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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高梦棠就躺在被斧头的斫痕旁, 裹着被子,安然入睡。一旁的隗维和小苍兰大眼瞪小眼,惊讶得好像他们才是撞鬼的倒霉人。

第106章

高梦棠就躺在被斧头的斫痕旁, 裹着被子,安然入睡。一旁的隗维和小苍兰大眼瞪小眼,惊讶得好像他们才是撞鬼的倒霉人。
没过多一会儿, 传来高梦深沉的呼吸声。

隗维:……睡吧, 谁能睡过你呀, 活神仙。

然而, 高梦棠还没睡几分钟,隔壁撕心裂肺的尖叫将他惊醒。

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沃兰北和薄爻的房间。

高梦棠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我们去看看?”

刚推开房门, 就听到一阵“嘻嘻嘻”“咯咯咯”的笑声, 沃兰北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房间里不断传出薄爻的尖叫。

一柄斧头砍在床头位置,尖端刺进枕头上方的床板, 斧刃贴着薄爻的鼻子。若不是薄爻在睡梦中无意识发动防御技能,现在, 他的脑袋肯定被劈成两半。

他吓得肝胆俱裂,惨叫声响彻夜空。惊动了旅馆的所有人, 前台和老板跑上来看。

沃兰北跑出来时, 只穿了一件短裤, 在走廊里缩成一团, 气急败坏地大吼着:“看什么看!不准看!隗维, 你脸上那笑容是什么意思!”

薄爻吓得一直哭,连滚带爬地逃离房间:“闹鬼!!闹鬼!”

看起来, 他们也经历了同样的闹鬼事件。前台和老板一直在道歉,可是这偏远地方,警察不管事,报了警也没有后文。

玩家们当然不会寄希望于副本中的警察, 闹了一阵,各自安分下来。老板给他们换了个房间,加固了门锁。

薄爻吓得脸色苍白,三魂丢了七魄。不敢进房间睡觉。

“我也差点被砍死,你我同病相怜。”高梦棠发动知心哥哥技能,挨着薄爻坐下来,“我听到它们唱童谣……”

“是的!童谣!!”薄爻大叫一声,“它们唱什么,拿起斧头砍爸爸,砍姑姑,砍瞎子……我,我还以为是做梦!”

薄爻的经历,和高梦棠差不多,先听到脚步声,笑声,随即,两个人唱起童谣。唱完了,一斧头劈下来。

思忖片刻,高梦棠坐在地上,抬头问:“沃兰北呢,你听到歌声没有?”

沃兰北梗着脖子,偏着头,装聋。

“哎呀,我们在副本中是同类,怪物是我们共同的敌人,”高梦棠抬起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普通玩家作为弱势群体,要互帮互助嘛。”

同类?普通玩家??弱势群体???不懂这三个词是什么意思可以翻翻字典。沃兰北唯一的回复是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但高梦棠拽着他的袖子晃来晃去,笑容真诚、灿烂。

沃兰北可耻地……被说服了。

“我睡觉沉,什么都没听到,”沃兰北粗声粗气说,“一睁开眼,就看到一白一红两道影子闪出去。”

高梦棠:“一白一红?”

沃兰北:“那东西跑得太快,我可能没看清……你别拽着我袖子了!好歹是五大阵营的首领之一,成何体统!”

高梦棠:“……哈?”

他莫名其妙被教训一通,尴尬地摸摸鼻子。

沃兰北的用力来回搓着被高梦棠拽过的地方,丢给隗维一句:“管好你的第三任首领”,回房间睡觉。

他们两个回房间后,走廊里剩下高梦棠三人。

“秦戏霜呢?他怎么不出来?”高梦棠感到奇怪。

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按理来说,秦戏霜应该出来看一眼才对。他们摸不清这只花蝴蝶的心思,闲聊一阵,也回到新房间。

没开灯的房间,秦戏霜坐在黑暗中,一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发出“呵,嘿嘿”的声音。

音调或高或低,音色或硬或柔。

“嘿嘿。”

“嘻嘻嘻。”

直至,他的声音完全与唱恐怖童谣的那两个东西一样。

“嘻嘻嘻。嘿嘿。”秦戏霜两手摊开,仰面倒在床上,用他模拟出的少年女童的声音说,“高梦棠,我喜欢玩阴的。咯咯咯。”

俏生生的笑语淹没在夜色中,夜枭的翅膀哗啦啦地掠过窗户。

直至天明,再无意外发生。

到了要祭拜李杏的那一晚,隗维检查了一遍【阴阳双鱼佩】,给道具施加了几道防护咒语。

月黑风高,树影幢幢。一行人整理好状态,出发,前往碑林。

碑林全名“叠囍碑林”,村里人认为,嫁给鬼医仙,是囍上加囍,故名叠囍。所有嫁给鬼医仙的人,都有一座碑。

数百年来,石碑越造越多,天气好时,从村子里向山上望去,能看到远处那一片石制的漆黑森林,阴沉沉地压在山顶,明明是个瞻仰光荣人物的地方,却莫名令人忌惮。

玩家也不喜欢碑林,因为,这里会产生精神污染。

这就说明,碑林十分凶险。

裴加纳变作小黄狗,边跑边哼:“是仙是鬼?老色鬼。之子于归,嫁乌龟。”

