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下午五点整, 随着最后一排坐席的坐满，宅院深处传来了一声钟响，选拔正式开始了。
“今天的选拔将会在晚上八点钟结束, 预计会测选两个批次，现在请山长请召鹭仙人，为未来弟子测根骨。”
萧默笙的语言极其简练,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修饰和客套，十分简单易懂，且信服者极多。
他一发话，现场原本嘈杂的声音消失了,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着鹭仙人的出现。
冬日的天总是黑的很快，现在天色已经阴沉，主席台上和会场的地灯也已经打开, 暖黄色的灯火照得现场一片通明。
“鹭仙人？”
夏明棠脸上带出一抹迟疑, 小声自语道。
“是啊, 你没瞧见王家几位长辈的衣服上绣的都是白鹭啊？”
夏父低声回答, 手机已经偷摸摸横起，准备给孩他妈拍个小视频。
居然是白鹭吗？我一直以为是仙鹤啊！所以说刚上山那牌坊上的是白鹭？
夏明棠正陷入迷乱, 耳边却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
‘让伯父别拍视频, 这里不准拍摄，之前说过的。’
是霍炎。
他默默拉下他爸的手臂, 在男人疑惑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不行, 霍炎说不准拍。’
夏父脸一皱, 转头看向另一边举着手机和长枪短炮的围观人群，语气不耐。
“那他们怎么说？就我不准？”
他话音还没落, 一道蓝色的虹光掠过人群上空，无数镜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
父子二人齐齐沉默, 听着现场突然爆发的惊呼声，互相对视了一眼，再没了一句怨言。
‘霍炎，好人一声平安，以后论坛有人骂你，我会帮你怼回去的。’
站在主持台下背手而立的美貌青年：……？
传完这道诚恳的密音，夏明棠就继续安静地看着台上，周围的人群中不少人泪洒当场。
暖黄色的灯光中，冷面剑修下台，新任山长走出。
“王氏山学第二代山长王传壮，恭请鹭仙人——”
最后的尾音拉的老长，伴随着王二先生对着台下的一鞠躬，所有王家弟子也跟着弯下了腰。
王传壮？等下，壮？是我想的那个字吗？
就在夏明棠思绪乱飞时，一声清脆的鸣啼众人头顶传出，天空下起了白羽。
“好美啊……”
在众人的惊叹中，漫天的白羽静止在了半空中，被暖黄色的光芒照射成了金色，而后这些羽毛无风自动，卷席着凝聚成一团，悬停在了主持台上空。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不过今年的时间是不是有些迟了？”
飞羽散开飞旋着，一位身披白色羽衣的高髻女子出现在了其中。
白发白眉，细眼方瞳。羽衣飞扬着，裙角下是一双巨大的鸟爪，看起来不像妖物，飞羽高悬下，更像是一位古仙人。
“时候不早了，吾也不多言了。接下来，人族的孩子们，不要动，接好吾的飞羽吧。”
原本围绕鹭仙人旋转的白羽喷扑而下，瞬间笼罩住整个会场中央，尽数落在了待选的孩子身上，半点没沾染到会场周围的人群。
“修行路远，根骨难得，吾将其分为五等，为王氏山门挑选门生。”
孩子们的身上的白羽如雪般融化了下去，隐入体内，白色的烟气随即蒸腾而出。
“凝一根灵羽者，根骨熹微，是为第五等，难觅仙路，不入山门。”
一位模样精致如仙童的小男孩呆愣着，看着自己眼前出现的一根白色的羽毛，面色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凝两至三根灵羽者，根骨单薄，是为第四等，道途渺茫，不入山门。”
一名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望着眼前刚刚凝聚出的两根羽毛，眼含热泪。
而捧着三根白羽的金发男孩似乎并不在意这个结果，只自顾自地吹着羽毛，眼里满是惊奇。
“凝四至五根灵羽者，资质尚可，是为第三等，可御长风，可降妖魔，可入山门。”
望着眼前的四根羽毛，周书雅呼了一口气，她堪堪达上了及格线，现在就看其他弟弟妹妹们的了。
另一边，面色苍白，满头金发的小女孩摸着面前的五根羽毛，转头望向了自己的家人，眼里满是不满，似乎在嫌弃着什么。
“凝六至八根灵羽者，天资聪颖，仙路通达，是为第二等，可入山门。”
第一席和第二席的两个孩子互相瞪视着，一个手捧六根白羽，一个第七根羽毛刚刚凝出。
“凝九根及以上灵羽者；天赋卓绝，可夺长生，是为第一等，可入山门。”
现场只有两个孩子达到了第一等。一位出自温家，是为世家子，凝聚了九根白羽，这并不让人意外。
但另一位却是一个身穿红棉袄的小女孩，年纪看起来应该是才刚满八岁。此时神色懵懵，下意识看向远处自己衣着朴素的母亲，而她的身前，正漂浮着整整十一根白色翎羽。
“真是令人惊讶，王氏山学又要出一位平民首席了吗？”
