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6章
小绒毛：你的表情好像在说你并不如此“希望”。
在钟鹫进行上午的课堂学习时，小绒毛快速熟悉了学校内的环境。
在钟鹫吃过午饭去小树林找小绒毛却因找不到而失落时，小绒毛跟着一只老猫从围墙的一个小洞钻出去, 了解了学校附近的美食街。
在钟鹫带着对小绒毛的忧心进行下午的课堂学习时, 小绒毛爬到最方便看钟鹫教室内情况的大树上。
然后一眼就看到坐窗边的女生在电子词典上写的两句话：
她义无反顾地走入无尽的黑暗中，以自己的未来去赌全人类的未来。
她不确定自己能赢，但她确定自己至少不会输。
小绒毛：
哦，这个就是引起了钟鹫很浓观察兴趣的写手大大呀。
但这种实体按键的电子词典, 按键一般都比较硬呀。
光靠两根大拇指按，时间久了, 大概无法避免肌腱炎叭？
这毛病一旦得了, 可就是一辈子的负担哟。
小绒毛在旁边放着的作业本上看到了这位写手的名字：王一。
小绒毛：……等等, 这个名字是认真的吗？
这时, 写手大大好像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
她抬手将电子词典一合，微微侧头, 双眼凌厉地一扫……
小绒毛在她的注视下晃了晃耳朵。
小绒毛：上课期间, 我就不对你喵啦。
写手王一确认了自己感觉到的视线的来源后, 嘴角勾了勾。
也不知道是在对意外出现的小猫咪打招呼，还是满意于自己的感应没有出错。
王一将头转回到原来的姿势。
继续一边假装听课，一边写她的故事, 偶尔还在课本上记一些笔记。
小绒毛：从笔记内容判断, 她还真不是完全没听课。
不久后，钟鹫也注意到了小绒毛，她露出又喜悦又惆怅的表情。
小绒毛：
小小年纪, 想法就不能单纯一些吗？
单纯的喜, 或单纯的悲都很好呀，不要那么复杂嘛。
你看看王一写的悲壮救世故事, 就中二得很直线条嘛。
不过，你们世界的网文圈现在是流行BE结局吗？
BE在你们这里还不是会被痛骂的重大雷点吗？
小绒毛在研究人类，教室里的学生则陆陆续续几乎都发现了树上的小猫。
不止被小绒毛重点关注的钟鹫那个班的学生看到了它，钟鹫班的隔壁班、楼下班、楼上班……
总之，只要是窗户与小绒毛之间没有遮挡物的教室，便都有学生看到了小绒毛。
且，只要一个班里有一个学生看到了，很快，全班就几乎都知道了。
学习时间，学生的注意力就是如此地容易被转移。
——必须学习时，看学习之外的什么东西都有意思。
不过这一次，小绒毛也要负点责任。
因为，小绒毛为了调整到方便看王一电子词典上文字的视角，站到了一条比较细且叶子比较少的树枝上。
再加上今天阳光不错，小绒毛那一身毛反光到亮眼，学生只要往窗外一瞟，便很难忽视。
老师也终于在学生们的不专心中看到了小绒毛。
钟鹫他们班的讲课老师停下来，一手捏着粉笔，一手拿着长尺子——他刚刚正在画图——盯住小绒毛。
小绒毛警惕。
它怀疑这老师可能会用粉笔扔它。
或者用尺子抽它。
小绒毛：那把尺子的长度，他站到窗边好像能够到我。
小绒毛缓缓后退。
小绒毛：毕竟，我不能真跟老师打起来。
一个学生小声抱怨：“老师，你吓到它了……”
神情不善的老师：“它还吓到我了呢。你们觉得它那个站位，安全吗？会不会下一秒就一个脚滑从树枝上摔下去？或者树枝折断它掉下去？”
有学生立刻被说服：
“有道理。它那位置一看就很不稳当。”
“猫就是这样的，哪儿危险往哪儿站。”
“一天不踩一会儿钢丝好像显不出它们是猫。”
小绒毛：呸。
在叽叽喳喳的同学们中，钟鹫一手撑着脑袋，视线虽然和多数同学一样落在小绒毛身上，但神情有些飘忽。
她的思绪似乎已经抽离，仿若一个旁观者。
小绒毛看了钟鹫几眼，但没有太在意。
小绒毛：
反正她不可能在教室内、在身边有很多同学的情况下自杀。
只要身边有人，她就会安静地生活，不会伤害自己。
这孩子并不是真的渴望死亡，她只是不太能找到活着的理由罢了。
只要持续给她理由，她就能一直活下去。
钟鹫发现，自己给猫找主人的计划好像不太能实施。
因为小绒毛已经迅速成为了全校宠物。
如果现在有人想把小绒毛带回家独自养，必然会被其他师生抵制。
尤其，小绒毛本身也一副跟谁都不非常亲近的样子。
这猫似乎更愿意每天随机地靠近一两个人，以蹭点吃喝、撕点纸张、翻箱倒柜等方式观察人类。
大家都说：
“这是一只特别有自我想法的猫。”
“小绒毛比其他猫大胆很多。”
