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但是据威廉所知，大部分收到这些信件的人通常是看都不看，直接扔垃圾桶去了，而自己的经纪人还算是少数的，偶尔会打开快件看看里面内容的人。
亚蒙·高夫曼随手将剧本仍在了座位的角落里，威廉却心中一动，又捡了回来，翻开外皮看上面的签名。
剧名：《追随》
编剧：克里斯托弗·诺兰
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
又一个克里斯托弗？威廉高高挑起了眉毛。
☆、大卫·格芬的派对
“我们到了, 先生们。”丹尼·伯恩将车子停在一栋灯火通明的豪华别墅前, 搓着手兴奋地说。
“威尔, 我们该下车了。”
亚蒙·高夫曼整理了下外套, 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走出几步远后才发现身后没人跟上来，于是转过身上半身钻进车里，皱眉问：“你在发什么呆，威尔？我们已经到了。”
“这个克里斯托弗·诺兰——”威廉一边下车一边问：“你认识他吗，亚蒙？”
“克里斯托弗·诺兰？那是谁？”亚蒙·高夫曼疑惑地问, 瞥见威廉手里的剧本后, 才恍然大悟道：“噢, 你说这个给我寄剧本的人？他似乎是一个业余的电影爱好者, 伦敦大学学院的学生, 和同学成立了一个叫做16毫米的社团, 拍了很多微电影短片，我记得最初的快件里有他们的作品目录，这群年轻人真的是拍了非常多的东西, 他到处寄剧本的原因, 就跟其他渴望成功的年轻人一样，在寻求投资和电影公司的青睐——信上写似乎他们拍电影的资金还缺了五千美元？似乎是这个数字。”
想了想，亚蒙·高夫曼又补充道：“只是一个想在好莱坞成就一番事业的普通年轻人而已, 你知道，我每天在日落大道上能遇到成百上千个来好莱坞追梦的无名氏。”
克里斯托弗·诺兰是无名氏？威廉在心里笃定自己的经纪人以后肯定会为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而后悔的。如果多年后亚蒙·高夫曼还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的话。
“但是你不觉得剧本写的很棒么？有点希区柯克的味道，惊悚、犯罪, 但更多的是悬疑。”
“故事是不错，但也没有好到让人一见倾心的地步。”亚蒙·高夫曼耸耸肩，说：“每个月差不多题材差不多故事的剧本我能收到一打。”
“但如果这个叫克里斯托弗·诺兰的导演非常有奇思妙想呢？虽然剧本是电影重要的基础，但是导演的叙事方法对于一部影片来说同样重要不是吗？再好的剧本遇上坏导演和坏剪辑，也会被拍成烂片，而好导演加好剪辑，能让普通的剧本变成杰作。我看这个叫《追随》的剧本就很有潜力，如果采用昆汀或希区柯克氏的叙事手法，部分倒叙？不不不，整个影片都采用倒叙的方式，将时间线打成碎片——”威廉越说越兴奋，几乎是滔滔不绝了。
亚蒙·高夫曼狐疑的盯着他：“难道你看中了《追随》？”然后慢慢皱起了眉头：“千万别告诉我‘是’，我拼死也不会让你接这样的学生电影的，放着八百万刀片酬的电影不拍，去跟大学生玩创新——今年你还没有一部电影上映呢，威尔，如果现在再不抓紧时间拍几部商业片，明年你就要从电影院里消失了。”
“消失？怎么会，先不说《千钧一发》和《泰坦尼克号》都安排在了下半年上映，距离九八年还有半年左右时间呢，足够拍两部电影了，只要我们将当期分的比较合理的话。”威廉对着自己的经纪人解释道：“而且我是对克里斯托弗·诺兰这个人感兴趣，亚蒙。根据我的计算，如果不大幅修改并增加很多新内容的话，这个剧本是很难拍到九十分钟以上的，不到九十分钟，就不能称作是一部完整的可以在电影院公映的电影，而故事似乎又已经写的很丰满了，再增添新的线索人物和剧情进去，又很有可能毁了剧本，所以这种新人新作的实验型电影还是最适合用新人演员，拍完后去参加独立电影节了。圣丹尼斯电影节就很好，旧金山电影节也不错。”
亚蒙·高夫曼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总觉得你对克里斯托弗·诺兰这个人过于好奇了，难道你以前就听说过这个名字？”
“或许我只是对克里斯托弗这个名字充满好感而已。”威廉耸耸肩说：“你知道的，我有一个年轻点的朋友克里斯托弗·埃文斯，即将成为你的客户，还有一个室友克里斯托弗·迪克森，是个智商很高但有点宅有点怪的有趣的人，或许我就是跟叫这个名字的人有缘呢。”
“奇怪的名字收集癖。”亚蒙·高夫曼嘟囔道：“好吧好吧，我为你把这个克里斯托弗·诺兰找出来，然后你想给他钱，还是向他表达爱意我都不管了。”
……
在好莱坞，关于大卫·格芬这个人，除了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信息——格芬唱片和梦工厂的创立者，亿万富翁，有权有势的大佬，犹太人，同性恋——外，还有一些流传甚广的八卦消息。
比如说大卫·格芬没有常年交往的男友，身边不定时的更换男伴，还全都是年轻帅气的青年，又比如说在大卫·格芬的公司里，有人专职为他猎艳，收集到的帅哥数量都可以做组成一个后宫了，而那些帅哥被统称为“格芬宝贝”，还比如说现在已经小有名气，发展潜力不错的几个红星，在刚出道的时候就得到过格芬的“帮助”等等。
以前对于这样的传闻，威廉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他总觉得那是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对大卫·格芬的过度抹黑，格芬过于有权有势对手（或是恐同者）无法从正面打击他，于是就从背后妖魔化之类。
