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对不起, 您需要上交武器、接受全身搜查后才能入内。”
冷冰冰的话语飘荡在据点暗门外的走廊上,那毫不客气的语调和态度,让矢目久司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烦躁感如毒蛇一般, 吐着鲜红的蛇信, 蜿蜒着爬上矢目久司异常敏感的神经末梢。
“让开。”
嗓音仍旧温雅,薄绿色的瞳孔却在闪烁着危险的暗芒,矢目久司微眯着眸子, 一字一顿地说。
“很抱歉,但这是朗姆大人的规定——任何想要进入B系列据点的成员,都必须上交全部随身武器, 以避免出现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全副武装的据点守卫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仍然拦在门前,朝矢目久司指了指设立在暗门右侧的保险柜。
“如果实在不放心,您可以将您的随身物品放入保险柜。柜子采取虹膜解锁,除了您自己,其他任何人都无法接触到您的随身物品。”
他的整张脸都被包裹在防爆头盔下,发出的声音也有些沉闷, 态度中却透着赤裸裸的强硬和傲慢。
揉了揉眉心,矢目久司忽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盯着拦在门前的十几个持枪人员。
“琴酒也在里面,对吧?”
为首的守卫犹豫了一下, 点了点头:“琴酒大人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抵达,目前正在里面等您。”
“哦——”尾音拖得很长,矢目久司饶有兴趣地凑近保险柜, 伸手轻轻在柜门上叩了叩。
笃、笃——
合金制的保险柜发出一阵响亮的声音,音色没有丝毫的浑浊或沉闷。
微微俯身, 矢目久司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保险箱最上面的液晶显示屏,看着上面显示的一整溜的“空”的字样, 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扯了下唇角。
“可是……这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哦?”
“不是说要上交武器吗?”矢目久司抬起嘴角,像是在笑,可眼角眉梢却没有丝毫的笑纹,仍是那副萧疏冷淡的模样。
“——那这里面,是不是也应该有琴酒的伯莱/塔啊?”
守卫人员的身体僵住了一瞬。
嘴角继续上抬,矢目久司薄绿色的眼里翻搅着一抹黏稠且危险的暗色。
轻轻举起揣在口袋里的左手,矢目久司冲着守卫人员晃了晃捏在指尖的小玩意儿。
“这样好了,”他拍了拍身边只及自己腰胯位置的保险箱,浅粉色的心形塑胶/炸/弹在他的掌心被轻轻抛接,一条条惊心动魄的抛物线让旁观的安保人员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我现在,就把它炸开。”
“如果里面真有琴酒那把宝贝至极的伯/莱塔,那么我立马三刀六洞、亲自去向朗姆赔罪。之后,不管他想要我怎么补偿,我都无话可说。”
“但是,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的话……”
薄绿色的眼眸缓缓眯起,矢目久司嘴角的弧度平平扯开,身上那原本沉稳冷淡的气质,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异样的兴奋起来。
“——那么,我就把你们全部炸碎,然后一点一点地、把你们全部塞进这个小小的保险柜里~”
哗啦——!
哗啦——!!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里的数十把枪便迅速上膛,枪口无一例外地指向了矢目久司的头颅和心脏位置。
矢目久司却恍若未闻,指尖那枚巴掌大的塑/胶炸/弹还在被他一上一下地抛掷着:“怎么?难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他平静地注视着身前黑洞洞的一圈枪口,将本就柔润温雅的嗓音压得更柔。
“——还是说,琴酒他们,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上交武器……你们所谓的「朗姆的规矩」,事实上,是仅仅只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规矩呢?”
为首的守卫冷汗都快打湿脊背了。
“请、请您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听命行事……”
他的声音有些嗫嚅,带着很明显的瑟缩意味,一开始的高高在上的气焰,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矢目久司低下头,右手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time is money——这位守卫先生,请抓紧时间做选择吧~毕竟,我亲爱的同事们,还在里面等我一起开会呢~”
“五秒钟。”握着浅粉色心形塑胶/炸/弹的手挪到了保险柜上方,矢目久司的嘴角有些夸张地上扬,“让开路,或者我炸开这个保险箱。”
“5。”
他开始读秒。
“4。”
指尖拨弄着雷/管最前端延伸出的引线,矢目久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打火机。
“您、您不要冲动!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引爆炸/弹,我们全部都会死在这里的——!”