说话的是温家家主温碧青，她无视了周围人的恭维，因为她知道为了培养出这个孩子，她付出了多少资源心力。可那个女孩，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上一个这样的孩子，现在可是在特能部队里担任要职呢。上上一个，是萧默笙。
只是这个女孩可能没有萧默笙和霍炎蒋玲那般好运，早十年出生，就能被老太爷收做弟子，与五位先生们做师兄弟姐妹。现在因为王老太爷这些年身体愈发不好，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这位天之骄子最多也只能成为几位先生们的亲传弟子。
三等以下的孩子们正在被家长们认领，一个个被带下场去，至此，第一批次的孩子选拔结果已出。
这一批的五百名孩子中，三等及以上足足有六十三人，四等五等三百多人，剩下的一百多人没有根骨。这已经是极其惊人的比例了，毕竟能抢到第一批的家庭和孩子，都不是什么一般人，早有准备的也多。
夏明棠不敢说话，因为他们家两个名额，只有周书雅一个人达到了进入山门的第三等。
“怎么会这样……”
夏则荣脸色铁青着喃喃自语，眼里满是痛惜。
“难道另一个名额只能浪费掉了吗？！”
“堂叔，你这多了一个名额？”
一只手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把抓住了夏父的肩膀，是夏子安，他们家风度翩翩的少主，只是此刻显得偷感十足。
“那敢情好，我们家有一个孩子资质可是二等呢，可惜名额不够了，要不匀一匀，借用一下？”
夏父：……
见老爹沉默着，看起来神色还有些意动，夏明棠也不敢装木头了，赶忙掰开大堂哥的手，盯着对方的眼睛道：
“大堂哥，有借必有还，借可以，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做主，明年给我们家匀回来一个了。”
他咬死这个“借”字，虽然他们家是多出了一个名额，但也不能让主家白占便宜啊。
夏子安笑得咬牙切齿，眼珠子一转，就换了种说法。
“你也知道我家其实实打实就一个请柬，不如这样吧。这次你家匀一个名额给我，明年你们家准备参选的孩子可以来我家老宅住一段时间，学习学习，也好早做准备，别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了，这多可惜啊！”
言下之意，今年名额让给我，明年我给你们小孩测根骨，互利互惠，互相成就。
夏明棠陷入思考，王家这边只是不让他给孩子们测天赋，但没说不准商都那边啊。就算问起来，他们家小孩去主家那边去学习阴阳术，也没什么毛病。
思及此，他一拍大腿。
“成交，爸，把请柬给他。”
夏父沉默着掏出了一张浅蓝色的请柬，只是脸上依然带着痛惜的神色，手指抓得铁紧。
在众人“WC，还能这样？！”的眼神中，夏子安夺过请柬就没了人影，速度快到飞起，生怕迟一点，他家孩子就被pass下场了。
此时场上，每一位资质足够的孩子面前，都站着一位身穿浅蓝色及膝外袍的王氏弟子，衣上绣祥云纹，正拿着表格在一个个比对人名和籍贯。
正好在选中阴阳夏家资质最好的那一个孩子，其他的都准备淘汰掉时，夏子安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王久鹤身旁。
“给，麻烦再留一个，谢谢。”
男人笑得灿烂，姿态从容，在即将被pass掉的小孩们眼中如同一个发光的英雄。
王久鹤眨巴了下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你哪儿搞来的？不会是偷人家的吧？”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
“你是。”
“啧，是找你们山下夏家要的，他们空出了一个。”
“哦……这是可以的吗？”
“怎么不可以？”
两人齐齐向主持台上看去，风姿卓绝的三先生朝两人点了点头，表示你们随意，反正你们一家的，也不是偷抢来的。
于是，阴阳夏家再入一人，隔壁的沈、何、木三家都馋哭了。
沈月华和何默笙面无表情，只觉得不愧是夏子安，就是无耻。
而小弟弟木心正皱着眉看着那几个样貌立体的外国小孩。
“怎么会有这么多？”
一般来说，就算有外国孩子资质达标，一般一届也只有一两个，还或多或少混了点我国的血脉。但今年居然有十几个彻头彻尾的小洋娃，快占达标人数的五分之一了。这显然是很不正常的。
当前里世界有一个误区，或者说就是外国人特地制造出的误区。那就是很多人以为根骨就是国外所说的灵感，灵感高的人就有根骨，但是事实不是如此。
国外的灵感顶多跟阴阳家的天赋是一个东西。而鹭仙人所说的根骨，用修仙小说的说法，那就是灵根，是用来感知灵气和捕捉灵气的一种天生“器官”。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严苛的很。
