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给,给我……求你……”
终究是挨不过这致命的诱惑。听到兼人顺从的声音,千叶哪里还能再憋得住,身体用力一送,尺寸惊人的分身毫不客气地尽数送入到兼人的体内……
“啊!”
明明应该是感受到极具快感的一刻,可是为什麽……
从榻榻米上突然间坐起身来的千叶浑身是汗地喘著粗气,似乎还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兼人正合著衣安静地睡在他的身边。而他自己……
手上黏腻的感觉和全身的燥热让他终於反应过来。那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罢了。
梦里,他看到兼人温柔的面孔,还有他亲吻自己时的笑容。那麽真实,为什麽会是假的……
“兼人……”
他转过身,心里酸得要命,想哭,但还是拼命地笑出来。
终有一天,你会是我的吧……会有那麽一天吧……
(十一)
(十一)
这件事虽然过去了,可是在三个人的心底到底留下了阴影。虽然兼人表面上一如平常,可是日日呆在他身边的千叶却总是免不了疑神疑鬼,害怕兼人哪一天突然就一声不响离开自己。心里虽然一直被这份恐惧折磨著,可是千叶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再不敢对兼人提什麽过分的要求,每夜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强求无度,而只是乖乖地睡在兼人身边,可是夜里总是睡不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惊醒,怕身边的人趁著自己睡熟就此离开。
“唉……”
再一次彻夜难眠的千叶未免自己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只好到甲板上吹吹凉风散心。他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给兼人的已经足够多了,但从未想过也许自己给的并不是他要的。自己把那份感情强塞到他手里,不许他拒绝,甚至不惜用他妻儿的性命作要挟,这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主人,”夜间江风凛冽,千叶独自一人立在船头,心中只觉得萧索异常,在这种心情下竟没有察觉身後有人靠近,直到隐没在黑夜的中人发出声响他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跪在他身後的是千叶家的死士,也是随船而来保护旗舰的守卫。千叶回过头去看见他上手捧著一只小小的竹签。千叶一眼就认出这是白水家用於长途传信之物,心里不禁向下一沈,冷声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是属下方才巡逻时看见信鸽落在白水大人房间外,於是将它捉住就看到信鸽的腿上绑著这个。”
落在兼人的房外?看来他们之间通信已经不只一两次,只不过这一次因为兼人受伤的事情所以搬到了自己房里由自己亲自照顾,所以才会让巡视的死士发现。
一想到兼人背著自己与外界通信,千叶捏著那只竹签的手就不自禁地紧了紧,他在心里拼命说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可是心火一旦燃起,怎是这麽轻易就熄灭的?
不管怎样,先看看信里写的是什麽……
千叶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可是待要打开信时又犹豫起来。万一真的发现什麽自己不想发现的,那要怎麽办……
“主人?何不打开一看?”
死士不知千叶心里的矛盾和纠结,但见他脸上神色痛苦,不由嘀咕了一声,自家主人对事一向冷静无情,只有在白水兼人的事上才会如此,那人真是祸害不成?
千叶的手抖得厉害,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看信上的内容,但最後他下定了决心,将那竹签慢慢打开,把信笺取出。
甲板上的灯火暗淡,但千叶还是看清了信上所写的每一个字。他高高提起的心直到读完最後一个字才慢慢放了下来。
这是一封寻常的通信,上面只是向兼人汇报了一下近日来白水家的动向,并无其他。这让千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是自己在刀尖上走了一会一样。
他不敢想象要是这信里有个别的什麽,那自己要如何处置兼人?
像以前那样无止尽地虐待和羞辱?不,不,他已经做不出来了。
“主人,这信里可有不妥?”
