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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老头:“……”

  宇文弘:“再撒点油条皮,好了么?”

  

  宇文弘接过两海碗粥,郁闷地回房间里去,游孟哲睡得迷迷糊糊,趴在桌上喘气,脸上还带着红晕,斜眼偷看他。

  “昨晚上真带劲儿啊,爹。”游孟哲道:“快把我干死了。”

  宇文弘笑了笑,说:“吃。”

  游孟哲用筷子划拉鱼粥,边吃边看宇文弘,吃了一半,被宇文弘抱起来,放到床上又干了次。

  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出去又捎了俩包子才算真正解决,游孟哲总觉得宇文弘有点不对,却又说不出不对在哪儿。吃饱喝足,京城乱七八糟的,两人决定还是北上,张远山送了父子一辆车,宇文弘便赶着车,载着自己儿子去落雁山看看。

  

  沿途撤下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流民交头接耳:

  “皇帝要亲征了!边疆顶不住了!”

  “赵将军败得可真惨!屡败屡战呢!”

  “这可咋办啊,大虞的江山要没了。”

  

  宇文弘把车赶出边疆,疆外没有路了,便索性把车扔在一旁,两人共乘一马,游孟哲道:“接下来朝哪走?”

  宇文弘也有点懵,答道:“当年冥尊接我走那会我才一岁,认不得路了。”

  塞外春雾浓重,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零星几只牛羊正在吃草,蓝天褐野,湖水,岩石犹如浓重的笔墨,大笔大笔地涂在这幅画上,寒气袭来,战马辗转前进,沿着黑河朝东北走,寻找它的源头泣血泉。

  据冥尊说,当年宇文弘的家就在泣血泉边,但泣血泉已经被鲜卑人占了,原先的雪域之城多半也没了,两人只得沿途打听过去。正走到一半时,游孟哲下马去撒尿,宇文弘在一旁看地图。

  “爹。”游孟哲走到树下,伸了个懒腰,边解腰带边远远喊道。

  “哎。”宇文弘道:“平地上尿就成了,跑那么远做甚么。”

  游孟哲:“不对着树我尿不出来。”

  宇文弘笑道:“你是狗儿么。”

  游孟哲:“我有爷爷么?”

  宇文弘漫不经心道:“有也死了罢,不知埋在何处……”

  游孟哲对着树下撒尿,草丛里仿佛有什么动了动。

  

  游孟哲:“?”

  他的尿戛然而止,未发现先前竟是尿了一名兵士满头。那名兵士穿着大虞的兵甲,正蹲在草丛里拿眼瞪他。

  “虞人?”兵士道:“听见你和你爹说话了。”

  游孟哲:“是……是,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兵士抹了把脸,答道:“埋伏,跑塞外来做什么,快走!”

  游孟哲傻眼了,朝那兵士身后张望,赫然发现黑压压的全是人,全在树林里埋伏着,上千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撒尿……

  游孟哲哇的一声大叫,裤带也顾不得绑上,提着裤子就跑。

  “爹爹爹……”游孟哲叫唤道:“那边有……有……”

  宇文弘道:“怎么了!别惊慌!”

  游孟哲边跑边喊,宇文弘见他背后没人便不甚担心,翻身下马朝游孟哲走来,并预防着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然而就在这时,大地阵阵震动。

  宇文弘停下脚步,转身朝向落雁山谷口。

  下一刻,千军万马奔涌而来!鲜卑人的大军冲向平原!

  “别过来!回去!”宇文弘喊道,继而朝着游孟哲飞奔而来,刹那间天地间马蹄声有如雷鸣,震耳欲聋的鼓点淹没了宇文弘的叫声,游孟哲尚是第一次见这大阵仗,马上又提着裤子朝树林里跑。

  一根哨箭响起尖锐的声音破开长空,游孟哲心中一凛,明白那些人在树林中做什么了。

  “杀——”

  “杀!!!”

  “杀——”

  数万大虞士兵化作洪流,冲出了树林!

  宇文弘刹那傻眼了,游孟哲万万未料到撒个尿都能碰上敌军,惨叫道:“怎么办——!”

  两拨人犹如洪水般轰然填满平原,与鲜卑铁骑撞上,“呜——呜——”的号角声响彻天空,双方士兵越来越多,将游孟哲与宇文弘登时冲散,一波又一波大虞军手执长矛,羽箭铺天盖地,战阵的洪流冲散鲜卑军,游孟哲被冲得头昏脑胀,宇文弘与他距离近百步,焦急大喊道:“在那儿等着!”

