娘娘问起责来,你们这些小蹄子担得起吗?”
小太监被训得唯唯诺诺的,手忙脚乱地将被风吹掉的白布捡起来盖住杨充容的尸体,慌慌张张地将杨充容抬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准备运出宫去找个地方埋了。
虽然杨充容的尸体已经被太监们抬走了,再也看不到了。但尹璁脑子里满是刚才看到死去的杨充容的画面,想到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却死气沉沉地躺着了,他的内心就充满了震撼,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吓得尹璁几乎要跳起来,受到了极大冲击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眼看着就要晕倒。
“璁儿!”萧令赶来时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尹璁什么都看到。即使这样,他还是自欺欺人地将尹璁揽进怀里紧紧抱住,用大手捂住尹璁的眼睛,仿佛这样,尹璁就没有看到杨充容的尸首了。
尹璁被他抱住,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后,害怕抓住他的手臂,直往他怀里钻,发着颤呜咽道:“好可怕,呜呃,杨充容好可怕,呜嗝。”
萧令知道他被杨充容的尸体吓到了,就不停地安抚他,柔声哄道:“乖,璁儿不哭,杨充容已经被人搬走了,不在宫里了,璁儿不怕,忘记她吧。”
尹璁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的尸体。虽然不是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了,但他娘亲过世的时候,他毕竟不在场,也没见到他娘的死状,所以看到杨充容,才会吓成这样。
萧令心疼他年纪小小胆子还没长全,就看到死人,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就要站不住,就一把将人抱起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把带人回寝殿请太医来看看,开些安神镇静的药喝了,好让他不这么害怕。
结果他们还没离开长宁宫,就听到杨侍官的惨叫声,不停地喊道:“啊啊啊,放我出去,我不要住在死过人的地方!快来人啊,我害怕,我不要住这里了!啊啊杨充容放过我,不是我的错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缠着我了,是小公子的错,你去找他吧!”
尹璁听了杨侍官的胡言乱语,顿时被吓得更厉害了,几乎要把身体整个蜷起来,恨不得变成小小的一团,好藏进乾德帝的怀里躲起来,不让杨充容找他。
萧令也听到了杨侍官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杨家明明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死都不足惜,他们居然把这一切都怪在尹璁头上,还想来找尹璁寻仇。
如果不是怕吓着尹璁,萧令都想直接过去解决了满嘴胡言的杨侍官,让他跟随杨充容去了。但是眼下尹璁被吓得身子一个劲发抖,好像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就能被吓死一样。萧令实在不敢耽搁,就对荣华使了个眼色,让荣华处理掉杨侍官。即使他知道这世间并没有鬼,就算有,有他镇着,什么妖魔鬼怪能伤害尹璁?
但是,他还是不想听到杨侍官说这种话,这让他很不舒服,他不允许这世上有人想对尹璁不利,也不允许有人恐吓尹璁。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狠厉和杀意,荣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他躬了躬身子,恭送他跟小公子先离去,自己则留在这里处理杨侍官。
而处在害怕之中的尹璁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图,抓着他的手臂一个劲地摇头道:“不要、我不想看到有人死掉了。”
萧令低头亲亲他的额头,安抚道:“好,朕不杀他,璁儿不怕。”
尹璁得到他的保证,一直紧紧拽着他的手指头因为用力过度而脱力地慢慢松开,像是放心了那样,终于昏睡过去。
萧令见他昏过去了,脸色更是深沉得可怕,荣华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杨侍官……”
他冷冷道:“将人拖出宫去处死,不要弄脏了宫里,惹小公子害怕。”
荣华深深一俯身,波澜不惊地应道:“喏。”作者有话要说: 葱儿:唉,杨充容和杨侍官吃了便当,不知道好不好吃。
老皇帝:乖,那玩意不是人吃的,璁儿不要馋它。
杨充容/杨侍官:……
昨晚放兔宝出来玩,兔宝站在床上,我一眼看过去他的背影,他的身体就像条胖乎乎圆滚滚的肉虫子,肥得非常匀称,真的很巨大的兔子了!想到之前我弟的朋友来家里玩,见到兔宝的第一反应就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大只的兔子!
铲屎官还是很自豪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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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晋江独家
萧令将受惊吓过度昏厥过去的尹璁抱回了承光殿,叶姑娘看到小公子昏迷的样子,忍不住惊讶道:“呀,小公子这是又怎么了?”