“3。”
不为所动地,矢目久司的眼里流露出某种冷酷与狂热混杂的怪异情绪。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拇指微动,指腹伴随着道报数的声音,轻轻地搭在了打火机的手拨式开关上。
“2。”
全副武装的守卫人员开始疯狂后退,只有为首的那名守卫还坚持拦在暗门前没有逃走。虽然仍然挡在门前,但那名守卫的整个身体,却颤抖得像是罹患帕金森的病人
“1。”
眼里病态的癫狂和兴奋终于燃至最顶点。矢目久司的拇指微微用力,橙蓝色的火苗立刻从火机中窜起,摇摇晃晃地开始贴近引线。
“——好了,冰酒,不要再吓唬他了~”
猝不及防的,一道慵懒性感的女声,蓦地在守卫的身后响起。
薄绿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矢目久司歪着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从暗门里走出的女人。
“贝尔摩德。”
他的语气十分轻柔:“关于上交武器这件事……你也是参与者吗?”
面容妩媚的金发美人推开挡在身前的守卫人员,笑盈盈地看着那抹在矢目久司手里不断跃动着的火苗:“那不重要——先把它收起来,好吗,男孩儿?这太危险了。”
“你说这个?”
眼里翻搅着恶劣的嘲弄,矢目久司握着打火机的右手来回摇动,于是火机上悬浮着的橙蓝色火苗,便也随着他手掌的左右摇晃而不断颤抖,有那么一瞬,几乎与雷/管的引线擦身而过。
“啊——!!”
眼睁睁看着雷/管险些被引燃,抱团缩在墙角里的守卫里,很快传出了一阵阵惊恐的尖叫声。
贝尔摩德的面色仍然没有变化,笑吟吟地踩着足有十公分的恨天高,身姿摇曳地凑到了矢目久司的面前。
“呼~”
红唇微启,贝尔摩德呵气如兰,在矢目久司直勾勾的注视下,就这样面不改色地吹灭了打火机上翻腾着的火苗。
“好了~”
抬起手,贝尔摩德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很突然地捏住了矢目久司的脸颊肉,恶趣味地向外揪了一下,在对方面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很明显的淡红色指印。
“还真是不可爱~早就跟你说了,小冰酒,不要总是跟琴酒那种没情调的男人混在一起,你会被他带成未老先衰、毫无魅力可言的面瘫男——”
“贝尔摩德。”
很突然地,贝尔摩德未尽的话语,就这样被一道暗含着刺骨杀意的男声打断。
不需要回头,贝尔摩德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脑被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轻轻顶住了。
——刚才还被贝尔摩德无情吐槽着的正主,在下个瞬间便直接出现在了对方的身后,举着自己那把宝贝至极的伯莱/塔,冷冷地扫视着门外的这场闹剧。
琴酒既然出面,那就说明暗门里面的朗姆已经服了软。
见好就收地,矢目久司收敛起眼底喷薄欲出的怪诞狂态,面色温和地冲对方点了下头,随后便将手里的塑胶/炸/弹和打火机又重新塞回了大衣兜里,若无其事地走向琴酒。
“你的枪还在呀~”很是自来熟地朝琴酒打了个招呼,矢目久司看了眼对方手里的枪,冲一旁抖如筛糠的守卫人员挑了挑下巴,“喏——他们说进去的人都要交枪,我还以为你终于舍得跟你的宝贝伯莱/塔分手了呢。”
墨绿色的狼眸微微眯起,头顶的礼帽在眉眼间投下一小片森然的阴影,琴酒冷冷地瞥向那群抱着枪、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的守备人员。
“滚。”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守卫瞬间便一哄而散,原本显得有些拥挤的走廊,立刻变得空旷了起来。
不屑地轻嗤了一声,琴酒很快便调转枪口,越过贝尔摩德、将枪口对准了矢目久司的眉心,墨绿色的狼眸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迟到了,冰酒。”
矢目久司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吗?可是……你在邮件上,都没有说清楚具体的碰面时间哦?我可是连觉都没睡、收到消息就立刻赶过来了哎——”
言下之意是,这锅他不背。
然而琴酒并不买账:“从市内赶过来只需要三十分钟。从回复邮件到现在,你足足耗费了将近两个小时。”
