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了三天时间报完仇后, 夏明棠在自家老爹的一天三催下回到了现世的老家。
不是凤山村老家,而是整个阴阳家的老家,商都老宅。
回来后, 他才发现全家都在等自己。
“我滴乖乖,都等我啊,搞得怪不好意思的。”
夏明棠埋怨地看了自家爸妈一眼, 为什么不提前说特地等他啊,不然他肯定把报仇的事靠后。
“啧!家主体恤,你别得了便宜卖乖。”
穿着新置礼服的周女士白了他一眼,声音压低。
“虽说咱家现在在族中地位是高了, 但还不至于高到让年会都等着咱的地步。我猜家主怕是有事要交代你,你机灵点啊。”
有事交代?
夏明棠品着老妈的意思,怕是有事相求吧。
但他现在实力提升了, 只要不是什么死而复生反攻灵界之类的事情, 应该都不是多大的问题。
因为举办年会, 平日里清雅到有些阴森的老宅被各种喜庆的装饰装扮一新。
三步一串红灯笼, 五步一个华夏结,红绸彩带, 鲜花香船, 鲜亮得仿佛…婚礼现场,还是乡村爱情故事的那种。
“老实说, 这些老年人的品位实在不怎么样, 等明年我来写策划, 一定比这好不知道多少倍。”
假山后,夏子安穿着一身正红色羊毛大衣走出, 红围脖,红底鞋, 看起来像极了新郎。
“所以,今天其实是大堂哥你结婚吧?”
夏明棠忍不住吐槽,实在是太喜庆了,如果夏子琳也这样一身出来,这里真就像一对新郎新娘的婚礼现场。
虽然他自己穿着的一身白礼服,也蛮像西式婚礼新郎的,但才暴打完仇家的他现在浑身气息有些凶悍,看起来更像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太子爷。
“怎么可能?我连女朋友还没有呢。”
夏子安脸皱了起来,他表示强烈拒绝。在催婚攻势最猛的时期内,这样的调侃对他来说太地狱了。
说完,他有些好奇地将大堂弟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
“对了,听说你伤的挺重的,这才几天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那边灵药不错啊。”
夏明棠笑而不语,这完全是因为他健康的体魄和在须弥塔里三百年的“休养生息”。
我亲爱的堂哥,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真实年龄接近四百岁的化神老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预计还能再活个七千六百多岁,足够活到人类走向星际了。
只能说难怪每个修士都拼命修仙啊,不进步,就等死。他现在化神期,能活八千岁,比之前练虚期的三千寿命,寿数足足延长了两倍有余。
等修行到后期,每突破一个大境界,寿数增长幅度越大。化神期后面的合道期,寿数可达三万年。虽然他在除了典籍以外的地方完全没见过,疑似不是死在浩劫中,就是跟着姨妈跑路了。
而真人境的最后一个境界,大乘期直接无寿数限制,全都是想活便活,想死就死的随心证道人。毕竟飞升成仙已经是旧日幻影了。
当然,目前灵界除了才出门的那几位元素之灵们,估计也没人能达到这个境界。
两人正寒暄着,门外喧嚣声起,一群穿着各色礼服裙装的长辈们就走了进来。外表看起来有老有少,清新俊丽。但是个人都知道走在这个人堆里的,没一个年纪小于五十岁的。
“不妙啊,三叔公也回来了。”
夏子安别过脸去,好似看到了脏东西。
“?”
望了望那群陌生的面庞,夏明棠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一道清丽的旗袍身影出现在两人身边,沈月华用折扇半遮住脸,做出了一个标准的说悄悄话姿态。
“没见过吧,我们也不常见,你们家三叔公,可是阴阳家的一代‘传奇’啊!”
夏明棠开始好奇了,大眼睛飞速扫视着长辈堆里的人头,辨认着他们说的到底是哪一个。
“别乱看,就是那一头长卷毛还挑染了的。”
沈大表姐将他的脑袋掰开,做出两人正在说小话的模样。虽然事实他们的确是在说小话,背后语长辈是非的那种。
‘我的天,这么潮的吗?这三叔公是不是只是辈分比较高啊?’
