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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高梦棠!”

第180章

“高梦棠!”
沃兰北藏在一丛灌木后面, 冲他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要告诉你!”

高梦棠刚想跳车,哥哥忽然拉住他的手臂。

“别去, 他不对劲。”高赓说。他在沃兰北身上, 感受到一股奇特的电信号, 普通人类身上绝没有这样的情况。

高梦棠停住脚步, 抚摸着左手上的戒指:“我命令你们,去检查一下沃兰北。”

“遵命。”

黑色泥沼涌起, 从车门缝隙中渗出, 缠住沃兰北, 举到半空,泥浆状的物质,将他全身包裹。

沃兰北闷声挣扎着, 片刻后,黑色泥沼从他太阳穴处, 挖出来一小块芯片。血流满沃兰北的半张脸,他的眼神瞬间清澈。

嘭的一声, 芯片被黑色泥沼捏爆。

高梦棠偏过头, 望着松沉雾所在的方向, 他站在医院的二楼阳台, 两手撑在栏杆上。身后的赵翼, 忽然蹲在地上,捂着脑袋, 全身渗出冷汗。

芯片是赵翼的一部分,黑色泥沼捏碎芯片,间接地使他受到精神污染。

“我还很紧张来着,”高梦棠抬头望着松沉雾, 笑吟吟地说,“你的伎俩很好识破嘛,看来我白紧张了。”

松沉雾瞳孔一缩,而这时,裴加纳冲了出来,抖落开全身的彩色毛毛,仰天长啸。

恐惧之源的攻击,再度造成强烈的精神污染,赵翼蜷缩成一团,像发了狂的精神病人一样,死命挣扎,牙龈咬出了血,双目布满红血丝。

“把他抓过来。”高梦棠说。

泥沼如海啸涌起,直奔二楼阳台,松沉雾手中的佛珠化为链条,缠住赵翼的腋下。

佛珠绷断,赵翼如被海浪卷走的一艘小船,被黑色泥沼带到高梦棠身边。

摸着良心说,高梦棠把赵翼抓过来,是怕他再控制个人,造成麻烦,但他不小心做了坏事。

赵翼精神抗性不行,战斗还没正式开始,他的白条已经清零——暴毙。

七窍流血,眦目欲裂。身上的金属板一块块地烧焦,弹出来噼里啪啦燃着火花的电线。胸腔骤然爆炸,弹出来一片黑乎乎的东西,悬在半空,兀自旋转。

身份卡【404智械】,受到严重污染。

高梦棠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身份卡,凝眸细看,粲然一笑:“松首领,您真是客气,邀请我来,还送一张身份卡?”

松沉雾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他左手五指死死扣着栏杆,数十个幻影出现在他身后。

*

樱祝区,旧公馆。

缠绕在隗维五指上的墨绿色触手,蓦地膨胀、延展,缠住连接在赫仑和赫伊二人之间的肉粉色藤蔓。

何罗的腕足沿着脐带,向赫伊蔓延,将她完全包裹。

“杀了她,”隗维有气无力地说,“留全尸,尽量。”

房间中的其他人,默默垂下头,提前为赫伊发哀。何罗也好似舍不得一样,迟迟没有用力。隗维疲倦地闭上眼:“快,没有时间了。”

赫仑的皮肤已完全变为绿色,半张开的口腔中,挤满青翠欲滴的叶片,耳洞中钻出细小的同馨藤嫩芽。

“快。”隗维抬起手掌,最后一条腕足从他指缝间滑落,“何罗,我们要救骑士。”

巨型章鱼的身体仿佛地狱中的绞刑架,猛地一缩,柔韧的脐带,被扯得变形,像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随时会断裂。

“赫,伊,”赫仑忽然开口,他一条胳膊抬起来,扒着脐带,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客厅,却能听得一清二楚,“赫伊,妹妹……”

轻微异化让赫仑口齿不清,但他目光炯炯地盯着隗维,虚弱地重复着:“赫伊,我,妹妹。”

