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二）万圣节
“噢，上帝，万圣节要到了。”银发的男人掀开日历，呻吟着仿佛看见家里两个小孩令人头痛的情景，“天使将变成恶魔在人间作乱。”
“他们本来就是恶魔，伍德。”
All Hallow’s Day，万圣节，西方的鬼节。孩子们会在街上游行，遵循着“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的原则挨家挨户讨糖果。
大人们也会扮演成各色各样的鬼怪和异形生物，用南瓜灯、白网黑蜘蛛等道具妆点节日气氛。
通常万圣节的扮相有吸血鬼、巫婆、僵尸、木乃伊、科学怪人、半人马等等，总之美国人的想象力会让万圣节前夜变成群魔乱舞的鬼哭之夜。
对于伍德一家来说，当天的烦恼不是给不给糖果，而是小里和奥丽薇亚一定不会接受糖果，可着劲给家人制造麻烦。
“我扮演无头骑士吧。”伍德从地下室搬来道具箱。
“伍德，我不希望看到你的头不在你的脖子上面。”亚当把精灵翅膀、恶魔犄角、手电筒、蜡烛……一样样拿出来。昊天对一套忍者神龟的服装情有独钟。
“老哥，你别像去年那样在白床单上戳两个洞一套就完事了。”（幽灵，万圣节最简单造型）
“哼。”
三个大人热闹地商量当天的造型，不过最为难的还是要如何抓到那两个小孩塞糖给他们，停止他们的恶作剧。
尤其在伍德自讨苦吃答应奥丽薇亚当天决不用精神力扫描以及天道视野的情况下。
亚当却轻松自在：“简单，叫可以用的人过来。”
十夜和楚轩受邀参加了万圣节捉人游戏，同来的还有中州队众人。
自从终战结束后，郑吒做回他的白领主管，两个赵樱空和俩果农私奔，詹岚改写耽美小说，卡拉做她的助手，零点带着弟弟环游世界，张恒和铭煙薇男追女，萧宏律当了幼年天才网管，程啸和王侠回军队，朱雯开了占星馆，黄丽林做服装设计，苗若泠当动物保护学家，齐腾一有时和昊天搭档盗宝，罗甘道去读大学，丹彤用主神空间强化的智力跟着跳级考进去，林俊天成为商界大亨，刘郁和一帮哥们搭档开发网络游戏……总之大家各有前程，过得都不错。
“樱空——”听到门铃，十夜打开门，抱住最铁的好伙伴。赵樱空也回以微笑和拥抱。无视复制体赵缀空笑容抽搐的冷眼，十夜继续抱着不放。哼，要不是这厮下手快，他早就带着樱空，和楚轩三人行了。
主人格和本体赵缀空站在稍远的地方，楚轩主动把他们请进来。
康诺端来果汁，聊了一会儿，原来他们四个把刺客世家清理了以后，就在美国境内消磨时光，最近到曼哈顿接一笔黑市的生意，所以最快赶来。
十夜打量还是做中性装扮的好友，再看看明显更有女人味的主人格，又冷冷瞧那两个长得祸国殃民的家伙，无论如何问不出：你们四个如何分配？
奶奶的！这是怎样悲催的混乱！
四点，加上打扮成小天使的纽特，十夜等人出发前往主客家。
天神队队长开着车将最后一批客人从飞机场接回来，这辆银色奔驰车和主人一样，每个细节都完美无缺。
亚当在二楼抖沙发套，金发长了很多，围绕他的也是一种阳光的氛围。当他下楼和他亲密的爱人站在一起时，没人会怀疑这点。
伍德家很大，二十几个人也塞得进，走进维多利亚风格的大厅，中央悬挂南瓜灯的蜡烛吊灯下，家居装饰已经衬托出万圣节的气氛。
大餐桌用草绿桌布渲染出浓浓的乡村气息，留声机放着舒缓淳朴的田园歌曲，点着蜜色蜡烛的壁灯下贴着儿童画，壁炉上摆放着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南瓜头，橙红的窗帘上面挂着逼真的蜘蛛网，还有几只小蝙蝠挂饰，厨房点缀着花草盆栽和田园风的餐具，连扫帚也是飞天扫帚的造型，簸箕是漂亮的南瓜式样。