  密密麻麻的兵士人挤着人,战争一开始,任是武功再强,要安然脱身也颇得废一番功夫,宇文弘接连出指点倒拦路兵卒,四处鲜血飞溅,竭力推开人冲过去。

  “啊——”游孟哲发出惨叫,被横里冲过来的士兵撞了一下。

  “孟哲——”宇文弘绝望地大吼。

  游孟哲睁着眼缓缓倒下,躺在地上,一名士兵将他提起来扔到马上,战马长声嘶鸣,载着他没头没脑飞奔出战场。

  宇文弘冷不防也被奔马撞了一下,紧接着上万鲜卑骑兵集队冲锋,将宇文弘撞飞出去。

  四处一片混乱,宇文弘提气跃起,单脚在士兵肩膀上一点,踏着人海狂奔出去,空中箭矢纷飞极其危险,宇文弘以掌风拨开飞箭,奈何箭矢太过密集,仍是中了好几箭,战局越演越烈,近二十万人填进了战场。

  先是投石机,继而是抛火机,绊马索,连弩,滚木,毒飞蝗,千奇百怪的暗器在空中飞来飞去,最后地面轰然塌陷下去,成为一个三里宽三里长的深坑。

  宇文弘已战得昏了头,以一把捡来的刀护身,随手拣了个头盔扣在脑袋上挡箭,一面喊道:“孟哲!孟哲!”

  他抢到一匹鲜卑的高头大马,甲光蔽日,黑云压顶,根本分不出东南西北,一边高喊游孟哲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

  战马受惊狂奔,宇文弘勒也勒不住,被带得跑出了战场。

  

  天色渐暗下来,游孟哲骑着战马,已不知被带了去哪里。

  “爹!”游孟哲大喊道,两人失散足有一个时辰,游孟哲肚子饿了,望见远处的炊烟,便循着炊烟一路找过去。

  那处正是一个大虞兵营。

  “什么人!”有人发现游孟哲来到,立即喊道。

  “自己人自己人!”游孟哲忙道。

  “有奸细!”哨兵不分青红皂白便弯弓搭箭,霎时呼啦啦冲上来一群人,游孟哲想到一事,瞬间拿起腰间玉璜,晃了晃,说:“我是朝廷钦差!传你们最大的官儿来接驾!”

  哨兵纷纷停步,怀疑地看着他,游孟哲拿着玉璜给他们看了一轮,说:“不相信的话拿这个给你们的头儿看看。”

  哨兵拿进营中通传,游孟哲便在营外等着,少顷那哨兵来报,交回玉璜,朗声道:“朝廷钦差,多有得罪,大将军正在讨论军情,请钦差大人先到中帐外等候。”

  有吃的就行,游孟哲跟着进去,反正张远山的玉璜在身上,不怕大虞军能把他给怎么了。正寻思要派个人去把宇文弘找回来时,经过帅帐前却听见两人激烈的争执,俱是熟悉的声音。

  “你须得马上护送公主与太子回国!”

  “敌方已经退兵!宇文真死了!良机就在此刻!这时退兵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赵将军,我带着太子与公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余将军……”

  

  游孟哲轻手轻脚走到帅帐前,士兵不敢拦阻,里头男子声音又吼道:“成败在此一举!宇文真即将暴毙,时日无多……”

  游孟哲:“哇——”

  赵飞鸿吵得脸红脖子粗,冷不防被游孟哲从帐外冲进来一吓,登时措手不及朝后摔去,乒乒乓乓响了一阵。

  游孟哲:“呕拉——”

  赵飞鸿:“!!!”

  赵飞鸿一身甲胄,被骇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起身,游孟哲扯着鬼脸追到东,赵飞鸿就躲到西,游孟哲追到西,赵飞鸿便踉跄躲到另一人身后。

  而那人正是……

  “孟哲?”余长卿道:“你怎么在这里?”

  “哇——呕拉——”游孟哲还追着赵飞鸿不放,赵飞鸿终于回过神,吼道:“够了!”