但是现在，在这个从别墅主楼一直延伸到海滩上的盛大派对上，当威廉看到那些身着比基尼头戴兔耳朵的女招待，和那些穿着短裤上身只系了一条黑色围裙当遮挡物的男招待，耳边听见经纪人自语嘟囔说：“哈，典型的格芬派对。”后，威廉突然意识到：或许传闻不仅仅是传闻。
虽然从别墅内外到沙滩上到处都站满了人，但在更外围的地方，一圈穿着西服的保安正在警戒着，并阻拦任何一个他们认为可疑的人。
亚蒙·高夫曼明显不认识任何一个保安，他穿着西服外套看起来跟今晚的派对氛围看起来也有点格格不入，但他们还是没有遭到保安阻拦一下就进入到了派对内场——大概是因为那名黑人保安正试图对亚蒙·高夫曼伸胳膊的时候看到了威廉。
一走到别墅附近，认识亚蒙·高夫曼的人就明显多了起来。
如果威廉没有眼花的话，他似乎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史蒂文·斯皮尔伯格、茱莉亚·罗伯茨、阿诺·施瓦辛格、布鲁斯·威利斯和其他一些A-list导演或明星。
“嗨，亚蒙。”
“稀奇，肯放你的男孩来享受夜生活了？”
“嗨，亚蒙——噢，天啊，这是威尔？”
“上帝，威尔？！”
“国家气象台预报说要刮龙卷风了吗？居然能看到你和威尔一起参加派对。”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不爱社交的坏处。”亚蒙·高夫曼咬牙切齿，却情不自禁压低音量对着威廉的耳朵说：“人人都以为我在禁止你参加派对，或是把你藏起来了——”
“噢得了吧，亚蒙，我要是个派对动物，每天high到凌晨两三点，第二天被狗仔队拍到一堆狂欢酗酒带女伴回家通宵的照片，你才会更头疼。”
“……”亚蒙·高夫曼承认威廉说的是实话，比起好莱坞典型的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不断给经纪人找麻烦的坏男孩，他果然还是喜欢乖一点的类型。
等等，难道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背后叫他“暴君”的原因吗？正如坏脾气的明星只有好脾气的经纪人才能忍受那样，如同威廉这样体贴的甜心和艾瑞克那样逆来顺受的助理，也会惯出一个“暴君”性格的经纪人？
——这个新鲜的认知让亚蒙·高夫曼忍不住沉思起来，连派对的主人，大卫·格芬在看见他后眼前一亮，迅速端着香槟杯走过来都没有注意到。
威廉也没能提前注意到，在亚蒙·高夫曼发呆的时候，他正忙着让丹尼·伯恩的视线从一位比基尼女招待的胸口转移开：“眼神别那么露骨，丹尼，你表现的太像一个饥渴的色鬼了，就算有漂亮姑娘对你有好感，也会你吓跑的。”
丹尼·伯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因为前女友已经甩掉我半年了，而且我好久都没见过这么正点的——”看到威廉的眼神，他立刻站直身体说：“明白了，威尔，我会乖乖管好自己的眼睛不给你丢脸的！”
“瞧瞧这是谁？”一个大笑着的陌生男声突然逼近。
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前臂肌肉还被捏了下，威廉浑身有种恶寒的感觉，他转过身，差点被身后几乎是贴着他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因为威廉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发际线堪忧的脑壳——迅速向旁边退了一步，才算是看清来人的全貌：身高中等，瘦长脸型，半灰的头发，棕色眼睛，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我就是权力”的气势，虽然长相并不出色，但算是第一次见面就能给人留下非常深刻印象的那种人。
是大卫·格芬。
“邀请了那么多次，你终于来了，威尔。”大卫·格芬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上拿了杯酒，递给威廉：“来尝尝，这是我的私人收藏。”
“威尔还没满二十一岁，大卫。”亚蒙·高夫曼插/进大卫·格芬和威廉中间站在，并想从大卫·格芬手上拿走那杯酒。
大卫·格芬却把酒举了起来不让亚蒙·高夫曼捧到，目光对准威廉，露出了个善意到有点虚假的笑容。
威廉爽快的从大卫·格芬手里接过酒杯，又扭头对亚蒙·高夫曼说：“没事的，亚蒙，有大卫的保证，哪家小报敢乱写这件事呢？更何况我离满二十一周岁也不剩几个月了。”他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以被大卫·格芬听到。
“哈哈，你说的对，威尔，不会有人敢在我的派对上捣乱的。”大卫·格芬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朝身后问：“你们会向警察举报威尔饮酒吗？”
“哈哈哈哈！”周围所有人的回应是一阵哄笑，还有人开玩笑道：“如果是制服扮演的‘那种警察’的话，我们当然会举报的，先生！”
亚蒙·高夫曼松了口气：他倒不是担心威廉喝酒，只是担心有人拿这件事搞鬼毕竟威廉现在是好莱坞最引人瞩目的新贵之一，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呢。排除有人捣乱的话，在派对上喝点酒什么的真没什么大事。