他们华夏家族的用灵丹妙药喂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养出几个有好根骨的孩子，他们外国富豪随便一生就全生出来了？！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孩子，连来的妈都不是同一个，居然都一样入选了，这要没造假，他头拧下来。
主持台上的众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反常的情况，于是，三先生看向了自家小儿子。
‘你准备的计划是什么？’
松鹤真人与五先生对视一样，齐齐邪魅一笑。
正安慰着自家的落选小萝卜头们的夏明棠背后一凉。
“第一批入选的孩子是以上这些，共四十二人，各位可有异议？”
松鹤真人再度上场，把持住了话筒，并说出了一句以往选拔中没有说过的话。
“我听错了吗？这是在问我们的意见？”
“不知道，说不定是固定流程呢。”
“随意吧，我没意见。”
人潮涌动间，一道穿着白衬衫的身影站了出来。
“我有。”
是夏明棠，当听到“异议”这两个字，他就知道轮到他出场了。
本来想着的是反派驾到，闲杂人等通通闪开的霸气出场。
但当他看到在主持台下站成一溜排的孩子们，邪魅狂狷的表情差点就没绷住。
实在是太离谱了！筛掉世家名额外的孩子，四十二个入选者们，外国小孩快占一半了，全特么是金发碧眼。
松鹤真人看着提前脱掉方土制服的长发青年，面上疑惑，内心却在会心一笑。
“哦？报上名来，你有什么问题？”
夏明棠先是规规矩矩行了个鞠躬礼，表明了自己是世家那头的，然后才抬起头，对着台上响声回道：
“在下阴阳家夏明棠，很好奇为什么会入选者中会有这么多外籍孩子？”
现场不少人觉得这年轻人不可理喻，并纷纷为这些孩子说话。
“人家资质达标了啊，这还用问吗？”
“虽然都快占一半了，但人家有天赋啊，不过我觉应该跟世家一样限制一下名额，不然太不公平了。”
“什么玩意儿，就是酸人家吧！人家可是正正经经通过选拔了的！”
见支持者甚众，一位外国家长站了出来，手拿着根手杖，看起来很不高兴。
“这位先生，你这是歧视，如同那位正义者所说，我们的孩子靠着出色的天赋正正经经通过了选拔，你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请你道歉！”
他说完，被保镖团围着的外国富豪们也都阴沉着脸走向前，看起来义愤填膺的。
“出色的天赋？正正经经通过了选拔？”
他扫视了一圈这群面露不善的外国面孔，咧开了嘴。
“这位先生，那请您能告诉我，一个吸血鬼是怎么正正经经通过选拔的吗？艾兰古堡那边什么时候有的黑科技，能让半尸的吸血鬼都拥有修炼根骨了？好神奇啊～”
他伸出手，指向了那位曾经差点咬了周书雅的外国小女孩。
人群一片哗然，众所周知，吸血鬼这种生物，可是与人类有生殖隔离的，都不属于一个物种，怎么可能有根骨呢？
“假的吧，怎么可能？”
“那小孩的确白的奇怪……”
“谁提出，谁举证，有什么证据啊？！”
哎嘿，等的就是这一句。
“当然。”
夏明棠当即掏出来一面青铜镜，直接启动了背面的机关就照向了孩子们。
“这是我们阴阳家的‘照妖镜’（bushi），非我族类，身有异者，皆可照出。”
‘什么东西？我的镜子照不出血族！你别玩脱了！’
耳边，松鹤真人在疯狂喊叫。
夏明棠眨了下眼睛，让他稍安勿躁，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被针对的女孩并不害怕，因为她的父母告诉过她，血族是无敌的，人类是无法对付他们的，而且他们已经通过气了，她是一定能顺利进山学的。
但…真的是这样吗？
法器的照射下，女孩的皮肤浮现出惨白色，眼睛变为猩红，指甲也变得尖利起来。
“这个男人在使用邪恶的东方巫术！我的奥莉怎么可能是血族！”
女孩父母站在保镖圈里脸色铁青，除了一同前来的国外富豪们，其他特别是刚刚为他们说话的人们，现在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不是啊大哥，我们一般都叫吸血鬼的，你居然说的是血族！那我们可不得不信了。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啊……”
夏明棠举着镜子，看着四十二个孩子中，居然有十七八个身上都浮现出了非人的特征，当然包括显现出吸血鬼特征的奥莉小姐。
此时，台上的松鹤真人详作惊讶，对着下面的孩子们打发出一道白色的强光，亮得众人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孩子们，你们的家长对你们做了什么？你们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残留物？！”
英俊的男人痛心疾首地质问道，眼里满是被欺骗的愤怒。
孩子们被吓得一动不敢动，当然特指动了手脚的那些。像周书雅和沈优优这些孩子，全都是瞪大了眼睛，真以为身边这些小朋友是怪物，全都互相拉扯着散开，跑到了家长的身边。
啪！啪！啪！
人群里传来了响亮的鼓掌声。
“真是好一出好戏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