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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133章
荣华看乾德帝的举动都看呆了,在他印象里,他就从未见过乾德帝抱过任何人啊,即使是跟皇后大婚的时候,皇子公主出生的时候。

震惊过后,他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急忙跟上去,在乾德帝身后着急地问道:“陛下,您要将这个少年抱去哪里啊陛下?”

乾德帝的脚步停都不停一下,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承光殿。”

荣华跑得太急了,听到这话差点脚下一崴,他连忙稳住身子,顾不上八卦,在乾德帝后面呼天抢地:“陛下,您把这孩子放下,让奴才们带回去吧,别累着了啊陛下!”

乾德帝掂了掂怀里跟猫儿差不多重的少年,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软轿。

荣华好不容易走到轿子前,还想劝说乾德帝把少年放下来,毕竟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跟皇帝单独相处,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啊!

他还没出声,就听乾德帝在轿子里吩咐道:“走吧。”

荣华急得欲哭无泪,又不能真的进轿子里跟皇帝抢人,只好让人起轿,一路上他都把胆子提在嗓子眼那里,时刻注意轿子里的动静,生怕乾德帝有一点点闪失。

乾德帝靠在软垫上,怀里抱着个湿了半个身子的少年,那少年畏寒一般蜷缩在他怀里,孱弱又可怜的样子。

他无意识地捏着少年的后颈,想起他母后生前养的那只波斯猫,也是这般无害安静,不过怀里的少年比那只猫要瘦得多了。

乾德帝抱着少年,忍不住想到别的事,如果这个少年真是受了尹家的指使来接近他的,到那个时候,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弄垮尹家,折断他的羽翼,将他禁锢在自己身边。他是整个天下的主人,他想要霸占一个孩子,也没人敢说他什么。

小包子也饿了大半天了,闻言急忙积极地帮尹璁烧火。主仆两人一阵忙活,把自己弄得灰头灰脸的,终于烤好几只芋子,他们俩吃了几个,尹璁把剩下来的装起来,让小包子把火熄灭,不等小包子问他要去哪里,提起轻功又消失在了屋顶上。

尹璁要把剩下的芋子拿去给冷宫里的娘娘。冷宫就是长宁宫,里面住着先帝的弃妃庄氏,因为没了唯一的儿子变得疯疯癫癫的,被关在这里二十几年。后来见了尹璁才正常一些,可能是把尹璁当成了自己的儿子看待,见尹璁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还省下食物给他吃。尹璁念着庄妃的一饭之恩,隔三差五就过去看看她。

他们两人一个见不到娘,一个没了儿子,凑在一起有种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感觉。

尹璁翻进庄妃的院子,里面黑灯瞎火的,好在月光皎洁,尹璁得以看清门路。他敲了敲庄妃的房门,没有响应,想着庄妃应该是睡了,就把芋子放在门口。

他转身走出院子,看到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想起今天又是十五了,算了算他已经在宫里数了十几次十五的月亮,也不知道还要再数几次,才能离开这座深宫。他有点想娘亲了,也不知道她在尹府过得好不好,父亲在他进宫后有没有履行承诺给娘亲请大夫看病。

承光殿里,沐浴更衣过的乾德帝挥退殿里伺候的宫人,坐到正上方的榻上,屈起手指在矮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

一个黑衣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毕恭毕敬地跪在正殿的地毯上。

乾德帝百无聊赖地问道:“如何,查到了什么?”

黑衣人应道:“启禀陛下,属下跟着那少年一路到了长宁宫,发现他乃是尹昭仪娘家送进来的公子。”

听到尹家,乾德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随后又很好的掩去了。

“哦?尹昭仪娘家为何将一个少年送进宫,还让他住到了长宁宫那边,朕却没有耳闻?”

黑衣人如实禀告道:“那少年人本是尹家家主跟其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的庶子,因生得几分颜色,尹昭仪便让他进宫,本是想送到陛下面前邀宠的,却被贵妃娘娘拦下,发配去了长宁宫,至今已有一年有余。”

听到这话,乾德帝冷冷一笑:“好一个尹家,姑母进宫还不够,还要把侄子也送进来,真当朕是前朝昏君,想要姑侄共侍一夫吗?”

黑衣人不敢出声,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皇帝的秘事他们知道得越少,活得就越长。

乾德帝本来还对夜色中那个少年有几分兴趣,一听说他是尹家的人后,那点兴趣很快就被厌恶取代了。乾德帝私下里是极不喜尹家的,只因他的养母,先帝继后尹氏是个贪婪的女人。他生母去得早,娇媚的尹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蛊惑得先帝将他过继给她,先帝晚年的时候,又忽悠先帝立她为后。

先帝驾崩后,为了巩固尹家的地位和荣华富贵,尹氏仗着自己是皇太后,乾德帝的养母,又将侄女指配给乾德帝,还妄想让自己侄女当后宫之主,将来好让尹氏的血脉继承大统,简直贪得无厌。好在乾德帝不是被她拿捏的傀儡皇帝,以皇后为他生下嫡长子,也无过失为由,拒绝了她改立自己侄女做皇后的建议,只给了一个昭仪的位份,不冷不淡地放在后宫养着,至今都没为乾德帝生下一儿半女。

