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他气场有些眼熟吧。】
【上一个眯眯眼笑着这样跟我对话的是小森和大宰。】
【你也不必为了对称改别人名字吧……】
浅发青年双手撑在桌子上， 面上平静从容的样子，桌子下悄然伸直了腿想把自己踹出去的鞋子勾回来。
对面同样保持平静微笑的羂索手拢在桌面上，桌子下膝盖被青年胡乱踹了好几脚。
羂索忍不住把椅子往后撤了些， 后牙咬紧地温和微笑， “要我帮你捡鞋吗？”
对面的浅发青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长舒一口气后靠回椅背，“那麻烦你了。”
羂索：……
青年靠在椅背上跷着腿，“顺便再擦一擦再还给我吧，要三分干净四分整洁两分漫不经心的。”
【……还差一分。】
羂索：。
羂索沉默着， 正要开口， 就又听到青年找补的声音。“还要一分……”
“你点菜吗。”
对面浅发青年愣了下，然后点头，“对， 我是天才。”
系统：。
没戴眼镜果然听不清东西啊。
……
而羂索在沉默片刻后，也想起了关于这个人术式对他无效的传言。于是在手垂到桌下时，眯了眯眼， 手指一动，血刺便骤然破开指尖， 瞬间朝着桌下疾贯而去，贯过了桌下的鞋子而后直直朝青年还在晃荡的脚冲去——
而林有希正抖着腿。刚听到【保险金—1】的声音，瞧着的光脚就正正好被贯上了鞋。
林有希没看桌下，只是刚刚还空着的脚趾恰好从洞洞鞋的洞口穿过。他先【奶龙震惊.GIF】地上下看了看， “你还真帮我穿鞋啊。”
然后才忍不住脚趾皆若空游无所依地抠了抠，
【我感觉我洞洞鞋的洞好像变大了……】
系统看了眼那个被羂索血刺射穿的洞口， 那里青年的脚趾刚好冒出来。祂平静道， 【你脚少扣地就治好了。】
而对面羂索看到术式攻击的确对青年无效，正垂眸低思， 就听到了林有希的话，
“既然你好心帮我穿鞋，那我也大发慈悲地问问你吧——”
鞋子归脚的青年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双脚踩地，手肘撑在桌面上时上身也伏低了些，整个人压在阴影里，羂索可以看到他浅色的短发，鲜艳亮色的短袖，绿色的围脖，然后是……晦暗中平静的一双眼。
就像当时在立川酒店里隔着螺旋通天的阔然旋梯对视时一样，青年歪了歪头。
“你究竟是想试探我什么啊。”
……
羂索抿唇，坐直了些，又听到青年伏低身传来的问声。
“……你知道上个在我身边装窃听器的家伙什么下场了吗。”
……
【什么下场。】
【我得回去问问太宰近况才知道他什么下场。】
系统：。
原来你刚刚那句真是疑问句不是反问句啊。
羂索看着林有希，垂在眼睫阴影里的眼也不知道闪过了多少复杂思绪，这些丝丝缕缕的复杂沉思慢慢编纂为一句句妥帖又谨慎的试探。
“并不是试探，这只是因为林君你是非正常入职，所以我们这边会想要了解……”
“skip。”林有希拍了下桌子，清脆一响，仿佛那里有个按钮。
羂索：。
“只是林君现在还没有上报术式，所以我们想要背调……”
林有希摘下了自己的围脖，垫在桌子上后才拍桌子，闷闷一响。“skip。”
“我……”
“skip。”
“你……”
“skip。”
羂索连被打断几次后便闭嘴了，沉默地抬眼盯向林有希。
而羂索没说话林有希还在拍桌——
“s……”
不对。林有希手僵住，对面好像啥都没说。
不过知道错了的青年也没有抬头。
“s……私密马喽。”
系统正欣慰，终于有句不用翻译的话了，正安心下来。
……不对。
……
被林有希打断几次后，羂索大概也明白了这个家伙不是谜语人画风，而且是他遇到的，所有不听谜语人话的人里实力最神秘又最强的一个。
占着最适合当谜语人的身份，却这样直白，不过因为过于直白，反倒会让羂索有些拿不准他的真意。
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聪明理性的人，也不是愚蠢感性的人，而是——