“经常来我们学校的其他野猫虽然也不怎么怕人，但如果有人对它们伸手，它们多少会躲一躲，小绒毛不。”
“对于看得上眼的人，小绒毛会坦然被摸。”
“对看不上眼的人，它会一爪子挥开对方的手，在表达拒绝这一次的抚摸的同时，也是警告对方以后都不准对它动手动脚。”
最让钟鹫感到惊讶的是，大家似乎自然而然地就将那只小猫的名字定为了“小绒毛”。
并没有像给常来学校的其他猫取名那样，还需要经历一些商量、投票的步骤。
钟鹫：
我刚把它带回家、思考该怎么称呼它时，脑中也立刻就浮现出“小绒毛”这个名字。
大家与我都是同样的感觉吗？
这个名字与它实在过分贴合，似乎理应如此，不需要任何犹豫？
钟鹫看着小绒毛在学校里如鱼得水，欣慰地觉得这个环境对猫很好，比她那个排斥她的家对猫更好。
钟鹫：这样我就能放心继续进行我的死亡计划了。
却不料就在她这么想了的当天晚上，钟鹫在靠窗的书桌上写作业时突然若有所感地一抬头，就看到一颗猫脑袋从窗外冒出来。
接着整只猫从窗外跳到了她的书桌上。
钟鹫：“……”
小绒毛理直气壮地一坐，盯向钟鹫，用眼神暗示：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给我拿吃哒？说好的猫粮管够呢？
钟鹫发现自己轻而易举地便理解了小绒毛的示意。
她从书包里拿出给小绒毛买的罐头，打开后放到小绒毛面前。
一边看着小绒毛吃，她一边说：“即使你不再来找我，这些罐头我也是会带到学校给你的。”
小绒毛：不一样。在学校里其他猫会闻着味儿跑过来和我一起吃。虽然我并不缺这一口吃哒，但吃独食的感觉还是很美好。
钟鹫轻声问：“晚上待在学校里不舒服吗？”
小绒毛瞥了钟鹫一眼，心道：你说呢？“夜间的学校”那可是鬼故事的经典场景哟。虽然现在的我并不怕鬼啦。
钟鹫觉得自己又读懂了小绒毛的眼神，回应道：“也是。我们学校没有宿舍、没有被窝，夜晚显得冷冰冰的。”
小绒毛：那个不是重点啦。毕竟我们猫不像你们人类那么依赖外物，我们猫是自带皮毛哒。这个气温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猫就能睡得很暖和啦。
钟鹫：“你……对我们学校哪些学生或者老师有好感吗？愿意去他们家里长时间待着的那种好感。”
小绒毛：
如果有，你要请求他们带我回他们家里玩吗？
还是让我自己跟着他们回家？
如果是后者，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如果是前者……
你真的会选前者？你在学校里甚至回避表现出与我认识的模样。
钟鹫：“总觉得我好像完全没有必要操心你。不管有没有我，你好像都能过得很好。”
小绒毛：是哒。
钟鹫：
“但我还是担心。”
“担心将来有一天你来这里找我时，迎接你的却只有无人的或者换人居住的房间。那时候……”
“不过即使是我继姐那样浑身带刺的人，在面对你这样的猫咪时肯定也会温柔吧？”
“或者，继姐除了面对我们这一家人外，对其他人可能都是温柔的。”
小绒毛：在你继姐回来住时，你介绍我与她认识不就知道啦。
钟鹫沉默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地戳向小绒毛的鼻子。
半途，小绒毛抬爪，用肉垫挡住了钟鹫的手指。
钟鹫指腹感受着猫肉垫的柔软，笑起来，说：
“我知道了你不需要我。”
“哪怕得知了我的死讯，你可能也最多来看我一眼，便去继续自己的生活。”
“与我想象中继姐可能对此的反应差不多。”
“但为什么我还是会因为想到你而将我的死亡计划推后呢？”
小绒毛：
这样很好呀。
说明你不是为了承担养我的责任而想死却死不下去。
你是因为希望能继续见到我而不想死啦。
不是不得不活，或可有可无地活，而是想要活着。
很荣幸猫能成为你活下去的一个小小理由。
哪怕这理由不很强力，但确实吊住了你的一口气。
你继续努力，争取让自己的呼吸更加顺畅叭。
又是一个周二放学的时间，小绒毛远远地跟在钟鹫身后，看着她路过它与她初遇的那个海边。
钟鹫再一次在这里停下脚步，出神地看了平静的海面一会儿。
此时，她的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她的情绪也和这海面一样毫无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