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游园会
十夜最近为园游会的事情烦恼。
纽特和奥丽薇亚的学校在纽约北部的小镇，为此十夜一家还特地在那儿买了一套房子，离伍德的诊所只有十五分钟车程，可以去骗吃骗喝。而基本翘班在家的亚当不欢迎他们上门打扰，坚定地与父亲划清界限。
而明天，就是小学开园游会的日子。
整个社区的人都可以去玩，十夜也收到了女儿的通知，因为当天家长要和孩子一起玩游戏，并且互相认识。
虽然十夜自认是高大威武（？）的青年，但世上脱窗眼太多，他住的又是高头大马的白人圈子，走出去人人都当他是未成年儿童。更加不能容忍的，还曾经有专门对小学生下手的恋童癖看中他。不管事后伍德如何感谢他为消除社区公害所做的贡献，但这件事本身让十夜太生气了。
因此，不说给自己长脸，也不能给纽特丢脸，他一定要摆出父亲的样子！
向楚轩求助是没门的，即使这个可恶的小叮当不说，十夜也知道他非常满意自己的箩太造型，于是朝亚当呼机。
发短信不到一秒，空投邮递就来了，一只小小的盒子，还印着泡芙店的商标。十夜一边赞赏亚当的高效率一边拆开，里面是一小块葡萄干点心，看起来很香甜诱人的样子，盒盖里面标注“爱丽丝漫游奇境道具，变大药”。
十夜兴奋地吃下去，足足长了六英尺，顶穿了天花板。
愤怒的受害者打手机投诉金毛主神不道德的坑爹行为，热心的天神队队长马上寄来真正的礼物：灰姑娘仙女棒，可变化成任何想要的样子，持续到午夜十二点，还附送红桃女王扑克牌一套做歉礼，能变成立体士兵打扑克。
想象成初代的自己，换上海军服，十夜骚包地在镜子前照来照去。
“楚轩，你的第一代看上我不是没道理的啊。”
“那你去给初代守墓好了。”楚轩冷冰冰地说，十夜哈哈大笑，抱住他啪嗒一口：“我是你的守墓人。”
在厨房做便当的康诺落下一滴汗。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第二天，阳光普照，微风送爽。
十夜飞驰着滑板，背后挂着箩莉版楚轩呼啸着停在校门口。小镇人不多，家长们彼此打招呼，园游会现场充满孩子气特有的温馨灿烂。
“十夜——”
纽特认出养父的新造型，开心地扑进他怀里，她的金发结成可爱的发辫，绑着十夜系的蝴蝶结，穿连衣裙的样子看不见轮回世界的铁血硝烟。奥丽薇亚戴着父亲做的变色假发，黑亮的长发在两边盘起，各编成漂亮的包包，结了条萌极的蕾丝小围裙。
她和好友分别负责冰淇淋和爆米花的摊位，很早就来布置会场。
“先去抽签，我和纽特肯定会分在一组，你们也会和Father一组。”受伍德的绅士风度影响，奥丽薇亚装起淑女也有模有样。
“你作弊？”楚轩听出言下之意。
“我一直认为孩子的需求应该得到满足。”奥丽薇亚挺起胸脯，一脸天经地义，看来伍德对她的教育还需要加把劲。
“奥丽芙，你的头发是你Father梳的吗？”自从发觉自己的粗心大意后，十夜就十分注重孩子的日常教育，见蓝发女孩的发型别致，想着也给女儿梳梳看。
“没，是亚当。” 奥丽薇亚额角青筋直冒，“他最懒了，直接给假发设置了发式选择功能，套上去说一声，就是什么式样。”
小时侯父亲要亚当帮她梳头，金发青年故意使坏，把她的头发用发胶固定，说这样以后都不用梳头了。伤心下，奥丽薇亚放声大哭，从指缝间看到对方的表情。
他瞪着她的样子像她使用了什么超出想象的可怕武器，完全束手无策的茫然。
「奥丽芙，不可以对亚当撒娇。」事后，伍德对她说。奥丽薇亚过了很久，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对人撒娇，获得回应。所以不知道，人类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得到注意，宣泄心中的委屈和愤懑。
那家伙是个笨蛋。
后来基本上是伍德帮她梳头发，不过奥丽薇亚经常要出入轮回世界，也接受了亚当方便的假发设计。
伍德和亚当没有开车，大清早手牵手一路走来，尽显岁月沉淀的浪漫。
因为是秋天，金发青年穿着一件深黑色的套头毛衣，毛茸茸的雪白圆领让他显得有一丝稚气，衣角袖子掖得十分妥帖，显然出自爱人的照顾。伍德穿着简单的夹克和长裤，身材还是那么高挑挺拔。亚当稍矮，大概遗传了父亲的血统，楚轩虽然在黄种人当中称得上修长，在西方人中身高却不算出众。
“两位，抽中几号？”伍德笑着打招呼，因为已经是熟人，言谈比较随意。
“还没抽呢。”十夜说。
楚轩忙着把两根红色马尾撸好，不过他再怎么撸，做父亲的形象也在儿子面前荡然无存了。
“你可以当我的妹妹。”亚当冷飕飕地说，“或者弟媳。”楚轩面不改色：“如果楚灏愿意娶我的话。”
他会头顶主神主机跪搓衣板哀求哥哥放过他。
十夜擦擦汗，指着蓝发女孩：“奥丽芙的心电感应预测到我们分在一组。”他很识趣的没说出作弊的事，但伍德怎么会听不出来。
“奥丽芙。”
“Father。”奥丽薇亚甜甜一笑，“因为只能一位家长和孩子参加游戏嘛，不然人家就让你和亚当搭档了。”
“我去那儿坐。”金发智者盯着遮阳伞笼罩下的茶座，心神已远离嘈杂的园游会，飞向那一片清净。楚轩诚恳建议：“你再不多运动，会胖的。”