她只是这样随口一问,没敢等上位者回答,然后就听乾德帝吩咐道:“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院听说承光殿的小公子又昏迷了,不敢耽搁,马上就赶过来了。
他们以为小公子又是去外面晒了太阳生病了,或是又跟乾德帝吵架把自己气晕了之类的,毕竟这段时间小公子没少因为这种情况而请他们来看病,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等到了承光殿,听伺候的宫人说小公子是见着了尸体,被吓昏厥的,他们才大吃一惊,连忙问道:“承光殿乃皇帝寝殿,哪里来的尸体,姑娘可不要乱说话啊。”
叶姑娘忧心忡忡道:“今早听说冷宫里的杨充容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宫人殓尸的时候,不小心让杨充容的尸体露了出来,刚好被小公子撞着了。小公子受惊吓过度,当场就晕厥了过去,回来就开始高烧不止,这会儿陛下正在内殿里照顾小公子呢,大人们赶紧进去看看吧。”
太医们听了这话,只觉得震惊不已。他们在太医院那边当值,因为太医都是男子,故而设得离后宫很远。杨充容自尽这事又不好大肆宣扬,所以他们还不知道这事,听承光殿的宫人说了之后才知道宫里发生了命案。但是眼下小公子那个活人还等着他们看病,他们不敢耽搁,只能将心中的震惊和疑惑压下,先进内殿给小公子看病。
内殿因为小公子这么一晕,又重新点上了安神的熏香,殿里静悄悄的,谁都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来,生怕吓着小公子。太医们进去的时候,还被守门的太监叮嘱放轻脚步。
太医们进去之后,就看到乾德帝愁眉紧锁地坐在龙床前守着昏迷的小公子,见他们来了,才腾出位置给他们,让他们上去给小公子看病。
老太医给小公子看病已久,这会自然是他先给小公子看病,他观望一下小公子的面色,再为他把了把脉,摸着胡子思索了一会儿,才对上位者说:“小公子这是受惊吓过度导致的惊厥,待老臣给他开些安神的药喝了就好。老臣听说小公子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才被吓着的,可能他一时半会忘不掉,还请陛下多陪陪他开解他,让他尽快走出来。”
萧令见太医没说别的,只说尹璁是被吓着了才昏过去的,就安心了不少。他紧紧握着尹璁冰凉的手,对太医点头道:“好,朕知道了,朕会的。”
老太医开了药方交给宫人之后,就提起药箱告辞了,留下乾德帝在内殿里继续陪着小公子。
皇后听说杨充容在冷宫悬梁自尽的消息之后,也忍不住惋惜了起来。要说宫里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总有些妃子把圣宠和地位看得太重,容易寻死觅活。杨充容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乾德帝都留了她一条命,但她却因为执念太深,一时想不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皇后修道,深知转世为人有多么不容易,所以最看不得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人,对杨充容的做法十分不赞同。
但即使这样,心怀苍生的皇后还是对身边的宫人说道:“去偏殿布个小型道场,本宫要为杨充容做三天法事,为她超度。”
栖凤宫的宫人因为杨充容生前乖戾的行为,对她多有意见,听皇后要为她那样罪有应得的人做法事,心里十分不解。他们想要劝皇后不要为她那种人浪费心思,但是看到皇后悲悯的眼神后,就把要说的话咽下了。只能感叹皇后娘娘胸襟开阔,慈悲善良,担得起一国之母的身份。
尹璁是夜里才醒过来的,他一醒来就想起今天下午在长宁宫看到的杨充容,又被吓得要往被窝里钻去。还是乾德帝进来察觉到了龙床上的动静,大步走过去将他从被窝里挖出来,抱在怀里拍着背哄。
“璁儿乖,朕在这里,不要怕。”
尹璁战战兢兢地抱住乾德帝,等不那么害怕了,才颤抖着声音问道:“杨充容为什么要自寻短见啊,明明她只是被打入冷宫而已,也没有其他的惩罚,只是换了个地方住,吃穿不能像以前那么铺张了,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当初太妃娘娘被先皇关在冷宫里,二十几年没人关心过她,她都坚持着活下来了,熬到现在当了太妃。杨充容要是能像太妃娘娘一样坚强地活下去,要是哪天她有悔过自新的心了,还是能被放出来的呀。”
萧令抚着他的背,对他说:“可能是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也没有要悔过的意思,执念太深,舍不得放过自己,所以才寻了短见吧。”
尹璁觉得非常不解,仰起头问乾德帝:“可是,荣华富贵和权力地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没有了它们,就连活下去都不想了吗?”