新换上的南瓜色沙发套有小骷髅图案，并不恐怖，处处透着温馨和可爱。
“修曼队长，我们来烧菜。”众女自告奋勇。
银发青年露出成熟魅力的笑容：“姑娘们休息，男士来帮忙。”
“哦——”包括箩丽等人造人，女士们一致为天神队队长的绅士风度欢呼，郑吒等人苦着脸乖乖走过来。当然，不会做饭的只要帮着切切菜、摆摆餐盘就行了。就算伍德一个人准备，也搞得定这么多人。
亚当很不爽，他本来只邀请了父亲，偏偏十夜嘴巴不牢，叫中州队的伙伴来玩。人一多，钻空子的机会就大，制止恶作剧的行动变成要保护这帮多余的食客。
干脆叫伍德在饮料里添杀虫剂放倒他们。
小里和奥丽薇亚一大早就失踪了，本来万圣节学校不放假，但小里早已辍学，奥丽薇亚装病请假，两个狼狈为奸的小恶魔溜得比兔子还快。
幸好纽特听养父的话，不参与恶行，否则一群异形冲进庭院，收拾狼藉也要费把劲。
除了逐渐上桌的中式料理和西餐，还有万圣节的传统食品：太妃糖苹果、热苹果酒、南瓜馅饼、做成女巫形状的香料生姜饼等。楚轩就一只接一只吃太妃糖苹果，包了厚厚巧克力浆和焦糖奶油的苹果非常香甜可口，十夜劝他别吃太多甜食。
“给我留点招待客人的零食，楚轩。”端着一碗芝士浓汤过来，伍德轻笑。
亚当皱着眉头，他明明在里面放了苦瓜和榴莲味的，楚轩却一只也没有拿到。黑发智者若无其事地嗑南瓜子，身为老爸，他怎么会被儿子整到。
可怜郑吒他们殃及池鱼，伍德赶紧过来把点心里的陷阱都清除了。
一道道烹调细致的菜肴散发着诱惑的气息，来自爱琴海海岛的葡萄酒倾倒进精美的银杯，铁艺烛台上的香草蜡烛燃烧着芬芳的味道，烤肉架上还有甜美的油脂滴落，中州队队长喜欢的毛肚火锅已经放入了纯正的辣豆瓣、永川豆豉、甘孜的牛油、汉源花椒，滚着鲜红亮丽的色泽。
上餐桌以前十夜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伍德的手艺，估计破了食戒，就会像掉进无间地狱一样，再也爬不回来了。
郑吒他们没危机感，在尝了一口后，大呼小叫，席上都是赞美的声音。
伍德回以谦逊的微笑，他当然没采纳爱人的意见，毒杀这些客人。
“凡人的智慧。”萧宏律听完经过，剽窃第一智者的口头禅，“这里任他们破坏，我们出去玩得痛快好了。”这是金蝉脱壳之计。
亚当冷笑：“蛞蝓的智慧，难道你们在大街上他们就不会下手了？保证你们品尝到点兵游戏的痛快。”
萧宏律黑线的同时，十夜没重点地问：“蛞蝓有智慧吗？”伍德笑了：“细菌也有智慧，我想不能小看蛞蝓的能力。”
昊天在门口给邻居的孩子发糖果和小礼物，回来时像饿了几年的野牛，把面前的芥末三文鱼面、叫花鸡、糖醋腊排吃了个底朝天。今天他也不管什么形象了，被两个小鬼恶整估计要胃痛三天。
“小灏，别吃那么快，我不会让奥丽芙和潘玩过头。”伍德担心他消化不良。
的确，有这么一位七阶的高人压阵，两个小鬼还能翻出天去？其他人想明白，跟着大肆享用美食，天神队队长做的简直是天堂般的滋味。
以后你们就会被上瘾的感觉折磨得下地狱。十夜悲哀地看着他们，食不下咽。
吃完饭，众人兴致勃勃地选万圣节的服装，十夜血族本色扮相，黑色燕尾服再带一袋香甜的番茄汁血浆。因为丹彤在场，楚轩不好用恋人期盼的小魔女造型，亚当嘲笑他可以来个烟熏妆的科学怪人。
楚轩面不改色地穿上白斗篷，白靴子，粘上两个白翅膀，再用钢丝套上一个光圈，把一群人雷得风中凌乱。