隗维别过脸,不去看他的表情。

脐带绷断,断裂口出喷出的鲜血,溅了隗维满身。赫伊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缠绕在她身上的同馨藤迅速枯萎、干瘪。

赫伊也和同馨藤一起,迅速变成干尸。嘴唇萎缩,露出还带着钢牙套的牙齿,眼轮匝肌萎缩,眼眶中的两只眼球歪向不同的方向。

鲜血顺着隗维的衣袖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用微弱的力量,敲击着人们脆弱得的神经。

“看着在下干什么?”隗维轻声问,“救骑士。”

众人如梦初醒,掰开赫仑的下巴,一瓶接一瓶地往里灌阻滞剂,清洗他脖子上的伤口。

草汁干涸后的怪味,熏得人头晕,隗维梦游似的,想拿出香水喷一喷,刚打开盖子,觳觫传遍全身,他手一软,香水瓶摔在地上,碎了。

甜腻的椰子味层层散开,隗维怔怔地顶着被香水洇湿的地毯,用空白、麻木的大脑回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用香水来着?

他妹妹死亡的时候。

最后一次见到妹妹,她在阴沟的秽物中翻滚。

隗维坐在沙发上,想捡起香水瓶,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划破手指,他去擦手上的血液,但鲜血已浇灌了他全身,越擦越脏。

咕叽,咕叽。何罗爬过来,留下逶迤的血迹,它一条触手覆盖隗维手指的伤口,向上一滑,伤口愈合。

但隗维身上还是鲜血淋漓,何罗擦不干净。

“赫仑没事!”蔚乡尘惊喜地说,“他肯定能救活。”

不知过了多久,也就是隗维摸出一支烟,点燃的功夫,但因为大脑是空白的,心脏是空洞的,动作也是空乏无力的,以往只需要几秒钟的动作,隗维做了很久。

烟草的香味袅袅散开。

“我妹妹呢!”赫仑一睁开眼,就大声喊起来,“我妹妹,赫……伊?”

赫仑瞪着那具干尸,慢慢爬了过去,扶着干尸的脸颊,将她的头颅摆正。松脱的眼球掉出眼眶。

他捏起那颗眼球,放在掌心,看了半天,忽地抬起头:“隗维,这是?”

隗维迅速低下头。他右手掌心,何罗的触手呈莲花状绽开,仿佛在空气中抓握着什么东西。

“是赫伊么?”

没人回话。但这也是一种回答。

眼球掉在地上,滚了两圈。赫仑跪趴在地,蓦地惨叫一声,全身瘫软,他死死捂着自己的脸,先是压抑着喉咙中的怪声,随后低声啜泣。

“你应该救我妹妹的!”赫仑膝行过来,抓着隗维的膝盖,“你应该救她,救她!!”

“抱歉。”隗维低声说。

赫仑不可置信地瞪着隗维,心中的悲伤满溢,像绝望的野兽一样哀嚎,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右手掌心的章鱼腕足,如清流中舒展摆动的花瓣,隗维左手夹着烟,盯着看了很久很久,嘴里念念有词。

毫无征兆地,赫仑站起来,打掉隗维手中的烟头,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早就说过,我预感到我妹妹有危险,你不让我来,还不肯陪我来!”

隗维愕然地望着他,右手掌心何罗舞动的触手愈发癫狂。

“你早来一会儿,哪怕只有五分钟,我妹妹没有异化,你就能复活她。”赫仑两手死死捏着隗维的肩膀,声音冷静得惊人,“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说话啊!说话!”

“赫仑,”蔚乡尘拉开他,“你怪隗维干什么?他只是做了最理智的选择……”

“蔚乡尘,你别管他,他只是伤心。”隗维说。

赫仑奋力挣扎着,还是被蔚乡尘拖着,一步步往后退,他声嘶力竭地对隗维喊道:“我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旧公馆,我问过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越说越激动,一遍遍地要冲过去,揪着隗维的领口。

“够了!”蔚乡尘低声喝道,“那是你的妹妹,不是隗维的妹妹。”

隗维:“你别说了!”