——虽然美国法律明文规定青少年在十七岁（部分州十八岁）以前不准发生性关系，二十一岁之前不准饮酒，但是年轻人里真的遵守这个规定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就连学校里最遵纪守法的“Nerd”群体，遇上了美女青睐和狂欢派对，也会偷偷放肆一下的，更别提是作风开放的好莱坞了。只要没人跟媒体爆料或向警察举报，一般没有人去管未满二十一岁的哪个明星是不是在派对上碰了酒精，而威廉刚刚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接，亚蒙·高夫曼之所以试图阻拦一下，倒不是因为他不胜酒力，而是因为这是公共场合，大卫·格芬大概仅客人就请了百十人，谁知道里面有没有居心叵测的告密者？威廉不讨厌上报纸，但最好不要每次都被小报记者特别关爱，如果媒体被煽动着报道威廉没满岁数就喝酒的话，总还是会对他如今的好形象有点损耗的，
威廉轻轻晃动着酒杯，闻了闻，然后浅尝一口，微微眯起了眼睛：“墨西哥产的龙舌兰？产区应该在圣米格尔-德阿连德市附近，这个产区龙舌兰特点就是将白橡木桶陈酿和新酒勾兑，所以层次非常丰富——令人愉悦的香草和柑橘的香气，刚入口时带着一丝丝甜味，然后浓郁的果味就在口腔里爆炸开来，让人印象深刻的味道，一尝难忘。”
“你真的识货，威尔，今天晚上第一个只尝了一口就说出产地的人！”大卫·格芬看着威廉，眼里闪烁着亮光：“这种龙舌兰的确产自墨西哥圣米格尔－德阿连德，在全世界只有十四个地区有销售，美国占了其中四个，而我不仅是最大的客户之一，还是酒厂的股东。奥普拉·温芙瑞就很喜欢我的收藏，她是不是从未在你面前表现出过她嗜酒的一面？哈，实际上她爱酒如命。”
威廉很给面子的大笑了几声。
两人又聊了几句，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开始在不远处呼唤大卫·格芬，大卫·格芬主动给了威廉一个拥抱，临走前还笑着拍拍他的背说：“好好玩，威尔。顺便说，你的牛仔裤选的不错，它看起来很紧。”
“……谢谢？”威廉决定不去想大卫·格芬的话里有没有其他深意。
也绝不，绝不找镜子照。
……
“史蒂夫·乔布斯先生？”
身高超过六英尺二英寸，身材健壮，深色中长发，蓄了一点络腮胡，戴着圆片眼镜，正在高谈阔论的男人转过身来，用疑问的目光看向威廉。
史蒂夫·乔布斯身后那几名一直被他拉着谈话，表情有点不耐烦的男士先一步认出了威廉：“嗨，威尔。”
“威尔，见到你真是个惊喜。”
“听说你又有新片要上映了，在秋天对吗？”
“嗨，晚上好，见到你们也很惊喜。”威廉一一和众人打招呼，脸上挂着热情的微笑，态度非常熟稔（虽然他很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除了乔布斯）：“是的，《千钧一发》全球公映定在了10月份，不过影片在9月会先在加拿大放映，因为接到了多伦多电影节的邀请。”
“那艘大船呢，还是难产吗？”一个人自以为非常幽默地说：“虽然我们都知道你肯定在电影里表现的非常好，但是詹姆斯·卡梅隆和二十世纪福克斯……可怜的威尔。哈哈哈哈！”
虽然威廉并不认为这几句话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周围除了他和史蒂夫·乔布斯之外的很多人全都笑做了一团。
《泰坦尼克号》本来计划在暑假上映，但是在这个月，因为对剪辑出来的版本还是不满意，所以詹姆斯·卡梅隆再度跳票了。这已经是影片拍摄结束，进入后期制作和宣传期以来的第三次跳票了，也就是詹姆斯·卡梅隆了，托他以往“票房奇迹制造者”的名号和从不失败的执导经历，还有前几次和二十世纪福克斯良好的合作表现，福克斯才能如此容忍他，不然换成其他导演的话，福克斯大概早就从导演手上将剪辑权抢过来然后重新剪制安排上映了。
95年到97年，两年多的拍摄制作周期，连续跳票三次推迟上映，影迷那边是何反应暂时还没有公司去做问卷调查，但是在好莱坞内部，业内人士对《泰坦尼克号》的期待值，已经从最高峰跌到了谷底，从乐观看好变成了一致唱衰。詹姆斯·卡梅隆真的是拖的太久了，久到人们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影片烂透了，所以卡梅隆和福克斯才迟迟不敢上映的？毕竟是两亿美元的巨制（还不算后期的宣传费用），如果真的烂到票房颗粒无收的话，詹姆斯·卡梅隆估计要和福克斯一起玩儿完了。
——等等，或许威廉不觉得那些话好笑，是因为他知道《泰坦尼克号》注定会成功，而面前这些人觉得那些话好笑，是因为他们认为《泰坦尼克号》会成为詹姆斯·卡梅隆和二十世纪福克斯的滑铁卢？这还真是，非常不友好的言论。
威廉必须得反击，如果有人当着他的面唱衰他出演的并且是还未上映电影，但他却没有任何反应或者说更糟糕，甚至是附和别人的话的话，那他这演员就做的也太不称职了。
威廉轻咳一声，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才微笑着说：“先生们，其实我并不认为我自己可怜，也不觉得吉米和福克斯可怜，毕竟等《泰坦尼克号》上映后，我们都是会赚的盆满钵满呢。”他的声音虽然不大还饱含笑意，但却非常的坚定，以及自信。就像他说的其实是事实，并从不怀疑自己所说的话那样。