尹家眼看着尹昭仪就要人老珠黄,还不得宠,就擅自揣测圣心,以为乾德帝是断袖,火急火燎地送了个漂亮的庶子进宫,这让乾德帝越想越火大,大到要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只是乾德帝到底没找到抄掉尹家的理由,他虽厌恶尹太后,但在世人眼里,尹太后终究是他的养母,尹家也算是开国功臣,如今虽无功劳苦劳,但也没有过失。贸然抄了尹家,会让世人觉得他乾德帝萧令是个忘恩负义的主,若有人存心要反,也就给他们留了造反的理由。

乾德帝手里把玩着茶盏,眉头紧锁,似在沉思。

黑衣人突然想起来自己怀里还揣着他刚才在少年经过的路上捡到的东西,连忙呈上。

乾德帝看着眼前几个黑不溜秋的芋子,不解地抬了抬眉:“这是哪里来的?”

黑衣人回答道:“这是属下在追踪那个少年时捡到的,似乎是那个少年的东西。”

乾德帝已经许久没见过这玩意儿了,早年他率兵打仗的时候在军营里还吃过,但做了皇帝之后,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像这种地里刚挖出来的杂粮已经很少见了。

他拿起一只仔细看了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又问:“他拿着这些东西作甚,你可有查到?”

黑衣人迟疑了一下,才回复道:“这是他拿来吃的,属下跟着他回到他的住处,见他跟他的小太监两人在院子里生了火烤来吃,暂时没发现有什么别的用处。不过他后来倒是拿了一些去了冷宫,貌似是给冷宫里的娘娘吃。”

乾德帝被这个回复给弄笑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真的觉得可笑,黑衣人也不敢看也不敢问,只能静静地等他笑完,再听他差遣。

萧令将黑乎乎的芋子丢回去,拍拍手问道:“尹家私下里贪了那么多钱财,儿子在宫中居然沦落到挖芋子充饥,尹家这打得什么主意,是想以此引起朕的注意吗?”

他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下意识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那个少年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在没发觉自己影卫的情况下,为何还要惺惺作态地去给庄妃送食物。

萧令不认为那个少年厉害到能发觉他影卫的存在,他的影卫都是他一手提拔,为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锐,纵使那个少年身手不错,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罢了。

但不得不承认,尹家送进来的这个少年确实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乾德帝也不知道自己出于哪种心态,吩咐影卫继续暗中观察他。

尹璁昨夜吃饱了芋子,睡了一个好觉,还梦到了自己的娘亲,梦里的娘亲比他进宫前看起来要精神多了,还学主母院子里爱美的丫鬟扎了好看的辫子,穿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年轻了好多岁。尹璁见到她高兴极了,问她是不是父亲帮她找大夫把旧疾看好了,娘亲却微笑着摇摇头,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看病,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尹璁信了娘亲在梦里跟他说的话,以为娘亲真的被父亲送去名医那里看病了,醒来时嘴角都还含着笑,一早就心情很好地出门,去隔壁胡美人院子里觅食了。

胡美人虽然也不受宠,但她毕竟是乾德帝御封的正四品妃子,每个月领固定俸禄,沐贵妃见她成不了气候,也没刁难她,她日子过得比邻居的尹璁好多了,每天好吃好喝的。

尹璁可是胡美人院子的常客了,为了避嫌,他没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的,一进去就循着味儿摸索到了小厨房,里面胡美人的贴身宫女正从蒸笼里端出一盘子板栗糕,转身就跟嗅着鼻子进来的尹璁打了个照面。

宫女差点被他吓得把手里的板栗糕给摔了,还是尹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皮没脸地嘻笑道:“翠儿姐姐小心,别把吃的给洒了。”

叫翠儿的宫女见是他,也不跟他客气,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公子又来蹭吃蹭喝呐?”

可怜尹璁在后宫也算是个主子,却混到这种田地,连个小小的宫女都敢没大没小地跟他说话,尹璁也不恼,憨憨地跟翠儿撒着娇,哄得翠儿给了他几块糕点。

胡美人见了,也忍不住笑他,终究还是心疼他,怕他吃东西噎着,还让翠儿给他倒茶。

尹璁吃了个半饱,见胡美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尹璁吃人嘴短,知道自己又到了给胡美人充当树洞的时间,就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来。

果然,胡美人跟他八卦道:“璁儿弟弟,你可知昨夜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事?”

尹璁心说我当然知道啦,我还在现场目击了全程,但是见胡美人倾诉欲爆棚的样子,他就装作不知道,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胡美人眉飞色舞地说:“昨夜永泰殿那个杨充容在御花园碰瓷了皇上的御驾,被皇上罚走了一夜御花园到永泰殿的路,今早就召了太医过去,听说接下来一段时间都要静养呢,就相当于是禁足了。哎呀,我越想越是解气,那丫头以为娘家有点势力就能在后宫横着走,结果还不是在皇上面前碰了壁。按我说她出门之前就要找镜子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后宫美人这么多,她哪来的自信觉得皇上会看上她?”