死士看到千叶的脸色由灰白渐渐恢复过来,到了最後居然还带著一点轻松的笑意,自己也不禁跟著放下心。
“不,没什麽,你把这信绑回去,小心一点,别吵到兼人休息。他最近还没恢复过来,夜里睡得也不沈,很容易被吵醒。”
千叶说著这话的时候,脸上已全然不似方才那样紧张阴暗,而是笑得颇带几分宠爱和和善。这是死士从前极少看到的表情,他从前甚至以为千叶是个不会开怀展露笑颜的人。
死士走到兼人窗前的时候,兼人其实早已醒了过来。他是习武之人,对於外界发生的事情向来十分敏感,所以千叶一直以为他夜里睡得不沈其实是因为兼人对千叶始终没有卸下防备。只要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躺著,兼人就无时无刻不出在警戒的装备。
其实这麽做并不是怕千叶做什麽,而是怕自己睡梦里不小心泄露出什麽。很久以前兼人曾经梦见过从前与世津子还有小川泽一家人在一起时的情景,半梦半醒间一直叫著世津子的名字,那一次被千叶听到,惹得他勃然大怒险些爽约不肯交出川泽的解药。经过那一次兼人才发现自己的心是无法用意志来控制的,他想保住川泽就要时时刻刻都小心提防,不能让千叶有机可趁。
对方有多想杀掉川泽兼人太清楚了。
他看到死士的身影在窗外一晃而过,借著那只信鸽便跳进了自己的窗户。兼人在黑暗中犹如猎人一般死死盯著那只信鸽以及它脚上被重新绑好的信笺。
千叶,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警惕。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这一切的折磨都源自於你的爱,那麽这麽沈重扭曲的感情,我承受不起。
兼人苦笑了一声,将信鸽腿伤的竹签取下,拿出藏在竹签中的信。信是被人拆开过的,可是从表面上几乎看不出痕迹。
千叶很小心,连信上的折痕都没有破坏,可惜总是奇差一招。
兼人用两根手指细细地在信上拈了一下,然後低头仔细看了一下。指尖很干净,上面什麽都没有。
其实这信笺的玄机就在於每一次通信兼人都会让对方在竹签里放一些石灰,这样只要有人私自拆开竹签拿出信,那麽竹签里的石灰一定会随著信被带出来。兼人知道千叶一向会背著自己偷偷干这种事情,所以事後一定会不动声色地把信藏回去,而如此一来,兼人就能知道信到底有没有被人动过。
果不其然,这信对千叶是个巨大的诱惑,等他看完了信里的内容,应该会大舒一口气,暗自庆幸吧。
兼人这样想著,将信慢慢展开,信里依旧是千叶看到的那几行字,然而这信真正要传达的内容却并非如此。兼人将信忽而凌空一抛,继而迅速抽出自己的佩刀,刀锋在夜色里更显得杀意逼人。待信落到刀刃之际,信竟陡然被分成了薄薄的两片。那信笺原本已经薄得几乎能透光,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的一张纸中间居然还有夹层。
若非兼人有著这样惊人的刀法,那麽要将这张纸分成两片亦非易事。
一刀挥下,寒芒顷刻敛在刀鞘中,兼人面色淡然地接住其中的一片纸,纸背光滑洁白,几乎看不出什麽异样,然而等兼人取来火折子在纸面上逡巡了一圈之後,纸面上才慢慢显出字来:
药将成,请主公放心。
(十一 下)
严肃声明~由於操作上的错误於是写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跟前面那个《春红》那文已经完全脱离了关系。。所以特此说明此文就当做一篇新文来看吧。。实在不想把《春红》里面冗长混乱的情节加进来写了。。┐(┘_└)┌,另外,最近对千叶的好感度直线上升,於是此文正式从父子文转性为父子年下+美型妖孽攻的3P文。。如果之前追文的同学有对3P反感的,俺只能说文章里尽量少出现3P情景的荤段子,因为无意间把千叶小攻写成了俺自己萌的那个类型,所以实在舍不得抛弃他。。TAT,请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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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一行字却让兼人盼了太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等待太过漫长,反而让兼人无法因此而兴奋起来。他就这麽默然地看著手中的信笺一点一点在火中焚烧殆尽,最後化作一缕淡色的烟被海风吹了去,就好像是心里的某种情绪也被一起吹淡了一样。
他想起在对面船上的那个,他在心里默默疼爱了许多年的儿子,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表情去面对他,爱不是,恨也不是。
要是他们只是和从前一样,是单纯的父亲与儿子就好了。
在他们靠岸的几天後,白水和千叶两家终於同时得到了当地官府的允诺可以和沿海的商户渔民自由贸易。虽然行动仍然受到明家堡的监视,但毕竟不用担心官家的干涉,这样一来就算日後两方发生冲突也可以当做是寻常江湖恩怨来解决。