最初那个发言嘲笑卡梅隆和福克斯的男人，正大笑着突然被威廉的话噎了一下，转成干巴巴的笑容后，很快朝周围人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一直充当旁观者的史蒂夫·乔布斯倒是突然用充满兴味的目光打量起威廉来。
“真人版的你比电影里更有魅力，威尔。”正当威廉想跟史蒂夫·乔布斯打招呼的时候，一个脸上挂着过分灿烂笑容的男人突然挤了过来，一只手还朝威廉伸着，上面拿着一张名片：“我叫吉姆，是环球电影公司斯塔西·施耐德女士的助手，同时在制片厂兼任制片人的工作。”
☆、史蒂夫·乔布斯和布拉德·皮特
环球电影公司, 七大影业之一, 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合作紧密, 后者的几乎所有电影都是环球出品发行的, 环球近年来的重要作品有《辛德勒名单》、《阿波罗13号》和《侏罗纪公园》系列。
而斯塔西·施耐德, 就更加大名鼎鼎了，《名利场》曾经评选过好莱坞最有权力的三个女人，其他两人都和威廉有着一面甚至几面之缘，分别是哥伦比亚的行政主管艾米·帕斯瓦尔（专注Chick Flick电影五百年），和二十世纪福克斯的执行副总裁瓦莱丽·加利尔（论《泰坦尼克号》卡尔一角是怎样获得的）, 第三人就是几乎掌握了环球一半权力的斯塔西·施耐德了——环球主要分制片厂和发行两块, 制片厂的大本营设在洛杉矶, 发行和其他部门设在纽约, 斯塔西·施耐德正是洛杉矶地区的负责人。
威廉认出眼前这个吉姆, 正是对史蒂夫·乔布斯之前的高谈阔论爱答不理的那个人——这也难怪, 虽然乔布斯是亿万富翁兼大名鼎鼎的皮克斯动画的拥有者，但一来皮克斯是迪士尼和梦工厂正在争抢的蛋糕，环球对涉足动画产业压根没兴趣, 二来在诸如环球等七大影业的制片人眼里, 如果史蒂夫·乔布斯不投资电影皮克斯也不涉足真人电影的话，那他就是只是个跨行玩电影的亿万富翁，一个早晚要回到硅谷去干本行的技术宅。
所以, 并不奇怪这人为何之前对史蒂夫·乔布斯兴致缺缺，又在现在对威廉大献殷勤，因为大概在他眼里, 此时此刻的威廉远比史蒂夫·乔布斯价值大。
但是威廉在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后，反应却更加冷淡，他只是礼貌的和对方握了握手：“你好，吉姆。”
威廉甚至没有接过名片，因为他和环球之间实在是有一点不愉快的回忆：1995年马克·吐温的小说改编电影《新汤姆历险记》筹拍的时候，环球邀请威廉去试镜，威廉去了并且表现的很好，但环球最终才披露真相原来他们早就选择了当时名气更高布拉德·兰弗洛，只不过因为档期原因布拉德·兰弗洛不一定能参与拍摄，所以才让威廉试镜备选，后来布拉德·兰弗洛档期空出来了，威廉自然也就被淘汰了。
威廉依稀还记得，环球当时主管《新汤姆历险记》项目的高层就是斯塔西·施奈德，有了这样的一段过去，他仍然会对环球、对斯塔西·施奈德及其助手有好感才怪了。
看见威廉的表情，吉姆脸上没有什么表现，心里却在暗叫糟糕——能在环球这样权利角逐激烈的大电影公司成为制片人，并在斯塔西·施奈德身边担任权利不小的助手位置，吉姆的情商自然不低，也看出了威廉对他的兴致缺缺。
‘两年前我们真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吉姆想，‘抛弃威廉·布兰德利，选择布拉德·兰弗洛，当时看起来很明智，但是现在呢？布拉德·兰弗洛已经从明日之星的位置上跌落了下来，两年多内都没有一部有影响力的作品面世，已经是马上要过气的人了，他主演的《新汤姆历险记》票房表现也平平，而威廉·布兰德利，不仅现在是好莱坞人气最高最受看好的新星之一，几乎凭一己之力将现在看来影片质量也平平的《惊声尖叫》带到了1996年度北美票房排行榜第三的位置，虽然他目前还没有得到奥斯卡认可，但这样强大的票房号召力，又有几个明日之星能够做到？’
‘在威廉·布兰德利即将要上映的两部电影里，《千钧一发》的内部试映会几乎是一面倒的好评，而且《泰坦尼克号》这艘大船虽然被广泛不看好，但在举办过的两场试映会上，那些苛刻的影评人对詹姆斯·卡梅隆有微词对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有微词对凯特·温丝莱特有微词，却惟独对威廉·布兰德利扮演的卡尔·霍克利好评连连，商业巨制惨遭扑街，最受影响的通常来说都是导演和主演，配角极少受到牵连，这么看哪怕泰坦尼克号这艘大船真的沉没了，威廉·布兰德利也不会受到多少影响，甚至有可能踩着大船的残骸继续上升，如果他真的是影片里唯一表现出色的那个人的话。除了和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交好，环球根本就没掌握住几个A-list演员，这对建立公司在好莱坞的绝对统治地位不利……还有什么选择比现在就试图挽回威廉·布兰德利的心更好呢？真要等他上升到A-list再去补救，环球就再也无法得到他的心了。’
短短几秒钟时间里脑中闪过无数句开场词，吉姆最终选择直入正题：“是这样的，威尔，我们现在正在制作一部电影，主角是一名死神，他来到凡间本来是想收割一名亿万富翁的灵魂，但是却爱上了这名富翁的女儿——”
威廉表现的兴致缺缺，吉姆见状，立刻补充道：“第二男主角人选已经定下了，是安东尼·霍普金斯。”