然后她话题一转,转到了尹璁身上,她美眸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揶揄尹璁道:“不过要是换做弟弟你去碰瓷皇上的御驾,说不定皇上真的会看上你,把你带回寝宫宠幸哦。”

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尹璁不禁打了颤,连忙摆手说:“不了不了,美人姐姐莫要打趣我,我只想在后宫混吃等死。”

胡美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啊!但凡有点野心,都不至于待在这个鬼地方,吃都吃不饱,白长了张这么好看的脸!”

说着她将目光放到尹璁脸上,尹璁有一副好皮相,虽然因为年纪尚小,五官还没长开,但已经有了美人的影子。这个美不是女子的阴柔美,也不是男子的俊美,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又超于二者之外的美,若是再长些年岁,放在外面定是到处祸害芳心的角色。现在尹璁还没长成,五官还有些稚嫩,看起来一派天真可爱,很是刺激人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即使是男子,恐怕也难以抵抗他的美貌,不知正直壮年,强悍霸道的乾德帝见了他,会不会也生出占有他的心思。

尹璁怕胡美人继续拿让他去乾德帝跟前献媚的话打趣他,吃饱后就逃也似地离开了胡美人的院子。回到自己院子门前,他看到门口鬼鬼祟祟地站了个人,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尹府的老仆。

自尹璁进宫,尹府就没联系过他,今日突然看到相熟的仆人,尹璁下意识就以为是娘亲委托而来的。

也不知道他娘亲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起他。尹璁这样想着,就加快脚步几下走到那人身后,元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寿叔!”

寿叔听到他的声音,连忙回头,沧桑的脸在见到他后,露出个牵强的笑容,激动地对他说:“少爷,寿叔终于见到你了。”

尹璁牵起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跟他撒娇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寿叔,可想你上街给我带的糖葫芦呢。”

寿叔嘴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最后只得细细打量他,心疼道:“少爷,一年多不见,您瘦了不少,怕是在宫里受了不少委屈吧?”

也是,像尹昭仪那样都要靠娘家送东西进宫才能在宫里安身,少爷进宫这么久,也不见老爷给他捎过点什么,少爷在宫里没钱打赏宫人,日子自然是不好过的吧。

尹璁不愿让寿叔担心,回去再跟他娘亲说起,让他娘亲也跟着担心,就嬉皮笑脸地跟寿叔说:“哪有,我明明是抽条了,您看,我比您又高了不少。”

寿叔想起少爷离家时不过跟自己一样高,现在他看少爷,都得稍微抬着眼了,不过少爷长得还不够,像他这个年纪,应该再长高点才是。像主母生的那几个少爷,十七八岁的时候都比少爷现在高了不少。

果然少爷在宫里过的生活也不怎么样啊,寿叔想到这个就一阵心酸,少爷的娘到最后都惦记着少爷在宫里过得好不好,他回去要怎么跟她说呢?

尹璁怕寿叔站得累,就想让小包子把门打开,请寿叔进屋坐着叙旧,寿叔却推辞道:“不用麻烦了少爷,我就是来看看您,跟您说几句话,一会就要走了。”

听到寿叔说一会就要走,尹璁心生不舍,想起来问:“今天您怎么进宫来了,皇宫戒备森严,您进来时没被刁难吧?”

283、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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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见他这么乖巧体贴, 心里舒服极了,但还记得自己的职责,笑着对尹璁摇了摇头说:“奴婢不困,照顾公子是奴婢的荣幸。既然公子困了, 那奴婢就先伺候公子休息, 等陛下回来了, 奴婢再叫醒公子。”

尹璁被她扶到榻上躺着,又被她细心地盖上被子,尹璁虽然很喜欢叶姑娘照顾他,但他在乾德帝面前装得已经够累了,不想休息的时候都有人看着。他怕自己想着事情一不小心睡着了,因为心事太多说了梦话,让叶姑娘听了去,暴露了自己接近乾德帝的初衷,被乾德帝知道。乾德帝惩罚他事小, 要是乾德帝不再信任他,甚至远离他, 他就再也没有办法报复尹家了。

他就睁眼看着叶姑娘,大有叶姑娘不走他就不睡觉的架势。叶姑娘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忍不住柔声问道:“公子看着奴婢做什么,不是要睡觉吗?还是奴婢脸上有什么东西?”

尹璁摇了摇头,柔弱无害地说道:“我只是觉得叶姐姐辛苦,照顾了我这么久, 也没能休息, 我感到非常愧疚不安。要是叶姐姐为了照顾我而累倒了,我心里一定会很过意不去。而且叶姐姐是陛下寝宫的大忙人,平时一定还要管很多事, 如果累倒了,那叶姐姐就不能继续为陛下做事了,陛下失去了叶姐姐,说不定就会像失去了左膀右臂那样,事事不顺意。所以叶姐姐就算是为了照顾陛下,也要保重自己啊。”

他这番话简直说到了叶姑娘的心坎上,叶姑娘越发觉得这位小公子懂事体贴,要是能够在乾德帝身边伴驾,乾德帝说不定也会开心很多。她欣慰地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那奴婢等公子睡了,再回去歇一会,公子若是醒了需要点什么,可以喊外面的宫人。”