亚当头顶冒火：“我不会胖！”
“可是西方人都很容易中年发福。”十夜也说。
“你以为我吃的是外面那些转基因食物吗？而且就算直接吃激素，也不能让我们增加一克脂肪，热量早被蛋白质吸收了！”
伍德愉快地看着不知不觉和父亲的恋人吵嘴的爱人，虽然对楚轩还有点隔阂，但看到亚当轻松投入的样子，伍德还是很高兴。
他知道前几世，智慧上的较量对亚当是怎样的折磨。
能够放心去爱，没有生死即胜负的痛苦算计，哪怕代价是忘记他们曾经拥有的过去，他也愿意。
万里碧空下，亚当蔚蓝的眼眸清澈得毫无杂质，伍德忍不住顺了顺他被风轻轻吹开的灿亮金发。
“亚当，就算你胖成小猪，我也爱你。”
“我才不会胖。”亚当脸红。
“你们俩就不要放出甜蜜动感电波了。”
十夜左边牵纽特，右边牵楚轩，简直像领了两个妹妹。奥丽薇亚一手一个搂住亚当和伍德的胳膊，开心地和好友商量过会儿怎么恶整班上的男孩，被父亲轻声呵斥。走进园游会没多久，伍德脚步微顿。
“怎么了？”十夜捕捉到。那一瞬间，从伍德孔雀蓝的眼眸流露的，是进化链顶端的强者特有的眼神，猎食者。
“不。”银发青年笑了笑，“是我神经过敏。”
没有敌意，那股气息有点熟……啊，是潘，他也来玩了，希望他今天别闯祸。
想到昨天自己三令五申，小里不耐烦地答应不会对普通人下手，伍德就放心了，学生这点很好，信守承诺有保障。
抽签的过程并不顺利，一路上，家长们都热情地问候聊天。
园游会的游戏有填字猜谜、做点心、打气球、套圈、捞金鱼、两人三脚比赛，碰碰车障碍赛等等，对轮回世界杀出来的人是小儿科都算不上的过家家，不过这种比赛，本来就不是为了杀戮而设。
打气球套圈什么的毫无难度，轻松赢了毛绒玩具奖品给女儿们，伍德和十夜面对面蹲在金鱼铺子前。
“要比吗？”
“奉陪。”
拿起小网兜的同时，比赛开始。
十夜再次完败，泪流满面，回到现实两年多的时间里，一点也没让伍德身手迟钝，大概他经常修理闯祸学生的关系。
看来他得把小里领回来，多多锻炼。
负责捞金鱼摊位的孩子一点儿没察觉鱼少了，因为在比完后，两人就把金鱼放生回去，过程不到一秒，然后用一种慢腾腾的速度，表演起人类世界能接受的“捞金鱼比赛”，轻松取得冠军和亚军。
“修曼队长，小里的帽子是你送他的吗？” 十夜正了正帽檐，想起里人格一整个船舱的帽子。
“嗯，我觉得男孩子戴帽子很帅气。”伍德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十夜的船锚帽，“不过我个人比较喜欢收集火车票和唱片。”
“哦，纽特提过。”十夜想起那首摇篮曲。
两个女孩正在楚轩和亚当的监督下买冰淇淋，她们管的摊子下午再交班，此刻有食欲过头的倾向。
“喜欢收集火车票，那么你去过很多地方了？”
“也不是，我坐的火车是在海边徘徊。”伍德出神地望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金鱼。
小时侯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原来一直在心底寻找某个人。
那座隐藏在大海彼端的孤岛。
十夜接过奖励，放在小小鱼缸里的一条珍珠鱼，色彩鲜艳的金色和银灰色斑点。
“啊，我有点密集恐惧症，给我别的鱼行吗？”伍德和蔼地问。
“我要这条。”亚当点着孔雀鱼，手里不相称地拿着香草冰淇淋。伍德甜蜜地说：“亲爱的，让我尝一口。”
啊啊——你们别再散播亲密电荷了！十夜在心里受不了地喊，拉过楚轩的手，咬了口草莓冰淇淋。
只能说恋爱的人都没自觉。
“点心比赛是做苹果派？这个我拿手。”十夜信心满满地来到厨艺比赛的赛场，他家就有个苹果狂。亚当鄙视：“你真的这么认为？”
十夜垂头：“跟你家大厨是不能比啦，但我也是凡人中的佼佼者。”
因为经常去诊所，十夜知道，伍德做的点心是人间绝品，他时常会带些饼干等零食给同事。不过在工作以外的时间，十夜决不会去，因为伍德总是和爱人煲电话粥，气氛火热得把其他人肉麻得不行。
“十夜，我能做出优胜的点心。”楚轩给恋人撑腰。
“作弊不算。”亚当看穿他的把戏。
“那么比谁出老千赢好了。”
“好。”
伍德和十夜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亲爱的，我想楚轩的意思不是愚弄评委，而是在派的味道上动手脚。”
黑发智者轻轻“切”了一声，对破坏他计策的使徒不满。亚当小宝贝气得怒视父亲。
“十夜！十夜！快点！”
“Father，下个比赛！”两个女孩在前头引路。看清那是什么赛场，非常有默契的，楚轩和亚当拽住自己的另一半，坚决表示反对。
“只不过是两人三脚而已！”
“亲爱的，勾肩搭背不构成肌肤之亲。”
如果不是用了初代的样子，十夜原来一米六都不到的身材还真没法和一米九的伍德搭档两人三脚的游戏，如今他可不会放过和劲敌近距离试探的机会。
亚当首先在一个激吻下晕眩，楚轩也被纽特的爆米花收买——不比完所有的比赛，哪怕单项分数再高，总分也得不到冠军。
