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波本。”
平静干涩的嗓音自电话中传来, 带起一阵让人不适的异样感。
“又有什么事?——啊、说起来,苏格兰到现在还没出来,该不会是被条子抓了吧?还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啊。”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白、手背青筋暴凸, 降谷零直勾勾凝望着后视镜中、那张阴沉如水的熟悉面容, 一时间,感觉心跳撞击胸腔的时候,竟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幻痛。
——在组织里, 这还是自己和hiro第一次搭档出任务啊……
明明只是一次简单的狙击任务、明明最后一次接入通讯时,hiro还说过「任务完成」这样的话……
降谷零看了眼手表。
——距离上次接入通讯,已经四个小时过去了。
hiro……
你究竟是……
“情况有变, 苏格兰已经自行撤离狙击点。波本,现在有一个新任务要交给你。”
“啊——说说看。”
紫灰色的眸子里有看不真切的暗色在喷薄翻搅,降谷零勉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故意哼笑一声,极不友善地讽道:“太简单的事情就不要交给我了吧?还是说,马提尼,你已经落魄到, 找不到其他不那么废物的家伙……来使唤了呢?”
电话里,马提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斯文平静,似乎完全没有听到降谷零话里的讽刺意味一样。
“现在, 你立刻去米花中央医院,把冰酒从条子手里接回来。”
闻言一惊,降谷零诧异反问:“冰酒被抓了??”
“——我必须纠正你一下, 不是被抓。冰酒可不像某些人那样蠢。”
凉凉地“哈”了一声,降谷零没接话。
马提尼那干涩的声音还在继续:“冰酒现在被条子送去医院了。如果条子不放人的话, 波本……”
他顿了一下,声线略微靠后的嗓音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做了那么多年的情报贩子……你应该是有渠道, 去找个嘴严实的医生,替冰酒开一份健康证明的吧?”
“……”
槽点太多,降谷零一时不知道先从哪里吐起比较好。
一阵沉默后,他最终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挂断了电话,扒拉了一下记忆里的资料,拨通了一个号码。
十分钟后,一辆白色的马自达RX7缓缓驶出窄巷,朝着米花中央医院一路狂飙而去。
——————
矢目久司觉得无语。
非常无语。
他偏过脑袋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担架车,再看看帮着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车、一路朝着急诊室狂奔而去的伊达警官和苏格兰。
“我现在很好——”
矢目久司尝试跟伊达警官打商量:“不需要浪费医疗资源,请放我下去。”
“嗯嗯!”略微有些气喘地应了一声,伊达航低头,冲差点被绑在担架车上的矢目久司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先别说话,再坚持一下,矢目君!马上就到了!”
“……我真的没事。”
“矢目君,还是不要再说话了比较好哦?”担架车另一边,他的怨种部下苏格兰也弯了弯猫眼,露出一个跟伊达警官如出一辙的温和微笑,柔声安慰道,“别害怕,只是做个全套体检,这样也方便……嗯,伊达警官确认矢目君的身体状况。”
“……”
沟通无果,眼瞅着手术室越来越近,矢目久司开始尝试反抗。
腰部猛地用力,矢目久司迅速从担架车上撑了起来,一弓腰身、双腿微屈,眼瞅着便要往地上跳——
咔——!
咔——!
看着手腕上一边一只的“银手镯”,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矢目久司微微睁大眼,整个人都石化住了。
极其不可置信地,他一格一格地将目光投向担架车两边上、两个搞出离谱操作的家伙。
在矢目久司震惊失语的视线中,苏格兰似乎很是腼腆地弯了下猫眼,偏头错开了双方眼神的交汇点。
“……?”矢目久司感觉到被部下背刺。
——苏格兰,你就是这样对替你任劳任怨捂马甲的上司的吗?!(震声)
一瓶冰酒瞳孔地震jpg.
“必要手段,如有冒犯,还请矢目君见谅。”伊达航小心把手铐钥匙揣进便服内袋,举起手臂,冲着已经等在手术室门口的医生招呼了一声,“医生!病人在这里!他之前吐血了——!”
“病人还有意识吗?”医生的语气很严肃且急促。
“有,还有活动能力!”
“推进来,保持呼吸道畅通,立刻——”
矢目久司低头,看了看把自己手腕跟担架车扶手拷在一起的银手镯,面色异常沉痛地闭了闭眼。
——看来要尽快联系琴酒来医院捞人了。
否则,再晚一点,他怕是就要被扭送进橘子里、吃着猪扒饭解释自己这一身枪伤到底是从哪来的了……
马提尼这效率也太拉——
“——病人名字是矢目久司先生,没错吧?”蓦地,一道陌生的沧桑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矢目久司迅速抬起头,就见一个戴着口罩、胸前别着「山本主任医长」名牌的男人截在了担架车推进手术室的必经之路上,身后还跟着两个面容青涩的小护士,以及……某个在场几人都异常面熟的家伙。
“哟——”
金发深肤的青年捋了一把额前散下的碎发,看向病床边两个同样面露讶色的“陌生人”,眸色微不可查地一顿之后,嘴角挑起个完美无缺的笑,温声解释道:“听说矢目君出了意外,我刚好认识这家医院里医术高超、口碑极佳的山本医生,所以就拜托山本医生过来帮忙看诊了。”
“怎么样?”貌似关切地看了眼被拷在病床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冰酒,安室透忍了忍,勉力将唇角往下压,强撑着面上的忧色,“没事吧,矢目君?——脸色好像真的很难看耶……”
他立马转过头,看向身躯紧绷的山本医生:“山本医生,拜托了!请尽快给我的朋友进行治疗!”
