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简司听完心情格外复杂, 他显然低估了黄家的劣根性。
黄老爷子已经是心狠手辣，没想到他父亲更胜一筹。
救命恩人都能背刺利用，为达目的、不折手段。
郝老先生说的这些让他更确定黄家暗地里还有同谋。
当年凭黄明仁一个人, 即使有手段, 也绝不可能将巫重山暗害。
巫重山好歹是巫氏少族长, 虽然在外游历, 但手上肯定有保命手段。
能让他无声无息死在巷子里, 除了对黄明仁不设防之外，也有黄明仁当时肯定带了大量持枪帮手。
有一就有二，那么后来巫氏被灭族，少不了也有这些人的参与。
后来黄明仁为了将这些抢来的东西过明路, 给自己伪造一个世家后代的身份。
同样的, 其余的那些同谋, 说不定也是用的这个方式。
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几人为了避嫌明面上不会再有接触，但私下里，说不准。
郝家这次的事应该不是黄家干的, 黄家手里有葛烁曼养出的蛊虫，不需要费尽心机再抢半枚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处的巫牌。
黄家这些年发展势头这么好, 是因为他私下里又做了不少杀人抢宝的事。
但当年的同盟就不一定有这个发展。
一旦落魄, 从巫氏旧物中偶然知晓巫牌的存在, 意图抢夺也就合情合理。
当初送巫重山的骨灰回巫氏的事肯定瞒不住，幕后的人估计也不确定两人中谁可能手里有。
但柿子选软的捏, 奚家先不说有没有, 但不敢得罪；郝老先生到处躲藏, 明显更像怀揣巨宝的。
郝老先生听完简司的分析，心情并没有好一些, 即使不是黄家做的，但也是他当年一手造成的。
一想到黄家将葛烁曼带回去却又利用彻底，他攥着手，咬牙切齿：“黄明仁那个畜生，这辈子坏事做尽，倒是命长，竟然还活着！”
即使对方因为年纪大在疗养院躺着只吊着一口气，郝老先生还是恨得眼珠子泛红生疼。
如果不是黄明仁，三弟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死了？
他的妻女怎么会一个早死，一个没能享到一天的福？
想到郝大姐命运多舛的一生，郝老先生忍不住流下痛苦的眼泪。
他午夜梦回无数次都在后悔，他当年为什么要将黄明仁救下来？
他就应该让黄明仁冻死饿死在雪地里。
可他却不敢死，他怕去地下见三弟夫妻，他没脸。
简司望着这么痛苦的郝老先生，知道他是自责，但当初他选择救人并没有错，谁也没想到救下的会是那么一个畜生。
只要心地善良的人，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即将冻死，自然会生出怜悯救人一命。
“老先生，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怪在自己身上。即使你没有将他带回去，以黄明仁自私自利的性格，他只要活着，依然会踩着无数人的骸骨往上爬。”
不是巫重山，也会是别人。
当年黄家抢夺简氏的族物没有赶尽杀绝是他们良心发现吗？
只是因为当时他们做不到斩草除根，所以留下他们。
一旦有机会，就会立刻出手。
上辈子后来黄家有了足够悄无声息解决的方法，不就对简家留下的族人出手了？
郝老先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番话安慰到，他逐渐平静下来：“小友，你刚刚说你这次前来是想查巫氏被灭族的真相？你想让他们带回的那个孩子祝你一臂之力？不知道我能帮到什么？”
既然这位小友单独和他坦白这一切，想必他要做的事，应该和大女儿有关。
简司坦然点头，把葛烁曼小时候被当成私生女虐待生出执念，以及他后来揭穿她不是黄家人对方的反应说了。
“她在黄家很多年，对黄家了解颇深。只要她看到证据，确认我们没有骗她，有她出手，对于毁掉黄家事半功倍。”
简司继续，“当然，这次前来倒是有了一个意外发现，本来我还担心想查到巫氏灭族的事很难，但现在知道当年的事有黄家之外的人插手，倒是更容易。”
黄家这么多年根基很稳，想动不容易，可几十年下来，另外几家可就不一样，是个很好突破的口子。
万一运气好，这几家还留着当年的证据呢？
目前唯一需要知道的是，和黄家关系牵扯深的到底是哪几家。
不过，有了郝大姐这层血缘，也不难。
简司将这些说给郝老先生听，最后两人达成共识。
暂时不将郝大姐牵扯进来，不告诉她的身世。
过去这么多年，郝老先生不想让郝大姐本就悲苦的一生加上一笔血海深仇。
为了让葛烁曼心甘情愿说出黄家紧密相连的几家，郝老先生在郝大姐知道他醒了过来看望时，让郝大姐滴了几滴血。
郝大姐虽然不知道父亲要做什么，但好脾气的给了。