夏明棠悄悄打开了密音小群,防止被抓包。
秒入群的何默笙发出一连串低笑,惹得三人四处寻找他在哪。
‘大表哥,你出来说话。’
夏明棠相当无语,因为他发现这位何家少主,此时正在隔壁的房间里躲着,真好一个线下社恐,线上社牛。
‘不出,不过我可以给你说说你们老夏家这位三叔公的传奇事迹。’
刚进群就听到这句话的夏子安很不满。
‘什么你们老夏家,难道不也是你们家的舅公叔公吗?丢人都是丢一大家子的。’
‘虽然但是,真的很不想认……’
‘同意。’
然后,夏明棠就听到了这位三叔公的丰功伟绩,他大为震撼。
夏家三叔公,辈分与他爷爷同辈,都是孝字辈的大长辈,但年纪要大上许多。
因为天资极高,这位三叔公自幼备受家族重视和宠爱,但因为宠爱太过,他就像夏明棠他那糟心二叔一样,被宠坏了。
因为实力强,样貌好,这位三叔公相当受女性欢迎,风流得一批。年轻时就乱搞,后来即使结了婚,也不知收敛,在外浪荡,私生子女一大堆,风流情债无数,堪称一匹超长待机的“种马”。
虽然因为实力强,年纪大,辈分高,家里没人能动得了他,外边也没人动得了他。因为国内扫黄打非,老登现在常年旅居国外,过得如鱼得水,至今还在给他六七十岁的儿女们生弟弟妹妹。也是冤孽。
但将一家老小抛之脑后的后果是,他的婚生子孙们极度厌恶他,厌恶到不允许他回家,过年也不行。
‘实际上,三叔公的私生子女们也恨他,因为他管生不管养。除了那些自己寻亲找回来的,外边还有不知道多少沧海遗珠呢。’
夏明棠不自主地用嫌弃地眼神看过去,觉得对自家长辈的滤镜都碎完了。
这都什么极品人渣?他二叔搁这位面前,边都没有好吗!至少他管生管养啊。
果然啊,老一辈的故事就是炸裂,不光狗血,还脏眼睛。
这位叔公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混在长辈群中的啊,他没看到那些家老们都用眼白看他吗?
临近中午,参加年会的人渐渐都来齐了。
家主夏文业拿起话筒,脖子上架着个红围巾,宛如开年会的公司老板,满脸喜气洋洋。
“各位亲朋好友们,今年我们阴阳家虽然也有悲伤的事,但整体还是蒸蒸日上的。最关键的是,我们成功在灵界打下了一番基业!”
全场掌声雷动,夏明棠绕回了自家爸妈和大堂伯的桌子上,突然眼皮跳了跳。
“当然,今年能有这样的成就,就离不开一个人,大家应该都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下边一片哄笑声,一道道视线聚集到了庐州支脉的桌子上。
“对!就是我们庐州夏家的年轻人,夏明棠!下面我有请小明同学上来讲两句话啊。”
一桌子人睁大了眼睛,都是觉得荣耀非常,除了一个人。
夏明棠:……
不详的预感成真了,再说一遍,为什么不提前提醒啊!
但好歹也是做老板的人,这种场面还是小意思,只是说几句场面话而已。
于是他先用盘子上的热毛巾擦了擦脸,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前方家主的身旁。
‘家主啊,下次提前讲一下啊,我还真以为就来吃饭的呢。’
他接过话筒,私底下传音抱怨。
男人的狐狸眼眯起,老神在在。
‘你以为我是提前准备的啊,每次年会除了固定部分,其他我都是即兴演讲的。都是家里亲戚,没什么好害羞的,说错了也不怕。而且,你也管那么大一个鬼市呢,这种场合少不了,就当锻炼了。’
一番话说得夏明棠无语凝噎,道理是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各位长辈们,兄弟姐妹们,还有小朋友们,大家新年好!我是夏明棠,目前在方土任职,也在……综上,我也为家族做出贡献感到骄傲,以后会更加努力,谢谢大家。”
微笑,鞠躬,还话筒,一气呵成。
在全场亲友们欣慰和赞叹的目光中,一身白礼服的夏明棠退了下去,并欣然接受了密音群里夏子安等人的称赞。
‘优秀,你已经是个合格的糊弄学大师了。’
这是夏子安,他觉得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打好腹稿,还能一个字都不磕绊地说出来。
‘厉害,模板给我一份,抄下作业。’
这是沈月华,她一向不太擅长这类表面功夫,倒是很好奇小表弟是怎么做到连公式化演讲都能讲得这么有趣的。
暗自“窥屏”的何默笙不发一言,他只觉得吵闹。
他那好面子的爸,和那无理取闹的老外公,现在正在对他各种嫌弃和恨铁不成钢。
‘大表哥怎么不说话?也没下线啊。’
夏明棠有些奇怪,群里刚刚话还很多的何默笙怎么突然闭麦了。
‘别提了,家长的好胜心而已,现在正在战斗,以不变应万变。’
夏明棠顿时了然,看来大表哥那沉默寡言的人设很受其他人的欢迎,但在家长眼里,还是会被挑剔对比的啊。
特别是,虽然现在何家家主是他爸,但是实际上何家的主要权力还是掌握在他老外公手里的。而这位老外公可是最爱热闹的人了。
何家老外公,也是现在所有阴阳家子弟的老外公,姓南宫,人称南宫家老。
在三代以前,阴阳四姓中没有何家,只是南宫家。但在百年前战乱时,南宫家的人死得只剩下一个年纪最大的南宫家老,和一名尚在襁褓的女婴。这名女婴,就是何家的祖母,上一代家主,现在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所以,被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外公说教,何默笙只能闭紧嘴巴,低头作反思状。
‘对了,现在方土损伤惨遭,特别是你们五队和陈队长那一队,你们公司现在是准备扩招,还是搞人才引进啊?’
