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那我们先前的梦是不是你搞的鬼?”
听见那个声音的回答,工藤新一当即出声询问:“还有我们会来到这个时代,是不是你的手笔?”
那此刻玻璃那一头正在上演的,是不是就是当年的真相?
大侦探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然而那个声音却并没有再回答,而众人能够听见的,也只有一声幽幽的叹息。
玻璃另一端,浪人武士手中的太刀忽然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惊起了还在纠结那声音究竟是谁的众人的注意。
刁民们的目光再度投向玻璃,只见浪人武士的身躯在逐渐变得黯淡透明,这个画面对于刁民们来说都有些眼熟——就好像他们从副本中脱离那样,不过对于阴阳师和巫女来说,浪人武士的消失更像是一种消散。
「这,这个……」
巫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武士的死亡和消失、阴阳师消耗过多的体力、还有自身因为日夜祝祷而即将透支的灵力——这些全都是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但此刻土蜘蛛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或许土蜘蛛也明白,只要将他们几个打倒,那么它就能将整个村子乃至整个出羽国变成灾疫之国。
此刻武士已死,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们两人身上。
巫女倍感压力,她迅速看着还有些出神的阴阳师,她能明白对方此刻的感受,但更清楚此刻情况危急。
就在她想要大声呵责对方让他先从悲恸中脱离时,却看见阴阳师已经拾起武士落在地上的刀,「巫女阁下,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巫女手持神乐铃,此刻已经准备耗尽全部的灵力与土蜘蛛殊死一搏——她本就是为了镇压灾疫而存在的巫女,早就做好了为此而牺牲的准备,却不想阴阳师比她更快一步。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阴阳师迅速念动咒文,金色的光笼罩在他的周围,又变成一个个肉眼可见的文字,落在了他手中这振太刀上。
「阴阳师阁下?!」
巫女似乎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顿时失声惊呼,却也明白已经来不及了。
场外的众人观看着这一幕,似乎明白阴阳师想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可当他们看见阴阳师手提太刀朝土蜘蛛斩去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他不是阴阳师吗?为什么不用远程攻击?”
“可能是因为土蜘蛛需要贯穿武器才可以,毕竟那个时代没有美式居合和BBQ。”
“现在看来,大妖怪果然不在原本的剧本里。”
“等下,所以安室先生拿的太刀就是当年浪人武士留下来的那把?”
因为已经被阴阳师附魔并且成功斩杀土蜘蛛,所以这一次才有这种一刀20伤害的威力?
阴阳师的这一刀虽然没有打出刀刀烈火的效果,但是青色的光很快就透过刀身、附着在土蜘蛛肮脏扭曲的身躯上。
土蜘蛛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在刀身下挣扎,它试图用尾巴去蛰阴阳师,却被阴阳师反手一刀砍去尾巴,阴阳师本人并不像武士那般擅长剑技,他的攻击全凭力量与附魔的效果,但是这些对于土蜘蛛来说似乎也足够了。
远方战场上的巫女见状,立刻再度念诵能够镇压灾厄的咒文,进行着祈福,即使看见阴阳师被土蜘蛛身上流出的脓液溅到,也只能压下内心的不忍、继续颤抖念诵。
无论是身处现场的巫女,还是在场外观看的众人,都明白阴阳师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去的,事实上他也成功了,土蜘蛛就如同他们刚才所见的那般,在阴阳师没有章法却完全有效的攻击下,逐渐变成了一滩泥泞的、还有不少蠕虫在其中蠕动的黑。
而阴阳师本人也因为灵力耗尽,一点点地倒在了地上。
哐当。
太刀再度落在了地上,但和逐渐变得透明而消失的浪人武士不同,阴阳师则是变成了——
“这好像是符纸?”
“是符纸式神!”
“所以来到出羽国的阴阳师,从始至终都是式神吗?”
演播厅的众人有些惊了,他们想了许多的可能性、甚至把大妖怪加到剧本中,却从来没想过阴阳师居然本身就是式神这个可能性。
赤井秀一最先反应过来:“是不是盒子中的那个符纸式神?”
当初黑葛光织交给他们的盒子中放着三样东西:巫女手札、符纸式神、还有一份能够驱除灾厄的咒文。
“我原以为符纸式神是让我们用的。”
安室透喃喃,似乎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展开:“原来是阴阳师的本体?那真正的阴阳师在哪里?”