萧令温声地跟他解释道:“有些人生来就喜欢玩弄权术,醉心富贵的生活,当他们失去了权力和富贵,他们就会失去活着的希望,从而寻短见。这样的人往往自私自利,没有感情,不值得人同情,所以璁儿不用把她放在心上。”
尹璁惋惜道:“可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她怎么狠心结束自己的性命,那样多痛苦啊。有的人想要活下来都不行,她却轻易地结束自己的性命,这太不应该了。”
他是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想到娘亲生了重病,都还坚强地活在世间,直到最后撑不下去了才抱憾离开人世。娘亲死的时候一定是很不甘心,很想活下来等他回家的。他多希望娘亲能活下来,却没有办法让娘亲活下来,而杨充容却这样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到杨充容惨烈的死状,尹璁又忍不住打了个颤,萧令知道他还没有从杨充容的死里走出来,便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好了,璁儿不要想了,人各有命,你就算再可惜杨充容,她也不会领你的情的,还是忘了这件事,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
尹璁钻进了他的怀里,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可是我还是很害怕。”
萧令就安慰他说:“不怕,有朕在呢,朕会保护璁儿的。”
尹璁听了他这话,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抱着他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尹璁明显还是有些害怕,连觉都睡不好,几乎刚感觉到乾德帝要起床了,他就跟着爬了起来,顶着朦胧睡眼紧紧抓着乾德帝的衣服不愿意他离开。
萧令也知昨日发生的时候对尹璁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冲击太大,他那几个比尹璁大上一些孩子,因为被保护得很好,虽然长在充满尔虞我诈的宫中,但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甚至听说过宫里死人。而尹璁却误打误撞看到了,会害怕也是正常的。萧令心疼他,又坐回床上安抚他一番,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尹璁害怕得不敢离开他,自己一个人待在承光殿里,即使承光殿里还有很多宫人伺候。
眼看着离上朝的时间越来越近,尹璁却反常地黏着自己不给走。萧令知道他是被吓惨了,所以也不怪他,更不会抛下他,于是大手一挥做了决定,抱尹璁去上朝。
要是换成别的朝代,帝王要抱着宠妃上朝,也许帝王身边的宫人会极力劝阻。但是到了乾德帝这里,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荣华是小公子的头号拥护者,乾德帝因为心疼小公子而带小公子去上朝,在他看来一点毛病都没有。
当然,乾德帝也不可能真的把尹璁带到朝阳殿的龙椅上听政,虽然尹璁也不是没坐过朝阳殿上那把龙椅,让他听政也无可厚非。他担心的是朝廷那么多官员,万一吓到尹璁就不好了,所以就把他安置在朝阳殿后面供皇帝休息的暖阁里,这里可以听到朝阳殿上的说话声,尹璁待在这里就不会害怕了。
朝阳殿象征着皇权,沉淀了千百年来每位帝王的威严,文武百官又是正气凛然,在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没有任何妖魔鬼怪邪崇可以造次。尹璁听着外头乾德帝跟臣子们的对话,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
乾德帝下朝回来,尹璁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脚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待走到他跟前,就对他伸出手,可怜兮兮地说道:“要抱抱。”
萧令心中一软,弯腰将他举起来抱在怀里,摸着他服帖在后背的长发哄道:“让璁儿久等了。”
尹璁依恋地蹭着他的侧脸,乖巧地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呀?可不可以继续带上我?”
萧令说他还要去御书房看奏折,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去。尹璁根本离不开他,听他问自己的时候,就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萧令就把他抱去了御书房。
虽然已经下朝了,但也有大臣有事要在朝下跟乾德帝商议的,这个时候大臣们往往会到御书房找乾德帝。
今天他们来御书房,通报之后进去,就看到殿中间被个少年给占据了。殿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了张毯子,那少年就坐在上面,身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都要比得上他们家中年幼的孩子玩的东西了,看得他们一个两个目瞪口呆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御书房变成了供孩童玩耍的地方。
他们就愣愣地看着毯子上兀自玩着东西的少年,直到殿正上方传来上位者警告的咳嗽声,他们才猛地回过神来,想起他们是有事来面圣的,忙绕过那张毯子,站在殿两侧对乾德帝行礼。
经过少年身边的时候,那些臣子下意识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陛下身边那个很受宠的小公子吗?
反应过来这个少年是谁的时候,他们都有些惊讶,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小公子,他们印象中的小公子可不是这样的。之前春猎的时候,他们远远地看到过小公子骑马射箭的风姿,那叫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还有之前永康公主出降,陛下在朝阳殿大宴群臣时,小公子就被陛下带着,一起走上朝阳殿的龙椅坐下,矜持又高贵的样子。哪里像现在这样,跟个孩童似的坐在地上玩玩具呢?
不由得他们多想,上位者已经对他们发出了警告,他们只好收回放在小公子身上好奇的目光,毕恭毕敬地走到御前汇报他们的工作。只是等上位者答复的时候,又忍不住走神去想小公子的事,也许,这才是陛下跟小公子私下里相处的模式?
也是,小公子年纪毕竟还小,才十几岁的孩子,即使有着无与伦比的圣宠和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爱玩是他的天性,哪里能要求他像皇后那般稳重和端庄呢?
这样想着,他们也就释怀了,也懒得计较乾德帝把宠爱的小东西带来御书房这种办公的地方来的事情了。这好歹是陛下的私人时间,陛下想带个小东西在身边解闷也是情有可原。何况这小东西还挺知情知趣,并没有在陛下办公的时候献媚邀宠,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玩自己的东西罢了。他们大可以将小公子当做御书房里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摆饰,毕竟小公子长得可不是一般的好看。
而乾德帝似乎不太喜欢他们这些臣子待在御书房里太久,等他们汇报完了事情,就将他们打发走了,好像他们的存在,打扰到了他跟小公子相处的时光一样。
大臣们出了承光殿后,确定这里乾德帝听不到他们说话之后,才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陛下今天怎么把小公子带过来了,平时都不见小公子的。”
“可能是陛下今天来了兴致,才召小公子过来伴驾吧。”
“可是小公子看着也没有要伴驾的意思啊,就一直坐在地上玩自己的,连句话都不跟陛下说。”
“难不成是陛下强制让小公子过来陪他办公的,其实小公子并不乐意过来?”
