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佐佐城信子的到来令国木田独步还有太宰治都始料不及。
考虑到事情的奇怪，国木田独步立即让所有人员回到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去，留下了没见过佐佐城信子的中岛敦和织田作之助。
几人坐在单独的接待室内，空气沉闷，直到泉镜花端着茶水，将其摆放到桌面上，这种气氛才开始有些缓和，但依然改变不了现在局面的尴尬。
目前的情况是佐佐城信子单独坐在担任沙发上，而国木田独步则是坐在她对面。
太宰治站在国木田独步的右侧面带微笑地看着佐佐城信子，中岛敦站在国木田独步所坐的椅子左后方，泉镜花站在中岛敦的左边，而织田作之助则是站在了椅子的右后方。
但是全场里面，只有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知道坐在他们面前的人，究竟是一个多么不合理的存在。
无论是‘苍王’的那个青年，还是作为‘苍之使徒’的佐佐城信子，他们的出现都太过于奇怪了。
国木田独步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是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被太宰治拉住坐在佐佐诚信子的对面了。正在他开始纠结如何出口的时候，面前的女性却直接说话。
“我的名字是佐佐城信子，今天来到武装侦探社，是因为我听说这里什么样的委托都能接……”
国木田独步被对方突然的声音愣住，这个声音和他印象中佐佐城信子的声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再加上这个对立而坐的交谈，让他回想到两年前和佐佐城信子交谈的时候。
可是，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完全不一样。
对方就像是没有见过自己一般，做出这样的反应。
就好像她从未以‘苍之使徒’的名义做出那些事情，也从来没有——死去。
国木田独步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反应，他伸手抬了抬镜框，语气平静而又礼貌地对着面前的女性说道，“我是国木田独步，这边是我的搭档，太宰治。”
既然对方表现出不认识他的样子，那他为了不打草惊蛇也要做出相应的反应才对。
“我们这里只要是合适的委托当然就什么都能接。”
太宰治嘴角带笑地询问坐在座位上的女性，“所以，佐佐城小姐您的委托是什么呢？”
国木田独步余光看了一眼太宰治的神情，对方用着和平时没有差别的态度。
佐佐城信子看着桌面上的茶水并没有任何行动，她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位，“想必各位已经听到了‘苍王’的宣言了吧。”
“……”
国木田独步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说这个，于是点了点头，“确实，他好像黑了整个横滨的电子设备，将自己的发言视频传递给每一个人。”
佐佐城信子直言不讳，“黑了电子设备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面对中岛敦震惊的目光，佐佐城信子不为所动，她继续说道，“因为我是他的恋人，所以他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全部为他做了。”
与中岛敦不一样，国木田独步和太宰治的目光立即利索起来。
国木田独步开口，“……佐佐城小姐，您应该知道您在做什么吧。”
语气严厉，这时的他看起来异常地像社长。
佐佐诚信子毫不胆怯地望着国木田独步回答，“当然。”
“我知道他现在所作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许的，但是——”
她的眼眸坚定地看着国木田独步，完全没有任何退让。
“——那又如何。”
“我可以为了他做任何事情，只要他不再痛苦！”
说到这里，她的言语甚至也开始变得激动了起来。
这种熟悉的话语，激起了国木田独步的回忆。
对了，佐佐城信子是一个深爱着苍王的女性，甚至为了对方，什么都可以做。可是……
国木田独步发现了其中不自然的地方，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堂而皇之来到这里说自己与苍王的关系？
“只不过他这一次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只靠我们两个人的话，是完全敌不过港口Mafia的。”
就像是为了解答国木田独步的疑惑，佐佐城信子再次说起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
“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是我不想让他死去。所以，我才会来这里进行委托。”
她的目光看向国木田独步，“我希望你们能阻止我的恋人。”
“这样……总比他死在港口Mafia的手下要好。”