这道通令的下达显然让千叶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了下来,加上这几日兼人对他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所以他整个人都好像是扫除了一层阴霾一样,偶尔看大过往行礼的下人居然也会温和地还礼,这在从前而言是绝不多见的。
千叶整日陪在兼人的身边,说是担心他身体尚未痊愈,但心里却是怕他再见白水川泽。虽然不甘心可却终究不能抹杀川泽在兼人心里的地位。其实以兼人的武学修为,只要不伤到要害日後细心调养必然没有大碍,可是千叶却很紧张,好像要把这些年欠兼人的温柔都一次性补上,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一场梦让千叶有了更深的执著,他总是不断地想起梦里与他火热纠缠不断吐露爱语的兼人,好似什麽恩怨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而已。
千叶很珍惜这份难得的平静跟快乐,所以不愿任何事来打扰他和兼人。他想真正抛开一切俗事地陪在兼人身边,然而他们身在江湖,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是奢侈。没过多久千叶就收到官府送来的请柬,说是要请他与白水家的少主一起去府上小聚。
呸,白水家的少主,在他千叶眼里,白水家就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白水兼人。其实以他的能力早可以吞并白水家,然後把所有的产业都置於兼人的名下,可是他不能那麽做,如果这样兼人会更加恨他。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和毁灭任何一个人,独独不能碰自己这一生最恨的一个人。
“千叶,收到请柬一事为何不告诉我?”
兼人一推开舱门就看到坐在里面正苦恼著要不要带他一起前去的千叶。请柬上说明了是同时邀请他与白水川泽,那个混小子到底有什麽资格和自己坐在同一个位置上?而且如果自己与兼人同行,他看到那小子肯定又会想起那夜发生的事,这岂不是让他这麽多天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你怎麽不在船舱里歇著?这点小事我去处理便好,何必劳你走一趟……”
“你是怕我见到川泽?”
未等千叶说完,兼人便语气平静地打断了他,“你觉得我应该就此消沈下去,消沈到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敢面对?”
因为兼人说话的口吻和表情都太过淡然,这反而让千叶有点放心不下。他知道兼人能扛能忍,心里就算再苦都不会说出来。可是他如何忍心让兼人再受一次折磨?
“我绝无此意,只是……”
“我知道你并无恶意,不过,”兼人看到对方眼中一晃而过的紧张,心里竟有点说不出的滋味。向来高傲的千叶已经对自己赔尽了小心,可是他忘了自己不会也绝不甘心一辈子活在他的庇护下。这种体贴入微的关心对他而言是多余的,同时亦是耻辱。
“不过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是合作夥伴,你这样让我不问正事是打算夺我的权麽?”兼人说话时脸上挂著玩笑似的表情,可是他话里的内容却牵动了千叶的心。两人之间强迫与被强迫的关系一直是千叶的心病,虽然私底下两人是肉体关系,可是在人前千叶从不敢拂兼人的面子,有时候为了保护他的自尊心甚至愿意给他打下手。他知道这是自己仅能给於的补偿,所以今日突然听兼人这麽一说,千叶不可谓不是吃了一惊。
“当然不是,你怎会这麽想!”千叶上前一步抓住兼人的手,透过这双略带颤抖的手兼人可以想见对方内心的波澜。看到千叶狼狈的模样,兼人的心里却提不起一丝的快意来。或许说,他心底其实真正的恨的也许并不是千叶。
在这麽多年的相处时间里,看到千叶的疯狂,心底的怜悯早已压过了当初知道真相的愤恨。说起来,他们其实是一样的可怜人,都在追求永远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不过邀请函上应该不是只写了你的名字吧。我若缺席岂不是显得我们怠慢了。”兼人难得没有在如此沈重的话题後露出阴沈的表情,这让千叶提著的心慢慢放下。他发现这次重伤之後兼人的脾气似乎比从前好了许多,不再跟自己争锋相对,亦不会拿不屑讽刺的神色看著自己。
兼人转变的原因千叶已经无心深究,像他这样精明万分的人在这种时候竟也会被一时的快乐冲昏了头脑而完全想不到转变背後的含义也只能说爱情实在是令人盲目啊。
随著千叶上岸赴约的兼人毫无悬念地在府邸里见到了数日未曾碰面的川泽。他带著家臣和未婚妻由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近府邸,与之相比千叶这一方就显得单薄了许多,加上贴身守护的武士也不过区区五人而已。川泽在门外看到兼人的时候,目光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可是兼人却看上去自然了许多,仿佛之前什麽也不曾发生过,他看到川泽时脸上脸上依然挂著那种父亲式的威严。