尹璁乖乖地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被子下面,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叶姑娘看着他睡了好一会,确定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暖阁。尹璁等她走了,才睁开眼睛,还能听到她吩咐外面的宫人好好照看他的话。

他翻过身背对外面,看着榻上的雕着的龙纹祥云出神地想着自己的事情,看着看着就一阵困意袭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可能是叶姑娘为了让他睡得安稳一些,让宫人点了安神的熏香吧。

将近傍晚的时候,宫殿外面吵吵闹闹的,把尹璁给吵醒了。他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外面说话的声音里有一个特别耳熟,那个声音一直在恳求着要见少爷,尹璁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那是小包子的声音。

是了,昨天他从寿叔那里得知娘亲已经过世好几个月的消息之后,就一声不吭地离开了长宁宫,也没跟小包子说一声。小包子一定担心坏了吧,也不知道他找了自己多久,才找到这里来。他翻个身下了床,光着脚走出暖阁,打算出去跟小包子说几句话。

他一出去,宫人们就急忙走了过来,卑躬屈膝地问他要什么做什么。

面对乾德帝身边的人,尹璁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又装出无辜孱弱的样子来,做出伸脖子往外面看的动作,着急地说:“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宫人忙应道:“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外面吵闹,把公子给吵醒了,奴才这就出去驱逐他们。公子先回去歇着罢,别着凉了,陛下又要心疼。”

尹璁可怜巴巴地对宫人说:“可是,我听那个声音好像是跟着我的那个小太监,我出来太久了,也没来得及告诉他,会不会是他担心我,找了过来?”

“这……”宫人们一时不知所措,乾德帝一向不喜无关人士进出他的寝宫,他们平时也不敢随便放人进来。但是外头那个真的是小公子的贴身奴才的话,如果不放进来,小公子生气了,去陛下面前告状,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啊。

有个资历高一点的宫人就迟疑着说道:“那要不,奴才先出去问问,看看是不是来找您的,再让他进来?”

尹璁感激地点头:“好,麻烦公公了。”

他态度这么好,宫人们都不好意思拒绝他什么。很快那个宫人就出去问清楚了,见来人真的认识小公子,便做主将人带了进来,还挺客气。

小公子的贴身太监,以后说不定也要跟着住进承光殿照顾小公子的,到时候免不了一起共事,还是客气点好。万一小公子真的独得圣宠,这小太监便也鸡犬升天,反正提前跟他打好关系没有坏处。

小包子一路走来承光殿,走得脚都要断了,结果却被承光殿值班的宫人拦在门外,说什么都不给进,把他急得团团转,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才有人出来领他进去。

他进宫当奴才也有好几年了,但是因为笨,不够资格去伺候贵人,后面干脆就被分配去冷宫照顾尹公子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进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宫殿,而且还是皇帝的住处,他进去之后眼睛也不敢乱瞄,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触犯了规矩,被拖出去砍头。

小包子被承光殿的公公一路带到暖阁,欠了欠身对他说:“小公子就在里头,你且进去吧。”

小包子跟着不受宠的尹璁,平日里在别的太监宫女面前都抬不起头。哪里像现在这样,被高他不知道多少级的太监公公好声好气对待,他简直要受宠若惊了,连连弯腰道谢,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撩开帘子走进去。

尹璁被宫人哄回榻上坐着了,见进来的真是小包子,又激动地站起来。

小包子见到主子,感动得眼眶马上就红了一圈,走过去跪下,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一边哭道:“公子,您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一天一夜,可把小包子给着急死了。小包子自己在宫里找了您一天一夜都没找到您,还以为您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去了。呜呜呜,太好了,没想到您还好好地活着。”

尹璁把他拉起来,愧疚道:“对不起,昨天没跟你说一声,就自己去御花园散心了。”

他碍于承光殿还有乾德帝的人,没说自己昨天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只说自己是去御花园散心,这样就能跟昨晚乾德帝在御花园捡到他对上。

小包子呜呜呜地哭了半天,又问道:“那您怎么跑到圣上寝宫来了,让奴才好担心。”

尹璁拍拍他的背哄他说:“我昨晚饿晕了,被陛下带了回来,一直没有机会让人去告诉你我在陛下这里,让你不用担心我,是我的错,你不要哭啦。”

小包子也觉得自己在皇帝寝宫哭哭啼啼的不像样,他努力把眼泪水憋回去,挤出一个笑来,让尹璁放心,又说:“看到公子安然无恙地在圣上寝宫里,奴才就放心了。公子难得见了圣上,一定要抓紧机会好好在圣上面前表现,离开长宁宫那个鬼地方,不要再吃苦了。”

尹璁点了点头,问他:“那你呢?”