“啊这,这就……恕老夫实在想象不出来,陛下粘人的样子……”
不仅是一个大臣想象不出来乾德帝黏着小公子不放的样子,其他大臣也同样不敢想象。他们给乾德帝当了二十来年的臣子,从未见过陛下宠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更别说让他们想象陛下粘着谁的样子了。在小公子没有出现在乾德帝身边之前,乾德帝一副没有大公无私没有七情六欲的模样,谁能想到乾德帝会有今天呢?
送他们出来的赵公公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就在后头笑眯眯地出声道:“其实各位大人都误会了。”
大臣们冷不丁听到皇帝近侍的声音,被吓出了一背的冷汗,想起来自己还在天子脚下,却敢在这里妄议陛下的私事,不禁讪讪地噤了声,对赵公公陪着笑。
赵公公却不把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也没有要跟乾德帝告状的意思,而是跟他们解释道:“其实今日陛下带小公子来御书房,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宫里出了点事,吓着了小公子,陛下不放心小公子自己待在寝殿,才将小公子带来御书房办公。”
大臣们见赵公公非但没责怪他们,还主动跟他们提起陛下跟小公子的情况,就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追问道:“哦,还请赵公公指点一二,宫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赵公公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杨充容和杨侍官昨天畏罪自杀了,尸首来不及处理,冲撞到了小公子,小公子人小胆不全,回去就被吓病了,陛下为此十分生气。”
大臣们听了这话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宫里要是死个宫女太监或是低阶的嫔妃什么的,只要跟他们没有血亲关系,他们是不会在意的。但是杨充容好歹是正二品的九嫔,就算她因为娘家犯事被剥夺了封号打入了冷宫,但她没多久就死了,陛下怎么说也要体谅她伺候过自己,让礼部操办她的丧事,择日葬入帝陵才对啊。怎么会让她死的悄无声息的,也没有惊动到礼部,更别说将杨充容葬进帝陵了。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乾德帝对杨充容死后还不安生,吓到小公子这事耿耿于怀,所以迁怒杨充容,才将她的尸体草草处理掉,而不是风光葬入帝陵吧。
既然乾德帝是这样的态度,那他们也不敢去说乾德帝的不是,生怕触及乾德帝的逆鳞,回头还把自己的官帽给丢了,于是都很默契地当做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们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陛下居然会因为小公子,而对自己的嫔妃无情无义到这种地步。杨充容好歹也在宫里服侍了他几年呢,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他再怎么讨厌杨充容,也要在人死后做做样子吧?
赵公公见他们一个两个都唏嘘不已,笑了笑没跟他们说下去。他们要是知道在杨充容自尽后,乾德帝因为杨侍官或无心或有意说的几句话,就将杨侍官给处死了,他们就不会在这里感叹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了。
杨充容和杨侍官又不是乾德帝正儿八经娶的正妻,不过是臣子们送进去取悦他的妾侍罢了。更何况还是戴罪之身,要杀要剐全凭上位者的喜好,又有什么资格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呢?那可是皇后娘娘和小公子才配得上说的。
等大臣们走后,早就玩累了的尹璁终于敢过去继续黏着乾德帝了。刚才有大臣在,即使他想念乾德帝的怀抱了,也不能当着大臣的面黏黏糊糊地要乾德帝抱,才一直忍到现在。
萧令眼角瞥见他磨磨蹭蹭地往自己这边过来了,都不用看他在哪,直接长臂一伸,就准确地把人揽到了身边,抱着他问道:“怎么了璁儿?”
尹璁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揉着眼睛说:“我好困呀。”
萧令就把他抱到身上,让他面对面趴在自己怀里,一手揽着他的身体,拍拍他的背哄道:“璁儿先在朕怀里睡一会儿吧,等朕把这些奏折看完了,再带你回寝殿睡。”
尹璁知道他还要看奏折,本来不想打扰他的,但是自己实在太困了,又不敢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自己到御书房的内殿睡。昨晚他就睡得不好,今早怕乾德帝放他一个人在承光殿里,一早就醒过来了。他熬到现在,两只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心脏也不太舒服,只想依赖在乾德帝身边休息一会儿,在哪里睡怎么睡都无所谓了。
他被乾德帝抱在怀里,闻到乾德帝身上温暖的气息,隔着几层衣物听到乾德帝强有力又规律的心跳声,才像终于找到了安全感那样,心中那点不安的躁动才终于缓下,安心地睡了过去。
萧令就保持着一手抱着他的姿势继续批改奏折,因为怕把他吵醒,都不敢挪动一下身体,要拿什么东西,都是让荣华来帮他递过来。
荣华看着主子俩这个样子,都不知道该心疼谁了,小公子好端端的被杨充容吓成这样固然令人心疼,但是乾德帝这样辛苦,他也心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是杨家的错,想着想着,就觉得自己昨天处理杨侍官的时候太过干净利落,让他死得太痛快了。
为了主子好,夜里荣华在乾德帝将小公子哄睡后,斗胆上前跟乾德帝提议道:“陛下,不若明儿将小公子送去皇后娘娘那边,白天就让皇后娘娘帮忙照顾小公子,好让您专心处理国事,好好休息吧。这样下去,您的龙体也会吃不消的啊。”
萧令疲惫地捏着山根,叹气道:“朕就怕璁儿离了朕不适应,到时候又要乱想,自己吓着自己。璁儿会变成这样,跟朕也脱不开关系,朕怎么敢有什么抱怨,又怎么放心让他离开朕的视线?”