在两人之间发生了那种悖论之事以後再看到如此平静地兼人,川泽却好像受到了打击了一样。整个晚宴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连由香亲密的说笑都没有注意听清。
他的所以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对面的两个人身上──不时为对方夹菜倒酒的千叶和常常笑著接受的兼人。看到这一幕他有种异样的错觉,好像自己是被排斥在他们之外的第三者。
虽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是川泽无法压抑住内心想要闯入他们之中的冲动。所以一场晚宴他吃得兴致索然,直到他看见兼人先一步离席才发觉自己的整颗心也好似跟著一起离开了。
晚宴的尾声,川泽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赴宴的目的而居然追随著兼人一起离开。这让一直在暗处细心观察川泽的千叶很不放心。要不是还有公事在身,他真恨不得立即将兼人带走。川泽眼中的意图太明显了,这哪里是一个儿子看自己父亲该有的眼神?
(十二 上)
果不其然,兼人未走出去多久就听到身後传来川泽的声音,对方仍然是很不客气地直呼了他的名字,但好像叫完了又有点心虚。兼人转过头去看著他,过了半晌才开口更正道,“论理说,你该叫一声父亲大人才是。”
或许是因为兼人的态度太过於平淡,川泽一时之间竟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他原设想过很多种两人见面之後的结果,但没有一种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尴尬。
这段时间冷静下来之後,川泽似乎也慢慢开始整理自己对於兼人的感情。从儿时的依恋到长大後惊闻背叛的恨意,所有的感情都好像是被单纯的爱恨所左右,但其实仔细想来又并非如此。
没有什麽感情是绝对的,如果不是心底对他一直有那麽执著的爱意,又怎会恨得那麽刻骨?
“你今日受邀前来,该把握好机会为白水家多谋些利益才是,这样跟著我出来就不怕让千叶抢了先机麽?”
兼人站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背向而立,他的背影像是水墨画里的一个疏淡的浅影,有著很漂亮的轮廓,但不真实,镜花水月一般。
“我来不是听你说教的。”
川泽忽而抢上了一步,他的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嗒嗒直响、跨过一步的距离不过是一瞬间而已,所以兼人几乎还来不及回头问个究竟川泽就已经先一步握住他的胳膊。他能感觉到单薄的和服下那双手臂原没有他想象中那麽健壮,可是他却能挥舞出最一流的刀法。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是那麽自豪有著这样一个父亲,而现在,自豪感已经消失,留在他心底是连他自己也都不愿承认的自卑。
“你告诉我,为什麽发生了那种事,你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觉得羞耻麽?不恨我麽?”川泽的来意明明是想向他道歉,可是话到了嘴边立刻变了个意味。面对自己任性伤害的人,他却表现得好似是受害人一样,这让兼人禁不住拧紧了眉头。
“或许你觉得彼此憎恨才是我们父子之间相处的最好方式?”兼人冰冷的面孔终於露出了一丝愠怒。川泽是在抱怨他的无动於衷麽?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狠狠地报复回去才能减少他侵犯自己父亲的罪恶感?
这孩子,什麽时候变成了这样……
“一直只有我在付出感情,恨也好,别的也罢……”川泽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已经意识到有些不能说的话险些破口而出。他到底还是承认了,对兼人,除了恨以外,还有存有别的感情。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麽?”
原本以为川泽追到这里绝无善意,可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兼人又不禁疑惑起来。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他什麽,还是说其实这些日子里他一直怀著内疚所以现在想来向自己解释?
“我想说的一定是你不想听的,不过没办法,我已经熬不住了……”
川泽话音刚落,就将兼人的身体用力一推,兼人毫无准备地踉跄了一下,身体撞到了背後假山的棱角上,碰的後脊背骤然一疼。而此时此刻川泽已栖身上前,比兼人略显高大的身体颇有压迫力地靠了过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对兼人而言就犹如一场到不了尽头的噩梦一样。不,应该说是另一场噩梦的延续。
“啪──!”