以流畅的动作绑起腿，伍德直起身微笑：“常人的速度。”
“很困难。”十夜吞咽了一下，他不是连自控力都没有的小菜鸟，可是这时，莫名的有点紧张，像第一次踏上战场那样。
陌生的，隐隐环绕的压迫感。
“那么我来。”
伍德不用分说搭上他的肩，以柔和的力道紧贴。十夜顿时感到他舒展肢体时透肤而出的支配力，摩擦衣服的频率、呼吸的次数，被强行记忆在了身体的配合中。
在比赛捞金鱼，感受着水波动荡打乱动作，必须拼命专注才能跟上，十夜就明确体悟到，伍德永远会把别人牵引进他的节奏，而不是配合他人的步调。
这是他的本质，绝对顽强，无论外在性情多么温和，但他总能以柔克刚，除非他死，否则到最后，妥协的永远是他人。
他们第一名到终点，但那时，十夜的后背出了细细一层汗，这是为了最终取得意识的掌控。
“我的高中同学曾说，和我玩游戏会爱上我。”伍德笑嘻嘻地解开绳子，“别在意，我有些过分神经质。”
“那个同学是男的吧。”十夜虚脱。
“是啊，真悲剧。”伍德耸耸肩，走了开去。
十夜追上去：“你神经质什么？”伍德一指屈起抵着下颌：“这事说起来不太好意思，我的父亲有精神洁癖，为我规划了一系列从谈恋爱到上床的罪恶人生，从幼年到青少年期我总想着别被他摆布。后来，我又找到一个不够强大就照顾不好的小混蛋，他需要我把他的自我捏在手里。”
如果他给予的安全感和精神一样有了裂缝，亚当的记忆一定会苏醒，逃离他。
真是……危险关系啊。
但是亲密。
十夜注视伍德拎着奖品绿巨人玩偶给奥丽薇亚，抱着生闷气的爱人，轻轻地笑，低下头，就好像电影慢镜头，永远吻下去的样子。
“伍德，别告诉我要你去坐那个东西。”亚当用惨不忍睹的眼神看着黄色唐老鸭的碰碰车。
十夜估计是一辆红色米老鼠。楚轩倒是无所谓，舔着自己带出来的熊猫雪糕。
“我让你监督纽特少吃点冰淇淋，你自己倒吃得起劲。”十夜说他。
“亲爱的，这是和孩子一起游玩的园游会，要我坐那只兔子我也乐意。”伍德表现出开明父亲的心胸。
“谢谢，我真不想看到。”看到爱人指的粉红兔头碰碰车，亚当脸色铁青，突然，他微一皱眉。
视野好像扭曲了一下，仿佛热气蒸腾着诡异的光波，兔子咧开了嘴，满口血迹。
“怎么了？”伍德立刻注意到。
“唔，没事，量子化的幻觉。”亚当揉揉眼，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楚轩关心地看向他，深黑的眼眸闪过一抹不确定。
玩完让亚当全程拒绝观看的障碍赛碰碰车，已经快到中午，伍德建议：“一起吃便当吧？我昨天和梅德奈特先生通了电话。”
“嗯，康诺提过，我带了十人份，够吗？”
“哈哈，够了，亚当吃的不多。”
金发青年迟钝地问：“伍德，你没做饭？”十夜深切理解他的抗拒，基本上吃过伍德做的美食，外面的食物就索然无味了，所以他从来不上天神队队长家蹭饭，顶多揩油小点心。
可能这也是伍德拴住爱人的手段之一，爱你就穿过你的胃么。
“饭后点心是我做的，宝贝，梅德奈特先生的手艺很好。”
“Father，我带了我做的小甜饼。”奥丽薇亚邀功地拿出一只袋子。
“好的。”伍德摸摸她的头。
吃完，两个女孩就匆匆跑向负责的摊位。十夜拉住纽特，帮她重新编散乱的头发，楚轩把五颜六色的水果丢进榨汁机，伍德还在劝亚当品尝奥丽薇亚做的点心。
“你确定我们不会被毒死？”
“这是女儿的心。”
“谢谢，我确定它是钢铁合金化合物。”亚当一脸认命地嚼着所谓的甜饼，不想确认那是什么滋味。
系好辫子，拍拍迫不及待的纽特，十夜正要回来，听到一个声音，清脆的童音和沉稳的语气，异样不搭调，音质却极为熟悉。
“呃，事情……有点奇怪。”
十夜看过去，眼睛差点弹出一尺远。
树阴下，不见了伍德和亚当的身影，而是一个粉嫩嫩的银发小正太和一个粉嫩嫩的金发小……箩莉。
实验成功了，奥丽芙，你欠我一百个宇宙泡热气球。小里愉快地从楼顶漫步过去。
他只是答应不会对普通人下手。
亚当好不容易从毛衣中挣脱出来，然后暴怒。
“伍德，管好……”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水湿又厚重。
“亚当呢？”十夜奇怪，如果他刚才没眼花，坐在树下的分明是一个嫩生生的小萝莉，大大的蓝眼眸清澈无瑕，长长的金发光雨般垂在脸畔，漂亮的小脸一半埋在衣服里，白雪似的小小手指露出袖口，像一个被羊毛口袋套住的洋娃娃。
噢！果然西方小孩是最可爱的！
看到爱人消失，伍德蹙起眉头。他也穿着和现在的样子不相称的大人的衣裤，柔软的银发垂在额前，修长的眉宇和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瓣弧度优雅，还是看得出原本精致的轮廓，但当他蹙眉的一刻，所有给人的可爱感觉都退去了，手指拂过衣服，变成了一套符合他年龄的装束，简单的儿童衬衫、休闲裤和跑鞋。
“事态有变化。”轻吐的声音略带沙哑，和他幼嫩的外表不符，很有厚度，绝对的镇定构筑出强大气场。
楚轩拿起一只碟子，把一只金属扣子穿过去，形成转盘，丢了出去，只见碟子转了一圈，接着……不停地旋转。
“盗梦空间！（注2）”十夜瞪大眼，“怎么回事？恐怖片和现实接壤了？亚当把主神搬了过来？”