简司将血分成三份，一份让人通过隐藏身份的方式放到京市一处置物柜中；另外一份和之前葛烁曼留下的DNA做亲缘对比；最后一份则是保存好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一切，只需要等鉴定结果出来。
第二天，奚家将鉴定后的结果发给简司，他看到最后【存在亲缘关系】几个字时，知道一切准备就绪。
另一边，葛烁曼最近在黄家过得格外顺心。
尤其是黄老夫人知道黄三爷昏迷再也醒不过来，她最厌恶的葛烁曼竟然拿到黄家所有资产的15%，气得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这几天一直病歪歪的，恨不得咬下葛烁曼一块肉来。
黄老爷子反倒像是隐形人，躲在书房没怎么露面。
因为资产的事心情格外沉郁的黄老大黄老二，去了一次书房后，不知道黄老爷子对他们说了什么，两人一改之前的态度，虽然对葛烁曼依然没什么好脸色，但好歹有所收敛。
葛烁曼很清楚黄老爷子跟他们说了什么，无非是先让自己得意几天，拿到东西也没什么，要能守得住才行。
不过很可惜，她不仅要守住这些，她想要的只会更多。
只是这天晚上等她歇下，意外看到一直没给她回复的那个账号再次发来消息。
这次依然是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图片在上，因为缩小她不点开看不清是什么，但熟悉的页面让她心脏莫名砰砰砰直跳。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一个消息换一个答案，换吗？】
看不出任何情绪的一句话，却让葛烁曼抬起的手指开始颤抖。
明明只要点下去放大，就能看到图片上的文字，可不知为何，她迟迟没能摁下去……
终于，她深吸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她僵硬着手指慢慢点开图片，放大的一瞬间，竟是有种近乡情怯的害怕，猛地把眼睛闭上。
但很快又睁开，等终于看到最后【确认亲缘关系】几个字，她呼吸都放轻了，难以置信僵在那里，久久无法回神。
猜到是什么图片是一回事，可真的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怎么可能？
之前对方不是说她是巫氏最后的血脉吗？为什么她还有别的亲人在世？
葛烁曼脑海里有无数个疑问，她快速看到图片最上面，上面是她和一个名字打码的人的对比结果。
葛烁曼快速发过去消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巫氏没有别的族人了吗？这是我和谁的鉴定报告？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难得的，这一次对面给了回复：【我们也是刚知道，机缘巧合下，当年巫氏还有一个血脉流落在外。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在这个置物箱放了对方的一滴血，你可以重新检测。】
后面附赠了地址和打开密码。
葛烁曼胸口起伏着，望着那几个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还有亲人在世，可并不是父母。
可……这是除了儿子之外在世上和她血缘最近的亲人了。
葛烁曼颤抖着手打出一行字：【对方是谁？】
对面这次没有回答她。
葛烁曼重新看向最初对方发过来的，一个消息换一个答案。
葛烁曼：【你想要什么消息？】
【黄家这些年明面上没有牵扯，但私下里关系颇深的家族。】
葛烁曼神色微变，她想问对方为什么要知道这些，但很快停下，脑袋里仿佛有什么在这一瞬间闪过：【当年巫氏被灭族他们也参与了？】
只有这么一个可能，才会让对方突然这么问。
她嘴上虽然还在迟疑，但心里早就信了大半，否则也不会这么在意。
只是依然担心，怕自己再次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所以没看到确切证据时，她不敢放任自己沉浸在仇恨里，她做了两手准备。
可这一刻望着那份亲缘鉴定，她握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
她无数次在想，如果她的父母还活着，她是不是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如同黄雪敏那般，受尽宠爱。
而不是她这般，早早成了弃子，甚至都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姓氏。
葛烁曼望着依然沉默的对话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快给你消息。】