伍德就是适合穿白衣，一身终战的骑士装束，下摆衬有黑色图腾的雪白高领长衣，只是脖子上沿领切出血痕。詹岚等女看得心惊胆战：“是扮演无头骑士吗？”
“因为亚当不许我把脑袋摘下来，只好暂时带着走。”
女士们齐齐吞口水：“难道……可以拿下来吗？”银发青年微笑着扶住额头：“要看看吗？”说着，就像要模仿《哈利?波特1》的无头尼克那样，来个往后扳头的动作。
凄厉无比的尖叫差点掀飞屋顶。
天神队队长是个罕见的完美男性，绅士、友善、温柔、善良，虽然女性们被他和亚当的感情萌得一塌糊涂，但无不暗暗惋惜，这样一个杰出的男子被同性抢去。如果看到他被破坏形象的一幕，绝对会做一辈子噩梦。
起身离开的伍德偷偷吐了吐舌，在这个欢乐的节日，他也冒出童心，恶作剧了一番。
亚当不开心地选了最正常的魔术师，黑衣黑裤，再戴上黑礼帽，只需要在帽子里藏一只绒毛小兔。不过伍德心里觉得，爱人还是穿那件飘逸的仙女裙更好，或者和楚轩换一下。
郑吒被萝丽哄劝着套上侏罗纪恐龙装，两只爪子扒面无语凝噎。箩丽则是绑上四片精灵翅膀做花仙子。
詹岚挎着果篮做小红帽，铭煙薇很有特色地扮成贞子姐姐，张恒刚粘好两只长长的面粉假耳朵，就被女友敲掉，命令他穿狼人装：“兽人还装什么精灵。”
零点一圈圈缠上绷带扮木乃伊，除了两只手，解释说：“手指缠住不方便开枪。”他家弟弟（？）是小熊维尼的动物装。王侠扮演正气十足的美国队长，拿着钛合金盾牌。
程啸不满地抱怨：“要是泼水节多好，勾勒出自然的曲线，这些血浆啦、鬼面具啦，只会破坏女孩的美感。”但是当他看到两个穿火红色洋装，打扮成吸血鬼女伯爵，洋溢着妩媚和冷艳风情的赵樱空，还是荡漾了。
“哦哦——我的童颜……呃！”
有双?赵哥哥守卫，色狼完全无法靠近赵妹妹一公尺以内。
“嗯哼哼，我的复制体，我们兑换的透明人药水效果真好。”
“是啊，也许我们可以在人群中——”
“哥哥。”主人格微笑着撩起一缕没绑好的秀发，示意他现在就可以来揩油。副人格神色冷冽地亮出指甲，让想跟着吃豆腐的复制体赵缀空干笑着缩回手。
其他人也打扮成各种样子：魔法师、美杜莎、六翼天使、极地武士、床单幽灵、电影人物等等。
昊天还是忍者神龟，十夜问他：“奥丽芙他们去年干了什么？”昊天一脸不堪回首：“地面陷阱，我踩上去转了大概有三百圈到了一个异星球，上面全是蛞蝓！巨大到二十米高的蛞蝓！没天没地吐唾沫！害得我从此不吃法国蜗牛！”
十夜顿时万分同情。
万圣节前夜流行一种“咬苹果游戏”，让苹果漂浮在装满水的盆里，参与者在不用手的条件下用嘴咬苹果，谁先咬到，谁就是优胜者。大家认为以楚轩对苹果的热爱，肯定是他赢。
没想到亚当控制了水流，把苹果往自己这边移动；不约而同的，楚轩也用了作弊的法门，矢量坐标扭转VS未元物质！
两人比拼的结果，苹果漫天飞舞，水花像爆炸的烟火。
“哦，亲爱的。”伍德接住翻倒的果盆，“我不需要你们帮我做苹果苏打。”郑吒等人在旁边擦汗，下次有楚轩父子同时在场的地方，他们决不光顾。
亚当装作把礼帽拿下来，抽出一根根五颜六色的手帕，表示我从刚才起就在变魔术，那不是我干的。昊天抚额，老哥真是被修曼大哥越养越小了。
这时，学校的灌木丛里，两个人正商量最新作战计划。
“我早说给他们喝下迷情剂。（注：《哈利?波特》的魔药，受害者会爱上特定的人）
小里转动自制的万花筒望远镜搜查敌情，白发掩映下的耳朵戴着一对银制鬼骷髅耳环。奥丽薇亚戴的是南瓜耳坠，哼了哼。
“本来只有Father、亚当和楚灏叔叔三个人，让亚当急一急也无所谓，可是现在，有几十个人呐。”
脑补亚当爱上楚轩、楚轩爱上伍德、伍德爱上十夜、十夜爱上楚灏、楚灏爱上郑吒、郑吒爱上萧宏律……的惨烈后果，里人格坚韧的灵魂也不禁抽搐。