安东尼·霍普金斯是威廉非常喜欢的一名英国演员，1992年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以《沉默的羔羊》里汉尼拔医生一角，斩获了第64界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但凡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对安东尼·霍普金斯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精湛演技赞不绝口。
威廉的眼神立刻从不感兴趣变成了有点感兴趣：“真的？那导演呢？”
“导演是马丁·布莱斯特，你知道的，威尔，第65界奥斯卡学院奖的最佳导演提名获得者。”
“我当然知道他。”威廉这次是真的对这部电影感兴趣了：“《闻香识女人》，阿尔·帕西诺，马丁·布莱斯特真的贡献出了一部杰作。”
1992年圣诞前公映的《闻香识女人》，无论从电影剧情还是电影外发生的故事来说，都是一部多年后仍然足以被影迷津津乐道的经典影片：虽然片名很香艳，但《闻香识女人》整部电影都是围绕着阿尔·帕西诺扮演的盲人中校，和克里斯·奥唐纳扮演的年轻的寄宿学校学生之间相识、相知、相助的关系展开的，影片里戏份最多的女性角色出场时间也不过才几分钟左右，１９９３年初６５界奥斯卡颁奖典礼上，阿尔·帕西诺更是凭借着盲人中校的角色，一扫《教父》系列后的多年颓势，拿走了最佳男主角的小金人。
“《闻香识女人》之后，马丁·布莱斯特五年里都没有碰到喜欢的题材，直到这一部，用五年时间才雕琢出这部作品，我相信马丁·布莱斯特一定能再贡献出一部佳作，环球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公司准备的预算也很充足，拍摄环境、服装、音乐一切都是最好的。”
“亚蒙，过来一下好吗？”威廉朝正站在不远处和人交谈的亚蒙·高夫曼招招手，呼唤对方过来，然后又对吉姆说：“我对你讲的电影很感兴趣，吉姆，或许你可以跟我的经纪人聊的更详细点，我的一切工作可都离不开亚蒙呢。顺便问，剧本已经定好了对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看看剧本。”
“是的，剧本已经定稿了。”吉姆说：“我明，不，明天晚上就可以把它送到你面前，只需要去打一个电话让我的助理把它送过来。”
亚蒙·高夫曼挤过喧闹的人群，端着一杯龙舌兰，眼神发亮的走过来：“怎么了，威尔？”
威廉将吉姆代表环球发出的新电影邀请讲述了一遍，亚蒙·高夫曼果然很感兴趣——毕竟是奥斯卡提名导演加影帝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合作组合，相信找遍全好莱坞也很少有演员或经纪人会对这部电影不感兴趣的——不过为经纪人，特别是犹太经纪人，亚蒙·高夫曼的第一个问题还是是那么有针对性：“电影的预算是多少？”
吉姆计算了一下：“大概在九千万美金左右。”
这下不止亚蒙·高夫曼，连威廉都狠狠的挑了下眉毛：吉姆刚刚已经清楚的讲明白，这部电影并不是那种特效场面特别多的典型商业影片，这年头好莱坞拍特效场面最烧钱了，而如果一部电影特效很少或者没有的话，五千万左右都算大投资了，现在吉姆却告诉他们环球准备给这部新片烧上九千万美金……马丁·布莱斯特的导演费是多少？安东尼·霍普金斯的片酬是多少？他们又准备给威廉多少酬劳？在这个好莱坞千万片酬俱乐部还刚刚有会员加入的年代里，他们三个人的片酬加起来也绝对不可能超过三千万的，所以这真的算的上是一部大制作电影了。
“那么。”就在威廉以为亚蒙·高夫曼会直接替自己答应邀约的时候，却听见对方问道：“威尔需要试镜吗？还是说他不用试镜就能得到这个角色？”
‘哇喔，这个问题的确很重要。’威廉想，‘亚蒙确实是个称职的经纪人。我们都不想再被环球耍一次了。’
“呃……”吉姆却难得的犹疑了起来，看表情像是挣扎了一番之后，才继续说：“其实制片厂有考虑过布拉德·皮特，也已经向对方发出了试镜要求——”
“哈。”威廉微微挑高眉毛，直接嗤笑了一声，然后扭头看向亚蒙·高夫曼，却发现自己的经纪人很沉默，面无表情的安静站着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这有点诡异，通常情况下，亚蒙·高夫曼现在应该会比威廉更激动才对。
不过威廉对经纪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吉姆的喋喋不休给吸引过去了：“请千万听我说下去，威尔，事实上我觉得你比皮特更加适合死神这个角色，倒不是说谁更英俊不英俊之类的，而是气质和那种表演的层次——这点等你看到剧本后就会明白了。”顿了顿，环球制片人又重点强调道：“我能保证试镜的演员一共只有你们两个，不会出现第三个候选人了，而且环球绝对不会再犯任何曾经犯过的错误，请相信我一次？”
环球这次应该是真的有诚意，威廉想，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了，和环球总裁又无冤无仇，制片厂没理由两次三番耍着他玩，不过，虽然知道了吉姆的邀请不是假的，威廉还是犹豫着要不要答应试镜，毕竟虽然吉姆说的好听，影片配置也算豪华，但他还没看过剧本……
“我们答应了。”
听见这句话，威廉诧异的看向自己的经纪人，却见对方正一脸严肃的跟环球制片人讨价还价：“试镜要安排在剧本送来至少一周后，我们需要先熟悉熟悉台词；试镜不用和布拉德·皮特的隔开，最好安排在同一天，只要环球高层足够公正的话，他们会看到谁才是更好的演员；布拉德·皮特现在的片酬是多少？不要撒谎，我知道你们至少给了他八百万美元，威尔要一样的片酬，还有……”
