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章销：“我就想活着, 活到负司毁灭的那一天。”
小绒毛纠正：
“我没有想‘死了算了’，我想的是‘随时可以接受意识消散’。”
“还有，我们已经死了。”
“死很久啦。”
“请接受这一点。”
章销：
“‘如何定义死亡’有很多种学说, 其中之一是以‘意识’为准。”
“在这种定义中, 肉身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只要我还知道自己是谁，我就可以定义我还活着。”
小绒毛：“这种学说被不少骗子集团扭曲利用，你要小心被骗呀。”
一个同事插嘴：“是啊，要小心。老人家是最容易被骗得倾家荡产的群体。”
章销冷笑：“我们故乡的活人世界好像已经进入了‘年轻人被骗比例大于老年人’的时代。”
刚入负司不到十场的年轻菜鸟员工：“……”
小绒毛睨着章销：“这么长时间啦, 你怎么还是动不动就欺负小菜鸟呢？”
章销：“因为我老顽固。”
小绒毛想了想，问：“你赚能量多吗？”
章销：“够用。和生前拿养老金差不多, 不可能大富大贵, 但总不至于买不起必需品。”
小绒毛：“‘够用’算是有奔头的生活吗？”
章销：“我觉得是。你如果觉得不是, 就赶紧死出去, 别戳在公司里碍眼。”
其他员工：
“哎，章老头, 你看不惯不看就好了, 没必要对对方赶尽杀绝吧？”
“负司的地盘相对于员工人数来足够大了, 两个员工想相互不见面非常容易。”
“可以不见面，却非要上赶着见，一见面就嫌弃对方碍眼, 等于故意找茬。”
“这好说是本公司现在唯一的猫员工。要是没了, 难道指望嫌弃非人员工的负司再招一个进来？”
“或者我们得去看兽人员工解馋？”
“但负司里的兽人员工日常只使用人形啊。”
“小绒毛倒是没人形，但很多言谈行为越来越人了。”
“情绪场里有的是正经猫嘛，对同事的个体发展方向, 请保持礼貌尊重。”
小绒毛：“对, 要尊重。”
其他员工：
“小绒毛，你的作品专栏很久没正经上新了哦。”
“《喵喵喵》那玩意不能算, 太敷衍。”
“尤海汇、木柔他们与你合作的项目也越来越少了。”
“你的能量够用吗？”
小绒毛：“够呀。自产的就很够啦。”
其他员工：“包括够充分训练能量技能？”
小绒毛：
“现有技能的程度已够用。”
“有多余能量或特殊状况时便再升升级，没有迫切需求时保持现状即可。”
“啊，原来这就是退休生活呀。”
章销又冷笑。
小绒毛：“你这老头真破坏气氛，难怪不受欢迎。”
章销：“不稀罕。我一个人过得很好。负司完全允许员工独自生活。”
进入第六十三场的准备区、看到自己本场又没有队友时，小绒毛想：
负司何止是允许员工独自生活，它简直就是鼓励。
独自生活、独自面对陌生的情绪场、独自面对情绪场内陌生的生物……
这些真的比在公司内有三五好友、建立小家庭的员工，适合持续产能吗？
啊，可能负司内根本就不适合组成家庭吧。
因为负司不可能允许一对夫妻每一次都组队进入同一个情绪场。
一旦分开，那可能便会出现几十上百年的认知差异。
甚至，可能有的人还会在情绪场内与原住民谈恋爱。
尤其是无队友的情绪场，即使在里面结婚，回负司后只要自己不说，负司内的其他人便不知道。
出轨轻轻松松、全无后遗症。
夫妻、恋人关系在负司里容易崩，那么朋友呢？
负司员工之间成为点头之交的很多，但挚友好像……
没听说过？
小绒毛思考着自己的猫生感悟。
直至准备区计时走到最后半分钟，猫才纡尊降贵看了一眼此次的任务介绍。
小绒毛：这玩意虽然越来越没用，但每次固定走这么个形式，竟多少有些锚点的感觉。
场名：日复一日。
背景介绍：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仿佛没有尽头。
个人任务：要不要划下句号是个人的选择，该不该阻止也是各自的判断。
团队任务：呵欠。
进入情绪场后，“噗通”一声，小绒毛落入了水中。
小绒毛：喵？
小绒毛四脚一蹬，脑袋便浮出水面。
同时也错过了一双想要抱住它的手。
小绒毛先看到了岸，确认自己要游过去很容易，然后扭头看向身边这个想抱住猫但失败的人类。
是一个少女。
应该是中学生。
这个位置的水不深，只到少女的胸口。
少女此刻正是踩在水底的泥沙上。
她站得挺稳，还有余力试图救助突然落水的小猫咪。
在发现小猫咪完全不需要救助后，她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
小绒毛没在附近看到任何防护措施，也没有其他人，水温只有约十五摄氏度，所以少女这状态绝对称得上危险。
小绒毛：
只要她脚底一打滑，再一慌，腿再在低温中抽个筋，哪怕她会游泳，这个水深也足以要了她的命。