工藤新一福至心灵,对着从刚才起就陷入了沉默的声音问道:“难道你就是阴阳师?”
那声音又是一声叹息,他没有立刻回答,而画面中的巫女在看见落到地上的符纸式神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她露出了痛苦挣扎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收起了落在地上的符纸与太刀、不让他们被土蜘蛛的污浊所侵蚀。
「他们已经做完了大部分的事情,我不能白白浪费他们的牺牲,是必须要做点什么……」
她死死地盯着那摊肮脏邪恶的黑色泥泞:「这是土蜘蛛留下的东西,当年源赖光阁下在消灭土蜘蛛后,暴晒了它的尸体治好了疟疾,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她强忍着恶心,撕下了自己的衣裙,用落在地上的树枝刮起了那些黑色的泥泞。
“……这个行为和你们刚才做的一模一样!”
工藤新一看着这一幕也有些目瞪口呆:“所以你是特意等我们搜刮完了,才把我们送到这里的吗?”
后半句话显然是对那个不明声音说的。
瓜分土蜘蛛“遗产”的四人没说话,但全都从工藤新一的询问中,听出了些许“你还怪好心的”调侃。
“……”
那声音沉默了,似乎也对他们这一行为感到无语——简单来说,就连千年前的阴阳师,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行为。
「你想要让他们活下去吗?」
就在巫女强忍着恶心,一边用树枝戳死那些蠕虫,一边收集泥泞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个声音。不仅仅是她,观察室的众人也全都听见了这个充满诱惑的声音。
他们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哪里出现的,但从巫女的反应来看,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她的身体中发出的。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不是疱疮神,更不是这个灾难的来源,但是我有办法可以解决土蜘蛛留下的祸患。」
是太岁!
这下众人可以百分百确信那声音的来源,正是太岁。
巫女的手还在颤抖,但她却强忍着所有的情绪,冷声回应着太岁的蛊惑:「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我想要活下来,如今我与你同身共体,所以我如果要活下来,你也必须活下来。」
太岁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的起伏,但众人总觉得这番话语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还不等众人与巫女反应过来,太岁便已经给出了一个实质性的方案:
「吃下太岁肉可以长生,你只需剜下你的血肉,给那些村民食用就好了。」
嘶。
这个提议一听就很疼,而其他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纷纷扭头去看宫野志保。
宫野志保在来到这个时代后,就是用给自己扎一刀的方式,来确定自己已经和太岁合二为一了,此刻他们既担心宫野志保的行为是否是受到了太岁的蛊惑,更担心她也需要这么做,才能处理灾疫。
这个阴阳师给他们看这个,不会是想让他们的圣雪莉小姐也这么做吧? !
刁民们瞬间感到了这个第六人的居心不良。
宫野志保面无表情,而玻璃那一头的巫女却说话了:「你不是说想要活下来吗?我这么做,你还能活吗?」
「你放心吧,这么做我死不了。」
这一次,太岁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不过有人会不会死,这就不好说了。」
巫女没有回应,她只是继续搜刮着地上土蜘蛛残留的污秽,又小心翼翼地处理了那些食腐蠕虫的尸体,这才独自一人走向了神殿。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我感受到送往出羽国的式神与我断开了联系后,便匆匆地赶往出羽国,等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
在暗去的巨大的玻璃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色狩衣、头戴立乌帽子、一副阴阳师装扮的青年。他的身影很淡,看起来就像是全息影像一样,但若仔细打量他的面容,就能发现他与刚才变成了符纸的“阴阳师”一模一样。
众人知道他就是阴阳师本人。
工藤新一皱着眉询问:“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阴阳师露出了一个无奈而又苦涩的表情,他扭头看了眼身后那面玻璃,刚才被暂停的画面已经变成了很久之后,巫女独自一人在伏案苦写着什么。
赤井秀一立刻反应过来,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巫女手札,果然看见上面又多了一页字。
“我还需要过神秘学吗?”