荣华苦口婆心道:“可是,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您也要保重龙体,为江山社稷着想啊。小公子素来亲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是真心疼爱小公子的,小公子由皇后娘娘照顾,肯定没什么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俩说话吵到了尹璁,让原本睡着在龙床上的尹璁不安地翻了个身,闭着眼下意识寻着乾德帝的气息挪到床边,直到手碰到乾德帝的身体,才安静下来。他这个样子,萧令又怎么舍得将他送去皇后那边哪怕是一天半天?
他对还想劝说他的荣华摆摆手,低声道:“你先出去吧,别把小公子吵醒了。”
荣华见状,微微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殿。作者有话要说: 老皇帝:璁儿要皇后陪还是要朕陪?
葱儿:你猜~
每天都被葱葱萌晕_(:з」∠)_我这奇怪的萌点。
昨天把兔宝放出来玩,他玩得不愿意回笼子里吃兔粮,我就拿了一粒喂他,结果这小东西跟我装矜持,吃小粒兔粮都要小口小口地分几次咬来吃……天知道他之前饿狠了的时候,嗷呜一大口吃几粒兔粮,狼吞虎咽的。
然后就是,我妈新买了几只母鸡回来,昨天一只母鸡离家出走,我妈去找它的时候,误打误撞找到了原本下蛋那几只母鸡在外面下的蛋,好家伙,一窝十个那么多!突然发财!我超爱吃鸡蛋der!幸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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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晋江独家
第二天起床,萧令又跟昨天那样,因为担心尹璁一个人在寝殿害怕,就准备带尹璁去上朝,醒来后就把尹璁也给抱了起来,给他穿衣洗漱。没想到尹璁却突然跟他说:“今天我去皇后娘娘那边吧。”
萧令蹲在床前给他穿衣服呢,突然听到他这话,就诧异地看向他。尹璁低着头,垂着眼盯着地面,长长的睫毛也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睛,一副落寞而可怜的样子。萧令见状,便知道昨天夜里他跟荣华的对话被他听了去。
想到他是体贴自己,才提出去皇后那边,萧令的心就又疼又软的,摸着他的头说:“没关系的,璁儿还是跟着朕吧。”
尹璁却摇了摇头,执着道:“我还是去皇后娘娘那边吧,我好几天没去看望皇后娘娘了,一会她又该说我有了贵妃娘娘就不要她了。”
萧令心知这只是尹璁找来让自己安心的理由,一时不知道该欣慰他懂得体贴关心自己了,还是该心疼他太过懂事。见尹璁执意要去皇后那边,他只好作罢,叹气道:“好吧,那朕一会让人送璁儿去栖凤宫,璁儿什么时候想朕了,就让皇后派人来找朕,朕接你去朕那边。”
尹璁乖巧地点头应了下来。他乖得让人心疼,萧令给他穿好衣服后,又将他抱进怀里安抚地亲了亲,才把他带出去用早膳,然后将他送上软轿,叮嘱宫人好好把他送去皇后宫里。
皇后起床后,只是简单梳洗,就去平日修炼的偏殿为杨充容念经超度了。尹璁来到栖凤宫的时候,就没看到她跟平日那样,坐在正殿里等后妃来请安。
尹璁没看到皇后,就有些不安地喊来皇后宫里的嬷嬷姑姑,着急地问她们皇后去哪里了。
嬷嬷姑姑知道他昨日被杨充容吓着了,见他还有些害怕的样子,自然是心疼的。但是皇后如今在偏殿里为杨充容做法超度,要是直接跟小公子说了,小公子会不会又被吓着一次?所以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回答他。
姑姑只好对嬷嬷使个眼色,让她去偏殿请示皇后娘娘,然后自己上前对安抚小公子说:“小公子莫慌,皇后娘娘还在偏殿念经,一会儿就出来了。”
尹璁知道皇后醉心修炼,以后是要得道成仙的,即使在宫里,也没有疏于修炼,每日早晨都要念一会儿经。听姑姑这么一说,他就放心了。
姑姑就请他到上面坐,让宫女端点心给他吃。尹璁还在感怀杨充容的死,哪里有心情吃点心,就干坐在软榻上等皇后出来。
嬷嬷进了偏殿,跪在皇后身后小声地跟皇后说小公子来了,皇后这才停下手头的事,睁开眼放下手中的经书,目光澄净地说道:“让他来这里找我吧。”
嬷嬷是心疼小公子的,他年纪小小就遇到这种事情,被吓成这样,谁看了不心疼?见皇后要让小公子来这边看她给杨充容超度,就有些不太赞成,迟疑道:“这会不会吓着小公子?”