夏明棠沉默,只觉得大表哥真“敬业”啊。
即使被围攻,八卦之心也丝毫没有减少呢。
恰好,此刻他老妈也在问关于方土事,不过是在问他什么时候上班,以及……能不能辞职。
“小明,我跟你爸都觉得,你光处理生意的事都已经够累的了,真不必继续在调查队上班了,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周女士循循善诱,拉着夏则繁一家做说客。
这桌上有他们一家,族长大堂伯一家,几位庐州一脉的长辈,和亲堂弟夏明宝。
他看了看正在转桌子夹菜的堂弟,神色微动。
“西泽尔辞职,我就辞职。”
闷头吃饭的夏明宝:……?
于是,一桌的目光转移了。
穿着红色公主裙的夏明月戳了戳这个有些眼熟的大哥哥。
“你是西泽二吗?”
女孩学舌学出了个岛国风,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懂。而且岛国已经消失很多年了,除了夏明棠,没人会联想。
夏明宝:“不,我不是,我是小宝。”
见把孩子都盯得忍辱负重自称小名了,大家纷纷收回目光。
这孩子虽然瞒着家里偷偷在外边也做赌命的工作,但好歹一直没出什么大事,比则荣家孩子可知轻重多了。
说句不好听的,与夏明棠这种能带着他们家复兴的有为子弟想比,夏明宝的生死其实并不没有那么受他们的重视。
而且他爹实在抽象,早将家里亲长都得罪完了,连累得明娇明宝这对姐弟也不太受待见。
“而且我姐不也在……”
夏明宝有些委屈,倒是知道自家老姐工作保密,没完全说出口。
再度被众人盯住的夏明棠一愣,说到夏明娇,这位堂姐也是收到了邀请的,但是因为工作忙,她拒绝了。
是的,吃公家饭的还是很有特权的,工作优先级在家族事务之上。但也不知道特能部队到底忙到了什么地步,这一年里,夏明娇也就休了两次假。
中秋一次,还有就是他认祖归宗那一次,平均休假时间不超过三天。这样一想,夏明棠竟感到一丝荣幸。
“我觉得,这种事还是要看堂弟的想法,而且堂弟本来就被逃生游戏标记了,就算辞职了,也逃不开的。”
说话的是夏则繁的独女,庐州一脉下一代的族长,也就是他的大堂姐夏明生。
“就像明宝一样,现在已经不是想脱身就能脱身的事情了。有组织有队友,好歹还有点帮助呢,总比一个人孤军奋战好。”
听到大侄女这么说,夏父和夏母齐齐陷入沉思,显然是听进去了。
夏明棠感激地看过去,虽然这才第一面,但他已经感受到大堂姐的靠谱了。
真不愧他们家下一代族长和村长啊,能在修习卦术协管家业的同时,还在大企业做高管,也是相当厉害的人物了。
“不说这个了,你们几个今年有没有情况啊?谈对象了没有?”
“是啊,单位里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很多吧?”
“该谈嘞!就像买包一样,要趁早下手拣,不然好的款式就被别人拣走啦!”
桌上的单身三人组:……
熙熙攘攘一顿午饭,吃得一部分人兴高采烈,兴致昂扬;一部分人蔫头巴脑,无精打采。
饭后,适婚年纪的年轻人们,均是一副被吸了精气的模样。
“年关年关,每一次过年都是一道难关啊。”
夏子安晃晃悠悠走过来,先是对其他人笑笑,然后对着萎靡的大堂弟一歪头。
“我爸找你,去书房,你知道在哪儿。”
夏明棠与老妈对视一眼,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