羂索直起身来，抬头就对上了青年短袖正面印花里海绵宝宝那玩着水母的睿智双眼。
羂索：。
对面混沌得发邪了。
羂索在沉思后，便改变了套路，直白对林有希道，
“你逼迫总监部里的人和你签下就职高专的合同，又打伤了诸多我们加茂家的人，我对你怀疑、并且想要调查你也很正常吧。”
这个交流方式是林有希适应的了，大学生只垂眸凝神了几秒便抬头，“有三点不对哦。”
“1.不是我逼迫总监部里的人和我签署合同的，我是正常面试，正常通过，正常拿到offer。这点我有视频为证哦。”
“2.我没有打伤任何人哦，只有别人在攻击我。如果当时在场的人有受伤的，那只是他们因为他们所做之事，所发出的攻击而受伤了。
就像一个丑人照镜子被自己丑死了。那不能说是镜子的错，只是你们太丑了的错——顺带一提，我身为镜子，之后会来要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
羂索忍不住笑了笑，眼底并无笑意。他没有打断林有希——这个混沌的青年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让他进行分析，推测，甚至从中推测猜知他的术式信息。
而林有希便顺势说到了第三点。
“3.你们打不过我。所以以上两点我说得都对。”
羂索一怔。
然而青年恰在此时站起了身来。会议室的门一下在青年身后破开，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林有希能够感知到有一群人在自己身后站定。
按照对面这人说的，等会会有其他人过来开会……他身后现在站定的人，应该是总监部的咒术师吧，像假加菲那样的老橘子。
不过林有希还是没有回头。
会议室门口落入的廊道月光一瞬打在青年身上。逆光的青年发丝轮廓都在月色下有些清冷。
“同样第三点。”
“因为你们打不过我。所以此后数点我说的都对。”
……
林有希抬头之际，看到羂索紧绷的脸时，便知道又会有一场战斗了。
这场战斗可能是试探，想知道他的术式信息。也可能是打压谋杀之类的东西。他看着羂索抬起的手压了压，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
【我以为自己过来是诸葛舌战群儒。】
青年转身，看着门口一众挡着月色的咒术师。人影沉沉，愈发显得其上月光冰冷。
【没想到是群老 大战吕布】。
林有希一动未动，只是在心底问道，
【要上吗？】
【但是我不欺老诶。】
【没事，他们养老金比你助学金贵。】
【好在我仇富。】
【那我上了！】
***
林有希知道那个还在会议桌前坐着的青年是想要看看他的术式情况。
于是林有希就在系统面板上把自己的术式特效关了。
他并不算这个世界的人，开了特效后系统会为他虚拟出咒力萦绕在他周围，让他使用【数学术式】时好像也是用咒力激发的，但是他并不用注入咒力。只是为了掩饰，他会开着术式特效让别人能够看到他的“咒力”，可以应付五条悟这样拥有六眼的人。
因此，等羂索眯着眼在会议室等着，也暗自开着分析型咒具准备解析林有希的术式，同时还用眼球咒物记录着即将发生的一切时——
准备就绪严阵以待的羂索就看到了。
林有希站在原地，林有希用空气抵挡攻击，林有希用空气揍人，林有希骑在空气上揍人。
林有希……林有希不知道怎么消解了那些咒术师的咒力，让所有人都在空气互殴。
羂索：。
真是酣畅淋漓的一次什么也没看到的观影啊。
羂索正要开口，伸手准备暗示这些被揍的咒术师停下时……混战中的浅发青年就不小心踩了很多人一脚。
青年虽然踩人脚，但他人也还很好。
一个咒术师只踩下一只鞋子，成功踩下很多人鞋子后。
青年踢踏着脚边的鞋子。
【他们怎么都穿木屐啊，真的好容易踩下来啊……】
【穿木屐的文雅人应该想不到会有人专门踩他们鞋子吧……】
脚边堆了一堆木屐，身后站着一堆支着白袜光腿神色茫然的老橘子。青年就骤然旋身，飞脚——
在浅发青年冷然抬眸时，木屐就直直朝会议桌后的羂索飞去。
眼眸中映着飞来的木屐，羂索仍然微笑平静，赤血操术启用，血色的大网骤然横在羂索身前。