山本医生也很是严肃地点了点头,指挥身后的两名护士:“上口、小原,推上担架车,我们先送矢目先生去拍个胸片、确认肺部情况!”
“好的,主任!”
两名护士小姐面上带了一丝歉色,迅速挤开了直愣愣杵在担架车旁边的两个青年,极富职业素养地无视了扶手上那两对异常扎眼的“银手镯”,一左一右推着车,迅速消失在了走道转角。
病人突然被同事被抢走的急诊科医生一脸懵逼。左右看了一圈,见那两个病人朋友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意见的样子,他便也放心打了个呵欠,反手握拳捶了捶腰,拖沓着脚步,溜溜达达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继续摸鱼去了。
另一边,忙碌准备着手术室用具的护士小姐们面面相觑了一阵,看了眼没什么表示、甚至关上了办公室房门的急诊科医生,沉默着,推着手里的小推车,又利索地把东西送回了原处。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留在现场的三名青年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气氛一时之间僵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
“呃、那个,安室先生——”两鬓有些微霜白的山本医生,有些犹豫地唤了一声,“我……我先去观察一下那位矢目先生的病情,之后再跟您、啊,跟你讨论一下病人的治疗方案……请问,这样……方便吗?”
安室透眨了下眼睛,微歪着头,笑眯眯地应道:“当然,您是主任医长,一切都听您安排。”
“……请恕我失陪!”
脚步匆匆的,已经人到中年的山本医生衣袂翻飞,以恨不得百米冲刺的速度,一溜烟地顺着担架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沉默中,手术室大门前,只剩了三个画风迥异的青年静默伫立,目光有些隐晦地相互打量着。
片刻后,伊达航率先开口。
“还没请教,这位先生,您是矢目君的——?”
“鄙姓安室,是矢目君的室友。”降谷零习惯性地露出了营业微笑,然后就注意到对面的高大青年表情噎了噎,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古怪。 ?
降谷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维持住面上的沉稳,点了点头,伊达航将目光转向另一位同样一毕业就不声不响没了消息的同期,主动给出对方出示手里剧本的机会:“当时在现场、矢目君身体不适的时候,您似乎很关心他的样子?——绿川先生,请问您之前,认识矢目君吗?”
诸伏景光下意识想回答下属,下一秒就注意到对面的幼驯染在对着自己疯狂打眼色。
诸伏景光一愣。
略微沉吟了片刻,他面不改色地微笑道:“啊、那个——事实上,矢目先生,是我的房东哦?”
默默点头,一向可靠的班长大人表示自己完全接收到了同期手里的剧本:“噢噢,原来矢目君除了萩原和松田之外,还有你们这样的朋友啊——看他们关系好到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样子,我还以为矢目君平时都是一个人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
诸伏景光猫眼瞬间圆睁,满目震惊地给了自家幼驯染一个眼色。
——冰酒身边、他们这几个同期的含量、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啊?五个人全认识冰酒??
同期浓度超标了啊!(震声)
下一秒,诸伏景光就收到了自家幼驯染异常沉重的眼神。
“……”
一只诸伏景光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班长还在一脸敦厚地,继续往外输出这俩怨种同期不知道的八卦。
“——说起来,之前,啊、也就是两周前吧,新年的时候,听说松田和萩原因为矢目君制作的跨年料理太难吃的关系,宣布单方面跟矢目君绝交了呢——还真是不省心啊,都已经是警察的身份了,那两个家伙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模样。”
此言一出,诸伏·被厨神祝福的男人·景光当即露出了一个略微复杂的表情:“伊达警官,你说的,「因为跨年料理太难吃的关系跟矢目先生绝交」……是怎么回事啊?”
“啊,”伊达航挠了挠后脑勺,“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新年前他们还好的跟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一样,没事就。黏在一起传简讯或者约出去聚餐。不过,年后,好像就没再听那两个家伙提起矢目君了呢。”
“还真是让人操心啊,”伊达班长半月眼吐槽,“没想到都已经工作了,我竟然还要替同期收拾烂摊子……”
某两个同样被收拾过烂摊子的家伙立刻望天的望天,低头的低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不过——
望着似乎一无所知、还在真切地替自家同期与小伙伴之间摇摇欲坠的友谊小船伤透了脑筋的伊达航,降谷零犹豫了一下,转动目光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人员或者监视设备后,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道:“矢目久司……与那家伙有关的事,班长还是不要多介入比较好。”
“哦?”伊达航挑高了一边的眉毛,唇角动了动,牙尖咬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习惯叼着的牙签,早在之前办案的时候就取了下来。
诸伏景光温润的猫眼轻轻眯起,竖起一根食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自己的心口,然后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Need not to kn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