令人惊异的，环球制片人吉姆答应了亚蒙·高夫曼提出的几乎所有挑剔的、苛刻的、近乎无理取闹的要求。
“环球真的是很看好你，威尔。”吉姆走后，亚蒙·高夫曼自我陶醉了一番后，又猜测道：“我怀疑环球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一些东西，某些除了行业大佬外很少人能知道的内幕，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会如此看好你，不仅是环球，七大影业自持身份，几乎都很少追捧年轻演员的……”
和威廉分享了一大堆自己的想法后，亚蒙·高夫曼又得意起来：“好莱坞目前最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演员，是我的男孩！”
威廉盯着经纪人的眼睛，用探究的眼神问：“阿米，为什么我觉得你对这部戏那么热切？我们和环球的关系并不算好，按照你的性格，知道我要和布拉德·皮特竞争同一部戏的时候，你应该是继续吊着环球的胃口直到他们妥协才对，而不是现在这样，一面答应让我和布拉德·皮特共同试镜竞争，一面又对环球如此的咄咄逼人……”
亚蒙·高夫曼的滔滔不绝一下子止住了。
“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内/幕？我知道一定有内/幕，你别想瞒住我。”
亚蒙·高夫曼的眼神游移了一下。
“亚蒙？”威廉用上了威胁的语气。
“好吧，我说。”亚蒙·高夫曼朝威廉摊开双手：“我全都告诉你还不行吗。”
然后威廉的经纪人就用简洁的语言讲述了一个多年前发生的故事：80年代，一名来自俄克拉荷马州肖尼市的密苏里州大学辍学生独自前往好莱坞闯荡，这名青年在洛杉矶从给名人做司机和给快餐店打工做起，一边赚钱一边学习表演课程，一年后从表演学校毕业，青年凭借着英俊的外表和还算不错的演技获得了进入好莱坞的机会，首次表演便在收视率很高的情景喜剧《成长的烦恼》里扮演了一名摇滚歌手，然后就是长达四年的群众演员生涯，在这四年里，青年认识了一名立志要成为好莱坞最顶尖经纪人的WMA经纪人，两人一拍即合，不仅成为了朋友，还约定要做彼此的工作伙伴。
这名WMA的经纪人看出了青年身上大红的潜质，费了不少功夫为青年争取到了电影《无主地》的演员合同，青年从此以后的身份就将从电视剧演员上升到电影演员了，经纪人和青年起初的约定是，如果经纪人为青年搞到电影合同，他们就签约，但就在经纪人踌躇满志的规划者青年的未来事业时，青年却不知何时和经纪人的同事达成了私下里的协议，两人一起跳槽去了CAA。后来经纪人才知道，青年如此轻易的就背叛了他们的约定，是因为同事为青年搞到了第二部电影合同。
亚蒙·高夫曼将故事讲的如此清楚，三位主人公的身份已经很清楚了，经纪人就是他，青年就是布拉德·皮特，而皮特现在的经纪人，就是亚蒙·高夫曼曾经的同事。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听完故事许久后，威廉才舔着嘴唇说：“都可以写成剧本拍电影了，名字就叫《双重背叛》。”
亚蒙·高夫曼一脸便秘的表情。
“好啦，阿米，我会为你复仇的。”威廉罕见的主动给了自己经纪人一个安慰的拥抱：“不要不开心了，好吗？”
“从布拉德·皮特那里干净利落的将角色抢过来，让我欣赏一下昔日仇敌愤恨但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没问题。”威廉踌躇满志地说：“我会替你狠狠踢他们屁股的！”
亚蒙·高夫曼这才喜笑颜开：“我从不怀疑你能做到这点，威尔，布拉德·皮特二十岁的时候可没取得你这样的成就，他在这个年纪还在情景喜剧里客串讨人嫌的前男友呢，戏份甚至都不到一集，而且皮特现在已经三十五了，事业发展的黄金年龄还剩下几年？十年？你至少还有二十年呢，我对你简直太有信心了。”
得到保证后，亚蒙·高夫曼一脸春风得意的走去搭讪某个蓝色亮片超短裙美女了，威廉换了杯橙汁喝了一口，一转身，看见史蒂夫·乔布斯贴的很近的站在自己身后，而且正兴致勃勃的打量着他。
“呃，哈喽？”天啊，吉姆和亚蒙的插曲，让威廉都快把史蒂夫·乔布斯给忘掉了。
“备受追捧，哈？”史蒂夫·乔布斯不答反问，滔滔不绝地说：“我全程旁听了你和吉姆——就是环球的制片人，你知道——以及和经纪人的对话，你会觉得我的行为冒犯了你的隐私吗？”
“不会——”威廉耸耸肩说：“如果你不告诉布拉德·皮特的话。”
“哈哈哈哈！”史蒂夫·乔布斯大笑起来：“我当然不会告诉布拉德·皮特，因为我根本都不认识他！虽然我在好莱坞也有不少投资，不过之前一直关注的都是动画电影，但我知道你，威廉·布兰德利，而你本人比我想象的更加有趣。”
史蒂夫·乔布斯伸出右手：“自我介绍一下，史蒂夫·乔布斯。”
“威廉·布兰德利。”威廉也伸出右手，和对方握了一下后才说：“其实我也早就知道你，史蒂夫，而且我今天来参加派对也是因为你。”
史蒂夫·乔布斯高高挑起眉毛：“我？”
“是的。”
“为什么？不要告诉我你也对我的皮克斯感兴趣哈哈哈。”史蒂夫·乔布斯开了个玩笑。
“我是对你的一些产业很感兴趣，史蒂夫。”威廉微笑着说：“不过不是皮克斯，而是你手里的那150万股苹果公司的股票——假如你还没有卖出去的话？”
史蒂夫·乔布斯的眉毛挑的更高了。
☆、老谋深算乔布斯
正如中国生意人喜欢在酒桌上谈买卖一样, 因为繁荣的派对文化, 美国人的很多合同也都是在这种看似不正式的场合里完成的。