葛烁曼知道黄家在暗处有不少产业，之前她压根没机会接触到，但现在她手上握着15%全部的资产，包括暗地里的。
她想查，并不难。
只是之前她压根不在意，这些产业黄家不会让她插手，那就没必要了解。
但只要追查交易链，那么暗处关系紧密频繁交易的，还是能查出来。
葛烁曼动作很快，不到三天，按照这些年交易年限长、频繁、金额巨大的，总结出几家发了过去。
同时发过去自己想知道的：【对方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这些年任我留在黄家？】
简司发给葛烁曼并不担心她会将这件事说出去。
葛烁曼对家人的在意已经成了执念，她很清楚一旦说出去，黄老爷子肯定会斩草除根。
但同样的，以防万一简司不打算说出郝大姐的身份。
他看着名单，让人给葛烁曼回复她的问题。
葛烁曼很快收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对方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她被人意外收养，这些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之所以发现这件事，因为你们长得有些像，她这些年同样过得很苦。】
最后一句话，葛烁曼望着那个长得很像过得很苦，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流下眼泪。
她想问有多苦，却又不敢问，她怕对方会是另外一个“葛烁曼”，一个被迫成为弃子的牺牲品。
望着对方不知道她的存在，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啊，原来不是对方不要她，是因为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不是被人扔掉的孩子。
如果不是黄家人，如果巫氏没有被灭，她们是不是……就不用过得这么苦？
都是黄家，黄家全都该死啊。
简司此时在看葛烁曼发来的几个世家。
分散在天南海北，明面上完全没有交集。
看来这几家做了亏心事，也是怕有朝一日被人一锅端了。
简崇义坐在一旁，心情复杂望着上面写着的四个家族。
海市冉家、深市扈家、安市马家、香市宣家。
这四个家族是简崇义怎么都没想过的，上辈子为了报仇，他了解过不少世家豪门，想着能不能借力。
这四家他也了解过，除了已经落魄的马家，另外三家在当地都是第一阶队的豪门。
简崇义怎么都没想到，在外名声这么好的几家，竟然是踩着别的血肉发的家。
最后摇身一变，给自己安个百年世家后辈的身份，就这么把自己洗白了。
如果不是这次为了查当年巫氏灭族的真相见到郝大姐，继而从葛烁曼口中知道这些，一旦之后他们开始正式对黄家下手，同时也就暴露了。
到时候他们在明，这几家在暗，防不胜防。
简崇义脸色不太好看，后怕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想到差点连累小祖宗，他就恨自己怎么没多长个脑子。
幸亏小祖宗一开始就足够谨慎小心，明面上没让人知道他真的会金针术。
简司对这四家不了解，此刻望着简崇义的脸色，猜到一二：“都很厉害？”
简崇义点点头，声音沙哑：“除了马家，另外三家虽然在外的名声不如黄家，但都是口碑不错的豪门，产业遍布各地。怪不得黄家这么有恃无恐，这是知道即使真的出什么事，也能将产业转到暗处。”
上辈子也是如此，所以黄家才会为了铲除后患毫不迟疑下手吧？
简司听简崇义说完他知道的，如今除了马家，另外三家都是个大隐患。
不过有三家做对比，马家就突出来，对郝家下手的极大可能就是这一家。
马家几年前还处在世家行列，虽然处在末流，但还算不好不坏。
之所以马家如今成了这般，是因为马家养出了一个不成器的孙辈。
仗着自家的势力在安市嚣张跋扈，欺男霸女做了不少恶事。
只是对方像是专门被嘱咐过，拿捏的恰到好处，欺负的都是比马家家世低的。
不过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他几年前喝醉酒在酒吧和一个年轻人打起来，仗着人多，把那个年轻人打断了腿，造成终身残疾。
谁知年轻人是当时刚从国外回到安市的一流老牌世家的孙子，那家老爷子是个护犊子的，直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把马家资产蒸发九成。
如果不是马家老爷子亲自跑去谢罪，最后这点也保不住，虽然对方同意收手，为时已晚。
马家至此落魄，也不敢待在安市，去了别处发展。