好吧，那并不是太美妙。
“但是我们不用修改全部的计划。”小里取出一只曲颈瓶，摇了摇里面桃红色的液体，“该让另一个我GAME OVER了。”
看到酒窖关起的门，十夜呆了半晌，缓缓转过头，纽特是自愿跟他进来的。
“噢，十夜。”金发女孩可怜巴巴地眨巴眼睛，“我不能背叛朋友是吗？”
十夜抽了抽嘴角，他早该想到的，纽特小天使和奥丽芙小恶魔是一对友好的蜜糖甜心。
大厅里的众人还不知道某位帮手已经出局了，正在玩一种占卜游戏，女性们在洒有面粉的碟上放蛞蝓，蛞蝓爬行的痕迹会是将来丈夫的模样。
“女孩们，难道你们的另一半就是这种畸形人吗？”故意用抽象派风格画出那些湿嗒嗒的痕迹，程啸展示成果，被众女暴揍。
楚轩继续凶残地吃着太妃糖苹果，瞄见盘子上亮晶晶的糖浆勾勒出字迹，好吧，要开始了。
他很好奇自信满满的里人格如何赢得这场赌局。
让修曼失去记忆，嗯。
因为有客人在，伍德不能像前些年那样，纵容两个小天使或者说小恶魔把房子布满陷阱，在地板打通往异次元的虫洞，在墙壁钉整夜哀号的怨灵，在厕所放巨怪，在衣柜藏吸精女妖……只好在心里遗憾地道歉。
他表示只要自己的脑子没被灵吸怪弄成一团智商为零的糨糊，这个精神屏障就是牢固的，于是郑吒等人放心地游玩打牌。
亚当凝视伍德，他和善地接受朱雯的纸牌占卜，耐心而富于感情，这是爱人吸引异性的地方。之前在厨房张罗晚餐时，詹岚等人就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当初在天神队，已经有了伴侣的琳娜亚和玛挪维亚她们谈起这个人，也是一副憧憬的语调，像在谈论一杯绝美的调酒。
他有着醇厚的嗓音，让人忍不住细细品味。眉弓眼角深邃而静谧，垂下的眼帘形成虔诚的剪影。修长优雅的肢体动静间，协调得难以言喻。看人的眼神剔透而专注，总是包含着理解和支持。
然而亚当知道，只有在看着自己的时候，伍德的微笑才不是那种永远没有破绽的笑容，温存得有罅缝，仿佛任由潮水冲刷的钟乳石洞，细腻而真实。凝望那双孔雀蓝的眼眸，就像缓缓地沉溺在他眼底温润的海洋里，不想费力挣扎，只想着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到达那片柔软的最深处。
空气中几不可察地一线流光蜿蜒，楚轩小指一动，郑吒倒进伍德杯中的酒变成了另一种成分——这里只有他能够在修曼那强大而完美的领域中制造出一丁点缝隙，让小里准备好的东西送进来。
不过光凭药不可能达成目的，还需要别的什么。
礼貌地道谢，伍德没有马上喝。
他熟练地洗牌，刚刚朱雯发现无法感知天神队队长的未来，伍德委婉地示意自己也有预言能力，给女士们爱情占卜。
帮詹岚算完，伍德拿起酒杯浅啜，轻扬眉梢——樱桃酒，这是爱人喜欢喝的酒。
“亚……”
一个单词还未吐露，他从椅子上跌落，酒瓶砸落的声响清脆震耳。郑吒大惊失色，他很容易想到是自己拿来的酒有问题。
可可……这是旁边酒架上的啊！
“伍德！”整个大厅里，一群呆若木鸡的人当中，亚当最先赶过去。离得近的昊天试图扶起长兄，他看起来并未丧失意识，一手按住头，唇间流泻出低吟。
连楚轩也是一讶——那药效果那么好？能让七阶的修曼也中招？
他盯着地上的酒液，确定那不过是普通的浓缩了十万倍的遗忘魔药罢了。
“修曼大哥！”昊天也急了，扶起兄长，亚当蹲在他面前。颀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戴着手套，慢慢从脸上滑落下来，对上一双天空蓝的眼眸，瞳孔中流溢出茫然的味道：“你是谁？”