KP在这段时间似乎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即使听见赤井秀一明显带着“我就是想过下神秘学,让你再难受一次”的询问,也依旧可以平静应对:
【不用了,直接解读吧。 】
得到了KP的默许,眼前的文字对于赤井秀一来说就如同印刷的白话文一样,他十分轻易地便念出了上面的信息。
“此役甚艰,然阴阳师与武士夹击以共破之,至此疫消人愈。然己身无所为,只以此记,奉于社中,传与后人耳。”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听懂了赤井秀一的话,大概就是巫女觉得自己在这场战役中没有出什么力、土蜘蛛的死亡和灾疫的消失全是阴阳师与武士的功劳,而自己能做的只有祭奠供奉他们。
但他们不知道“只以此记”指的是什么。
好在还有另一位知情人在场,看着他们茫然的表情,阴阳师好声好气地解释道:
“黑葛巫女在那之后,将武士君的刀奉于神殿,并且在我的建议下,将这本手札、我留下的破除灾疫的咒文,还有那孩子一起保存在盒子中,以待来日有缘人的出现。”
阴阳师口中的那孩子,指的大约就是他们印象中的阴阳师——也就是那个符纸式神。
这三样东西,倒是能和他们打开盒子时看见的东西对应得上。
安室透在听见武士君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反应。
不过被阴阳师这么一提,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说起来,这振太刀也是黑葛巫女和这两件衣服一起给我的,难道这真的就是原本浪人武士用的刀吗?”
“但是有一点不是很奇怪吗?”
工藤新一从一开始就在逐字分析阴阳师的话语:“你说你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你既然遇到了黑葛巫女,那么你应该可以从她那里获知当年的真相才是。”
“而且我们现在看见的这些画面,又是从哪里来的?”
宫野志保在边上补充着问题。
阴阳师知道这些“有缘人”很聪明,但还是在他们一系列犀利的询问中,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是保存在武士君的刀、巫女的手札、还有那孩子身上的记忆。”
这么说着,阴阳师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很抱歉,把你们都给卷了进来。你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千百年来的执念,只有你们走了他们曾经走过的路,我才能提取他们残留的记忆,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阴阳师依旧没有说他为什么不向初代巫女询问当年的真相。
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们似乎已经从阴阳师一而再的逃避中,获取了一些信息。
“难道初代巫女,真的用自己和太岁结合的血肉去救了村民?那你后来说的人间地狱,难道是巫女在救人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错误?”
阴阳师知道自己这下无法再继续隐瞒。
“当年的灾疫从京都而起,迅速朝京畿地区蔓延,我往全国各地都派发了式神,作为我的眼睛也是我本人的替身,监察全国的情况。”
阴阳师简单地说了下这个符纸式神的来历:“原本式神们应该在感应到灾厄之后,便立刻向我汇报,但那孩子……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向我汇报出羽国的事情,但如今想来,大约是不想让我察觉到武士君的存在吧。”
从浪人武士消散的情况来看,他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实质化的灵体。
阴阳师——符纸式神大约已经看出了这点,生怕阴阳师到来后将其视作灾疫的来源,所以才没有向京都的阴阳师汇报。
但也正是因为这份私心,导致了之后的诸多问题。
“等我感知到那孩子断开联系匆匆赶来出羽国时,巫女已经将她和太岁结合的血肉制成驱疫的药物,分发给了民众。”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了感同身受的不忍表情。
“然而太岁终究不是人力可控之物,食用太岁的人的确可以获得长生之力,但那也仅是极少数人——比如黑葛巫女。”
阴阳师深吸一口气,似乎也不太想说接下来的话语:“更多的人因为无法抵抗太岁的威力而死在了当下,他们的身躯融化成了某种白色的物质,就算极少数存活的人,也在之后一点点地同质为了太岁。”
“这就是我们在神殿地下看见的那些?!”
工藤新一在短暂的不忍和惊愕后,也迅速反应过来:“那个白色的沼泽是无法承担太岁的人融化之后的躯体?而那些和黑葛巫女一样的人……就是被同质化的村民?”