“……”
国木田独步迟迟没有说话。
太宰治却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伸手握住佐佐城信子的手。
“既然这样烦恼的话，为什么不抛弃他？”
原本复杂的氛围，顿时被太宰治的举动破坏。
织田作之助盯着太宰治的动作看。
“选择我怎么样？”
太宰治撩了撩自己额前的头发，继续说道，“相信我，我不会像你的恋人一样让你这么烦恼。”
少年的目光紧盯着太宰治的背后。
……这个人究竟喜欢男性还是女性？还是说……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只要和我一起殉情的话，无论什么样的烦恼都会……”
国木田独步不等太宰治继续说下去，立即干脆利落地将他打倒在地，然后踢到一旁。
看着略显诧异的佐佐城信子，他急忙开口解释，“你的委托我们会接下，所以刚刚那个混蛋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就好！”
“是吗……”
佐佐城信子的语气没有那么确信，她的目光还是一直凝视在太宰治的身上。
国木田独步将佐佐城信子送出门，他担心在让对方多呆一秒，对方就会因为太宰治的印象就会立即收回委托。
太宰治趴在地板上，摸着自己被揍的地方，“疼疼疼……织田作，扶我一下好吗？”
他伸出自己的手对着后面站着的少年，意思相当明显。
佐佐诚信子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门内。
那个少年走到太宰治的身旁，拉住对方的手，将对方从地面上拽起来。
太宰治的表情十分地不满，还对着面前的少年抱怨着什么，少年也只是安静地听着，并没有任何表态。
随后，少年转眸与她对视，目光中似乎是在好奇，又像是在随意转头一看。
她撇过头顺着国木田独步的动作，离开了房间。
“……”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织田作之助感到了微妙的违和感，但是他不知道这种违和感预示着什么。
正当他思索的时候，中岛敦的声音打断了他。
中岛敦也来到太宰治的身边关切地询问，“太宰先生，没事吧？”
“有事！当然有事啦！”
太宰治回答，“居然用了这么大的劲！”
他揉了揉自己被打的位置。
“这也是没办法的吧……”
中岛敦无奈地笑了笑，“毕竟您在佐佐城小姐的面前这样说话，国木田先生相比很生气……”
“错了哦。”
太宰治放下了自己的手，意有所指地对着中岛敦开口，“国木田可不是因为我说那些话才打我的。”
鸢眸不是平时所见的样子，而是带着浓浓的、不知名的情绪。
中岛敦不解。
太宰治询问他，“还记得我说过‘苍之使徒’吗？”
“记得……”中岛敦顺应着太宰治的话回答，眼眸中的困惑却已经溢出。
“所谓的‘苍之使徒’啊……”
中岛敦看着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他面前的少年身上，语气轻缓。
“——就是指‘苍王’背后的恋人。”
“哈……”中岛敦没有反应过来，等他的脑海回忆起佐佐城信子说自己是‘苍王’的恋人的画面后，他不可置信地大喊了一声，“哈？！”
他刚开始对于佐佐城信子说这句话，只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一地方，他单纯地对于那个女性自报家门感到震惊，但现在这份震惊多了另一重意义。
“也就是说……”
中岛敦颤颤巍巍的开口，“佐佐城小姐……其实也是个亡者？”
而且对方还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武装侦探社内，向他们下达委托。
一想到自己刚才经历的灵异事件，他的脸色就开始变得苍白。
泉镜花站在中岛敦的身边，拿出自己的放入袖中的短刀，“没关系，如果她敢对敦动手，哪怕是幽灵，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的眼眸盯着被抽出来的刀刃说道。
中岛敦：“……”
虽然很感谢小镜花的好意，但是对方这样也有点恐怖。
太宰治笑着询问一直没有说话的织田作之助，“织田作感觉怎么样？面对灵异事件。”
少年回头看向太宰治，面色如常。
“……不怎么样。”
“织田看起来完全不害怕这种东西呢，比如鬼什么的……”
中岛敦有些羡慕地看了看少年，以前在孤儿院有过类似经历，所以他对于这方面其实不算完全不信。
织田作之助神情没变，但是目光中却仿佛有些无奈。
他顿了顿才回答，“如果害怕鬼的话，恐怕当不了暗杀者了吧。”
特别是以他在杀手界的地位来看就知道，如果鬼这种东西真的存在，恐怕来找他的鬼都能绕横滨一周了。
中岛敦听完，也感觉自己说了无意义的废话，自己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招待室的房门再次被打开，国木田独步已经送完佐佐城信子了。
“国木田先生！”中岛敦见到国木田独步，才想起来对方刚刚也许说不定送了一个亡者离开。
国木田独步看向太宰治，表情严肃地说道，“所以，你的想法怎么样？”
中岛敦处在国木田独步还有太宰治之间，左右看向两个人，不明白他们两个之间又做了什么事情，才会突然有这个对话。
太宰治嘴角勾起笑容，对着国木田独步开口，“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吧。”
