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这是一个相当尖锐的问题。
孤爪研磨在收到苏枋隼飞的提问的时候,就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赛场上。
早田实业已经拿下了第一局。
休息的时候,经理拿了冰袋来帮主攻手给膝盖的部分降温。
苏枋隼飞没有追问孤爪研磨要一个答案。
他也知道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很难抉择。
就算是他也一样。
第二局,那名主攻没有先发上场,而是换了一年级的新生替补,大概是觉得第一局拿下,两方实力差距悬殊,可以趁这个时候练一练新生。
只是新生很明显要紧张得很多,开局第一个球就出界,不停地给自己的队友鞠躬道歉。
队长揉着他的头,让他放轻松。新生频频向替补席里看着自己的前辈,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支持和慰藉。
可受伤的前辈能做什么呢。
他只握着拳头,用轻皱着的眉头,给这位初出茅庐的后辈加油。
苏枋隼飞手撑着脸,指着下面美好的前后辈互动,“研磨学长,我也要这个。”
孤爪研磨甚至都没出声,只是用着“你脑子哪里有病吗?”的表情看着他。
“不可以吗?可是我也是第一次上场诶。”
孤爪研磨嫌弃地向一旁靠了靠,“可以吧,你去找小黑要是就是了……夜久学长也可以,我不擅长这种事情。”
孤爪研磨一边躲开,一遍嫌弃,恨不得把自己蜷缩在椅子上,团成个球。
苏枋隼飞掩着唇轻笑了一声,没有再难为这位前辈。
场下,就算早田实业换了个新人,两个队伍之间的水平差距依然是难以拉齐的。
他们本就不是以进攻见长的队伍,没了主攻手,他们的拦网系统依然坚不可摧,另一个队伍根本无法从他们的等手中拿到分数。
尽管他们的记分牌在涨,却有三分之一都是那位新人主攻手紧张的失误。
“要是我在下面的话,已经打不下去了吧。”苏枋隼飞捂着眼睛,有点不忍心看下去了。这样无望地比赛,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但你不会让队伍走进这样的无路绝境,不需要做这样的假设吧。”
苏枋隼飞挪开手,孤爪研磨只是在看着比赛平静地说出一个事实。
他们的网前扑救很好,他们的拦网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继续比赛下去的余地。
苏枋隼飞从学会排球的第一天起,就尝试救下网前的球。
“说的也是。”
第二局结束,早田实业以无可置疑的分差胜出。
一方欢呼,一方抱头痛哭。
这就是输了就没有下一局的比赛。
败者离开了球场,而早田实业则换衣服,去了另一半场,准备下一场的比赛。
为了更好的观察他们的比赛,他们也换了位置。
苏枋隼飞找了比较后方的位置,为了更好的观察那名主攻手的情况。
可惜的是正后方是早田实业的应援,绝佳的位置他们这些来刺探军情的家伙可不会被放过去。
音驹的大部分为了看更完整的比赛情况,都留在了侧面看台。
倒是孤爪研磨跟了过来,坐在苏枋隼飞的旁边。
“研磨学长不是才刚拒绝过我吗?还以为你不会跟过来呢。”
“你这边比较安静。”
初赛的关注度并不高,早田实业这边虽然有学生应援,但两边没什么人。
比起说没什么人,孤爪研磨可能只是嫌弃音驹那边太吵了。
只从这边看过去,就能看到山本猛虎又在压着灰羽列夫教育。
第二局的对手不好对付,大炮型的猛攻王牌对早田实业的拦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威胁,他们没办法再用实战去磨练新生。
老将还是要肩负起老将的责任。
那位主攻手,早田实业的四号,将手中的号码牌交给了垂头丧气的新生。
“抱歉,前辈,我没能让你多休息一会儿。”一年级的感情浓烈,只才到这个时候,就已经红了鼻子。
苏枋隼飞听到他们微弱的对话声,通过他们之间的动作拼拼凑凑。
“没关系,浅野,你已经很努力了。”高大的主攻手给这个只抽了个子还没有练好肌肉的后辈一个狠狠地拥抱,毅然决然地走进了赛场。
他的出现确实提高了早田实业的得分率,即便拦网不那么有效,对方依然无法抢出太多的分数。
可苏枋隼飞也能看出,他越往后打,就越注意他的右腿。无论是弹跳还是扑救,都显得不那么游刃有余。
“陈旧性骨折,伴随肌肉疲劳。骨折应该好了,但骨头长的不是很好,所以才会格外小心,然后发力不好导致了肌肉的问题。”苏枋隼飞念着这世界上最残忍的宣告。
对体育生来说,伤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连你的对手都会不由自主地同情。
如果他真的针对他的话,苏枋隼飞甚至自信,他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够拿下这一场比赛。
只这一瞬间,他都能想出十几种方式让早田实业失败。
可这十几种方式里,没有一种,能让早田实业的四号全身而退。
“这也是经验吗?你也受过伤,还是把别人打伤过?”既然彼此都清楚底牌被掀开,孤爪研磨也就直接问了。
“受过,也把对手打伤过。”苏枋隼飞也没继续隐瞒,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习惯于针对弱点,深度打击。
受伤之处,本就是应该被重点关照的。
可这和以往不一样。
“研磨学长,我承认了,我认输了。”苏枋隼飞往后一靠,普通人的世界想要生存下去,真的很难啊,樱。
“什么?”