而且这是海水，很难说会不会突然游过来什么危险动物。
小绒毛不赞同地看了少女一眼，然后自己向岸游去。
什么，叼着少女一起上岸？那可不是正常猫需要承担的工作。
不过游了一小段后，小绒毛往后看了一眼，看到少女跟在它身后走向岸了。
小绒毛鼓励地对她说：“喵。”
少女露出一个笑容，脚下走得更稳。
几分钟后，少女和猫都踩在了没水的地面上。
这个地面乱糟糟的。
沙子碎石大石块以及浸湿过的垃圾混在一起，散发出不算极致糟糕，但肯定无法让猫愉快的气味。
少女拧了拧衣裤上的水。
然后从一个大石头后面捡起一件半新不旧的棉衣、一双半新不旧的运动鞋穿上。
接着从同一块大石头后面，她又提起了一个半新不旧的、很有些重量的大书包背到背上。
小绒毛：
棉衣的尺寸有一些偏大，但鞋子是合脚的，所以这三件东西可能就是她本人的。
那么，她是先把东西藏在这里，然后下水？
虽然是比穿着棉衣和运动鞋下水安全一些，但她穿下水的那一身也没有太安全呀。
而且这个气温，到了穿棉衣的时候了吗？
她这棉衣可有点厚呀。
小绒毛心中有一个怀疑。
但暂时觉得那怀疑与少女的表现不能完全对应上。
小绒毛：还需要再观察看看才能下结论。
少女穿好棉衣后，走回到盯着她的小绒毛面前。
她俯身将没有分毫抗拒的猫抱起，揣入怀中。
少女：“我先带你回家吧。可别感冒了。你还这么小，感冒很危险的。”
小绒毛默许了。
然后它被少女带着走上了半新不旧的街道，走入半新不旧的居民区。
最后走入一个半新不旧的房子。
一路上，小绒毛看到了不少人。
他们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懒懒散散，有的贼眉鼠眼，有的一派严肃。
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没有对少女投来任何关注。
有一小部分对少女湿漉漉、甚至有些滴水的头发及裤子多看了两眼，但也没有与少女交流的意愿。
顶多就是以不大但也没有刻意掩饰的音量与邻近的朋友说：
“瞧瞧现在的孩子，放了学不立刻回家，不知道去哪儿野了。”
“别人家的孩子，你管那么多呢。”
少女低着头，面色平静地一直将小绒毛带回了家。
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
少女用放在书包里的钥匙打开家门，走进屋子。
屋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大人，和一个比少女小一些的男孩。
餐桌上已摆好了菜，男孩已拿着筷子开吃，男人则正在把盛满了饭的碗放到桌上。
女人刚刷完锅、正在用布擦手。
听见开门声后，她走出厨房看向少女，皱眉：
“怎么回事？这么晚？让所有人等你一个？”
“这么不喜欢回家，你干脆学学你姐，直接去住校。”
少女低着头，手拽着棉衣。
于她的体型略大了些的棉衣刚好能将小绒毛包裹得严严实实。
只要小绒毛不出声，面前的女人便完全发现不了棉衣下藏了一只猫。
少女轻声回答：“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这个说法其实完全不能解释她头发及裤子上的水。
也解释不了怎么个摔法能让她既迟了近一个小时到家，却又是独立走回家、衣服没有破损、身上没有明显伤口、行动中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不便。
但女人好像无所谓少女解释的内容。
她似乎只要得到了少女解释的态度就行。
女人敷衍地点了下头，说：“去把书包放下、衣服换了。脏兮兮的，别不小心把菜也弄脏了。”
少女依然低着头，说：“你们先吃，我去洗个澡。”
女人：“也行。你吃的时候自己把饭菜热一热。”
接着不等少女回应，女人便转身坐到餐桌前，与男人和男孩一起吃饭。
这时的她满脸笑容，与面对少女时的不耐烦全然不同。
少女揣着小绒毛走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并反锁后，才将小绒毛放出来。
她取过一张小毛毯对折了两下，再次把其实毛已经全干了的小绒毛裹住，然后对小绒毛露出笑容：“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把洗澡水弄好。”
小绒毛轻声回应：“喵。”
你可以先顾着自己呀。
一直穿着湿衣服，走回来又吹了一路的风，哪怕我真是普通猫，你也比一直被裹着的我更容易感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