面对逼近的川泽,兼人这一次毫不留手地赏了他一巴掌。这是那一次之後兼人第二次动手打川泽。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凉下去,凉到了底几乎为止冻结。可是这一巴掌没能阻止什麽。川泽就像之前一样,没有半点犹豫地继续向他靠近,直到,兼人伸手想去握住腰间的刀却不想手被川泽抓住,强势地扭到身後。
另一只手被川泽按住,假山突出的棱角让他感到手背的骨骼都要被压断了。
“果然是这样的,”川泽的唇在兼人的脸颊上轻而又轻地碰了一下,并未再深入下去。可作为父子,这样的动作已经太过越轨。
“果然是这样的……”
川泽失魂落魄地向後退去几步。眼前兼人愤怒的表情已经迷糊不清,川泽只是茫然地转过身去,想要逃一样跌跌撞撞地向园子外头走去,
“你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给我站住!”
这一次轮到兼人抓住川泽,但手却被恶狠狠地甩开。
他能怎麽说?他能告诉对面的男人,自己爱上了自己的亲身父亲麽?他能告诉他就在他们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後,他就整夜整夜做著有关自己父亲的荒唐的梦,甚至到了连由香都无法触碰的地步。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因为与自己父亲乱伦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才会让自己一直不能摆脱,直到他今日将兼人按倒在假山上情不自禁地想去吻他的时候,川泽才陡然发现,他对兼人的感情已经扭曲到超越父子之情了。
十三 上
“我劝你还是放手的好,”有我这样的儿子实在太危险了……
已经陷入混乱的川泽神色茫然地从兼人的身边走开。但他的临走前留下的话却让兼人心惊不已。或许开始时他还不清楚川泽失常的原因,但现在看到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听到他莫名其妙的话,兼人心里的那一点不安就像是一点染在白绢上的墨点,不可抑止地扩散到让人害怕的地步。
“川泽……”
这一次兼人没有再敢说什麽关切和挽留他的话。他发觉这个儿子越来越脱离自己的掌握。甚至於,有时候他会有种自己被牵著走的错觉。
晚宴归来时已经过了午夜时分。白天里热闹非凡的海港此刻只剩下层层海浪在烈风里汹涌澎湃的声音。
甲板上还残留著海水的咸腥味,在月色底下能看到一层海水蒸发後留下的盐渍。但月下的凉风似乎无法吹熄心头躁动的热火,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神俱乱的兼人著一身浅色的单衣,靠在栏杆上,似是极目远眺,但其实目光已经游离。
“兼人,”肩头忽而被人拍了一下,兼人猛然转身,看到的是夜色里披散长发敞开衣衫的千叶迦木。或许说,他其实比兼人所见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懂得如何让自己妩媚妖冶。他的美甚至超越了兼人心头始终不曾忘却的世津子。兼人心里很清楚,只要千叶需要,这世上一定有很多的人愿意捧著真心奉上。可是偏偏他和自己一样错付了真心。
“今天出去时还好好的,为什麽一回来就不开心?”