蔚乡尘不为所动:“赫仑,如果你足够强大,你就可以救活她,不用等隗维过来。”

悲愤、惊慌、绝望……决堤的情绪,被亡魂一句梦呓似的话封印,仿佛一块巨石坠落,瞬间碾平一切。

赫仑停止所有的动作,他神情复杂地望着隗维片刻,语无伦次地说:“没错,是的,没错。”

他甩开蔚乡尘的胳膊,把那颗掉出来的眼球放回去,轻轻抱起妹妹的遗体,很轻,像一片羽毛。

隗维走过去想帮忙,他伸出手,但赫仑已抱起妹妹,不着痕迹地一躲。

那双血浴过的苍白双手,又收了回去。

“赫伊的灵魂,我给她招回来了。她异化为怪物,即使复活也是怪物。” 隗维托起右手,莲花状盛放的何罗腕足中心,有一团紫色的光球,形状像含苞待放的墨菊,“灵魂……或许可留作纪念。不能留太久,怪物的亡魂也很可怖。”

赫仑轻轻接过那颗糖纸包裹着的灵魂,另一只手握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

“谢谢你救了我。”赫仑的声音平静且坚定,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隗维无声地叹了口气,仰躺在沙发上。

“你想一个人静一静?”蔚乡尘问。

“嗯。”

蔚乡尘摆摆手,示意其他人都离开。客厅只剩下隗维一个人,他头枕着扶手,又摸出一支烟……

旧公馆大门被推开,夜晚的凉风冲进来,椰子香水和烟草的浓香散去一些。月光照亮彩色的尖顶玻璃窗,斑驳的色块落在地毯上,晃来晃去。

“家人们我回来咯,有没有想我。诶?”高梦棠打开客厅灯,看到干涸的褐色血迹、枯萎的同馨藤,还有躺在沙发上的隗维。

沙发旁边扔着一堆烟头,隗维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高梦棠身后,斧斫人们营救了人质,满脸的兴高采烈,看到反常的客厅,都愣住了。

“隗维!”沃兰北说,“你一脸半死不活的样子干嘛,谁……”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高梦棠打断他们。

他遣散了斧斫人,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隗维身边。

还没等高梦棠开口问,隗维先睁开疲倦乏力的眼睛:“高梦棠,你知道顾康是怎么死的么?”

这是隗维第一次称呼高梦棠的全名,而不是“盲者”或“首领”,仿佛只有这一次,隗维面对的不是黑塔玩家,而是高梦棠本人。

“我进化成【101圣徒】后,顾康炼出了金蝉蛊。他想对付尹明乌……”

那天,他们在吊脚楼接待了秦戏霜,并向他展示金蝉蛊。

金蝉蛊,一共有三对六只,其中有两对完整,最后一对,一片完整,一片残缺。

中了阴蛊的人,会沉迷淫|欲,逐渐瘫痪。持有阳蛊的人,则可以夺那个人的舍。其中,阴蛊更重要,阳蛊残缺也无妨。

顾康说,第三对金蝉蛊,完整的是阴蛊,残缺的阳蛊。

“对了,隗维。你今晚来找我。”那天,顾康这样说。

当晚,隗维如约去找顾康。

刚进入吊脚楼,黏腻的香气就熏得隗维头昏,顾康躺在一排美男美女的大腿上,两个给他按摩腰椎,一个给他喂酒。

“圣徒哥哥,来了~”见到隗维,那些美人笑得含羞带怯。

顾康狂放不羁,纵情声色。隗维习惯了,他坐在一张藤编椅子中:“顾康,你找我什么事?”

“嗝,你们给圣徒敬酒啊!”顾康喝得半醉,口齿不清地说。

一圈美人围上来,首饰叮当作响,嬉笑着把酒杯贴到隗维的脸颊。隗维躲了躲:“我不喜欢喝酒,放着吧。谢谢。”

顾康又打了个酒嗝儿,用大腿给他当枕头的美女,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顾康眯着眼睛瞧隗维:“是啊,你可是,嗝,圣徒。”

隗维什么也没说,他用指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旁边桌子上的金蝉蛊:“顾康,你找我来,可和它有关?”