小包子叹气道:“虽然奴才也想继续照顾公子,但是承光殿不是奴才该来的地方,奴才还是回咱们那个院子里待着,看看以后有什么安排。公子在圣上这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用担心奴才了,若是、若是公子还记得奴才的好,想奴才了,也可以院子里看看奴才,奴才一定会很高兴的。”

尹璁看着一直以来对他忠心耿耿的小包子,心里也舍不得。他进宫之后无依无靠的,只有小包子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他们虽然是主仆,却更像是兄弟,平日里尹璁也没苛刻过他。现在他虽然想让小包子留在承光殿,不至于住在他们那个小院里挨冷挨冻还吃不饱,但是他现在都是寄人篱下,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仰乾德帝的鼻息唯唯诺诺地生活。一不小心露出马脚,说不定还会犯欺君之罪乱刀砍死,朝不保夕的,又怎么能给小包子承诺?

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未来,尹璁暗自叹了一声气,对小包子说:“也好,你这段时间就先住在我们那个小院里,有什么事可以找隔壁的美人姐姐帮忙,美人姐姐人美心善,一定会帮衬你的。你也不要忘了帮我去看看冷宫的庄妃娘娘,她一个人在那边,我怕照顾她的小太监又偷懒,我不放心。”

小包子连连点头应好:“公子这么善良,能够得到圣上的恩宠,也是好人有好报,苦尽甘来,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照顾好庄妃娘娘的,您且安心地陪着圣上,看到您出人头地,奴才也就心满意足了。”

乾德帝将他从榻上拉起来,尹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套衣服,衣服明显不合身,空洞地挂在他身上,袖子和裤腿也很长,他一下床手脚都被衣服裤子包起来了。

而且,这件衣服跟乾德帝身上穿的朝服颜色差不多,都是黄色的,再对比自己跟乾德帝的身高差距,他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穿的应该是乾德帝的衣服。

此时他还不知道黄色代表着什么,只觉得身上的衣服太大了,不过面料很舒服,比他最好的衣服穿起来还要舒服,如果再合身一点就好了。

乾德帝也是见他抬起胳膊看身上过长的衣服时才想起来这小东西还穿着他的里衣,看他被自己的衣服包裹起来,束手束脚的样子,乾德帝就觉得心情大好,甚至还好心地弯下腰给他挽袖子。

叶姑娘也是才发现尹璁身上穿着极不合身的衣服,正要上前帮他整理一下好走路,就见乾德帝先于她帮尹璁挽了袖子,看乾德帝乐在其中的样子,她就没有出声了。

乾德帝终究是个大男人,没有姑娘家那般细腻,袖子也挽得一高一低的,让尹璁的手露出来就算了,不过尹璁十几年来也没精细过,他在这之前的生活都是能过且过,并没有这么多计较。

袖子挽好了,还剩下裤脚,这就总不能让九五之尊蹲下去挽了吧?旁边有眼色的宫人连忙上前,跪在尹璁脚边帮尹璁把裤脚挽起来。

尹璁本来想自己来的,可是宫人的速度比他的快多了,被几个人围着伺候,他还有些不习惯,脚趾头都不安地蜷了起来。

乾德帝也发现了他没穿鞋子,但是承光殿没有合适他的鞋子穿,要穿还得让制衣局那边赶做,那也要两三天时间。不过好在承光殿哪里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就算光着脚走也不会冻到,乾德帝就不急着给他弄鞋子穿了。

等宫人给尹璁挽好裤脚,乾德帝又重新牵起尹璁的手,尹璁的手又小又软,几个手指头尖尖细细的,还有些凉,摸起来比上好的玉还要舒服。

他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尹璁的手,尹璁的细瘦的手腕从明黄色的里衣里探出来,原本就白的手腕被明艳的黄色映得更白了,像极了小国进贡的白象牙。

尹璁一心想着吃东西,也没注意到乾德帝对他的态度,更加不觉得自己不穿鞋子有什么不妥的,他以前在宫外的时候,也经常不穿鞋子到处跑,去玩水抓鱼爬树摘果。何况现在他并没有感到冷,脚下踩的地毯也比他的鞋底软多了。

今天负责送膳的还是昨天那个司膳太监,昨天他被乾德帝吓了一遭,今天就规矩了很多,乾德帝还没从暖阁出来,他就带着御膳房的小太监们跪在外面,等听到乾德帝往这边走的动静,马上就行了个大大的礼。

乾德帝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他除了看到乾德帝的龙靴,还看到了一双白白嫩嫩的脚,这双脚看起来小很多,脚趾脚踝精致得很,但又明显不是女人的脚,而且脚踝往上是皇帝专用的明黄色布料,他一下子就懵了。

总不会是太子殿下来了吧?不对,太子殿下虽然贵为储君,但也不敢在乾德帝的寝殿这么放肆啊,而且太子早已长大成人,虽然身量不及乾德帝,但也不至于有双这么小的脚。

难不成这就是荣华昨天跟他说的,乾德帝从御花园抱回来的那个孩子?可是一个来历不明没名没分的孩子,怎么能穿象征着皇权的明黄色衣服,莫非真如荣华所说,这个孩子极得乾德帝的宠爱,所以才……

司膳太监想得多了,连乾德帝让他上菜都没听到,还多亏旁边站着的荣华踢了他屁股一脚,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弯腰指使下面的小太监把菜呈上桌。