千叶的手轻轻搭在兼人的腰上,真的很想像以前那样用力地把人揽在怀里,用绝对的占有来宣布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权。
“我没有不开心。”兼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但他不知道自己脸上的任何一丝波澜都已经被千叶看在眼里。而他的隐忍让千叶的心里也不由地泛上一阵酸楚。
他今日从宴会上脱身出来去寻兼人,没想到在府邸门外遇上了一个人。虽然这个人的命运是由千叶一手改变的,可是这十多年里千叶几乎没有见过她一面。他们之间仅有的联系便是每月按时送来的关於川泽事无巨细的日常记录。
这个人,就是白水川泽的未婚妻,白水家将来的女主人。当年由千叶一手安排进入白水家并且成功获取白水家家主信任的女子──由香。
这麽多年没有见过面,突然看到她的面孔,千叶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她的名字。直到她跪在自己的脚下,将当年自己赠予的信物取出时千叶才恍然明白过来。
“主人……”昔日懵懂无知的孩子如今已经出落得标致动人,千叶满意地打量著她,想到不久之後白水川泽就会领著这个女子彻底走出兼人的梦魇千叶的心就不由地轻松起来。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千叶的掌握。事後他从由香的一连串叙述中知道了川泽与兼人在後院里发生的一切。强吻,表白还有兼人的失态,这已经完全越出了他所能容忍的极限。他从由香留著泪的脸上看出了这个女子对川泽的痴迷。
也对,这世上再没有什麽比亲眼看到心爱的人与别人卿卿我我更叫人发狂了。
更何况,他们还是父子……
“你和白水少主就快成婚了,其他的事就不要多想,我知道他待你不错,这样不是很好麽?做人不要太贪。”
这是千叶破天荒头一次用如此温和劝慰的口吻对自己利用的‘工具’说话。他的心性一向冷漠,可以说除了兼人,他不会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上。可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表面上是在安慰由香,其实是在自嘲。
他不贪心,他想要的不过是兼人能够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而已。为什麽这麽难?为什麽那个什麽都不懂的小鬼可以这麽轻易地左右兼人的感情?
“可是主人,倘若川泽少主他真的……真的……”由香的话哽在喉头,实在无法继续说下去。父子乱伦,这是何等荒谬绝伦的事。为什麽就真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会的,这种事兼人不会允许,我也绝不允许。”千叶的手狠狠攥紧自己的手。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体里有种难以抑制的暴怒在流窜。如果不镇定下来,他也许会不顾一切去与川泽拼命。
兼人的一切本该是属於他的,谁敢打他的主意,只有死路一条!
“千叶?”
沈溺在回忆里的千叶突然感到肩头一重,回过神来才看到兼人疑惑地望著自己。他透过兼人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很落魄,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不拘性情任意而为的千叶迦木。
他被一个名为白水兼人的牢笼桎梏住了,也许这一生都要困死在里面。可是他甘,之,如,饴。
“抱歉,方才想了点别的事,”千叶兼人笑得很勉强。他的目光落在兼人丰润柔软的双唇上,想起今日由香的话,突然有种狠狠吻下去的冲动。
要去把属於别人的味道,痕迹一起抹掉!
“你脸色不太好,还是早些歇息吧。”兼人因为川泽的事始终有点心不在焉,他又怕让千叶看出什麽端倪来,所以急著脱身。然而早就知道真相的千叶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又见他急急忙忙躲开自己,一时之间没把持住,把欲转身离开的兼人猛地一把拉住。兼人早就见识过千叶的暴戾,此刻对他如此对待,心里登时灰暗了一片。
“抱,抱歉,”让兼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千叶的态度居然软化下来。其实这几日千叶的变化兼人也看在眼里,只是他没那麽容易相信千叶是真心要好好待自己。如今这麽一看,兼人感到的却不是安慰而是更沈重的压力。
千叶的疯狂和不择手段让兼人无奈。如果没有当年世津子的事,也许兼人还会尝试包容这种扭曲的爱情,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你太累了,我送你回去。”
兼人拍了拍千叶僵硬的肩膀,嘴上说是送,可两人之间还是拉开了一段距离。千叶看著走在自己前面的兼人,忽而声音哽咽住一般,带著虚弱的腔调问道,“如果我答应把川泽的解药配方给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千叶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他的话却像响雷一般让兼人浑身一震。看到兼人不可置信地转过身来看向自己,千叶累得几乎无力地身体砰地靠回到栏杆上,他用手捂著自己半边的脸,苦笑不已,“要在以前,就算拿刀逼我,我也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可是兼人,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麽方法去爱你。你的权势财富留不住你,我的温柔在你眼中是虚情假意,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什麽。兼人,你告诉我,你想要我做什麽?”
“千叶,你……”
兼人眉峰一蹙,竟一句话也回答不上来。是啊,他能要千叶做什麽?把世津子还回来?把从前那个完整的家还给他?
不可能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永远不可能回来。
“你真的肯把川泽的解药配方给我?”