“不，目前还不确定，但亚当的失踪很可能与我有关。”伍德说，“奥丽芙不是随便恶作剧的孩子，我刚才在想她为什么这么做。”他苦笑了一下，“唯一的解释，她希望亚当变回孩子，在一个欢乐的园游会当中，体验到被我照顾的乐趣。这是个美好的愿望，却撞在一个糟糕的时刻。”
“对。”楚轩开口道，“主神是亚当管辖，可索拉恩才是SLG系统的原主人，死的是那个智能生命体的智慧、感情和意识，而非人工智能本身，主神的资料库还完整地保留着，包括你我猜测的那样东西——亚当最近有没有做过常规之外的检查，触动了那个隐秘程序？”
“三天前有一次彻底的维修检查，但是时间上……”
“因为昨天晚上，十夜要亚当提供变大药，亚当翻找了主神的物品兑换表，使系统有一定的延缓，到今天早上才开始渗透。”
“啊！那是我的错？”十夜大惊。伍德却通情达理地摇头：“你不用自责，即使你不向亚当要求，这件事也会在轮回世界发生，制造一个类似《盗梦空间》电影的深层梦境，亚当会不自觉地想要去那里，同样被拉入，情况还是没有变化。”十夜松了口气：“是吗，但我还是不明白，索拉恩搞出这个梦境干嘛？”
楚轩耐心地纠正：“不是索拉恩，是主神的原始程序。修曼，有一件事不得不告诉你，亚当之前的异常，我确实感到了量子化的波动，但是和心灵之光感知外界信息时有微小的区别，我恐怕……是记忆感情的部分。”
天神队队长的身子一刹那僵硬，十夜不解：“什么意思？”
“十夜，你知道，亚当没有前代的记忆，他和我们不同，不是阿克夏纪录复制出的生命，是原本第三时空的他，修曼也是。在第五时空，我的初代抹去了亚当的记忆。但信息是不会消失的，何况量子态的永恒信息，SLG系统收集了那些记忆，如今，要还给原主人了。”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透入，却有一种蔓延的阴冷。
这是一座山谷间的游乐场，有着穿过黑暗洞窟的陈旧过山车，锈痕斑斑如同干涸血迹的车轨。
远处广阔的山野一片死气沉沉的幽暗，所有游戏设施都露出钢筋的梁柱，孤零零地架着，细密的雨水毫无遮拦地洒下来，溅起暗黄的锈水。宛如遗弃在世界角落的大型垃圾，无人问津，只能独自荒芜破败。
亚当花了三秒探察好环境，钻进他所在的过山车里面，和小学园游会的碰碰车一样粉红色兔子的车头，但他不得不躲进这个幼稚的玩具车里。
腐蚀性的雨下个不停，世界沉浸在荒凉的寒冷中。
看来是陷进一个梦境世界了，这个场景很像《寂静岭》，原因很可能是主神的程序自检和我的维护检验冲突引起的系统崩盘，奥丽芙那丫头偏偏在这时给我找麻烦！药效持续时间估计在3-6个小时之间，她总不见得园游会结束了都要我维持这副愚蠢的模样！
梦境……
他体会过这种无力地剥开内心，只能面对深藏灵魂的感受。
所有的智慧、技能、心防，在名为“自我”的巨大存在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头顶那片混沌的天空，如同在自己的心灵中纠缠的人性。
将脱下的厚毛衣盖在头上，亚当把自己缩成一团，耐心地等待。
伍德曾说，他在精神世界就像三岁小孩，而他不是逞强的笨蛋，既然心灵世界要靠心的力量寻找出路，他心里又有信任的对象，等那个人找到他就可以了。
所以只要乖乖等伍德来找自己。
“我们都入梦了？”十夜看向欢乐的人群，孩子们无忧无虑地玩耍，家长们交谈聊天，一派和平气象。
“不要惊动他们。”伍德柔声说，“有句古老的谏言：在一个噩梦中，你不能说破它，否则，梦就会变成现实。”
十夜打了个寒噤，对于他这样连《猛鬼街》的拷打都经受过的人，这并不是多可怕的话，但伍德的语气却让他感到一阵寒毛直竖。
“亚当会想起来？”
银发青年想了想，说，“不会这么快，主神终端的权限我有一半，已经控制住梦境世界的侵入，还能维持一段安全时间。”
楚轩点头：“没错，我知道你还对亚当的深层意识下了不许回想出生以前的禁锢，这是一把时间锁，也是一个很巧妙的精神暗示。亚当不是白痴，没事会想自己生出来前怎样，而且主神系统处理记忆的方法不是粗暴的，恐怕是设置一个类似恐怖片那样的回忆环境，这样反而是最糟的。”
“是的。”伍德脸上看不出表情。十夜不解：“什么意思？”
“盗梦空间有一个英文译名，叫做‘植入’，这个主题贯穿电影的始终，是它的中心内容。”黑发智者缓缓说，“例如原作中，主角他们通过层层梦境的破解和深入，将遣散公司的意念植入剧情人物费舍尔脑中。亚当的记忆也是这样，主神会让他掉入梦境的最深层。电影中，最佳的植入场合是潜意识边缘。但亚当估计不是，只要一个勾起他回忆的场景，再持续加深危机感就可以。”
伍德早就知道，他无法真正封住亚当的记忆，就连初代的楚轩也不能，信息是不能彻底消除的，何况亚当是量子化的心灵之光，完好的部分自然会吸引失去的那一半。
只要亚当呼唤，遗失的记忆会立刻回归他的内心。亚当固然恐惧曾经的过去，但是随着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扩大，他会下意识填补内心的空隙，寻求一种完整的自我的掌控，这是智者的本能，所以情况才如此糟糕。