他抬起自己触碰过佐佐城信子的左手，双眸狭长不含笑意。
“我的异能力没有发生作用。”
“……”
国木田独步表情难看，“也就是说，果然不是异能力的效果吗？”
太宰治维持原来的神情，没有说话，而是听着国木田独步自己进行猜测。
不是异能力的效果……吗？
他垂下眼眸，视线转移到少年的身上。
中岛敦这才明白两人之间的意思，他们在思考异能力伪装成佐佐城信子的可能性。但是既然不是伪装的话……
他震惊出声，“难不成，真的是死者复活吗？！”
听见中岛敦的话，国木田独步表情难看起来，这是他最不愿意的想的可能。
死者复生……这有可能吗？异能力者的效果？还是说是别的什么？可是……
在横滨，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这个地方就是如此地扭曲、奇怪，常人无法想像的事情，都有可能在这片土地上出现。
国木田独步陷入深深的困惑中。
“不过，死者复生啊……”太宰治兴致缺缺的重复，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任务呢。
结果只是有异能力者利用了死者的尸体营造出了复活的假象而已。
可现在织田作之助站在这里，他却不敢断言。
国木田独步听到太宰治的声音，立即抬头看向他，“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太宰治没有迅速回答，“唔……有点想法吧。”
国木田独步看着太宰治那满不在乎的脸，想动手的心都有了。但是对方应该有自己的打算，国木田独步也不想为难他。
只不过看对方的态度，他认为死者复活的可能性加大了。
“还有呢？”国木田独步双手抱臂瞧着太宰治。
“之前凑近的时候，不是在她的身上放了东西了吗？”
“啊，暴露了？”
太宰治被揭穿，没有露出尴尬的神色。
“不过在靠近她的时候，确实有在她的身上放窃听器和定位装置。”
“毕竟你使用这种手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国木田独步明说。
中岛敦汗颜，想起来之前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虽然这种行为确实不太好，但是也多亏了太宰先生这样做，他才能得到救助。
少年听闻，立即向后退了一步，远离了太宰治所在的位置。
正拿出查看设备的太宰治看见织田作之助的举动后，立即开口解释，“相信我，我平时才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可不是什么偷窥狂！”
虽然他确实有想过潜入织田作的家里翻看手稿的想法，但是他已经放弃了！只要没有行动，那就不算有过！
太宰治厚脸皮地想着。
国木田独步才懒得管太宰治在别人眼中的形象，因为对方从来都没有形象可言
他凑近到太宰治的身边，看着对方手中的设备，上面的红点正在不断移动。
与此同时，手机里面还不断传来各色各样的声音，国木田独步通过分辨，大概听得出来是周围路人和店铺的声音。
少年默默给国木田独步让了一个位置，让对方可以离太宰治更近一些。
太宰治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拿起了闲置在这里的电脑，通过定位装置翻找监控。
国木田独步诧异地看向太宰治，语气带着不自然的口吻，“你这家伙居然还会黑客吗？”
他从来没见这个家伙用过！
太宰治神情平淡，手不断移动鼠标，另一只手在键盘上进行敲打，和平时看见的太宰治完全不一样。
平日里的他能多摆烂就有多摆烂，上班是会翘的，工作是会甩的，报告是会偷懒的。
“……会一点，但我不是很擅长这个东西啦。”
他语调上扬，不知道的人估计还以为对方是在撒娇。
看着屏幕上不断翻涌变换的监控画面，国木田独步觉得对方口中的‘会一点’和他印象里的会一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少年倒是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所在的世界，科技还没有这么成熟。
“找到了。”
就在国木田独步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太宰治突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电子屏幕，查看佐佐城信子的状态。
然而下一秒，佐佐城信子在进入一个巷子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甚至连巷子的另一端路口的监控都没有拍摄到。
太宰治立即侧头看向手机，结果不出意料，几乎是同一时刻手机传来了一道‘滋啦——’声，而上面的红点也停留原地再也没有动过。
这些现象让太宰治的脸色立即严肃起来，他的手开始不停操作查看起了周围的监控，却依然没有找到佐佐城信子的身影。
盯着一无所获的电脑屏幕，他才低声开口，“……对方发现了我放置的东西，并逃走了。”
“那、那这怎么办？！”中岛敦有些焦急地询问，好不容易的线索就这样没了。
太宰治叹了一口气，“很明显，这次对方来者不善。”
“恐怕，委托什么都是骗我们的，只是想要让我们按兵不动。”