尹璁被安排在乾德帝身侧的位置上坐好,他看着小太监们一样一样地把菜端上桌,其中好多都是他不曾吃过的,不禁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去看,桌子上光着的脚丫子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起来。

这样跟皇帝吃饭是极没有规矩的,但是乾德帝什么都没说,甚至还带着笑意纵容他,仿佛在看一样很可爱的小玩意儿。

司膳太监趁布菜的间隙快速地往餐桌上掠了一眼,只见坐在乾德帝身边的是个年纪看起来还很小的少年,一张脸白得发亮,唇红齿白的,看着就讨喜,身上松松垮垮地穿着乾德帝的里衣,小身板看起来一条手臂就能圈起来。

他看得有些呆了,这少年生来简直就是为了给乾德帝这样强势的男人占有的啊!怪不得他这么受宠了。

看过了乾德帝的新宠长什么样后,他的小心思就活络了起来,开始想着怎么讨好这位新贵了。

恰好今天御膳房听说乾德帝寝宫里来了个颇得宠爱的孩子,御前公公又让他们准备两人份的饭菜,他们这些伺候人的,马上就反应过来是做给乾德帝和那个受宠的孩子吃的,想着小孩子都喜欢吃甜,送过来的菜里就有一道苞米炒百合。

摆好了桌,司膳太监例行给乾德帝介绍今天的菜色,介绍到苞米炒百合时,更是浓墨重彩地介绍了一番,还特别强调是甜的,年纪小的孩子喜欢吃。

乾德帝的口味偏重,喜咸辣,餐桌上很少会出现甜味的菜,这一点御膳房也知道,但是今天却自作主张地做了一道甜的菜上来,乾德帝也不恼,而是笑着让荣华打赏他们。

司膳太监尝到了拍新贵马屁的甜头,离开承光殿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乐不可支的笑容呢。

尹璁面对一桌子好菜,竟然觉得有些无从下手,这样看起来也好吃,那样看起来也好吃,恨不得全倒进自己碗里。可是旁边还坐着个乾德帝,他还要在乾德帝面前维持斯文优雅的形象,乾德帝不动筷子,他也就不敢动。

可他也不曾想,自己哭得眼泪鼻涕口水哗哗流的样子都被乾德帝看过了,他在乾德帝面前还哪来的形象,见他假装矜持的样子,乾德帝也不点破,而是笑着让荣华为他布菜。

荣华十分上道,见他刚才看了哪样菜,就给他夹进碗里。尹璁看着自己碗里堆满了菜,就安慰自己说再不吃掉一些,一会荣公公就要放不下啦,遂理直气壮地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荣华就一边给他夹,保证他碗里都是满满的,他兀自埋头吃了半天,才想起来桌上还有个乾德帝,才心虚地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乾德帝一眼。

他这一抬头,就跟乾德帝带着笑意的眼神对上,乾德帝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他有种晕眩的感觉,他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吃了。

乾德帝却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让他多吃点。乾德帝还记得那一晚在御花园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跟那只喜鹊自言自语说他已经好久没吃过肉了的事。

尹璁看着香喷喷的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想皇帝给夹的菜,不吃就是不尊敬皇帝吧,又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乾德帝看着他吃,自己也有了胃口,不用宫人伺候,就看着尹璁,都不知不觉吃了一碗饭一碗汤,荣华简直要欣慰得落下老奴才的眼泪了。

尹昭仪出发去承光殿之前,还让宫女给她盛装打扮了一番,用上了昨天尹家送进来给她的珠宝皮草,还选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和补品,才带着一众人大摇大摆地往承光殿去,风光得恨不得告诉整个后宫,乾德帝抱回承光殿那个孩子是她的侄子了。

不过她耽搁了不少时间,等她去到承光殿,只见殿门紧闭,只留了几个宫人在外面守着。她打发了随行的一个小太监上去通报,却被告知乾德帝现在在午睡,不见客。

尹昭仪想见乾德帝的心急不可耐,听承光殿的宫人说乾德帝不见客,又给人塞了些贵重的东西,让他们帮忙进去通报一声。

乾德帝这会确实在午睡,他昨夜照顾尹璁到深夜,一早又起来去上朝了,实在困得很,用过午膳后就回内殿歇着了。尹璁自己一个人没事做,也被叶姑娘哄去暖阁睡觉了,承光殿此时静悄悄的,宫人们也趁主子歇着,各自找了个地方休息。

荣华睡得迷迷糊糊,就被殿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他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在外面大吵大闹打扰乾德帝休息,就戴好帽子拿上浮尘出去教训人。

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老泪,感动道:“不过分,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奴才这就让人去做,除了这个,小公子还有别的要吃的吗?”

尹璁乖巧地摇了摇头:“我吃这个就好啦,吃多了怕陛下会嫌弃我。”

荣华被他可爱得在心里狂喊:陛下怎么可能会嫌弃您,您这么可爱,要是陛下亲眼看见,不知道要把您宠成什么样呢!