没有哪个人觉得在派对里谈合作会显得太随意或太不正经——如果他们对彼此是抱有友好合作态度的话——两方人马壁垒分明的坐在会议室两边你来我往, 是留给有竞争或利益纠纷关系的对手谈条件, 或是给律师们唇枪舌战用的。
所以威廉并不觉得在大卫·格芬的派对上直接向史蒂夫·乔布斯提出要购买对方的苹果股票有什么不对, 史蒂夫·乔布斯也立刻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并陷入到了思考当中。
同时，威廉打量着面前的史蒂夫·乔布斯。
和威廉后世印象里那个面容消瘦、秃顶、头发胡须斑白但又有点锐利的著名形象不同，现在的史蒂夫·乔布斯身材微胖，深棕色的头发胡须浓密, 头顶只是出现了一点点的发际线后移问题, 和后世的形象差别极大。当然相似点还是有的, 那就是无论是微胖还是瘦削, 有没有被病痛折磨, 史蒂夫·乔布斯看起来都永远那么神采奕奕。
威廉知道史蒂夫·乔布斯手上还有一百五十万股苹果的股票, 他太想得到它们了——
1976年，史蒂夫·乔布斯和斯蒂芬·沃兹尼亚克、罗恩·韦恩一起成立了苹果公司，最初史蒂夫·乔布斯和斯蒂芬·沃兹尼亚克的股权是对半分, 后来苹果公司得到天使投资人迈克尔·马库拉、风投基金红杉、Arthur Rock的注资, 史蒂夫·乔布斯的股权很快被稀释了，1986年，史蒂夫·乔布斯因公司内部权力争斗而离开苹果的时候, 他拥有约650万股苹果的股票，当时约合苹果公司11.3%的股份。
不过离开苹果后，史蒂夫·乔布斯在愤恨之下将拥有的苹果股票全部抛售了, 只留下一股好每年仍然能收到苹果公司的年报，抛售650万股苹果股票乔布斯共套现约一亿美元的现金，这笔钱后来被他用来成立并发展NeXT公司和收购皮克斯动画工作室。
本来到这时，史蒂夫·乔布斯已经和苹果没什么瓜葛了，但是在1986年到1996年的十年里，苹果发展一直不顺，去年，苹果看中了NeXT公司拥有的多项技术并谋求收购，史蒂夫·乔布斯同意了，于是在1996年的12月20日，苹果以近4亿美元的收购价买下了NxXT公司，同时还赠送给了史蒂夫·乔布斯150万股的苹果公司股票。
虽然和自己创立的公司又恢复了联系，但现在的史蒂夫·乔布斯并不算是真正的重回苹果，因为苹果现在的总裁还是曾令美国半导体公司起死回生的吉尔·阿梅里奥，并且董事会对吉尔·阿梅里奥信任非常，史蒂夫·乔布斯现在在苹果公司的职位只是顾问，日常工作也只是领导NeXT的员工更好的融入进新公司。
史蒂夫·乔布斯看起来终于思考完毕了：“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
史蒂夫·乔布斯非常困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有一百五十万股苹果股票？”苹果用四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NeXT，这是去年年底刊登在很多报纸上的新闻，但却没有哪家媒体报道过史蒂夫·乔布斯同时还获赠了一百五十万股股票的事，这件事情几乎只在硅谷内部流传。
“因为我在硅谷有一些朋友。”威廉耸耸肩，狡猾的回答说。他是真的有几个极客朋友，比如哈佛的舍友克里斯托弗·迪克森，以及他的那群同样醉心于计算机和互联网的发烧友。
“那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会把这些股票卖给你？”史蒂夫·乔布斯步步紧逼：“如果你知道的够多的话，会发现我一点都不缺钱。”
这是真的，先不说皮克斯的上市就让史蒂夫·乔布斯直接进入了亿万富翁俱乐部，并且风光无限，单苹果收购NeXT公司这一项，就为他个人带来了超过一亿两千万美元的收益，除非史蒂夫·乔布斯又萌生了什么新想法想成立或收购个新公司，否则的话，他是真的不缺钱——苹果如今的股价是每股十四美元左右，一百五十万股全部抛售所得现金也不过两千万美元左右，还比不上史蒂夫·乔布斯如今资产的一个零头。
“我知道你不缺钱。”威廉点点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但我想你应该很需要在这个月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抛售苹果的股票，鉴于你迫不及待的想从吉尔·阿梅里奥手上夺——”
“停下——！”史蒂夫·乔布斯警惕的看了一下周围，突然转身朝没人的露台走去，并让威廉跟上：“过来这边说。”
威廉跟着史蒂夫·乔布斯走向露台，路上还颇有兴致的挑选了两杯香槟，并在史蒂夫·乔布斯停下脚步后递给对方一杯。
史蒂夫·乔布斯虽然接过了香槟，但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品尝的兴致，他只是匆匆喝了一大口（咽下去的速度甚至超过喝水），然后没耐心的示意威廉：“现在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你想赶跑吉尔·阿梅里奥，让苹果董事会重新邀请你成为CEO，真正的回到你一手创立的公司，我猜的没错吧？”威廉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选择了陈述语气，这充分说明了他对自己所说话语的自信和肯定。