“可我最后还是来了,并且身上没有带任何发信器或者窃听器,门口也没有条子在进行包围喊话。”
面色冷漠地扫了矢目久司一眼,琴酒最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偏了偏头,示意门外那两个不省心的家伙跟上。
矢目久司跟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在得到了对方一个充满了“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意味的调侃眼神后,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随即便跟在琴酒身后,三人鱼贯走进了暗门之内。
——门内是一间还算宽敞的会议室,看规模,大约能容纳百十来个人入席参会。
看到琴酒带人进来,原本零零散散落座的几人很快就都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坐在首座的光头男人率先抬起头,在视线接触到矢目久司面容的瞬间,眼底便浮起了某种类似怨毒的神色。
但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状似友好地冲对方点了点头。
“冰酒,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不守时啊,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要知道,time is money。”
寸步不让地,矢目久司弯起嘴角,望着朗姆的独眼,温声关切道。
“的确是好久不见了,朗姆。说起来,你的左眼最近怎么样了?之前我似乎听说过,你左眼的视神经已经彻底坏死了……怎么样?最近实验室那边有新进展吗?能把你的眼球再重新装回去吗?”
朗姆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左手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去触摸自己的眼眶。
“别摸呀,”见状,矢目久司连忙出言制止,“——手上的细菌可是很多的,要是弄到眼睛里导致感染的话,你可就连义眼都不能佩戴了哦?”
看着朗姆愤怒到就差喷火的目光,矢目久司很是无辜地歪了歪头。
“你要听劝啊,朗姆。之前那个不听劝的,叫什么来着……”
下首的人群里,一道有些木然的声音接过了话头。
“巴塞洛。”
“哦、对,是叫巴塞洛来着,”矢目久司看了一眼出声的人,“谢谢科恩——那个代号为朗姆酒的家伙就很不听劝,我劝过他很多次,让他不要盲从上司的命令,但他不听,你猜结果怎么着?”
这句话问得险恶,知道巴塞洛真正死因的科恩沉默了一下,没有接口,只是默默地垂下头,继续擦着他那把已经锃亮的狙/击枪。
反倒是之前一直跟矢目久司稍有些不对付的基安蒂喷笑了一声。
“——巴塞洛啊,那个老倒霉蛋,”眼角纹着凤尾蝶的女人笑得幸灾乐祸,“我记得他是被打成筛子了吧,冰酒?”
“因为任务不力、被上司毫不犹豫地放弃,最后被追在后面撕咬的FBI打烂了脑壳,尸体最后也被那帮鬣狗一样的FBI给拖走了……就是这么回事,我没记错吧?”
矢目久司冲基安蒂竖了个大拇指:“完全正确。记忆力很不错哦,基安蒂。”
朗姆的脸色立刻黑沉到了谷底。
“冰酒,”他阴鸷的目光紧盯着矢目久司,“今天专程叫你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羞辱老夫的。”
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矢目久司的视线在会议室里转了一圈,很意外地,在某处角落里看到了两名白兰地行动组的成员。
那两个人在跟矢目久司对上视线的瞬间,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随后迅速移开目光,佯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环视了一圈,矢目久司心里稍微有了些底。
“人这么齐啊……到底什么事,值得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
拉着矢目久司找了个位置坐下,贝尔摩德戳了戳对方软软的脸颊,轻笑了一声。
“——还记得我发给你的邮件吗?”