本能与信任……亚当自然是相信他的，可这份信赖能持续到何时？他的弟弟，从来不是一个乖乖等着他呵护的孩子啊。
“亚当会出事吗？”十夜忧心忡忡。毕竟天神队智者也算是他的朋友了。
伍德看了他一眼：“噢，他是聪明人，但有时候聪明人和笨蛋之间的界限并不很明显。”
“你应该相信他。”楚轩静静地说。
孔雀蓝的眸子一动，伍德浮起微弱的笑意：“是的，智者先生，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等着你分析完全部。但亚当的坚强和你的类型不同，我能给予的放手有限度。”
“他不是一个聪明得懂得开导自己的人，喜欢钻牛角尖又笨拙。”
“楚轩，开路吧。”使徒沉静地说，“我把我的权限给你。”
同样是从修罗场杀出来的心灵强者，十夜很清楚，越是危急的时刻，越是不能慌，只有冷静和思索能找到出路，不过他还是很惊讶，眼见爱人失踪，可能还陷在极大危险中，天神队队长是如何做到如此镇静的？
“修曼，你很难找到他。”楚轩就事论事，“在精神领域，人分为自我，超我和本我。你是学心理学的，我就不说学术部分，单说你和他的情况，一旦你去梦境世界找他，你的意识会影响到他，引起他潜在的恐惧。在深层梦境中，最理性的自我被压制，在人性底层的本我和超我会渐渐显露出来。当然，你们都已经是六阶和七阶的强大意志，哪怕盗梦空间也不能分割你们的精神，但还是会有人格的动摇，亚当现在是最脆弱的本我部分，而你，你的超我是我见过最强的。”
“理想化的自我？”十夜问。楚轩点点头：“嗯，由‘道德化的自我’、‘良心’和‘高贵的理想’三元素组成。超我的力量是引导自我的神性，限制本我的欲望，遵循‘理想原则’。十夜，我以前说你几乎没有超我，是因为你严格的自我要求和鞭策。其实伍德也是这种罕见的人格，他的超我完全和自我融合，呈现完美的人性。但这样的人格会对亚当的潜意识造成绝对的压迫，他害怕你，如同一个双手染血的刽子手恐惧仁慈的裁判官。你要的不是他的生命，却是他仰之如命的东西——在你身边的存在感。”
“是……”伍德痛苦地抿紧唇，虽然他不想责怪亚当曾经的所作所为，但他们是如此互相了解，亚当内心有一个“修曼”，那是他理解，爱着的兄长，于是他对自己进行了审判——哪怕伍德原谅他，他也不能宽恕自己。
他从来没有那么高尚，但是亚当不这么认为。
“解析主神终端，用六道轮回取代生命树阵图的树形管理系统需要一点时间。”楚轩取出一只漆黑的平板电脑，蹲下摆弄了一会儿，雾形的光浮现，很快聚拢成一面仿佛流动的墙一般的物体，不见另一端的景色。
见伍德冲进光雾，十夜刹时懂了，他不是不慌，而是太过恐惧形成了强硬的外壳，就像吗啡打太多变成了镇静剂效果。
十夜擦汗：“我们也追上去吧，好歹帮把手。”楚轩摇摇头：“不，我们把出路维持好，你进去会触发亚当的潜意识防卫，你也看过亚当的本事，矢量坐标扭转，星球磁场轨道炮，反物质湮灭光束……你算算，你搪得住几轮？”
“难道我长得一张坏人脸？”
“别妨碍恋人，当心被马踢。”
“可是——”十夜抱头，“要是亚当有个万一，我不认为修曼队长的情绪会比灭世状态的索拉恩好多少！”
“事实上他不用太紧张。”楚轩深思地说，“他还不知道亚当渴望的东西。”
那是连“自己”都可以放弃的愿望。
这个世界不稳定了。
亚当敏锐地感觉到，推开盖着的衣服，只见一道黑色的分界，像地狱的裂口度过黑暗的天际，缓缓向他的方向扩展，血雨倾盆。
消极的躲避已经行不通了，得采取反击才行。亚当跳出过山车，沿着车轨往下走，身手不像一个稚嫩孩童的稳定灵活，奥丽薇亚的药只能让他的外形改变，他还是那个五阶的强者。
惨黄的光圈照过嶙峋的铁轨，将他小小的身子框进目标，亚当毫不犹豫地跳下轨道的间隙，毛衣穿过铁架打了个死结，令他吊在空中，过山车从他头顶轰隆隆地行驶而过。
伍德，你真慢！
在失控的过山车坠毁时，亚当也来到了地面，看到游乐场的全貌。
灯亮了，辉煌地照耀出一座假想的天堂，本应是孩子游玩的设施鬼气森森，油漆像剥落的皮，露出暗红色的钢筋。躺椅上歪坐着穿兔子外套的导游，满身鲜血。木马在霓虹灯中旋转，生锈的齿轮吱呀作响。
雨水冲刷了粉饰，将锈铁与污浊的本质展现在他眼前。
这个游乐场，和他幼年时想象中的人类世界其实挺像的。装饰着傻笑和欢乐，建筑在痛苦地狱上的天堂，没有所谓的无辜。
山风袭来，亚当全身上下冰刺入骨，但他的蓝眼睛清澈而平静。
他想起爱人带他去迪斯尼乐园那一次，对他伸手邀请。
「亚当，我们一起坐旋转木马？」
「我不是小孩！」
那个时候……他没有答应，因为他已经不需要照顾了。
Limbo？
混沌？
Unconstructed dream space.
荒芜的梦境。
what the hell down there?
那里面有什么？
Nothing is down there，except for what might have been left behind by anyone sharing the dream who’s been trapped there before.