“啧,真是正经啊,”顾康摆了摆手。屋内的嬉笑声顿时销声匿迹,美人们排成一列,进入旁边的小房间。

金蝉蛊无比纤薄,仿佛稍微用力压一下,就会碎掉。顾康拈起那对残缺的金蝉蛊,脸上的醉意已荡然无存。

“跟我过来。”顾康走在前面,撩开帘子,他们进入一个更深处的隔间。

这间房隗维很熟悉,顾康喜欢在这儿度过良宵。

他进来,似乎有些不合适。

“顾康,到底是什么事?”隗维又问。

“金蝉蛊的效果,从未经过实践检验,”顾康拿出那片残缺的蝉翼,“我想让你帮我试蛊。”

隗维蹙起眉,而顾康推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

“别紧张,”顾康说,“你用这片残缺的阳蛊,没有任何副作用。阴蛊我找个玩腻了的小帅哥。”

那时的隗维,还没有现在的谨慎多疑。他太容易轻信,尤其是面对有十多年交情的顾康。

“好。”隗维说。

顾康意外地一挑眉:“答应的这么痛快?”

“你需要我帮忙,我当然竭尽全力。”隗维说。此话没有半点虚假,但当他瞟到顾康眼底那一抹阴晴不定的颜色时,本能地感到不安。

今晚发生的事,似乎有点不寻常。

房间里的熏香甜得腻人,白纱窗帘紧紧拉着,墙壁上大大咧咧地贴着春宫图。隗维很不喜欢这个房间,有什么事,非得在这儿说不可?

“我帮你下蛊。”顾康说着,就要解开隗维的裤子。

“等,等一下。”隗维按住顾康的胳膊,“阳蛊也要放在那里?”

顾康说过,金蝉蛊的阴蛊隐秘地激发欲望,下蛊之处,最好选择欲望凝聚之地。至于阳蛊……隗维不知道,了解金蝉蛊的,只有顾康。

“是啊,阴阳相伴相生。”

隗维脸色微微泛粉:“我自己来就好。”

“不行。第一次试蛊,一切都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进行。”

“顾康,”隗维声音里带了点哀求,“那种地方,怎么能……”

顾康还拽着隗维的衣物,他扫了一眼隗维按着他的手,阴恻恻地扯着嘴角一笑:“阿维,你现在手劲儿可真大,你进化身份卡时,我为了保护你,被尹明乌重伤。现在可和你比不了,掰不过你了。”

隗维触电似的收回手。他的默许和顺从,让顾康既享受又轻蔑。顾康扯开隗维的裤子,蝉翼贴在皮肤上,像奶皮子融进豆浆里一样,轻轻揉了揉,就消散无踪。

“好,好了。”隗维推开顾康的手,打量着对方的神色,放软了声音,“现在可以了吧?”

顾康没说话,忽然伸出手,揪住隗维的头发,让他抬起头,凑近他的脸,两人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顾康口中呼出的酒气让隗维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还有何事?”隗维困惑地问。

那双淡绿色的眼睛中,只有疑惑不解,望向顾康时,没有一丝情动的痕迹。顾康猛地松开隗维的头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你还真是直的?”

“你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隗维整理好自己的开衫,前脚刚踏过门槛,身后的顾康慢悠悠地开口了:

“站着。”

隗维觉得顾康有些烦人了。但他能忍。

“还有什么事?”他半转过身。

顾康打了个哈欠:“你长这么大,没想过处男朋友?”

那时的隗维还没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他瞪起眼:“我是男的。”

“知道。”顾康显得有些烦躁,“今晚你在这个房间睡。”

“为什么?”

“少问。”顾康摔帘子离开,“我要观察蛊虫的效果。”

这个理由说得通,隗维深呼吸几次,翻出一卷武侠小说,靠在床头看。刚翻了两页,耳边一阵叮叮当当的金玉敲击之声。

房间内的香气,浓厚得好似液体,掸不开也吹不散,隗维感觉头昏脑涨。

“圣徒哥哥~一个人呀?”