自己忍辱负重了这麽久,每一次只能从药丸里提取一点点的碎末带回去供药师们研究,好不容易等到解药快要研制出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告诉自己,愿意交出配方。这是何等讽刺……
“我有别的选择麽,兼人?我不赎罪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川泽身边的,是不是?”一步一步走近兼人的千叶用哀求的目光望著他,他先是抓住兼人的衣袖,然後把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很用力,也很粗暴。但那一瞬间,兼人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不顾一切的爱情逼得窒息了。
“世津子那件事上,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即便没有我,她也会离开你。可是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兼人,唯独对你,我是愧疚的。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只是……”
“够了!”
时隔这麽久再从这个男人口中听到世津子的名字,兼人的心就像被撕开了一样火辣辣地痛起来。他当然知道当年的事世津子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可是她毕竟是自己从儿时就爱慕的人,那麽深的感情,怎能一笔抹杀?
“你说我对世津子是执念太深,那麽你呢?千叶,明知是错,为什麽不肯放手?”
“我没有错。”
千叶勾起兼人的下巴,强迫他抓过脸来看著自己,“我没有错,我爱一个人有什麽错?我们还有机会的不是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放弃千叶家的一切,就我们两个人,找个僻静的地方一起终老。这就是我的心愿,兼人,我就只有这麽一点心愿而已!”
那麽,我的心愿呢?
许久无言的兼人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千叶知道兼人不会撒谎骗人,不会弄虚作假。所以如果他不愿意,就不会假意答应然後反悔。所以,他没有伸手去要解药的配方,而是推开了千叶的手,一个人慢慢走开。
“你心里除了世津子,还有另一个人对不对?”
“你看到川泽的时候,就会想起世津子是不是?”
“所以,你爱上他了?”
你爱上别人了?
渐渐失去力气的千叶扶著栏杆一点一点坐倒下去。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世上原来有些东西是不管自己怎麽努力都得不到的。比如爱情。
“我跟你,已经是天理不容,何况,我跟他……”
船舱深处传来兼人幽幽地叹息声。他已经满身罪孽,为什麽还是不肯放过他?
(十三 下)
第二日的一早,港口上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似乎颇有来历,因为他们一到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大小小的船队主事都亲自下船迎接。而这队人马只是径直走向白水家商船停泊的方向。这让一直处於观望态势的千叶家很是不解。
此刻,千叶房外凝重的气氛与港口的热闹景象形成鲜明对比。闻声而来的兼人才一赶到就看到千叶的房门大敞,而房里却空无一人。聚集在门外的随从们一见到兼人都舒了口气,一拥而上把他围住,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白水大人,探子回报说明家堡的堡主今日亲自登船拜访白水家的那个小子,属下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一定要尽早处理。可是,主人他……”
明家堡。
这个在中原举足轻重的武林大家兼人当然是早有耳闻。本来他们这次来中原的目的就是为了能与明家堡就海上势力的划定进行谈判。这几年中千叶家的生意一直延伸到中原各海岸,当然在彼此正当生意往来的过程里必定会产生一些摩擦和冲突。而由於千叶迦木为人一向激进,经常诉诸於武力来解决问题,久而久之明家堡与千叶家乃至整个东瀛商旅之间就结下了很深的梁子。这一次他们来中原前买通了当地的官府,想借官府之力协调双方的矛盾,可没想到明家堡居然在这会儿选择站在与千叶家相对立的白水家,
明家堡这麽做,无疑是要借刀杀人,逼东瀛两大家兵刃相见……
“先派一队人跟我出去找你们主人,其余人留在船上,没有命令不可造次。”兼人现在真正体味到什麽叫内忧外患。如果这一次川泽真的选择和明家堡合作,那麽千叶无疑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自己该选择什麽立场?是当下就与千叶反目还是作壁上观,等待时机?
“可是白水大人,难道就眼睁睁看著那小子……”侍从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了一下。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口中的‘那小子’不仅仅是敌方的首领,更是面前这个男人的亲身骨肉。他曾不止一次听到千叶因为兼人维护白水川泽而大发雷霆,这足以见得那个小子在兼人心目中的地位。刚刚自己那麽说话实在是太欠考虑了。
“一时半会儿也掀不起什麽大风大浪来,随他去吧。”兼人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焦急万分。千叶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难道是因为昨夜里自己的话太重了?