什么也没有，除了曾经陷入过混沌的人所留下的东西。
莫名的，伍德想起了电影中的台词，掩住脸。
是的，生命的悔恨……那是亚当最深刻的记忆，深得万劫不复。
他知道，时间治愈完它能治愈的伤，剩下的，就只能任其沉淀在灵魂的最深处。亚当的过去是一片片不堪触碰的记忆，残缺且锋利，玻璃碎片一般堆积在他心底，哪怕是最轻微的震动，都能让他痛到不能呼吸。
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公园里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躲雨。
那座旋转木马中央的白色马车，当然是玩具，有着小女孩会欢喜的洁白车厢和浪漫美丽的金色皇冠顶棚。亚当却痛恨极了，粉嫩漂亮的脸蛋皱成嫌恶的表情。
拖着湿哒哒的毛衣，他用一种诅咒的姿态走过去，打开车门，钻进去。
肯定会被伍德叫小公主的。亚当恼恨地想。
都怪他太慢了！
我又一次失去了你。
为什么，你不肯让我保护你？
穿过《寂静岭1》的世界，穿过《罪恶之城》的世界，穿过《生化危机3》的世界……混沌的虚空依然无边无际，犹如天堑。
亚当，你到底在哪个世界？
伍德忍不住焦躁，他已经翻遍了他们经历过的所有恐怖片，包括前几世，可是依然没找到那个人。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在我们的回忆里？还是有什么内情？
他想起上一时空的亚当，也是最深刻的记忆。
装作不记得他的金发少年蜷坐在墙角，像个迷路的孩子，等了很久很久也等不到愿意领着他走的人，遍体鳞伤，只能孤零零任伤口疼着。
那双蓝眼睛里有迷惘和痛苦，也有清晰坚定的眼神。
银发青年停下脚步，他好像把握到什么，又看不真切。
对了，盗梦空间的原理，不是根据记忆重塑梦境，而是想像出全新的场景。
但全新的场景不能勾起亚当内心的警戒和不安，也不会有“回忆”的想法，这里面的关键究竟如何处理？
父亲把亚当的记忆保管在终端资料库里，还在上一世，封住了我的记忆，把我们分别投入这个第六时空。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我们邂逅、相爱，就不会设定一个相当于“空门”的梦境世界，把亚当送进去，并且要我去把他找出来。
父亲也在矛盾吧，让他做出这个自相矛盾的局面的人，是谁？
伍德捂住嘴，孔雀蓝的眸子溢满惊悟和自省。
那是来自上个时空的他的记忆。
我做什么也不能挽回，亚当根本不肯信任我，他还是一意孤行去挑战初代楚轩，他不愿让我来保护他，明明我才是哥哥。
原来……我也害怕想起过去。那一次次的轮回太漫长，亚当一再从我身边逃离，这是个绝望的循环，只要我不能摆脱使徒的宿命，我的弟弟就不会接受我的原谅和爱情。
所以放弃吧……灵魂深处有个声音说，别给亚当增添痛苦了，逼亚当接受我的感情只会让他不堪重负，所以干脆忘记，可以的话，爱上别人。我和他，都别见面了，直到我能强大到绝对完美。
其实亚当比我坚强，因为他敢于放手，将未来全部交给我，否则，他又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想起。
这才是亚当的愿望，等待，我抓住他。
如果我继续不肯正视自己的软弱，只想着塑造出强大的“自我”，就会像童年那个傻兮兮乘坐空旷火车的自己一样，永远在岸上徒劳地旅行。而寂寥等待的挚爱，在海的那一头。
父亲啊，设下这样的局，你还说你不懂感情吗？
银发青年笑了，是真正放下过去，释然真挚的笑，和对死去的亲人最深的感激。
谢谢你，对不起。
寂静岭2，开启。
当他踏入游乐场，红色的雨停了。
变成小孩的金发智者趴在马车窗口，以介于无聊和不耐烦之间的姿势，漂亮得连真正的萝莉也及不上的小脸皱着，看到他，轻轻哼了一声。
“太慢了！”
“是是。”伍德笑起来，走上前，两手抓着窗沿，踮起脚尖，“要乘一趟旋转木马吗，我的小公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亚当气恼。
他们静静吻在一起，就像从未别离过。周围依然是荒凉破败的情景，可是不再被人遗忘。
“作为精神世界的约会场所，这里寒渗了些。”亚当调侃地说，“你不用白油漆粉刷一下那些血迹？”
“没这个必要。”伍德漫不经心地说，勾着他的下颌，“当成番茄酱兔子好了，宝贝，色拉吃到脸上了。”
把午饭留在爱人嘴角的痕迹抹去，伍德凑过去，再度印下一个湿热的吻。
除了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四周应该是寂静的，亚当却仿佛听到了欢腾的声音，那些跳跃的音符妆点着世界，于是，死气沉沉的周遭也变得鲜活起来、下雨了。
不同于表世界发黄锈蚀的雨水和里世界猩红浑浊的血水，清灵澄澈的雨滴从天而降，洗涤一切，也让人沉浸其中。握着男人不知何时变回修长有力的手，马车里的金发青年将自己的全部倾注在深吻中。
“亲爱的，我想对你说，我一直一直在等一列火车，能够带我去你所在的地方，可是火车不能度过海洋，所以很长的时间，我在原地徘徊，现在我终于找到了你，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交握的双手颤抖起来，缓缓的，清澈的泪水从亚当眼角滑落下来。
“嗯，永远在一起。”
“你们竟然在寂静岭2那种鬼地方约会？”
午夜12点，变回箩太的十夜难以置信地说。楚轩不慌不忙把电脑收好，对这个结局毫不意外。
另一头，奥丽薇亚和小里被勒令罚站。接到紧急通知赶来的昊天代失踪的家长参加完后半天的园游会，这会儿终于放下心。
亚当和伍德平安无恙地站在原地，手牵手，一如既往。
伍德笑眯眯地说：“用中文的话说，两心相许，天涯何处不是家。”
“啊啊——甜死了！”
小番外减肥记
甜美的早晨，亚当懒洋洋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听到枕边手机传出悠扬醇厚的男声：“亲爱的，起床了。”
揉揉眼，他坐了起来。
伍德父女已经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轮到早班的小里也去披萨店打工。只有睡懒觉的亚当和自由工作者的弟弟昊天一起吃迟来的早饭。