他连连说道:“奴才这就让御膳房做,小公子稍等。”

大下午的,御膳房突然收到承光殿里传来的旨意,要他们做一碗酥酪送过去,说是小公子要喝,御膳房的宫人都懵了,酥酪这种东西,从来都是早上供应的,还没听说过下午也要喝的。这玩意可不好做,要去挤奶,还要熬制,下午这么忙,可不是挤奶的好时间。

御膳房的御厨去跟承光殿来的小公公套近乎,小声问道:“公公,陛下真的要我们做酥酪吗,不能换成别的?这玩意儿可不好做,怕耽误了太久时间,陛下怪罪下来,我们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小公公经常来御膳房跑腿,跟御膳房的宫人关系也算好,见他们这么为难,只好跟他们说:“这倒不是圣上要喝,是圣上昨晚抱回寝殿的那位小公子要喝。您老在御膳房估计还不知道,圣上对那位小公子宠成什么样,让他穿自己的衣服,还亲自照顾他,给他喂药帮他挽袖子。中午用膳的时候,更是让那位小公子上桌,让荣公公亲自伺候吃饭,还给人夹菜,就差没把人抱在怀里喂了。”

御厨哪里见识过这架势,被小公公说的话话惊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甚至开始怀疑小公公说的乾德帝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乾德帝了。

司膳太监是见识过的,听小公公说完,他就扯了扯御厨的袖子,低声道:“他说的句句属实,我今儿去承光殿送了两次膳,亲眼所见。”

小公公也好心劝道:“您老还是快去做吧,不然饿到了小公子,陛下要来问责呢。”

御厨便不敢耽误了,连忙让人去挤奶做酥酪。

尹昭仪在承光殿吃了闭门羹一事不知又被谁传了出去,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的,后妃们上午才吃了沐贵妃的瓜,下午又吃尹昭仪的,真是忙得应接不暇。

胡美人早上的时候就听说了,乾德帝抱回寝宫的那个孩子不是谁,正是她之前多次劝说去勾引乾德帝的尹璁。听到尹璁被乾德帝带回寝宫这件事后,胡美人甚至有种家里养大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的欣慰感。

她还对翠儿说:“你看看,你看看,我就说咱们陛下不是不近美色,而是美色不够美。这不,璁儿弟弟一出马,陛下不就破例了?”

翠儿也欣慰地笑道:“希望尹公子能争气点,讨陛下的喜欢,到时候记得咱们娘娘对他的恩情,在陛下面前帮娘娘美言几句,咱们娘娘的圣宠不就跟着来了?”

胡美人摆手道:“圣宠我就不用了,只希望璁儿弟弟能争气一点,替我杀杀贵妃和昭仪的傲气,就不枉我给他吃掉那么多点心了。”

结果胡美人刚说完这话,就听从外面回来的小太监说,沐贵妃带着她宫里的人气势汹汹地去承光殿找人算账,结果被陛下三言两语就打发了。胡美人当下就拍手叫好:“不愧是我的璁儿弟弟,这才多久,就给了沐贵妃一个下马威!”

下午的时候胡美人的小姐妹许才人过来找她聊天,两人聊着聊到承光殿今早的事,姐妹俩都受过沐贵妃的气,说起沐贵妃的坏话来都不带停的。

聊到一半,许才人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来了,满脸喜色地对胡美人和许才人说:“娘娘,奴才方才又打听到了一件事,想必娘娘们听了一定会很高兴。”

胡美人兴奋得也顾不得这小太监不是她的奴才了,急忙把手里的瓜子倒回去,催促道:“快说说看。”

小太监知道胡美人的等级比自家主子还要高一些,见胡美人让他说,他就直接越过许才人,直接说道:“是这样的,刚才奴才看到尹昭仪的仪仗从承光殿那边出来,就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尹昭仪想借着看望侄子的理由进皇上的寝宫,但是皇上在午睡,就没召见她,任由她说了多少好话,都被拒在门外,然后她就气急败坏地打道回府了。”

284、晋江独家

看徐晗迷惑的样子,尹璁放下手里的树枝,看着水面说:“我刚进宫的时候,就受到了当时不喜欢我的沐贵妃的排挤,在冷宫里过了一年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不过幸好有淑妃姐姐和才人姐姐接济我。后来陛下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他的寝殿,我的日子才好过很多。”

徐晗听得有些出神,情不自禁说道:“那挺好的啊,陛下那么疼你,应该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吧。”

没想到尹璁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并非如此,因为陛下宠爱我,所以后宫和朝廷都将我视为眼中钉。以前,沐贵妃还没有和我好的时候,她时时刻刻想除掉我,还让以前的太监总管将我抓起来,想阉掉我让我变成太监。我当时已经被抓到地牢里,眼看着刀子就下来了,陛下才来救我。

这样的事情还有发生了很多次,当时我姑母也还在,她和我父亲想利用我往上爬。朝中的大臣也针对我,想发设法劝说陛下处理掉我,跪在陛下寝殿外诉说我的罪名。还有妃子找来姣美的男子送进宫跟我争宠,宫里的人都等着我失宠,然后将我踩在脚下。宫里还死过人,我每日每夜都处在提心吊胆的状态中,吃不下睡不着。”

徐晗听尹璁说着,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样的日子有多残酷多难熬,尹璁还比她小一两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就要经历那么多事情,而他还能泰然地留在宫里,天真乐观地生活。

她心疼地看着尹璁,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愿意留在宫里呢,宫里这么危险,出去外面不好吗?”