然而瞬间，羂索瞳孔紧缩。
在他缩紧的双眸中，血网一点点被消解、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正飞速蚕食着他面前作为护盾的血网。在血网消失的瞬间，羂索只来得及迅速偏头，堪堪躲过直冲他脸来的木屐。
劲风掀起他的侧发，他脸侧还溅着刚刚血网骤消的血点。
羂索瞳孔还颤缩着。
果然可以消解术式类防御吗……不止是术式攻击，只要是术式类型的，防御也可以消解吗……
羂索还愣在那里，瞳孔颤抖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林有希便拇指一下抹过鼻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洞洞鞋尖，脚趾动了动，又抬头。“我就知道我鞋子是非自然死亡的。”
“我鞋子洞口还有血迹……果然是你这家伙他杀！”
说着，林有希又是连着几踹把剩下的木屐朝着羂索踹飞而去。
而对面的羂索这下不能用咒力进行防御了，只能单纯靠着身体能力躲避着一次次飞来的木屐……还有袜子。为什么会连别人的袜子一起踩了下来啊！
【国足有我，不辱使命。】眼看着终于有次木屐砸到了对面这家伙脑袋，林有希终于长呼一口气。
【……就是脚趾踢得有点痛。】
【……可能因为家教吧，我们那边一般不用漏拇指的豁口洞洞鞋踢球的。】
不过，虽然林有希脚趾磕得有点痛，但是对面被木屐砸到脑袋的羂索应该更痛。刚刚那木屐砸头的清脆一声都差点让林有希直呼“好瓜！脆响！”
浅发青年拖着发肿的脚朝捂着发红脑门的羂索走去。
系统：。
其实系统不太理解林有希非要用被羂索血箭射破鞋子的右脚踢的原因。不能换只脚吗。
林有希走到羂索面前时，捂着额头的青年也抬起了头来，眉眼还在手掌下笑着，眉飞入鬓，现在都是很温雅的样子。
“林君，你的术式果然可以消解……”
林有希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浅发青年手掌按在羂索肩膀上，俯身凑近，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术式可以消解哪些东西吗？”
在浅发青年垂下的眼里，只有他能看到的，领域的冰蓝色坐标系网格还在闪烁流光。无数微分、积分的计算数值从他眼眸里掠过。
“我其实……”
“还会这个哦。”
青年额发被鼓风机吹起，眉眼也被系统造蓝光映得冷冷发亮，林有希侧头，浅色眼眸底便升起微光。
领域内的【微分消解】状态随着林有希心意进一步置换。下一个要消解的领域内对象是——
林有希一个响指。
“异能……术式无效化——”
羂索低头，脸颊上之前溅上的血珠慢慢滑下，坠到他的指间。而他的瞳孔还颤抖着，陷入某个可怖的认知里涣散。
术式……赤血操纵术。
消失了。
***
林有希最后是被夹道欢送出总监部的。
浅发青年很讲道理地表示了【如果阁下不懂道理，那在下还略懂一些拳脚】。
他向总监部透露了自己只会待在这儿三个月的信息。
羂索往好处想，这是指这个难以控制的家伙最多滞留三个月就会走。
羂索往坏处想，这是指这个难以控制的家伙无论对他们做了什么都能走。
羂索：。
这个家伙，不知来处，不知去处，还能把所有人的术式消解……就算有心控制，也无力控制。
他不是像五条悟那样的人，五条悟就算是神子最强，也有个五条家的牵绊，也会因为年纪小听着总监部、家族里的决策。
而林有希，不仅自己光脚，还会踩掉别人的鞋让别人光脚，可怕得很。
等到这一遭群老 大战吕布的会议结束后，羂索已经练就了微笑点头好三连。
“我不想写报告。”
“好。”
“我不想开会。”
“好。”
“我不想让学生开会写报告。”
“……好。”
林有希见对面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在心底暗叹。
【这个时候我都能想起学生，我真是个好老师。】