铺着格子桌布的小餐桌整齐摆放着由家里的大厨精心准备的餐点，还保持着刚出炉的新鲜状态，色泽诱人。
有以烧烤、奶制品为主的欧式风味，伍德最拿手的意大利面，充满纯正东方口味的咖喱饭，昊天爱吃的海鲜料理，亚当喜欢的甜点樱桃馅饼。果汁盛在足以被称为艺术品的水晶瓶中，银壶里，煮得恰好的咖啡散发出浓醇的香气。
昊天完全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刀叉叮当乱响，就算伍德在也不会说他，不过和亚当在一起就自在多了。面对有完美绅士风度的长兄和需要榜样的小辈，他不免要端正一下自己。
他偷瞄了一眼兄长，亚当一副慢悠悠的样子折餐巾，明显还没睡醒，和他一样，亚当的生活习惯绝对不算好。
金发青年打着哈欠，头发明显没有梳，睡衣扣了两粒扣子，这点比以前好，不过衣服还是歪歪扭扭塞在裤子里，赤脚穿拖鞋，昊天确定其中一只是浴室的。基本上，亚当在思考和做事以外的时间，都和梦游没两样。
哎，包容这样的老哥，修曼大哥也不容易啊。
“老哥，这份海鲜面不错，要不要尝尝？”
“嗯。”亚当拿起叉子，先戳了戳面前的起士火腿蛋，“又做多了。”
其实每一份餐点的量都不多，只是菜式特别丰富，而且伍德知道么弟是大胃口，咖喱饭和海鲜面就比较多。
加入鲜奶油、水果、橄榄油和各种香料细心炖制的海鲜面非常可口，亚当多吃了两勺，虽然伍德做的任何料理都是极致的美味，每次让他忍不住吃到撑。
突然，昊天的目光定在他脸上，细细打量了很久。
“亚当，你好像……胖了一点？”
当啷！金发智者看着餐具掉下来。
晴天霹雳。
冲到盥洗室照镜子，亚当没听见弟弟大呼小叫：
“没事啦，老哥，你不是变成胖子，只是下巴圆了一点，看起来反而更好看了。”
没错，是胖了……一点点。
原本美人尖的下巴略略圆润，使得秀丽俊美的五官多了点柔软的感觉，但是亚当空白的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件事——
他胖了。
脸色铁青地砰上门，他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拎起弟弟的领子：“昊天，我们去攀岩！”
昊天没带哥哥去攀岩，而是带他去了舞厅。
离开Z国，从楚轩的卖身契那儿解放后，昊天又干回了老本行，鉴定珠宝文物，不过他还有调酒师和高级桌球手的副业，在娱乐界混得风声水起。
开玩笑，即使亚当的体质从喜玛拉雅山摔下来也不会死，但是弄得身上脏兮兮，回家修曼大哥一眼就能看出来。何况亚当是情绪过于激动没想到，像他们这样的超人，胖出来的脂肪怎么能靠那点运动瘦回去。
说起来，这胖的还真奇怪……
亚当换上一身帅气的黑色皮衣，金发扎在脑后，戴着一副墨镜，接过吧台递来的葡萄酒。
昊天溜进舞池跳舞了，到处闪耀的灯光、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和狂欢舞蹈的人们吵得他有点头疼。
把姿色出众的兄长丢在这种地方，昊天却不担心，亚当的本质是大白鲨，这些小虾小鱼还不够他塞牙缝。
这会儿，就有两个男人靠近了目标，虽然这里并不是同性恋酒吧，不过哪儿都有不介意尝试新口味的人，而且正在为皮下脂肪忧郁的金发青年非常有诱惑力。
“嗨。”亚当闪过拍他肩膀的手，同时避开了摸他屁股的另一只爪子。
因为不好把不长眼的人类灭掉，亚当端着酒杯走出两步，撞上一具胸膛。
不用抬头，他就知道这个人是谁，全世界会让他没有警觉地撞进怀抱的，只有一个人。
伍德双手环绕他，还穿着诊所别卡牌的白大褂，笔挺的领口、外衣口袋的钢笔、一丝不苟的气质和这个地方说不出的不相称。但是当他垂眸微笑时，又好像和明暗不定的酒吧融为了一体，整个人散发出暧昧不明的气息。
“宝贝儿，来酒吧玩？”
果然——孔雀蓝的眼眸暗了暗，闪过一缕不悦。他知道亚当不会吃什么亏，但是穿着黑色紧身T恤，又将长发绑起，露出雪白颈项的爱人，性感得要命。
这么快就追过来，修曼大哥真是太紧张了。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昊天心想：原来醋桶不仅老哥，修曼大哥也挺有醋劲的。
“伍德。”亚当紧张地注视他，“你觉不觉得我——”
“嗯？”银发青年瞥向那两个不死心的家伙，微笑，一指点唇，露出警告的眼神，“He is my BoyFriend.”
接过爱人手上的酒一口喝掉，垂下的双眸在昏暗中闪着魅惑：“既然来了，要不要跳舞？”亚当看着爱人，伍德显然熟悉正常社交上的笑容，那种无害的温和与友善，却更了解那些黑暗里酒、迷幻药、闪烁的舞灯交错的罪恶挑逗，以至于他诱惑起人来，多了一丝挡不住的罪欲性感。
一首劲舞歌曲开始，酒吧一瞬间被照得雪亮，伍德脱下了外衣，颀长高挑的身段展现，结实优美的肌理，牛仔裤裹着修长的腿，一双短靴勾勒出纤细却有爆发力的足踝。
踢腿、抬头、转身、后空翻、一气呵成，惊心动魄又令人屏息，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韵味十足的节拍，银色短发随着舞姿挥洒出亮丽的光芒，全身融合在强劲狂放的音乐之中，充满着力与美的舞蹈，整个舞池在短暂的寂静后，轰然沸腾，尖叫、口哨、鼓掌声撞击天花板，场面热络至极，气氛霎时炒到了高潮。
昊天真的傻眼了。
那个稳重端庄的大哥……会跳舞？还跳得这么棒？
亚当的胸口被鼓点般的心跳震撼，明知爱人在引诱他，可是他压根挡不住这样的诱惑，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像脱缰的野马驰聘在原野。
“过来。”伍德伸出手。
金发青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带进舞池，他的手缠绕在他的腰间，手劲一带，就旋飞起来。
世界忽然变得光芒轮转，亚当只觉得天地在晃动，心在燃烧。他的手被他紧紧牵住，无论前往哪里，最终都回到他身边，这是个以爱人为圆心的圆，他永远出不去，也不想跨出……
“我的眼睛可能闪到了。”昊天慢慢地蹲地。
这一次，真是开了眼界。
不光看到了大哥的另一面，还看到了亚当跳舞。
热身结束，在疯狂的呐喊声中，音乐一转而为曼妙的抒情歌曲，伍德依然拥着爱人，带着他轻轻踏步。