“3月10日?”矢目久司歪了一下脑袋,不怎么乐意地扒拉开了对方对自己脸颊动手动脚的爪子,“我刚收到消息,下个月10号,东京港要进一批黑货,据说涉及的交易额很庞大。”
将目光转向琴酒,矢目久司很直白地问:“你今天叫我们过来开会,该不会就是为了那批货吧?那是我们的东西?”
点了一支烟,琴酒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起来,随后冷笑着给出一句评价:“还不算太蠢。”
无辜被骂,矢目久司倒也不是很生气,很是散漫地仰了仰身子,轻轻靠在了椅背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不过就是一批货,丢了就丢了……咱们这么大个组织,难道连这点损失都承受不住吗?”
“重点不在于那批货。”
朗姆的身边,拉姆斯脸色不太好看:“警视厅那边,最近又在开始自查了,我安插进去的好几个卧底都被那群条子查了出来。”
“然后呢?”
“他们这是铁了心要清查内部、找出所有内鬼。这次行动,我猜恐怕跟前段时间的舆论风波有关——那帮条子打算借这个机会扫清内鬼,顺便展示肌肉、洗白自己的名声!”
“所以我才说,把那批货送给他们——”
矢目久司的话还没说完,冷不丁地,朗姆忽然冷笑了一下。
“他们能抓自家后院里的老鼠,难道我们就不能了吗?”
双手撑在桌面上,朗姆的那只独眼里,瞬间迸发出了一抹骇人的残酷冷光。
“——前段时间,因为人头马叛逃的事,琴酒弄死了不少身份存疑的老鼠。这导致组织人手紧缺,因此不得不破例接纳了一些来历不明的家伙。”
他的目光重点落在了矢目久司的脸上,眼神很是不善,明明白白地表达着对矢目久司插手情报组审讯、强行从审讯室把人捞走的不满。
然而,另一边,被朗姆死死盯着的矢目久司,面上却几乎毫无波动:“看我做什么?审查的事可是你们情报组在负责的。”
言下之意是,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都跟自己这个行动组的干部没有半毛钱关系。
冷哼了一声,朗姆也不打算就这件事继续跟矢目久司起争执,转而继续道。
“雪莉已经回国,研究所那边更换了负责人,新药的开发也到了关键期——在这种时候,我不希望有任何疑似老鼠的家伙、影响到药物的研究进程,BOSS那边正好也是这个意思。”
面色微微有些凝重,朗姆沉声道:“我们等不起下一个30年了。”
闻听此言,矢目久司的眉心稍稍蹙起:“朗姆,你的意思是……”
双手下压,朗姆将手掌撑在了桌面上,冷酷的目光环视了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圈:“货,我是绝对不可能送给那帮条子的。”
“老鼠,我也要照抓不误。”
不等矢目久司说点什么,朗姆的目光就转了过来,阴鸷的独眼紧紧盯着矢目久司的眼睛,浑身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
“警视厅这次的行动策划人里,有一个是我们的人——如何帮助他稳固在警视厅的现有地位,揪出暗藏在组织内部、见不得光的臭老鼠,同时顺利完成这笔交易,这就是你接下来要考虑的事,冰酒。”
矢目久司凉凉地掀了掀眼皮,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白兰地是手断了,又不是脑子坏了,这种对外交易的事一向是他的行动组在负责,我不怎么了解。”
纯白色的义眼机械地转动了一下,朗姆沉默了好片刻,这才有些不太情愿地让步道:“苏格兰的事……我可以暂不追究你的责任。”
“冰酒,这次行动,BOSS点名让你来主持,除了你和你的行动组外,在场的几名干部都会加入这场猫扑老鼠的小游戏。相关人手你可以随意调遣,但你需要记住一件事——这次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去策划。半个月后的任务里,如果你拿不出任何成果,你和苏格兰、还有你手底下养的那群疯狗,你们全部都要进审讯室。”
“「上帝之眼」?哼……冰酒,你可不要辜负了那位先生对你的厚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