“我做不到,我是一个只会机关算计的坏人。”苏枋隼飞望着天花板,他的耳畔是球落弹起的声音,伴随着旁边应援团的欢呼声与叹息,“我想不到一个不做坏人也能胜利的方式。”
他轻轻地从椅子上往下滑了一点,这个角度看不到比赛场上,就能掩耳盗铃,假装不清不楚,“从我看出他受伤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他跳不出这既定思维模式的漩涡,目光被那受伤的膝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没关系吧。”孤爪研磨看了一眼苏枋隼飞,突然想到他这个学弟好像还格外小一点,就像之前那样,看上去再怎么成熟的小大人,总会偶尔透露出一些符合年龄的脆弱。
孤爪研磨没太去研究苏枋隼飞所来之处究竟是个怎样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不好奇,也不关心,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事情而已。
“你又不是音驹的大脑,不用思考这么多。”
即便他也不想承担这个过于沉重的责任,但在没有苏枋隼飞之前,这原本也是他要一个人去负责的事情。
“不如说我还要谢谢你,幸好你看出来了,不然我要是制定了什么让他受伤一辈子的计划,我也会在后悔中度过余生的。”
裁判的哨声吹响,早田实业拿下了他们的第二轮胜利。
正如所有人所期待的那样,他们作为曾经的八强,会一直走下去。
“走吧。”孤爪研磨站了起来,带上了兜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我们下午的对手,已经确定了。”
第三轮在下午开始,他们还来得及吃一口便当。
灰羽列夫和犬冈走都看出了吃饭走神的苏枋隼飞和平时有所不同。
“怎么了?第一次比赛太紧张了吗?”灰羽列夫在他的面前挥着手,“说起来犬冈也是第一次比赛呢,你不紧张吗”
“我已经紧张的要吐了……说起来我还以为苏枋是不会紧张的类型呢。”
“你也太高估我了,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啊。”苏枋隼飞笑笑咬了一口三明治,然后又开始走神。
虽然孤爪研磨那样说了,但他也不能不去思考。
一定有什么,不去针对他的弱势腿也能使用的办法。
那家伙参加拦网的时候起跳高度会稍微矮一点,但和他一起的二号副攻应变拦网很好,如果针对这一点的话很容易被看透。
还有什么办法……
苏枋隼飞整个午休时间都在脑内模拟比赛。
四号的动作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他那不自然的动作,会对什么样的球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都有所预判。
等他思考完所有的可能性,突然有个想法福至心灵。
苏枋隼飞跑到孤爪研磨的身边,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果然还是该我来做这个坏人呢。”
孤爪研磨微微睁大了一点眼睛,猫瞳里泛着点安慰的笑意,“有吗?我不这样觉得。”
下午的比赛即将开始,两方入场热身。
早田实业的看到他们进来,就有人露出了苦色,“哇,音驹来了,真是一场苦战啊。”
“他们的地板可是很难打破的啊,堀江,靠你了,多打几个打手出界给那边的坏心眼副攻看看。”早田实业的二号,也是他们的主将小野城用手肘顶了顶四号的胸口。
“嗯,我会的。”早田实业的四号,堀江大平点了点头。
“坏心眼副攻,在说你哦黑尾。”夜久卫辅用力拍上黑尾铁朗的后背。
后者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的形象好像已经没什么能挽回的机会了呢。不过论坏心眼,我们这边明明有更过分的家伙吧。”
苏枋隼飞抹了抹自己的鼻子,“毕竟我只是新生呢。”
“研磨倒是就算被认出来在算计也很像乖宝宝啊。”夜久卫辅揶揄道。
而孤爪研磨只是平等地嫌弃着每一个人从他们之中穿过。
第一轮开始,音驹开球。
苏枋隼飞毫不意外自己会作为首发发球员抢分。
音驹的打发一向是观察,但在自家赛区,比起已经研究了个透彻,再边比赛边观察可就要落后了。
他们并不是强得分的类型,在拥有了强有力的发球得分能力之后,自然是能先抢几分就抢几分。
“哦,这不是刚才在看台上看我们的那小子吗,怪不得没见过呢,原来是个发球员啊。”小野城认出了苏枋隼飞,“瘦瘦小小的,你的发球是什么样的呢?”