  游孟哲被这么一吼才安分下来,问:“有吃的么?饿了。”

  帐中数人一头黑线,被游孟哲这么一搅局,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俱已消散。

  

  静了片刻,余长卿一拱手,以眼神示意游孟哲,作了个请的动作,游孟哲示意他稍等。抬手打发了他,余长卿便彬彬有礼地一笑走了。

  

  帐篷里剩游孟哲与赵飞鸿两人,桌上铺着地图,四周点着油灯。

  “哇——”游孟哲凑上前去。

  赵飞鸿笑了起来,他年过三十六,正是男人一生中最有魅力的时刻,穿着一身白银铠甲,风度非凡。

  赵飞鸿大手一拍,按着游孟哲的脑袋,把他推到一边。

  “又来做什么?”赵飞鸿沉声道:“见了你就头疼,你侍卫呢?”

  “他是我爹了!”游孟哲大声道:“货真价实的爹。”

  赵飞鸿先是一怔,继而不以为然道:“当年那笔烂帐,又赔进去一个?”

  游孟哲知道赵飞鸿仍记得他母亲,随手比了个中指,好奇地上前摸赵飞鸿的头盔,说:“戴上看看。”

  “莫胡闹。”赵飞鸿挡开他的手,冷冷道,忽然又把不住笑,脸终究还是没板住。

  游孟哲笑了起来朝他怀里钻,赵飞鸿终究还是无法,顾念着当时的旧情,长叹一声,把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说:“当年那事,对不住了,我负你娘与你实多。”

  游孟哲终于等到了这句,于是前嫌尽释,不再想方设法折腾他了。

  

  赵飞鸿环着双臂,坐在中军桌前沉吟不语。帐外兵士端来白水煮羊肉与茶,游孟哲便自顾自开吃了。

  “你在想什么?想退兵的事么?”游孟哲问道。

  赵飞鸿接过冷茶喝了口,说:“你想必也见过远山了,他与你说的什么?”

  游孟哲道:“没说什么,你派个人把我爹也找回来罢,他还没吃晚饭呢。”

  赵飞鸿打发了一队人去寻,又说:“我们埋在鲜卑人里的奸细回报,都说宇文真染了重病,只怕活不长了,这次北疆四族里,鲜卑、羯、氐、羌中鲜卑打的前锋军,四族总盟主是个羌人,相传也已经病危了。”

  游孟哲道:“但是宇文真不赶着回去夺权么?他快死了,宇文家总得有人回去,不然他的大军就是一盘散沙了。”

  赵飞鸿赞赏地看着游孟哲,说:“你很聪明,倒不知远山是怎么想的,光靠打,我们实在打不过,但兵法有云智取为上,再撑一段时日,想必强敌不攻自退。只是余长卿等不及了。”

  “不能让他自己回去?”游孟哲道。

  “他与唐泽走散了。”赵飞鸿道:“身边还带着小太子与公主,北疆局势未定,这么贸然回京,只怕多有闪失,至少也要分出三万人送他们回去……罢了,天不助我大虞……孟哲?”

  游孟哲已经出了帐外。

  

  赵飞鸿发下号令,游孟哲在帐内畅行无阻,没人再敢拦他,问清路便朝着侧军帐去。

  营地边上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这里原本是一个羌人的村落,双方开战后大虞军败多胜少,朝南节节退败,以致边疆领土从泣血泉一直南退。

  赵飞鸿占领了这个村落,并将此地的羌人驱逐出塞外,天然的牧场与连绵青山一览无余,若无战事,当是巧夺天工的美景。

  长公主坐在一口井旁,青丝如黛,余长卿则站在一旁,亲手打水为她梳头。

  

  “皇姑。”小太子的声音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父皇呢?他啥时候来接我?”

  游孟哲静静站着,想到了游孤天。

  长公主随口道:“乖,别问了,姑姑会带你回去的,过几天就走。”

  余长卿叹了口气,小太子还不知亲父已经死了,过去蹭长公主,长公主有点不耐烦,说:“别这样,你是大人了。”

  余长卿耐性很好,摸了摸小太子的头,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姑丈待会带你去骑马。”

  游孟哲看得心里怪难过的,说:“我带他去吧,来。”

  三人一齐回过头,余长卿放下梳子,笑道:“孟哲。”

  余长卿大步过来,与游孟哲紧紧拥抱。亲昵之意尽显,长公主知他二人素来相好,倒也不见怪,笑道:“是太傅的义子?你跑哪儿去了,这都大半年了,去年春试一过就不见人。”

  游孟哲笑着过来,把小太子抱在怀里,盘膝坐在草地上,说不出的想念宇文弘。

  “你爹呢?”小太子道。

  “我爹……走丢啦。”游孟哲说:“我陪你玩罢,你看,我也有个玉璜,和你一模一样的你呢。”

  两人的玉璜拼在一处,游孟哲眼中尽显温柔神色,摸了摸小太子的头。

  

  “赵将军不退兵?”余长卿道。

  “他不是……他是好人。”游孟哲说:“余大哥,再等等罢。”

  长公主道:“我只怕耽搁久了又出幺蛾子,你认得他?此人品格如何?”