皇后却摇头,笃定道:“不会的,让他来这边,他才能早点释然。”
嬷嬷不知皇后是什么打算,但想到皇后平时对小公子那么好,总不可能要害小公子,这才出去请小公子过来。
尹璁听嬷嬷说皇后还在偏殿里念经,一时半会出不来,让他如果想见皇后娘娘,就去偏殿找她。尹璁从以前就好奇皇后是怎么修炼的,只是没有皇后的允许,他也不能擅自去看个究竟,这会儿皇后请他过去,他便迫不及待地去了。
他推开偏殿的门,一股幽雅的檀香味就扑面而来,一时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也不知道是这种檀香特有的功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比如说看到了皇后,心里有了安慰,就没那么害怕了。
怕打扰皇后修炼,尹璁进去的时候没弄出一点动静,偏殿里也静悄悄的,但尹璁并不感觉到害怕。这里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存在,站在这里,尹璁就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
皇后背对着门口,静静地跪在那幅神仙娘娘的画像前,应该是在修炼。尹璁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也跟着皇后跪下,虔诚地看着那幅娘娘画像。
也许就是这幅神仙画像起了作用,让他不那么害怕了呢?尹璁这样想着,态度就更加尊敬了,如果不是怕自己做得不好,他都想给神仙娘娘拜几拜。
皇后从他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他来了,见他乖巧安静地跪在自己身后,也不出声打搅自己,就微微笑着对他说:“璁儿,你来啦?”
尹璁忙应道:“是的皇后娘娘,璁儿没有打扰到您修炼吧?”
皇后摇了摇头,安然地说道:“我不是在修炼,我是在给杨充容超度。”
尹璁闻言着实惊讶了一下,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知道杨充容自戕的事。惊讶过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大惊小怪了,宫里死了个嫔妃,皇后作为六宫之主,这种事情肯定得通报给她。
听说皇后在为杨充容超度,尹璁便更加端正了态度,坐直了身体,殷切地问道:“那有什么是璁儿能帮得上忙的吗?璁儿也想为杨充容祈福。”
皇后一点都不惊讶尹璁的想法,在她看来,尹璁就是这么个善良的孩子,他连沐贵妃都能原谅,想为杨充容超度也就不奇怪了。
她身为修道之人,身负感化世人的责任,自然是乐于看到尹璁能有这种大爱的觉悟的。她能看得出,尹璁是个修道的好苗子,如果不是乾德帝喜欢他,她都想把尹璁带在身边,教他修道,或许尹璁能有一番作为也说不定。
不过眼下看来,乾德帝是不会放开尹璁的,皇后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但是虽然不能引导尹璁修道,还是可以教他一些入门的东西,让他修身养性,对他的病也有好处。
这也是皇后让他进来这里的原因,她知道尹璁因为杨充容的死而恐惧而愧疚,她想帮尹璁从中解脱出来。所以让他进来跟自己念经,为杨充容做超度,这样就能减少尹璁心中的恐惧了。
尹璁得了皇后的允许后,便捧着经书跟皇后念了起来。这经书十分有用,尹璁才念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的心静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惊慌了。
等他们念完经,从偏殿出来,尹璁觉得自己的心态都变了很多,但他还是对杨充容的死耿耿于怀,和皇后喝茶的时候,也忍不住提起这事。
他懊悔道:“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我做得太过分了,要是我没有那么针对杨侍官,陛下就不会那么生气,把杨充容和杨侍官打入冷宫,杨充容也就不会自戕了。也许,当我听说陛下把杨充容打入冷宫的时候,应该帮杨充容求一下情,让陛下不要把他们打入冷宫,那样杨充容也许还不会寻短见。”
皇后进宫已久很久了,她进宫的时候,先帝的后宫还斗得很厉害,恨不得你死我活的那种。像杨充容这样,因为失势而自戕的妃子也很多,她们多是被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蒙住了双眼,以至于活着只为了争一个位置,当她们失去了自己的地位后,就会寻死觅活。
也有的是受不了自己失宠后,被别的受宠的妃子冷嘲热讽,心中的不甘和怨念太深,以至于只能用死亡来解脱。杨充容的死,其实跟乾德帝和尹璁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尹昭仪还活得好好的,杨充容却死了。如果非要给杨充容找出杀她的凶手,那应该是后宫的流言蜚语。
人言,有的时候往往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是皇后没有把这些话跟尹璁说,尹璁太单纯也太胆小了,要是让他知道害死杨充容的是因为后妃们的恶言恶语,说不定会吓得他不敢在宫里待下去。她只能温和地安慰尹璁说:“这跟璁儿没有关系,是杨充容命该如此,归根结底,这是她父辈犯下的错。”
见尹璁还是不能释然,皇后便转移了话题,想分散他在这件事上的注意力,就对尹璁说:“说起来,再过两天就要给你太子哥哥选妃了,从全国各地选出来的秀女都已经进了宫,安排住在永巷门外的宫殿里。听说今年选进宫的秀女都很出众,到时候璁儿也随我一同去给太子物色妃子吧。”
尹璁听说要给太子选妃了,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过去,跃跃欲试道:“好呀!”