系统正要说什么，又听到林有希的声音，【我这就是，】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系统：。
而远在高专的鸡犬三人组齐齐打了个喷嚏。
“阿嚏”*3
高专活动室里的三个人彼此对视一眼，又彼此沉默了会儿。
“硝子你感冒了吗。”
“夏油你感冒就别写题了吧。”
“果然，是老师在背后关心我吧！”
黑发少年和棕发少女齐齐转头，看向中间格格不入的白发少年，两个人都顿了半分钟，半分钟后又齐齐若无其事地转回头，
“悟要吃发烧药吗？”
“五条你神志不清了就别写题了吧。”
……
而林有希在总监部取得了战略性的胜利后，转头便要走。他谢绝了羂索说要派人开车送他的事。毕竟他打算回去后便直接回到武侦的世界。
虽然羂索看着林有希在刚刚好像轻而易举便消解了他的赤血操纵术，但是这是林有希关闭了【微分领域】特效结果才有的效果。
林有希还是要正常地要在领域内解题、答题，才能设置对其他领域内敌人的指定消解对象条件。
他刻意关上术式特效也是为了让羂索能够尽可能少的得知他的术式信息。他不像其他咒术师，发个技能技还要做手势念技能名字，
【……那好中二啊。】
林有希毫无前摇，又毫无术式特效。所以他刚刚的攻击现在还让羂索摸不着头脑。
而羂索的存在也让林有希摸不着头脑。
林有希在【预言】时，两次预言画面，第一次为空，第二次出现的是个和他面前青年样貌截然不同的缝合线脑袋。
而他展开【微分领域】时，消解了羂索的术式，但是又感知到了面前这个生命存在体身上还有着别的术式。
只是林有希如果想[看到]、并且解除那些术式存在的话，他要做的题就是更难的隐函数题目了。
林有希这几天沉浸在1＋12的无脑数学知识的快乐中，被小学算数腐蚀了心智，一时半会还真做不出大学的隐函数方程。
因此林有希发现了羂索的怪异，但是还不能知道为什么。他便只是好好记着这些问题，准备回去问太宰。
如果太宰也不会做数学题，那就让太宰也学一学数学网课。太宰也年轻，正是闯的年纪。
这样想着，林有希便走出了总监部，决定找个转角人少的地方就传送回去。
此时夜已深，山间蝉鸣沉沉，浅发青年刚一步迈出门槛，踩在白石阶梯上，脚底便碎了一地月光。
林有希抬头，把他送到门口的羂索正在门框旁拢袖看着他。
林有希刚刚婉拒了这家伙把他送下山的事，羂索似乎是打算目送他离开。
林有希踩在下一级阶梯，抬头看着门边的羂索，羂索也略带迷惑地挑了挑眉，嘴角带笑。
二人在夜色中对视时，林有希突兀开口。
“我之前遇到过和你有些像的两个人。后来我和他们都成为了朋友。”
【……你说的应该不包括森鸥外吧、】
“不过，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这种可能。”
“那真是可惜啊。”羂索神情未变，还是微笑着。
林有希盯着他，等了会。
等到23：59指针一过。
0：00
日期刷新的一瞬——
三次【预言】额度重新刷新。
浅发青年的眼底落入羂索低低望来的模样。
【预言】
第一次出现的预言仍是空白的模样。
浅发青年眼眨也未眨。
【预言】
第二次的预言出现的仍是那个沉肃的中年男人的模样。
最后一次……
【预言】
这次林有希不等预言画面出现，便转身拾阶而下。
在羂索目光在身后消失后，他才在系统指引下钻入了片无人的密林，在叶影重重中，周遭黕黕，伸手不见五指，系统在其间投放了个只有林有希看得到的穿越光门。
林有希便在跨越穿越门前的最后一颗打开最后一次预言的画面卷轴。
这次【预言】画面里又换了个主角。
是个长发的穿着袈裟的青年，脚边咒灵拱绕，背着身，站在一片废墟之上，衣袖在风中猎猎。
【怎么这次也是GIF啊。】
林有希正感慨着，声音突然掐断。
画面中的青年转过了身来。
长发，细眼，缝合线。
是夏油杰的脸。
与此同时，穿越门框前的浅发青年怔然向前。
光华骤灭。
再次出现在林有希眼前的，是武装侦探社洗手间的隔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