  游孟哲想了想,把赵飞鸿的话转述了,又道:“他是我师父,相信他罢。”

  余长卿看着长公主,眼神中带着征求的意味。

  “既这么说,也只好信他了。”长公主无可奈何道:“可别打又打不过,大伙儿一齐被鲜卑人给抓去了才好。”

  游孟哲与余长卿都笑了起来,游孟哲道:“这倒不会,真输了的话,他拼死也得护着咱们逃出去。”

  

  正说话时忽见兵力调动,赵飞鸿下令拔营连夜行军,宇文弘还没找着,这就开拔了。游孟哲心想反正出去寻也寻不到人,漫无目的乱跑起不了作用,便只得跟随赵飞鸿起行。

  长公主,余长卿,太子,所有重要人物都由御林军保护,晚饭后便上车跟着赵飞鸿的十万大军走,大虞军浩浩荡荡碾压了草原,方圆百里杳无人烟。游孟哲始终陪着小太子,隐隐约约觉得他的玉璜与太子的玉璜来历不简单。

  两块能拼成一块,又是张远山与皇帝亲手所授,仿佛有种必须的责任压在心头。

  游孟哲一路陪着太子,给他讲海外仙山的故事,又取出生生造化丹给他吃,所幸诸人都十分信任他,未曾发现游孟哲总是喂大虞唯一的一点血脉吃奇怪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身世相近的原因,太子一路也十分配合,游孟哲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两人相处十分融洽。

  

☆、番外·箕水豹

  翌日天明时分,车队再次停了下来。

  游孟哲抱着小太子李信,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朝外看,见路边兵士执戈稍停,显是计划外停步。余长卿从后面的马车下车,披头散发,边围腰带边匆匆经过,示意游孟哲在车上等候,自己去询问赵飞鸿又出了何事。

  “尿尿……”李信道。

  游孟哲牵着他下车,让他在路边解手,两人打了个呵欠都醒过神来,队伍停了很久,游孟哲坐在路边给李信编草人玩,迟迟不开拔,忍不住起了好奇心,牵着李信朝队伍前头跑。

  赵飞鸿与余长卿在马车另一侧谈话,赵飞鸿道:“如此说来,只有派出使节,前去找宇文弘谈判了。”

  余长卿道:“唯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

  赵飞鸿:“……”

  余长卿:“……”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余长卿道:“还未来偷听?”

  赵飞鸿神色有点迟疑,开口道:“再说一次,从头开始。”

  余长卿叫苦不迭,大清早的刚睡醒就被赵飞鸿拉过来演戏,说了前头的只忘了后面的,正回想台词时,赵飞鸿忙使眼色,余长卿会意。

  

  游孟哲终于来了,他小心翼翼,躲在马车另一头偷听。

  赵飞鸿咳了声,开口道:“宇文真既然病死,多出来那个绝不可能是他,根据奸细回报,他们临时找到的那个不会说鲜卑话,武功高强的人,只有一个可能。”

  余长卿面无表情道:“那侍卫有这么高强的身手?”

  赵飞鸿抬手示意余长卿语调再惊讶点,答道:“你未见过他实力,在二十万人的兵营里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余长卿:“这可难办了,该怎么对孟哲说……”

  

  游孟哲彻底震惊了!

  他们在说的人是宇文弘?!

  游孟哲示意李信别吭声,屏息静听,从赵飞鸿与余长卿的对话中猜到了个大概,刹那一阵难以置信的感觉。

  根据埋伏在鲜卑人营中的奸细回报,宇文弘与游孟哲失散后寻儿心切,却不知游孟哲去了何处,直接就追去了鲜卑人的大营。当时战场离大虞兵营只有十里路,为何舍近求远,不先来虞国兵营打探,余长卿颇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游孟哲却是明白宇文弘这么做的原因——大虞的将军赵飞鸿认得他,他身上又有张远山钦赐的信物,又会说中原话,被虞军抓走想必无碍。而要是被鲜卑人抓了可是不得了。

  当夜宇文弘只身进了鲜卑军营,倏来倏往,视二十万大军犹如无物,一路潜伏进王帐,碰见只剩下一口气的鲜卑大王宇文真。

  不见还好,一见之下登时吓了一跳,宇文真与宇文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大王染了急病,只怕撑不过当夜就要归天,鲜卑大军群龙无首,姓宇文的只剩下宇文真一人。后方四族联盟里,羌族的盟主又断了气,若不回去争权,只怕鲜卑人就再也无法翻身了。

  然而宇文真一死,怎么回去争权?!!