永巷是连着后宫几座宫殿的一条长长的宫道,门里住的是已经被册封的嫔妃,门外是还没有册封或是分配的秀女宫女住的地方。永巷门在最西边,跟西北角的长宁宫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也不属于后宫的范围。所以长宁宫里死了个弃妃的事,在经过宫人的保密之后,也没有传到永巷门外去,那里的秀女也就不知道这事,一个个都天真烂漫地向往着未来在后宫里的生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今日正式选秀的,但前天皇后身边的姑姑来通知,将选秀推迟三日,所以秀女们只能在永巷门外的宫殿多等几天。
这些秀女来自全国各地,都是些十八十九岁的年轻女子,正是最爱美最爱攀比的年纪,整日待在一起,又无所事事的,就忍不住跟身边的人攀比起来,宫殿里时不时传出年轻女子娇媚的说笑声。
因为本朝皇帝的血统传承条件比较苛刻,从先皇起,后宫的选拔制度就比较开明。参加选秀的女子不论出身,不论年纪,只要是未婚就能参选,为的是能更大范围地找到可以为皇室延续真龙血脉的女子,像当今皇后,就是在庙里长大的普通民女。
有了当朝皇后做榜样,天下的女子纷纷做起了进宫母仪天下的美梦。特别是听说这次选秀是为了给太子殿下选太子妃,全国各地未婚的女子都抢着报名,不过落选的人很多,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这些秀女里,有的是各地方官的女儿,有的是一方富甲的女儿,也有来自乡下的普通人家的女儿。她们的身份各不同,但是一进了宫门,就是身份平等的秀女,受宫中嬷嬷姑姑的管辖,容不得她们放肆了。
不过在嬷嬷姑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是有些人忍不住拉帮结伙报团取暖,挤兑别的竞争对手的。
今年的秀女里有两个比较突出,一个是两淮盐官之女,名唤孙仪,长得极其漂亮,娇贵妩媚,还精通琴棋书画,背景又雄厚,是秀女里公认的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人。她本来已经定了亲的,但是她父亲听说皇帝要给太子选妃后,就退了她的亲事,不远千里地将她送进了宫参加选秀。
另一个秀女比起她,出身就要寒碜一些。这位秀女名为周书君,生于乡野,父辈都是穷秀才,在乡下教书。她长大后也跟着父亲在村里教小孩认字,是当地有名的女先生。
她十五岁时,有算命老头的从她家门口经过,见了她就跟她讨水喝。她请那个老先生进了院子,给了他水和食物,算命的老先生吃饱喝足之后,看着她说:“老朽看你有胸怀天下的志向,不日可能有大作为,只要保持自己的初心,不受外界诱惑即可。”
当时她并没有把算命先生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她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她跟一般的姑娘不一样,别的姑娘到了一定的年纪就想方设法地把自己嫁去好一点的人家享福了,而她心中从始至终只有育人成才的念头。以至于她年过十八,眼看就要二十了,都没能把自己嫁出去。
也不是没人来跟她提亲,因为她会念书识字,在当地也有很好的口碑,上门提亲的人还不少。镇上的员外重金聘她做儿媳,她都不为所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待在小地方里,孜孜不倦地教出一批又一批的学生。
直到今年,皇帝下令广纳秀女,负责这事的地方官到处采访,问哪里有十八岁以上还未成亲的女子可以应召,便有人提起她。
地方官觉得她是个奇女子,便亲自上门拜访。她听说了太子选妃一事后,思忖了一会儿,想起几年前算命老先生跟她说过的话,觉得这也许就是天意,便欣然跟着地方官走了。
因为家境贫寒,她入宫的时候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别人都不把她当回事。但是进宫之后,大家换上统一的秀女装,才发现她居然如芙蓉出水,清丽不俗,跟她们之中最有潜力的盐官之女不相上下。这才有人注意到她这号人物,并且都不约而同地将她当成假想敌,处处挤兑她。
排挤她的人以盐官之女为首,一起孤立她。进宫这几日,每当有什么事情,她总是被孤立在人群之外,不论是去听嬷嬷教规矩,还是去礼仪课,她总是独来独往的。
换做一般人,被这样排挤,早就承受不住了。但是她生性坚韧不拔,一旦要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做到最后,即使过程艰难险阻,也不会中途放弃。所以她并不把其他秀女对她的敌意放在心上,而是按部就班地做自己该做事。
因为选秀延迟,为了不让这些秀女闲得没事做到处乱跑打听宫里的秘闻,负责带领她们的嬷嬷就临时办了礼仪课,教她们宫中礼仪。因为事关自己今后在宫里的表现,这些秀女们对上礼仪课十分积极,简直到了争先恐后的地步。就怕自己去迟一点,没学到该学的,到时候在宫里的主子面前失了规矩,被刷下去。
这日,她们例行去隔壁宫殿上课,周书君依旧被孙仪为首的贵女排挤在人群之外。孙仪带着她的拥护者声势浩大地走在前头,她则不争不抢地走在后头,进到殿里的时候,她也站在最外面,前头点名的嬷嬷都要看不到她了,她也浑然不在意。
永巷门里鬼鬼祟祟地出来个紫衣小太监,探头探脑地在秀女们住的宫殿周围打着转儿,似乎想做点什么事情。在这里值班的太监们见了他,认出他不是这里当值的太监,便厉声喝住他,问道:“你是哪宫的太监,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呢?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即将参加选秀的贵女吗,要是吓到贵女,你该当何罪!”