罢了,先找他回来再说吧。
想起昨天夜里那个狂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哀求著自己的样子,兼人觉得自己的心不可抑止地痛了一下。是自己把他逼到那个地步的……
那麽自负的一个人,竟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允诺退让甚至自降身份到那种地步。
海港的另一边,白水家旗舰的船舱外守备森严,而船舱里虽没有剑拔弩张,但川泽与年轻的明家堡堡主明不戒各坐一边彼此沈默还是令气氛有些压抑。
桌上的两盏茶冒出嫋嫋茶香,但此时无人有那个心境品茶。川泽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锦衣青年,语调并不友好地开了口,“我想,堡主屈尊降贵到此,应该不只是想坐下来跟我品品茶说说家常这麽简单吧。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直接,请堡主开门见山直说就是。”
川泽的无礼并未让对方动气,相反,他笑了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朝川泽敬了一下,“我很欣赏少主人是个爽快人。不过急事缓办有时候也是一种策略。”
“我想堡主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我早已正式继承白水家家业,所以并非是你口中的少主,而且我们立场敌对,我不需要你的欣赏。”川泽本来对称谓一事并不在乎,尤其是在家族中,许多跟随白水家多年的老臣子都还是习惯称他为‘少主’。但是今日,在这个中原人面前,他从这一声‘少主’里面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果然,明不戒听完他的话,哈哈笑道,“我若记得不错,令尊尚在人世,他才是白水家真正的主人吧。”
“放肆!”明不戒刚好踩中川泽的痛处,惹得他拍案而起,“我们白水家的家事还轮不得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堡主话中有话,根本没有拿出诚意来,既然如此我们何必再谈?!”
川泽在听到他提起白水兼人的一瞬间就莫名地失去了冷静。对於那个男人的感情,他起初是痛恨,然後是彷徨,而现在,他已经分不清是爱多一点还是恨多一点。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允许别人在自己面议论那个男人的是非。
他们有什麽资格?那是他的父亲!
“说诚意我自然是有的,不过倒是少主你,”明不戒笑笑,站起身来,绕过矮桌走到川泽的面前,“少主你的反应真像是让人踩著尾巴的猫。这样不懂得隐忍和克制怎麽做得了白水家的主人?”
“你!”
川泽的刀几乎出鞘,而明不戒亦眼神一冷,不动声色地用手按住剑柄,“其实我很佩服你父亲,只是,他的聪明你好像一点也没有继承到,真是可惜。”
“明不戒,不要一再挑战我的底线!”川泽手腕一转,气魄逼人的寒芒从他手中肆意溢出。这是白水兼人最得意的招式,明不戒心里清楚即便自己全力以赴也未必能接下这一招。但他闪避得很快,似乎并不打算与川泽硬碰硬杠上。
“少主人,其实我今天来是要卖你一个秘密,如果你想真正了解你的父亲,我劝你还是听我一言。”川泽的刀毫不留情地斩杀下去,刀锋何其刚猛,明不戒躲闪不及险些为他所伤。川泽再度听他提及兼人时,手里的动作蓦地顿了一下。明不戒趁著这个当儿躲过了凶险的一招,
“我不会听你妖言惑众的。我是他儿子尚且不知道他有什麽秘密,何况你一个外族人!”
他有什麽秘密?他的秘密,不就在千叶身边做了十几年的男宠麽?那个自愿张开双腿在千叶身下承欢的男人,是白水家永远的耻辱!
“确实,我们这里有句古话,当局者迷,少主人身在其中,当然看不破其中的迷障。但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可以毫不讳言地说我很清楚地调查过你们白水家近十几年来发生的每一件事,我动用了明家堡几乎所有的力量查明了当年你父亲叛出白水家投靠千叶迦木的原因。这个,你不想听?”
这一次,明不戒突然放下了抵抗的手臂,直直地站在那里,似是等待川泽的又一招攻击。但这一句话一出,川泽哪里还真砍得下去。
真正的原因?难道背叛的背後,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真相……
苍井……
他猛然间想起不久前面对自己的逼问始终支吾以对的苍井,突然地发病,还有兼人从千叶手里接过的药丸……
“你究竟想说什麽?”刀就架在明不戒的脖子上,削铁如泥的利刃杀气人来自然也是易如反掌。面对川泽的气势,明不戒笑得成竹在胸。
“我想说,少主人的病,才是千叶迦木牵制令尊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