十多位娇艳欲滴的美人鱼贯而入,美眸含笑,鬓发蓬松,柔弱无骨地往隗维身上趴。

隗维清醒过来,往里面躲了躲:“姑娘们,这是在干什么?”

顾康好美色,但隗维不,幽灵竹成员都知道,这些佳人,遇到隗维,只会笑着点点头,礼貌问候。从不做自讨没趣的事。

“想你了呀。”一条莹白如玉的胳膊,拦住隗维的脖子。她抬手时,衣袖间又散出一缕甜香。

隗维轻轻挡开她的手,又往旁边躲了躲。今晚发生的事,到此为止,他已完全无法理解。

而那衣袖间的暗香不绝如缕、似曾相识。

催|情香。

隗维目光一凛,动作迅速地打开香炉,捻了点香灰,凑在鼻端闻了闻。顾康炼蛊制香,他跟随身边,对香料略有了解。

简单地一闻,几种强效情|药的味道窜入鼻腔。房间里燃的,也是催|情香。

身体里,有一股陌生的感受,违背隗维的意志,一时间令他耳饧眼热,意乱神迷。

“顾康到底在做什么?”隗维抬起头问,他脸色已泛红,房间里的莺莺燕燕并不理会,笑呵呵地按着隗维的肩膀,让他仰靠着床头的抱枕,几双手在他锁骨和胸口处抚来抚去。

一个女人凑在他颈侧,轻轻呵了一口气:“圣徒哥哥,元阳还在呢?要守到什么时候呐?”

顾康为什么要安排她们做这种事?

隗维也顾不得绅士风度了,一挥胳膊推开她们,直接往外走。

腿脚一软,竟直愣愣地摔倒在地,身后的美人们笑得更开心了,好几双胳膊把他捞起来,放回床铺上。

一只柔嫩的手伸过来,爱怜地用手背蹭了蹭隗维的脸颊:“为什么要走呀,圣徒哥哥,来,该入睡了。”

隗维全身失去力气,撑着身体坐起来的动作,都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不只是春|药。隗维生性淡泊,很多次顾康配什么“合欢香”“惜春丸”时,他就在旁边打下手,闻过很多,也吃过很多,从未有明显反应。

是比春|药还凛冽的东西……

隗维目光一颤,看向自己的身体。

金蝉蛊。

阴蛊可催化欲|望,使人逐渐沉沦。

那只残缺的金蝉蛊,很可能不是阳蛊,而是阴蛊。

衣服被冷汗打湿,隗维推开两个想凑过来吻他的人,向房间外喊:“顾康,你到底用我试了什么蛊!”

珠帘摇摇晃晃,顾康就坐在房间外,自斟自饮,他甚至举杯,和隗维隔空敬酒。

“这是阳蛊还是阴蛊?”隗维用尽力气,喊声却不大。一道道身体挡住他的实现,胳膊的缝隙中,他看到顾康走过来,撩开帘子,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望着他。

“阴蛊。”顾康说。

隗维震惊得忘了挣扎,他的外套被那些女人褪了下来。

许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中了阴蛊会瘫痪,你想我变成一个废人?”

“我受了重伤,而你进化为【101圣徒】”顾康头顺手摸了摸一个女人的腰肢,“你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那只阴蛊残缺不全,你只会双腿瘫痪。阳蛊在我这里,如果你在我身边,还可以正常行走,和我距离太远的话……”顾康摸着下巴,“我有一种解药,每日服用两次,也能正常行走。”

隗维难以置信,他分不清此刻体内的火焰,是情|欲还是愤怒:“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你要这样对我?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顾康长叹一口气:“隗维,我不是不相信你。但,黑塔是要命的游戏,换做是你,你敢把性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信任’上么?”