那个小太监被凶了也不胆怯,而是慢慢地抬起头来,冲着叱喝他的那两个太监笑了笑。他这一笑,差点没把那两个太监的眼睛给晃瞎了。
这个小太监,怎么生得比里头的秀女还要漂亮啊!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那个紫衣小太监就哒哒哒地小跑过去,到他们跟前笑眯眯地对他们说:“这两位公公行行好,放我进去看一看吧,我对今年的秀女实在好奇得紧。”
值班的太监等他走到跟前后,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这一看可不得了,吓得他们急忙要跪下。这哪里是什么小太监,这分明是承光殿里皇帝的心肝宝贝!
虽然不知道这位小主子是怎么从承光殿溜过来的,又有没有人知道。但是最近宫里人多口杂的,乱得很,前头小公子才因为撞着宫人殓杨充容的尸体被吓病了,要是这次他出来,再被什么人冲撞气着了,回去又生病,回头陛下责问起来,他们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他们忙不迭地跪下哄这位主子道:“小公子诶,您怎么跑这里来了,陛下跟皇后娘娘知道不?要不奴才们将您送回承光殿吧,这里都是刚进宫的秀女,没个规矩的,万一一会有没眼色的冲撞了您,奴才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尹璁见他们认出了自己,顿时就泄气了,觉得没劲极了。他歪了歪脑袋上太监戴的巧士帽,不高兴地嘟哝道:“我都穿成这样了,你们怎么还认得出我啊?”
两个太监在心中说:您长这么漂亮,就算是穿得像乞丐一样,也没人认不出您来啊!这宫里胆子这么大的,除了您还有谁呢!
但是嘴上却在恭维道:“小公子您这么机灵可爱,奴才们再眼拙,也不会认错您啊!只是您今天怎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在宫里迷路了,要不要奴才送您回去啊?”
尹璁姑且接受了他们夸自己可爱的话,但是要他回去是万万不能的。他昨日在栖凤宫听皇后娘娘说,给太子选的秀女都进宫了,他就生出了过来看看提前帮太子物色妃子的心思。
昨晚回去之后,他抱着乾德帝好说歹说,乾德帝才同意他过来。不过乾德帝终究是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行动,还想派赵公公陪他过来。尹璁肯定不乐意啊,觉得带着人,就达不到他想要的目的了。又央求了乾德帝好久,付出了一点点代价,乾德帝才答应他自己过来的。
他今天一早就起来了,起床后没穿乾德帝给他准备的漂亮衣服,而是威逼利诱小包子,让小包子借他一套太监穿的衣服。小包子听说他要穿自己的衣服,吓得腿一软就给他跪下了。不停地说什么小公子金枝玉叶,不能穿那么低贱粗糙的衣服云云,吵得他脑阔疼。他哄了小包子好久,小包子才不情不愿地将衣服拿出来给他穿。
没错,为了不让秀女们认出他在宫里的身份,从而达到暗中观察和考核她们的目的,尹璁将自己乔装打扮成了一个小太监。虽然一过来就被宫人识破了,意味着他的乔庄很失败,但是他坚信,这些刚进宫没见过他的秀女肯定不知道他是谁,到时候他还是能按计划行事的。
他不耐烦地婉拒了太监的好心,说道:“我就是要过来看看的,没有迷路,你们不要想着送我回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摸到这边来的,我还没看到漂亮姐姐们呢。你们不要声张给别人知道啊,不然我就要生气,让荣公公打你们板子啦!”
有个太监还想偷偷去通知嬷嬷,禀告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叫人过来带小公子回去的。他们实在太不放心小公子自己在这里了,小公子这么金贵一个宝贝疙瘩,要是在他们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们就算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啊!
但是一听小公子说让荣总管来打他们板子,他们就不敢出声了。荣总管那么偏袒小公子,要是知道他们俩逆了小公子的意,不把他们打死都是轻的。作者有话要说: 老皇帝:个小东西,不老老实实待在寝殿,古灵精怪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去外面野,让人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