尹璁摇了摇头:“因为陛下必须要回来啊,我舍不得他,只好跟他回来了。”

徐晗不能理解,喃喃地问道:“为了陛下,就要面对那么多危险,值得吗?”

尹璁就笑了笑说:“当然值得啦,因为我喜欢他嘛,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要跟他在一起。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胆小怕事啦,为了能跟他在一起,我要变得勇敢一些,他也会保护我。你看,刚才遇到的人见了我都要跟我行礼问好,不敢跟我多说一个字,更不敢对我做什么,就是因为我回来的时候狠狠给她们下了个马威。”

徐晗捧着脸感叹道:“你真勇敢,换做我,我早就不敢留下来了。”

尹璁笑着说:“因为我相信陛下会保护我嘛,有他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啦!”

说到乾德帝,徐晗想起他们俩相处的点点滴滴,忍不住赞叹道:“陛下对你是真的好,他一定也很爱你。”

听到徐晗说乾德帝爱他,尹璁的脸微微一红,扭过脸哼哼道:“还好吧,也就那样。”

徐晗见他提起乾德帝,就满脸幸福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羡慕他。两个能相爱的人能够彼此信任依赖,长相厮守,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然后她又忍不住想到敬王,其实她还是很喜欢敬王的,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他恋恋不忘了,知道他就是敬王后,她更是觉得他们有缘分。昨天晚上也是敬王第一个出现救了她,照顾她一晚上,因为担心她,今天一早就进宫来看她了。

如果她也能跟尹璁一样勇敢,为喜欢的人甘愿面对一切危险,或者敬王对她像乾德帝对尹璁那样爱护,她也愿意为敬王留下来。

但是她不知道敬王是怎么想的,所以她不能马上回应皇后和尹璁撮合她跟敬王的感情。

好在皇后和尹璁也不逼她,她留在宫里养病这两天,过得还算安稳惬意,也没有看到什么后宫倾轧的事情发生。后妃彼此都和和气气的,宛如亲姐妹一样,整个后宫就像一个和睦的大家庭。

她甚至开始怀疑,后妃们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她从话本里听来的什么后宫斗争都是百姓们杜撰出来的,其实并没有那回事。那天迫害她的人也不是后宫的妃子,是官员家的女儿,而且还被皇后娘娘教训过了。

徐晗越来越纠结了,特别是上次她对敬王的态度冷淡下来后,敬王这两天就很少进宫了。她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冷淡的态度刺激到了敬王,让敬王觉得她讨厌他了,所以才识趣地没出现在她面前影响她养病的心情。她越想越觉得惭愧,其实敬王又做错了什么,他也不知情啊,也不是他让那些官小姐害她的,反而还是他先发现了她,救了她,她应该跟他说声谢谢才是。

而且这两天没见到敬王,徐晗觉得自己还怪想念他的。她想问皇后或者尹璁,敬王什么时候进宫,或是让皇后和尹璁帮她约敬王进宫,但是又不好意思,如果她主动约了敬王,那岂不是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敬王了?

她是女孩子,应该要矜持一些,才能惹长辈们喜欢。她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敬王不进宫的日子里,她只能每天跟着尹璁在宫里疯玩,因为有尹璁在,宫里都没人敢说她什么,渐渐地她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没想到今天她跟尹璁在御花园玩的时候,就见到了敬王,正从某个方向朝他们这里走来。

尹璁见敬王过来了,便想方设法给他们俩制造独处的机会,不等徐晗反应过来,他就借口说:“啊!我突然忘记了一件事,陛下让我下午在承光殿里练字,说晚上回来要检查的,要是我没练好,他要打我,我得先回去练字了。徐姐姐你让三哥哥带你玩吧,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这宫里他可比我熟悉多了,我就先走了啊!”

说完他拔腿就跑,跑之前还不忘了给萧擎做了个鬼脸,让萧擎好好抓住机会。

徐晗见他跑了,留她在这类独自面对敬王,就气急败坏地要追上去,但是宫女的襦裙不方便她行动,她跑了两步就不敢跑了,只能跺着脚喊道:“喂!璁儿,你怎么能这样抛下我!”

可惜尹璁已经跑远了,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萧擎见尹璁留下一句话就跑,也很是无奈,目送他远去后,御花园里就只剩他和徐晗,而他跟徐晗已经几天没见面了,不知道徐晗现在对他是什么态度。要是尹璁还在,说不定还能让尹璁从中调解,不至于那么尴尬。

但是眼下只剩他和徐晗在,总不能让场面冷下来,所以萧擎只好咳了咳嗓子,眼睛转向别处,轻声问道:“徐小姐身子好些了吗?”

见他难得跟自己说话这么客气,不像以前那样带着刺,徐晗还觉得挺新奇的,甚至觉得他比之前更顺眼了,就盯着他的脸多看了几眼,见他没有发脾气,才应道:“在皇后娘娘的照顾下,已经好很多了。”

萧擎就说:“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