“您歇歇吧,”隗维说,“辛苦您烘托气氛了。”

“鬼医仙娶这么多老婆,也不嫌害臊。”裴加纳碎嘴子地嘟囔了一路。

今夜没有月亮,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隗维手中托着一团照明火焰,光芒穿不透黑暗似的,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夜风刮过来,激起一身冷汗。

蓦地,身边的草丛沙沙作响。隗维手指一弹,一小团火球飞过去。

草丛里没有东西。

裴加纳:“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要我说,你们就该把我的灵魂放出来,我可以带你们杀穿副本……”

“嘘!”隗维一手捏住他的狗嘴巴,“秦戏霜他们不见了。”

出发时,秦戏霜带着薄爻和沃兰北,走在他们前面。就在他们查看草丛的那短短数秒,走在前面的三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光秃秃的山坡上,少了三个人的背影,空旷得有些诡异。风吹在身上,更凉、更冷。

三人在原地驻足,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嘻嘻嘻。”

“嘿嘿。”

高梦棠瞪圆了眼睛,瞧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

“嘻嘻。”

笑声是从东面的小树林里传出来的,三人立刻屏息凝神,缓缓靠近。

“拿起斧头砍爸爸,一朵一朵血色花。妈妈问我在干嘛,我又把她杀死啦!”

正是昨晚听到的诡异歌谣。隗维攥紧烟斗,烟锅里,一团墨绿色果冻状物体鼓出来,何罗费劲巴拉地往外爬。

三人身处的位置,南北两面,都是草木衰败的山坡,东西两面,两处稀稀疏疏的树林。林间漆黑一片,像两团阴影怪物似的,将他们夹击。

“拿起斧头砍姑姑,炖成肉汤热乎乎……”

烟锅中,墨绿色高高扬起,做蓄势待发状。隗维盯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掌心中的黑雾织成几条黑色缎带,裹住他的手掌。

先下手为强,搞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之前,先打一拳再说。

忽然,触手被一个柔软温暖的手掌握住。

隗维一脸诧异:“盲者阁下,您这是?”

高梦棠握着触手,轻轻“嘘”了一声:“声音是从东面树林里传出来的,我们声东击西,攻击西侧的树林。”

“这是何故?”

“听我的。”高梦棠说。此时,诡异童谣唱到了“拿起斧头砍瞎子”,曲调愈发凄厉。

高梦棠深吸一口气,“倒数,三、二、一!”

触手飞刺,隗维纵身一跃,就要把手中的烟斗掷出去。就在他发动攻击的同一时刻,西侧树林里传出爆破声。

砰砰砰三枪,瞄准隗维后脑勺开火。沃兰北端着狙|击枪,得意地扬起嘴角。

他的笑容还没消失,只见一个金色的东西向他飞过来。竟然是隗维把烟斗扔向了他的藏身地!

沃兰北大惊,就要补枪,白雾散开,隐匿了隗维的身形,瞄准镜里再看不到半条人影,墨绿色触手破雾而来,瞬间将树林推平,沃兰北和薄爻始料未及,还藏在同一处,一起被何罗拍扁。

沃兰北瞪着隗维:“你,你发现我了?!”

隗维指缝间夹着那三颗银子弹,振臂一甩,子弹飞向东侧树林,秦戏霜刚冲出来,躲闪不及,痛呼一声。

裴加纳“嗷呜嗷呜”嚎叫,控制住秦戏霜,隗维抢占先机,一击将对手打成重伤。

你来我往地交手数回合,秦戏霜支撑不住,捂着心口,呕出一口血:“你们,怎么发现的?”

高梦棠情真意切地称赞道:“你伪音的水平很高,但还差了一点点,比我昨晚听到的声音,低了一度。中间还有两个字没夹住,低了整整一个全音。”

“没有绝对音准,就多听多练,”高梦棠食指和拇指捏起来,留了小小一道缝隙:“差一点点,下次加油哦。”

秦戏霜咬牙切齿一笑:“系统就应该把你弄成又瞎又聋又哑!!”