  

  帐中老祭司一见宇文弘便当即有了主意,宇文弘还在对着宇文真发呆时,鲜卑大军在帐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宇文弘意识到危险马上抽身而退,连抓带点,碰上谁谁倒地,老祭司又不敢放箭,二十万大军竟是拦不住宇文弘一人。

  最后幸亏有翻译出来喊了一晚上,宇文弘才终于得知自己身世——宇文真居然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当年宇文弘的娘怀了双胞胎,在大雪中逃避虞国军的追捕,途经一个山村,在那处分娩,未料刚生下宇文弘时村落祸不单行,当夜又遭了马贼洗劫,宇文弘的娘便只得拖着胎盘脐带,坐车连夜逃跑。

  那会兵荒马乱,宇文弘的娘又怀着鲜卑宇文氏唯二的骨血,村庄被马贼入侵后无法带着宇文弘逃跑,生怕冰天雪地导致新生儿早夭。

  于是宇文弘便被村落里一对好心的老夫妇收留,尚在襁褓中时以羊奶,狗奶为食,至于宇文弘的亲娘则逃到塞外云城后,生下宇文真便咽气了,临死前交代族人,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他就在、就在、在……

  正如古往今来的无数骨肉分离的悲剧戏码一般,天注定的,最后一句话永远也不可能交代得清楚。

  但她终究留下了信物——那是一对鲜卑人的镇族图腾:神貉。

  此刻鲜卑人只将宇文弘当做宇文真的替身,不太相信他们的兄弟关系……

  

  游孟哲心里哐当一响。

  余长卿道:“这么说来,若宇文弘确定身份,兄继弟位,孟哲的身份岂不是鲜卑太子了?”

  赵飞鸿又道:“他爹是鲜卑人无疑,但他娘可是实打实的虞人,身上流着我大虞的血,此次大虞与鲜卑两族间本无血海深仇,胡人四族间恐怕会起内乱,倒不如订个合约,让宇文弘带着孟哲回去,一来可保大虞百年安稳,二来减少边疆战祸,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现在也只有派出使节,找宇文弘去谈判罢。”

  余长卿叹了口气,说:“唯今之计,也只有这么办。”

  

  两人沉默片刻,赵飞鸿作势要走,游孟哲忙牵着小太子跑了。

  余长卿从马车后探出头,远远看了一眼,问道:“赵将军,你相信孟哲真的会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

  赵飞鸿道:“我教了他这么多君子之道,天下苍生,孟哲本人不是坏人,想必都记在心里,放心就是。况且议和一事,对宇文弘来说也并非坏事。”

  

  另一头游孟哲一路狂奔,李信险些被拖摔了,游孟哲索性背着他就朝自己的马车上跑,进去之后让李信坐好,手忙脚乱地翻自己包袱,心里通通通地跳,翻出一个石头做的小狗——正是当年宇文弘在赵飞鸿家外,亲手交给自己的东西。

  

  就是它!神貉!爹是鲜卑大王了,得把这信物给他送过去。

  游孟哲找兵士要了匹马,寻思要怎么去送信物,再说说和谈的事,李信却在后面喊道:“去哪儿,哥!带我玩带我玩!”

  游孟哲道:“哥有事,你在这儿等着,乖。”

  李信:“?”

  游孟哲要上马去,李信却抱着他的腿不放,树猴儿似地粘着他,游孟哲无计,只得把他抱上马去。换了一套马车里的兵士甲胄,把披风朝后甩,示意李信抱紧他,李信被披风蒙在游孟哲身后,嘻嘻哈哈地只觉得甚是好玩,抱着游孟哲的腰,游孟哲一抖马缰:“驾——”

  于是游孟哲带着太子,头也不回地朝鲜卑大营去了。

  

  一炷香时分后,兵士屁滚尿流冲来报。

  “报——太傅的干儿子把、把、小殿下给那个……给劫走了!劫去鲜卑营当人质了!”

  

  赵飞鸿和余长卿还在草拟两国合约,听到这消息时同时一口凌霄血对冲,喷了对方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