国木田独步听闻，眉头紧皱。
“果然，他们死而复生就是为了对侦探社进行报复。”
毕竟这两个人可以说就是因为侦探社才会死去，所以复活要对武装侦探社进行复仇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你打算怎么做？”
太宰治转身对国木田独步进行询问。
“……”
国木田独步闭眸沉思了几秒，然后抬起头坚定地对太宰治开口。
“我会和社长说，这起事件由我们两个接手。”
太宰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明白国木田独步的意思。
无非就是觉得，既然这两个人是因为他们而死，那么当然就应该由他们两个解决。
只不过……
“我希望织田作也能加入。”
被提到的少年抬头看向太宰治，国木田独步也因为对方的话看向织田作之助。
“他？为什么？”国木田独步不解询问。
“唔……非要说理由的话……”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大概是因为觉得也许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织田作之助头顶的呆毛因为太宰治话而动了两下。
……意想不到的事情？不过……
“这是工作吗？”他询问太宰治。
“当然。”太宰治低头看着少年回答。
“我知道了。”
既然是工作，他会好好完成的。
*
佐佐城信子走在阴暗的巷子内，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一身白色的男人没有说话。
而是从身上翻找着什么，紧接着将被安置的定位器丢掉，又从口袋处拿出窃听器扔在地上，用脚碾碎。
等到这一切做完之后，一身白色的男人才开口说话。
“没有想到你会做到这个地步，所以结果怎么样？”
果戈里看着面前的女性询问，眼里的笑意抑制不住，他跳跃着来到对方的身边，行为举止与小丑如出一辙。
女人对着果戈里伸出自己的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开口询问，“衣服呢？”
果戈里展开自己的披风，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往出现的金色漩涡里做出了类似于掏了掏的动作。
几秒之后，像是摸到了什么，再缓慢从里面拿出来，掀开展示在女人面前。
哥萨克帽、毛绒的披风、长靴、手套，以及最重要的穿戴在里面的服装。
佐佐城信子面无表情地从里面拿出哥萨克帽然后戴在自己的身上，等换上所有的服装后，属于女性的身型开始转变，男人的模样开始展现出来。
果戈里饶有兴趣地望着这一幕，这幅样子的亲友可不多见。
“你也真是不担心自己被太宰治碰到之后，附着在你身上的异能力失去效果。”
果戈里其实也有想过这一幕，如果亲友真的被太宰治发现了，到时候他是抛弃亲友不管，还是说来表演一出英雄救美。
无论是哪一种看起来都很有趣，他就喜欢这种出乎计划之外，自由地发展了！
想到这里，果戈里的嘴角愈发上扬。
“太宰治的异能力不是已经测试过了吗？”
她，应该说他，费奥多尔低头拍打了一下自己的服装，确认无误后，发出了自己原本的声音，回答了果戈里。
“早在组合利用Q的时候就知道了，太宰治的异能力只能作用在异能力者本人或者其异能力作用的媒介上，对于已经作用过且持续不断起效果的异能力是没有办法无效化的。”
“虽然异能无效化听起来很厉害，但是探究起来，还是有不少漏洞可以利用。”
费奥多尔的语气没有太多起伏，实事求是的说着太宰治异能力的缺点。
“而且……”
他狭长的紫红色眼眸中，带着感兴趣的情绪，“在近距离看过之后确定了，和我预想的一样。”
费奥多尔嘴角的笑意带着不明的意味。
“——那个少年就是织田作之助本人。”
“这次冒着风险近距离接触是有价值的。”
“喔喔喔——”
果戈里激动地叫出声来，他展开双臂，“果然是死而复生了嘛！”
“不愧是‘书’！居然连这个都能做到！”
“确实……没有想到‘书’居然连这个都能做到。”费奥多尔回忆着在离开前看见的少年，若有所思地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异能特务科弄丢了‘书’的一页，让原计划无法实施下去，我也不会重新换个计划进行了。”
“既然如此，亲友。”
费奥多尔抬眸看向果戈里，尽管对方平时的状态看起来就很疯狂，但是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厉害。
他展开自己的披风，金色的漩涡再次出现。其实他的异能力不仅可以让物体通过，也能让人通过。
“是时候该走了吧，我们可是要让那个人的灵魂摆脱身体的束缚回归到自由的地方呢！”
果戈里的语调上扬，迫不及待的情绪没有丝毫遮掩。
费奥多尔看着这样的果戈里笑了一声，顺着对方的意思走进披风的金色漩涡内。
在穿过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楼正在播报‘苍王’复活且宣讲视频的天幕屏，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这个世界并非由神创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