高梦棠:“……你恶毒。”

水球包裹住秦戏霜三人,他们瞬间融进泥土中,消失不见。

“别追了,”隗维说,“碑林里有精神污染,我们要留些力气,应付真正的怪物。”

阴阳双鱼佩是暂时保住了。高梦棠松了一口气,又想到秦戏霜的伪音。

若不是他耳朵灵敏异常,刚才真的会中招。

“秦戏霜的伪音,是技能,还是他本身就会?”高梦棠问。

隗维摇摇头抖落抖落烟杆上的土:“秦戏霜主魅惑专精,辅战斗专精。伪音、易容这些技艺,属于隐蔽专精,他没有这样的技能,应当是黑塔副本外的本事。”

高梦棠“喔”了一声:“他还挺厉害的,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距离叠囍碑林,还有一段路,三人一狗暂时解除了危机,放松地闲聊起来。

隗维:“秦戏霜此人,既幸运,又不幸。”

幸运的是,他出生于一个温馨的家庭,父母恩爱,家庭和睦,虽是小县城的普通人家,童年和青少年时期过得却很幸福。

秦戏霜长得漂亮,还喜欢博关注,喜欢表演、舞蹈和戏曲。伪音应该是他年龄小时,自己琢磨着练出来的。他的父母收入虽不高,却也竭尽全力,供他读了戏曲学院。

进入戏曲学院后,身边的同学大多善于钻营,会走门路,通过各种方式,联络导演剧组,大一就开始拍戏。

“说来也怪,”隗维吸了口烟,“今时今日的秦戏霜,长袖善舞,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他上学时期,木讷又呆板,不怎么懂人情世故。”

秦戏霜只知道在校园里闷头读书,好在成绩不错,老师将他推荐给一个导演。

恶俗的戏码发生了,导演想潜规则秦戏霜,结果,秦戏霜把导演按在地上锤,鼻梁都打断了,一只耳朵打聋了。

高梦棠惊叹:“哎呀,他这么有血性呢!”

“何止,”隗维似是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事后,秦戏霜还搜集证据,把这件事公开在互联网上。结果也算如了他的意,那个导演被判猥亵罪。”

“整个影视圈都知道,中州戏曲学院有个揍过导演的秦戏霜。”

高梦棠默然,有的时候,影响大于对错。秦戏霜没做错什么,但这种情况下,谁还敢选他当演员?

毕业后,秦戏霜处境困窘。他的父母依然支持他,秦戏霜也因此没有消沉,跑龙套、群演、低端的商演……从未放弃过。

高梦棠:“那他为何不幸呢?”

“黑塔降临,秦戏霜的父母死于内测副本,他失去了唯一的坚实依靠。”隗维说罢,眯起眼睛一笑,“盲者阁下,再跟你讲个八卦……”

秦戏霜大学时期,处了第一个女朋友。他们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秦戏霜被猥亵,之所以那么愤怒,也是觉得,导演玷污了他和女友之间纯洁的爱情。

猥亵事件发生后,女朋友第一时间和秦戏霜分手,用隗维的话来说,这对秦戏霜而言,不啻于灭顶之灾。因为在秦戏霜的幻想中,他会和他恩恩爱爱的父母一样,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从初恋到婚姻,厮守一生。

他被分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彻底破灭。他心中,爱情的永恒和神圣不复存在,哪怕再找到合适的人,也做不了对方的唯一。

高梦棠听完,难以理解,更难以评价,半晌只说出一个:“啊?”

裴加纳则是笑得直蹬腿:“你们人类的贞节牌坊更新至2.0版本,精神贞洁!”

闲谈间,已来到碑林。

这里的石碑高度普遍在3米左右,材料厚实,颜色灰青。密密匝匝地矗立着,颇有压迫感。

他们很快找到李杏的石碑。

碑的石材一般,数年的风化,已显得陈旧。

石碑上雕刻着一些记叙性文字,还夸了夸彩虹屁,讲述一番李杏此人被鬼医仙选中的传奇经历:一个欺负过她的村民落水,李杏不计前嫌出手相救,品质高洁,志励秋霜,冰清玉洁云云。

听隗维念了一遍碑文,高梦棠蒙了一层灰雾似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

“您发现了什么?”隗维问。

高梦棠:“杏儿拯救落水者的那一晚,有人看到她走进鬼医仙庙,喜极而泣。因为她知道,鬼医仙看中她的美好品格,倾心于她。”

隗维又读了一遍碑文:“哪里有异常?”

“倒是没什么,和杏子娘叙述的一样……”高梦棠揪着一缕鬓角的卷发,“只是,按照村民的说法,巫相负责和鬼医仙沟通,杏儿姑娘只是普通村民,怎么会知道鬼医仙的想法?”

隗维思索片刻:“您是认为,记述有误?”

高梦棠又摇摇头:“不是有误,而是,不可靠。”

杏儿姑娘救了一个落水者,后半夜哭着进入鬼医仙庙,这些应当是事实。但杏儿“喜极而泣”,感应到鬼医仙的召唤而进庙,这些是村民的诠释,很可能和真实原因有差别。

多想无益,他们正要把黑色玉佩放在石碑前,忽然听见“呜呜”“呜呜”的哭声。

“又是姓秦的捣鬼?”隗维压低声音问。

听了半天,高梦棠摇摇头:“不像。”

秦戏霜三人,已被他们打成重伤,再一次装神弄鬼,能讨到什么好处?

呜呜。呜呜。哭声时远时近,忽高忽低,难以捉摸。仔细一听,哭声竟然是从每一座石碑中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