“杀了尹明乌,然后回到我身边。去做吧,按我说的做,”顾康微笑着摇摇头,“别怪我。”

珠帘滑落,门扉轻掩。顾康的背影消失在丝绵纸的朦胧中。隗维仿佛被判了死刑,颓然地靠着床头。

房间中的美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隗维围了起来,几十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心寒带来的面若死灰,掩盖了面颊上炽热的情|潮。隗维的目光移向离他最近的那个人,抬起酸软的胳膊,摘下她的发簪。

青丝如瀑,婉转低垂。

她眯起一双妩媚的眼:“圣徒哥哥……”

寒光一闪,隗维握着簪子,刺进自己的腰腹之下。

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尖叫惊起林间的鸟雀。顾康惊转过头,只见那些人惊慌失措地跑出来,房间里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顾康惘然地打开房门,房间里只剩下隗维,侧躺在竹榻上,蜷缩着身体。腰腹之下的鲜血浸透竹篾,滴到地板上。

“你做了什么?”顾康刚问出口,一股强劲的冲击力,将他击倒在地。白光晃得他半晌睁不开眼。

隗维头顶,【101圣徒】几个字闪烁,颤抖,恍若风中烛光,随时可熄灭。

不明的爆炸和白光,将顾康拍倒在地,他受过伤,身体虚弱,一时半刻爬不起来,趴在地上直咳嗽。

“阿维,你这是,把你自己切了?!”

隗维一张脸完全褪去血色,惨白的嘴唇颤抖着:“尹明乌……我会潜入黑鸥。不需要你给我拴一根链子。”

他撑着身体,忍着痛,站了起来,路过顾康时,停住脚步:“任务完成后,我一定会回到幽灵竹。如果你不信任我……随你。”

爆炸震得吊脚楼摇摇晃晃,几欲倒塌,顾康再次受伤,咳得全身颤抖,呕出一口血。

隗维想扶顾康到床上休息,刚伸出手,冰凉的回忆,像霜冻一样,从胸腔开始,向外扩散,在四肢百骸结霜。

“你当时,本可以救隗阔的。”隗维说。

他们遇到同馨藤的那个副本,更危险,因为背景是深山探险,环境开阔,脚下是绵延无尽的土壤,同馨藤死而又生。

顾康、隗维隗阔三个人利用蛊虫,扩大虫害,啃食藤蔓,把同馨藤逼入绝境,只剩下生命力最顽强的母株。

柳暗花明之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三人不得不分头行动。隗维回到集合地时,发现妹妹隗阔被同馨藤母株寄生了。

同馨藤母株的枝芽是,赤红色。像一截蠕动的肠子,随时会夺去隗阔的生命,隗维根本没有办法冷静思考,冲过去想救妹妹,被脐带缠住脖子。

猩红的地狱锁链缠住他,并向土壤深处扎根,隗维感觉意识随之蔓延,融进更广袤的环境,生命力也随之流失……

随后,脐带被扯断,牵扯着心脏剧痛。等隗维回过神后,妹妹已经是排水沟里一具脏污的遗体。

顾康选择杀了隗阔,救下隗维。

“我更希望你救隗阔。”隗维声音颤抖。

顾康则是摇了摇头:“母株生命力顽强,只有在它弹出脐带,二次寄生时,我才有把握杀死它。”

隗维仿佛听到了一门陌生的外语,他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茫然又惊恐地瞧着顾康,良久之后,才不可置信地问:

“顾康,你是故意的么?让母株寄生我们兄妹,等同馨藤进入虚弱状态,再杀死它?”

每个字都在颤抖,心脏也跟着被挤压似的闷痛。

顾康叹了口气:“两个人通关,好过三个人团灭。”

隗维:“你早就回来了,你眼睁睁看着隗阔被寄生。”

“嗯。”

……

“就算有一个人要牺牲,那个人也应该是我。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妹妹?”唇齿间吐出的字句那么凉,凉到心底。