“啊啊啊啊啊啊！！！”
惨烈的哀叫响彻云霄，女性们是嚎啕一场爱情悲剧在眼前发生，男性们是哀叹一座靠山轰然倒塌。
意外的，亚当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表现，眨了眨眼。
“你不认识我？”很平静的确认。
伍德迟疑地点头，迟疑得好像放慢了无数倍的钟表，只是找不回发条。亚当等了很久才见到他弧度优美的下颌垂了一点点，满意地扬起唇，指着其他人：“更不必说他们？”
这次伍德点得快了些，郑吒等人悲愤，好吧我们是没那么重要。
“我是亚当，你的情侣。”这回，每个人都能听出金发青年包含阴谋的愉悦音调，他施恩地看向昊天，“他是我们的弟弟，楚灏。”
“剩下的，统统是无关紧要的ABCD。”
郑吒等人狂抓头发，知道了天神队智者正在用一种令人发指的手段占领爱人变得空白的头脑——顺带清除那些也许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家伙们。
“楚轩，你的儿子能不能别和你一样卑鄙无耻！”萧宏律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下一刻，他们就掉进了小里和奥丽薇亚专为他们布置好的异次元迷宫。
及时用量子坐标锁定队员们的位置，楚轩倒是有点吃惊修曼的精神力量还没完全失去保护。他早就发现，小里盗取了一个主神的终端，把这附近变成了类似《猛鬼街》的深层梦境世界，修曼为何被恐惧影响而受到药力侵占还是个谜，但郑吒他们没有掉出太远。
中州队的人当然由楚轩罩，这是他们的默契。可是修曼虽然因为亚当的唬骗呆了呆，给了小里两人空隙，这份责任心仍然没有消灭。
零点四下张望，周围变成了砖头般整齐堆叠的黑白格子，他的弟弟安全地抓着他，让他放下心。
一些黑格和白格迸出裂缝，探出一只只像是《星际争霸》虫族的脑袋，中州队的杀手镇定地取出高斯离子狙击步枪，没有包绷带的手指平稳地扣住扳机。
好吧，接下来他需要进行一场打地鼠游戏。
不约而同的，其他中州队员也在不同的地点遭遇了不致命却绝对不好对付的困境。
潮汐声远远传来，嶙峋的海底岩洞仿佛漫长得难以言喻的时光冲刷出的幽邃密道，坚硬而光滑的钟乳石宛如竖琴弦拨唱出无尽的回音。
伍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道里，前方金发青年的背影眼熟得深深烙痛心扉，就像尽头隐约可见的一抹天光。
“亚当……”伍德呼唤，从他睁开的第一眼，这个人就令他有一股莫名的熟稔，好像相识了亿万光年。
“跟着我。”
伍德看着他们相牵的手，下意识把一切都交给他。
亚当也发觉了这是个梦境世界，小里的小花招。为了取回伍德的记忆，他带着他潜入了心灵底层，这也是与伍德的识海最相连的密境。
光从洞口照入。
那是描绘世界初生的第一道光。
光从黑暗中诞生，赋予万物智慧，崇高与灵。
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映着天蓝的温柔海水，没有太阳也不需要月亮，却是永恒的拂晓，光和影在浪涛上铺展得无限远，寥廓寂静的穹苍似乎屏息静听着海潮为无边宇宙清唱的和声。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难以用人世的任何词语描绘，就如打开了一扇相连的门，心灵交融，不分你我。