阴阳师点了点头。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这一肯定而动摇。
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或许也就只有琴酒。
工藤新一回想起当时看见的画面,他虚掩着嘴似乎是想要呕吐,但最后还是什么都吐不出来,此刻少年侦探的心中既凄凉又惋惜。
他并不觉得这是初代巫女的错,她失去了战友,还在那之后也承担了割肉的痛苦,只是为了拯救被灾疫伤害的村民;然而村民的死亡和变异也的的确确是她的责任。
“那黑葛……初代巫女她最后……”
“她疯了。”
阴阳师的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不忍与惋惜:“我来到出羽国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了神殿里,里面还有那些吃了太岁肉之后无法承担的村民。”
“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我无法从她那里问出更多的过往、也无法长时间在出羽国逗留,就只能趁着她清醒时,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
他看了眼赤井秀一手中的手札,示意里面的破除灾疫的咒文就是自己留下的。
“后来她自请留在神殿,既是为了永久的困住太岁、不让它出来作恶,也是为了赎罪。那之后直到我去世,我们都没有再见过。”
“但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依旧是我心中一个难解的结。所以在我留下的咒文中,也留下了我的一部分力量,一旦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我希望有人可以带我回到这里,让我亲眼目睹当年的真相。”
赤井秀一明白了。
因为是他使用的咒文,所以在他因此而扣除理智时,KP才会让他进行一次意志检定,恐怕就是在看阴阳师会不会因此而附身在他的身上。
如果他当时不是大成功而是大失败,恐怕那之后全程都是阴阳师在参与了。
“那我们在打土蜘蛛时,这家伙使用的阴阳术也是你的力量了?”安室透指了指身边若有所思的赤井秀一,也明白了一切的原委。
难怪赤井秀一在战斗轮里可以动两三次,原来是因为有两个人。
阴阳师点点头:“毕竟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们不得不面对土蜘蛛这一强劲的敌人,我自然需要保护你们的安危,不过……”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恍惚:“你们的实力也的确是远超我的预料,土蜘蛛对于如今的时代来说……呃,的确算比较古老的妖怪了。”
众人彼此看看,随后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阴阳师的表情。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让我送各位回去吧。”
阴阳师再次向他们深深鞠了一躬:“此次的事情皆由我而起,实在是抱歉了。”
众人倒觉得没有什么,毕竟因为阴阳师的缘故,他们才能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这个故事的结尾令人感到唏嘘,但侦探们还是更愿意窥得真相。
不过……
“先不急,我们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
在刚才的对话中,一直没怎么主动参与的宫野志保突然开口,却是回绝了阴阳师的提议:“我们的同伴答应太岁,要为它解除痛苦。”
她原本以为,是太岁想要活下去。
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想要活下去的不仅仅是太岁和初代巫女,还有那一池子里因为初代巫女的错误而被留下来的人们。
成为太岁对于他们而言不能算是活下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生不如死。
“原本我想着,在哪里都可以送走太岁,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些事情只能在这个时代完成。所以还请等一等,让我先替他们完成心愿,再送我们离开也不迟。”
阴阳师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怀疑但更多的还是激动,以及对未知之事的狂热:
“你真的可以解除村民和巫女阁下的痛苦吗?”
宫野志保点了点头:“不过还需要你先让我们回到神殿……平安时期的神殿,在这里恐怕不太行。”
她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原本的地点。
不愧是阴阳师,传送的速度就是快。
“说起来,我们也还不知道那些太岁到底是什么来历,你之前也一直不肯说。”
工藤新一抢在阴阳师之前,率先向宫野志保询问太岁的来历:“尤格·索托斯到底给了你什么信息?”
“在和太岁有关的书上,我看见了两位神秘的存在。”
一提起这个,宫野志保的表情也有些微妙:“简单来说,就是太岁有可能是库苏恩的孩子,但是和库苏恩相关的资料,又充满了不确定性。”
宫野志保将自己当时的经历与他们说了说。
在和太岁有关的那本书上,一开始洋洋洒洒地写着库苏恩的资料,但那些资料很快就又消失不见,最后只留下了一段话。
“什么话?”
众人——包括阴阳师都好奇地看着她,却见宫野志保转身回了神殿,从随身行李中捣鼓了一会儿,最后取出了一个众人颇为眼熟的东西。
“库苏恩和另一位神明一起,结合创造了廷达罗斯之猎犬。”
宫野志保将手中那个散发着奇异气息的蜡烛伸向众人,云淡风轻地说着骇人听闻的话语:
“也就是说,如果太岁真的是库苏恩的孩子,那就是廷达罗斯之猎犬的兄弟。那我觉得廷达洛斯猎犬有义务照顾一下自己的兄弟的,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