“没想到马家暗地里是黄家罩着的，上辈子马家重新东山再起过，不过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原因还是因为那个被马家打断腿的年轻人，对方后来自杀了。马家再次被报复，当时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方的照片以及对马家孙子的讨伐，所以印象很深。”
简崇义脸上颇有些感慨，之所以注意到年轻人，除了网上铺天盖地的消息，也是他当时也是残疾，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他只是失去一条手臂都让他觉得眼前暗无天日，对方是再也站不起来。
一朝从天之骄子落入尘埃，听说他那次回来本来是要对暗恋的人告白的，只是突逢劫难，他没再说出口。
最后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嫁给别人，想必这也是个打击，让他最后走了极端。
简司的视线从另外三家上转开，落在安市马家上：“那就先查这家。”
有了目标再去查简单很多，只需要排查马家两年前后这段时间的行踪。
对方两年前突然对郝家下手，显然是在这段时间得到了什么消息。
马家不可能无缘无故得到，肯定有个契机。
简司一事不烦二主，将这件事交给盛大少办。
不过两天，盛大少就把调查到的消息发了过来，结果出乎简司祖孙意料之外。
盛大少查到的时候也觉得匪夷所思，显然没想到一个早就成为过去被忘记的人，最后成了差点害死郝家两个孙子的罪魁祸首。
简崇义看完盛大少发过来的调查，气得没忍住低骂一声：“这特么还是个人吗？”
简司也对人类的多样性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郝大姐那位前女婿不仅是个人渣，还是个畜生。
盛大少查到两三年前和马家有过接触的，正是这位前女婿。
十年前婚内出轨导致郝大姐女儿早产生下两个病弱的龙凤胎，离婚后这些年也没管过孩子，没想到几年后又来嚯嚯郝家人。
前女婿离婚后带着小三去了外地发展，刚好就在马家一处产业的分公司当经理。
后来马家落魄想走偏门，想起这个巫先生的义兄，怀疑对方手上指不定有巫先生留下的宝贝，动了歪念头，找人打探。
前女婿在郝大姐家里见过她和郝老先生年轻些的合照，不知怎么知道这件事，把郝老先生给出卖了。
简司：“先查查两年前的事，郝老先生的大孙子出车祸的时候这个前女婿有没有去过当时所在的城市。”
前女婿为了搭上马家主动递上投名状也说不定。
但凡事只要做过，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简崇义立刻去查，因为隔得时间不长，查起来也不难。
不过要查，自然越过去郝老先生，当年的事对方才是最清楚的。
郝老先生的身体经过简司的施针和回春丸已经好个差不多，剩下主要的问题就是年纪太大，但被调理过一番至少还有好几年的命。
听到大孙子的车祸不是意外，可能是被前外孙女婿害的，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气得想拿刀劈了对方。
不过郝老先生还真能帮上忙，大孙子出事的时候他本来就觉得不对劲，这才带一家老小跑的这么快。
当时也查到一些，但没查到关键人物，但不少当时的视频监控以及资料保存下来。
另一边，简司回了一趟奚家，由奚老爷子牵线联系上安市那个被马家孙子打断腿的季家。
季老爷子接到奚老电话的时候颇感意外。
他们家和奚家几乎没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只是偶尔遇到打个招呼的程度。
对方怎么突然打电话给他？
但秉持着不得罪人，季老爷子客客气气的：“奚老这是？”
奚老听着对面明显苍老气虚的声音，无声叹口气。
季家那位孙子的事几年前他也听说过，当时也就感慨一声，如今再听，忍不住咂舌，还真是无妄之灾。
“老季啊，我要给你道喜了。”
奚老一开口把季老爷子砸蒙了：喜？他怎么不知道他有什么喜？
一想到明明意气风发的孙子突遭横祸至此一蹶不振，他心痛如绞。
尤其是知道那女娃嫁人后，更是大部分时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长此以往，他不敢往下想。
季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别开我玩笑，哪里来的喜？”
奚老言简意赅道：“怎么会？我刚得了一样宝贝，你猜是什么？”
季老爷子一脸懵，下意识回道：“是什么？”
奚老：“接骨续筋膏！那个失传几百年的能续骨让筋脉再生的神膏，这还不算是喜吗？”
季老爷子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这几个字，只觉得恍恍惚惚的，难以置信：什、什么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