隗维收回他沾满血污的手,丢下倒地不起的顾康,独自离开。

夜风里有竹叶的凉气,隗维走出吊脚楼后,摇摇欲坠的建筑轰然坍塌,但他一次也没有回头看。

……

“那天后半夜,我从【101圣徒】跌落为【101净身师】”隗维扔下一个烟头,沙发旁边,堆了十多个烟头。

高梦棠默默把烟头捡起来,扔进烟灰缸。

“我一直以为,身份卡降级,是我残缺之躯,不配成为圣徒。那天的爆炸,是身份卡降级时的能量波动。顾康也是这样想的吧。”隗维望着被阴影铺满的天花板,“顾康去世时,我才觉悟。”

“那次爆炸,是我受伤过重,被动触发了【101圣徒】的技能【天谴】”

【天谴】:天行正义,作法自毙。

:召唤防御护盾,期间反弹所有其他玩家施加的伤害,冷却时间6小时。当【101圣徒】性命受到威胁时,被动触发一次【天谴】,护盾爆破并反弹其他玩家施加的伤害。被动冷却时间12小时。

“我进化为【101圣徒】后,没进过副本,我也不知道被动技能触发后,会发生什么。”隗维从沙发上坐起来,望着自己五指间隗维的触手。

透过他尖而细的声音,高梦棠好像又听到幻境中,隗维自残之前的声音。

隗维:“那次被动触发的【天谴】,将我切下来的金蝉蛊,反弹到顾康的身上。”

顾康素来纵|欲,他没发现自己中了阴蛊,纸醉金迷,一切照旧,越陷越深,直至某一天,他在虫谷养蛊,双腿忽然瘫痪。顾康想拿解药,行动不便,打翻了养蛊的香炉。

蛊虫对养蛊人的反噬最深,因为养蛊人亲手把它们扔进地狱。

顾康立刻被毒哑了,全身无力,喊不出声,爬不出去。

虫谷只有顾康许可的人才能进入,而那时,被许可的只有隗维,隗维已经去黑鸥当卧底了。

顾康一点点被毒虫蚕食致死,结界消失,成员才找到面目全非的遗骨。

“如果那天晚上,我将顾康扶起来,检查一下,顾康不会死,他可以拔除阴蛊。”隗维还想点烟,但打火机熄火了,“但我没有,那一刻,我心中滋生了恨意。”

“我恨顾康,利用妹妹的性命通关。可顾康是我们兄妹的恩人。”

“这才是我身份卡降级的原因,因仇恨而害死自己恩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圣徒。”

隗维忽然轻松、释然地笑了一下:“簪子刺下去后,我竟然感觉很轻松。因为我变得面目全非,和隗阔的哥哥完全不同。就算她还活着,也认不出我了。”

这仿佛是新生。

望向镜子时,看不到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悲伤,也随着那张脸、那副身体,一同埋葬。

顾康和隗阔的哥哥,都离开了。

“逃避不能将问题解决,但一定能从苦难中解脱。是吧。”隗维说。

高梦棠揽住隗维的肩膀,想安慰安慰他,这时,蔚乡尘慌里慌张飘下来:“赫仑,赫仑他!”

隗维蹭地站起来,心跳如擂鼓:“他干了什么?自戕?!”

“他老树开新芽……”

后半截话被淹没在一声轰隆巨响中,天花板被震得簌簌落灰,蔚乡尘扇着灰尘,咳嗽半天。

“蔚乡尘,你没有呼吸道,说话能不能快点?”隗维眉头紧锁,一边问一边上楼,“快说,赫仑怎么了?”

他一把推开赫仑的房门,看到赫仑侧身对着他们,身披耀眼的银色铠甲和红色披风,窗玻璃被气浪震碎,像满地的钻石。

“赫仑身份卡进化成功了。”蔚乡尘终于把后半截话蛄蛹了出来。

但不需要他解说了,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到,赫仑头上的光字【099骑士】破碎,变成【099折翼骑士】

赫仑侧过头,看着他们,扬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们来了。”

哗啦一声,他身后的红披风扬起,变成一只金红色羽翼。

“赫伊的亡魂,带给我另一只翅膀。”赫仑笑着说。悄无声息地,一团雾气凝聚,成为一只暗紫色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