短暂的狂欢留下久久不绝的余韵，亚当还沉浸在心口的温热和密集的心跳中，粗喘的气息和全身的热力迟迟不退。
伍德勾起他的下颌，吻上他的唇，一如既往的深情缱绻。亚当却整个人僵住了。
“伍德……”他颤巍巍地问，“你不觉得手感有点异常？”
“唔？”伍德闭着眼，悠闲地反问，“胖了？”
哗啦啦，亚当听到理智崩溃的声音。
“修曼大哥，果然是你搞鬼。”
第二天，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探头进厨房。伍德正在做早餐，一脸不正常的幸福期待。可怜他那被打击得郁卒到底的二哥，已经认真地做好了减肥计划表。
不过亚当竟然一点没怀疑修曼大哥，看来这辈子完蛋了。
伍德没有否认，笑眯眯地说：“小灏，吃点心吗？”
那是个让人眼睛一亮的草莓松饼摆盘，极其美丽，拥有相当厚度的松饼香气浓郁，盘中还摆有一球冰淇淋和一球奶黄酱，厚厚的奶油淋上满满的草莓果酱，六颗新鲜大草莓点缀其中，整盘看来充满了深浅不一的漂亮红色。
昊天来者不拒，反正长兄不会真的把爱人喂成大胖子。
“我说，我知道亚当太瘦了，可是修曼大哥，他很在乎在你面前的形象。”
“为什么？”银发青年不解，继续烘焙奶油甜煎饼，“亚当穿小猪凉鞋和毛绒拖鞋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衣服穿反、内裤拿成袜子、把脏衬衫围在腰上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都没在意我的眼光。”昊天擦了擦汗：“是的，但那是在家里，出去后，他要面对大批你的女性爱慕者。你们又是GAY，如果他变成了Bear（指身体强壮、大个较粗壮的男性同志），那么在这个圈子也将毫无优势。”
伍德莞尔：“亚当太可爱了，我们又不是刚出柜，或者需要换情人，得顾虑那些认同，而且——”语气一沉。
“小灏，不许再带亚当去任何声色场所。”
“是。”昊天耷拉着脑袋答应，他看出不可能改变长兄的主意。
然而，大嘴巴的弟弟会不把这件事告诉哥哥吗？
不可能。
“修曼·伍德！”
亚当冲进心理诊所，在病人同事惊吓的目光中拎起主治医生的衣领。伍德还是天塌不惊的宁静从容，笑着招手：“啊，亲爱的，第一次看你在工作时间来找我。”
“你做的好事……你戴眼镜干什么？”
气头上的金发智者仍然第一时间注意到了爱人的异常，情绪切换到关心档。伍德取下鼻梁上的平光眼镜，微微一笑：“这是对你健康状况的实时监督，宝贝。今天你没有吃完草莓松饼，我很伤心。”
“难道要我吃光那些会长胖的东西吗？”亚当怒极，坚决不承认内疚下，他还用纸盒装了那块该死的松饼，一路带了过来。
可是他怎么瞒得过拥有天道级精神视野的爱人。
伍德笑得春光明媚：“亲爱的，我来泡茶，我们慢慢吃点心好不好？”
当亚当迷迷糊糊走出诊所，他吃完了草莓松饼，还追加爱人做的玫瑰甜点和一大壶薰衣草奶茶。
噩梦。
在爱人这里无计可施，亚当只好向父亲求助。
他已经确认，伍德在食物里加入了一种“心愿”，那是精神的力量，能阻止基因对营养的过量吸收，囤积一部分。
楚轩也没办法，修曼的意志就代表了宇宙的整体势能，如果用量子分解，需要不亚于当初编写“御命诗篇”的时间，那时亚当早胖成修曼的理想状态了。要说不胖的方法很简单，亚当不吃就行了，但是……亚当能不吃吗？怕是修曼一个眼色过来，他就乖乖吃光了。
十夜出主意：“简单。过量饮食，就用激烈的饭后运动消除。”
亚当的额角青筋直跳：“喂，我们这种体质，哪怕做到大地穿孔，也不能减掉一毫克脂肪！”
“太可怕了。”听完恋人的解释，十夜由衷感叹，“修曼队长将你养胖的决心竟然这么坚定。”
最可怕的……
“亚当，下午茶。”周末，伍德温柔地端来一托盘美食。
昊天万分同情地注视兄长，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情景。
深度烘培的咖啡里加入少量纯奶，温润清香如蜂蜜的红茶，漂亮精致的提拉米苏，绵密而口感扎实的起士蛋糕，拌了很多榛子粉、加了松露当装饰的樱桃塔……无一不是究极的美味，带着制作者特有的虔诚和专注。
真的是……魔性般的甜点啊，吃过一次就上瘾，令人欲罢不能。倾注了全部奉献的美味，像是在攻击每个人的味蕾，在绝对的甜美中……沉沦。
就连他，也抵挡不住那点心如魔的魅力，一个接一个伸手。
啊啊——太痛苦了。
看着一脸认命的亚当，昊天暗暗泪流：果然修曼大哥是披着圣人皮的魔鬼！
那么，亚当会这么认输吗？
不会。
阴险的金发智者把自己的甜点分了一半给女儿，诱惑难挡的美食让奥莉薇亚大块朵颐，十天后，女孩摸摸自己“宽松”的腰身，大惊失色。
“Father，人家不要胖啦。”
“……”
玫瑰色脸颊的小天使抱住自己，泪汪汪地撒娇软磨，做父亲的，还有什么反应？
于是让伍德家不得安宁的减肥风波，终于告以段落。
夜晚，伍德伤心地掂了掂爱人：“只增加了两磅。”
亚当咬牙切齿：“你已经赢了，修曼·伍德。”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已经完结了，却突然有了灵感，偷偷放在这里。
注1：宇宙泡，一般由垂死的恒星大气膨胀形成，宇宙中一种巨大球形区域，少说有光年的跨度，小里打算用它做宇宙游乐场的游玩道具之一。
注2：一部精彩的电影，因为本文不牵涉具体的电影剧情，我就简单介绍一下原作的构架，梦境，这是与人的精神最关联的精神领域。在这里人们获得的东西，会影响现实世界的思路和未来。在电影中，主角造梦师能够潜入别人的梦，植入关键信息或暗示，以达成驱使人的目的。梦境分一、二、三、四层和一个危险的潜意识边缘。
注3，《寂静岭》系列伍德唯一没玩过的是《寂静岭2》，正文提到，是因为游戏剧情和他的家庭悲剧相似，丈夫杀死妻子（他的父母），这里隐喻了他逃避的潜在心态，只有正视并开启，才能找到亚当。
如此一来，这一对的心路终于圆满了，伍德不是绝对完美，亚当也不是真正脆弱，所以他们彼此需要，互相扶持，重合成圆。
话说小萝莉和小正太在马车内外亲嘴的景象太萌了！后来变回大人就是浪漫的极致！大人要更甜蜜，小孩就得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