亚当久久站在岩石上，清澈澄净的蓝眸望见了一片最极致的柔软。
“在你的心灵世界，看不到海极呢。”
真的，把永恒给了他。
银发青年还是困惑地望着他，任他牵着手。亚当转过头，有所领悟：“不，我们一直在……海极。”
这片天与海的尽头，早已属于他。
不知何时，钟乳石洞外面出现了一片雪白的细砂地，如同生生融化的雪，纯净得不可思议，亚当毫不费力地召唤来自己的心灵世界，和爱人相吻融合。
他将他按倒在沙上，伍德反射性地紧绷，却没有推开。
他的目光剔透而专注，是看陌生人的眼神，可是亚当感觉到他灵魂的颤抖，当他俯下身，在他的颈边轻轻吐出呼吸时，身体完全没有防备和拒绝的柔软与承接。
记忆在深处。亚当笑了。
无法抗拒，无法逃离。
“唔……”被吻住的刹那，伍德睁大眼，慢慢的，孔雀蓝的眼眸涌出清明的柔光，将爱人紧紧拥抱住。
“亚当。”
恢复了以往深情的呢喃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清风吹散海上的迷雾，微笑，深如永远接受海潮进驻的心湖。
在伍德回复记忆的一刻，众人就平安返回大厅。郑吒脱掉了笨重的恐龙装，为一身清爽感激这场无妄之灾。箩丽不高兴地噘着小嘴。
楚轩里应外合的行为立刻被挖了出来，皇帝陛下露出圣洁无比的笑容：“不要随意挥霍我对你的信任。”
“下次让你整回来好了。”魔术师无辜地理了理白翅膀，但谁也不当他和羽毛一样纯白无瑕。
两个捣蛋鬼被逮了回来，接受检讨。
十夜也被从地下室放了出来，教育纽特要纠正朋友的错误而不是和她联手作恶。
“你做了什么恐怖的梦？”亚当很好奇爱人为什么会被小里乘虚而入，这同样是楚轩的问题。
伍德不好意思地说：“呃，我梦见奥丽芙出嫁了。”
包括亚当和楚轩在内，集体无语。
这的确是一个父亲最大的恐惧！
中州队的人们在伍德家住下，两个孩子也带着大把糖果玩具点心入睡。夜色，重归宁静。
为奥丽薇亚讲完了睡前故事，伍德亲了亲她的额头，又进入了另一个房间。
满墙小动物照片的卧室，白发少年在加菲猫图案的被窝里一脸嫌弃：“别给我晚安吻！”不过对他早有丰富经验的伍德笑眯眯地用一个新开发的游戏瓦解了学生的防线，然后在他脸上快速一点。
“晚安，宝贝。”
“哼，去宝贝你的亚当吧。”
银发青年大笑着走向卧室的门，再度挥挥手：“做个好梦，我亲爱的潘。”
进到自己和爱人的房间，伍德一天的好心情出现了裂缝。
那一刻他知道，即使他在生活中尽力做到了完美无缺，还是会有意外发生，比如——女儿给家人的礼物。
金发青年坐在床沿，呆呆捧着一只糖果罐。
蓝色玻璃纸包裹的水果糖漂亮得让人向往，好像黎明前照亮黑暗大地的星辰。转动间，令人爱不释手。
“亚当，奥丽芙送的吗？”伍德佯装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啊……嗯。”从对方有些迷乱却还是没有仇恨阴霾的眼神，伍德确定他只是看见熟悉的物事受到冲击，记忆深处产生了波动，一时还没找回自己。
他把那只糖果罐拿走，领域悄无声息地吞没，亚当也在一刹那忘记了那些可怕又怀念的糖果。然后伍德低下头，包住他空空落落的手心。
静默回到他们之间，只有壁炉中的火焰空洞地跳跃回响。
沉沉的，沉得空气仿佛都凝结出了重量。亚当看着爱人，每一次的呼吸之间，都是难以言说的疼痛。但在男人包裹的双手传来的温暖下，一切又似乎变得不再紧要，只是有什么在体内渐渐模糊，模糊得只剩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