苏枋隼飞将球抛起,看着对方对自己防备不深的样子,直接擦着主将的耳边发球过去。
高速球落地只在一瞬间。
早田实业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苏枋隼飞已经重新拿到球,准备下一次发球。
苏枋隼飞很少一上来就火力全开,但这一次,他需要在最开始就给对方足够深的心理压力。
“开什么玩笑?音驹有这种攻击力的选手吗?”
“一年级啊……还真是吸收了不得了的新人呢。”
“之前的分析岂不是全都不奏效了?那要怎么打。”
“紧张什么,他只是个一年级,最多就是特别磨练了发球。他的球风和音驹都是割裂的,努力把球接下来,盯着他打!”主将小野城不得不稳定军心。
“是!”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新人在他们的看台上看了那么久。
音驹那个老教练真的会让一个除了发球什么都不行的新人来做首发吗?
第二球,早田实业的自由人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球接了下来。
“抱歉,太高了!”
“堀江,直接扣下去!”
四号堀江大平跳起,像是回敬一般对着苏枋隼飞的方向扣球下去。
这带着怒气的一球,还未脱手,苏枋隼飞就判断自己无法安稳接下来,“夜久学长!”
“没问题。”相比起早田实业的自由人,夜久卫辅的这一球可谓是是接的漂亮。
“小黑。”孤爪研磨发动前排快攻,但可惜的是被对方的拦网系统拦下。
福永招平网球救球不小心把球顶了过去,被对方的二传手直接扣了回来。
发球轮结束。
早田实业本以为苏枋隼飞会被换下去,但却没想到他依然站在球场上。
“居然不是救场发球员吗。”
“谁会把救场发球员安排在第一个啊。”
“等下小心那家伙的扣球,给他来几个好拦网。”
“好好好。”
早田实业是这样打算的。
可真的打起来却发现,苏枋隼飞根本不是能轻松解决掉的家伙。
他的扣球有力,而且思路清晰,根本不给他们识别眼神的机会,球场的情况仿佛就在他的脑子里演绎,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就能识别出哪里有空荡。
该吊球的时候也毫不犹豫。
甚至他的接球……
在看到苏枋隼飞第三次场外救球回来的时候,小野城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这新人这么难缠吗!他到底怎么能做到满场跑的!明明动作那么外行!”
他看到堀江大平再次接了一传,无法传给主攻,让早田实业的攻击手段捉襟见肘。
他们其他攻手的水平不弱,但在这样的黏着战下,两方的分差拉不开,音驹的地板格外难突破,没有强有力的王牌扣球,他们很难突破。
本来他们和对方是一样的情况的,而他们这边的王牌更优秀,攻击力上是他们占优。
结果突然出来一个攻击力这么高的一年级,堀江大平又被限制了。
“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
再次丢掉一次机会球的早田实业,陷入了微弱的焦躁之中。
四号堀江大平咬着牙,刚巧对上轮换到前排的苏枋隼飞的眼睛。
对方的眼神深邃而平静,那唯一的眼睛里,在对视之后,顷刻间弥漫开了满场的孤独。
堀江大平发现,好像只有自己能感受到。
那是只对他一个人而散发的怜悯。
“你……你是故意的吗!你是故意让我接球的!”堀江大平靠近网前质问。
苏枋隼飞只翘了一点嘴角,“不想给队友添麻烦,难道不是你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