史蒂夫·乔布斯一口气将香槟喝干净，然后重重的将酒杯放在露台的桌子上，声音低沉地问威廉：“我完全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现在是苹果的顾问，也只是顾问，我真正的事业在皮克斯，皮克斯才是——”
“算了，史蒂夫，你不用在我面前遮掩什么，如果你真的把皮克斯看做是毕生事业的话，就不会在迪士尼和梦工厂之间选择皮克斯的合作者了。皮克斯才刚刚上市没多久，《玩具总动员》又取得了巨大成功，很容易就能发展成能够赚大钱的系列电影，按理说皮克斯根本不需要其他公司的帮助，就完全可以保持良好的独立发展势头的……除非皮克斯的拥有者，比如说你，史蒂夫，知道自己无法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皮克斯身上了，才会准备给它找一个合作者。”
史蒂夫·乔布斯的眉头紧皱形成了一个川，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威廉：“你真的只是一个好莱坞明星？”
威廉轻挑眉毛说：“反正肯定不会是微软或者苹果董事会派来的间谍。”
“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史蒂夫·乔布斯紧紧盯着威廉说：“你听说的消息，你自己的猜测，我要了解你到底知道了多少，然后，然后我们再谈其他的事。”
“没问题。”威廉微微侧头看向史蒂夫·乔布斯：“反正我也没准备要挟你什么。”
然后威廉开始陈述他的所有推测：“一开始听说你准备在迪士尼和梦工厂之间选择皮克斯的合作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最大的野心不在好莱坞了，其实我对你的性格稍微有了点了解，史蒂夫，你是那种控制欲非常强，想完全掌控自己生活、事业上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每一样东西的那种人，而这样的你现在却准备将正红火的皮克斯交付一部分出去，那就只说明了一件事——在皮克斯之外，你有某样更渴望得到的东西。”
史蒂夫·乔布斯的面部表情发生了明显变化，于是威廉知道自己的确说中了对方心中所想：“于是我开始想：那件东西是什么呢？”
“其实答案太简单了，几乎一目了然——你一生之中只涉足了两项产业，硅谷的高科技和好莱坞的动画电影。好莱坞现在很明显已经被你放在第二顺位了，所以你非常渴望得到的那样东西必然还在硅谷，鉴于你在去年年底又把过去几年里一手打造的公司NeXT卖掉了，还在苹果公司里谋取了一个顾问的位置，所以史蒂夫·乔布斯，你的最终目的除了夺回你最早创立的，也是最早属于你的苹果公司，还能是什么呢。”
“你想像《星际迷航》里的柯克舰长一样，带着他的队员重返企业号，并最终夺得星舰的控制权。”
史蒂夫·乔布斯的面部表情在经历了惊奇、沉默、面无表情之后，终于迎来一个小小的微笑。
威廉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被戳穿心思，但史蒂夫·乔布斯不仅没有恼羞成怒，反而露出了笑容，这代表着他对威廉没有产生恶感，而他们的合作是大有希望的。
威廉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诚意，更为了向史蒂夫·乔布斯这样疑心重的人宣告自己是个坦白的人，威廉并不忌讳谈到他获知内/幕消息的种种途径：“为了验证猜测，我请硅谷的一些朋友帮我打听了些消息，他们反馈过来的信息也进一步确定了我的想法——在完成对NeXT的并购后，苹果董事会本来是不想邀请你回来的，是你自己争取到了顾问的位置；据说比尔·盖茨曾给吉尔·阿梅里奥打电话称他同意你回到苹果是个‘危险而愚蠢的决定’；吉尔·阿梅里奥对你非常忌惮，他甚至把另一位苹果创始人，同时也是和你关系变得很糟糕斯蒂芬·沃兹尼克亚也邀请回了公司，就是为了制衡你；尽管吉尔·阿梅里奥重重布防，你还是用为苹果打造核心操作系统的理由，让自己的朋友鲁宾·斯坦在公司里担任了要职。”
“这么多的关联事件，简直是在尖叫着说明你正在和吉尔·阿梅里奥为了苹果的掌控权斗法了。”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两点，一是早在1994年苹果CEO职位再度更迭的时候，你就曾经游说过不少董事会成员，希望他们能够请你回来，但是董事会拒绝了你；二是你的密友，甲骨文的CEO拉里·埃里森在过去两个月不停的抨击苹果去年的业绩有多糟糕，并且一再公开声称‘只有史蒂夫·乔布斯才能拯救苹果！’多么好的助攻，不是吗？这多多少少动摇了一些苹果董事的想法，对吧。”
史蒂夫·乔布斯的笑容加深，眼里闪烁着惊人的亮光：“继续，年轻人，让我知道你可以让我惊讶到什么程度。”
“1994年的尝试让你明白，温柔的手段已经行不通了，你要回到苹果，必须采取某些更激烈也更聪明的行动——”
“你在公司内部通过朋友和NEXT原职工的帮助从吉尔·阿梅里奥手里分走权力；”
“你让记者夸大苹果去年的业绩失败，动摇董事会和员工对吉尔·阿梅里奥的信心；”
“你让朋友拉里·埃里森向苹果董事会灌输只有你才能拯救这家公司的想法；”
“最后一步，你要抛掉手上所有的苹果股票。”
“因为这150万股股票是苹果在并购NeXT时赠送给你的，是记名股票，所以只要你一抛售，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你卖了股票，同时每个人也都知道你并不差钱，所以你抛售股票的行为很容易被公众理解成苹果正在逐步下滑，吉尔·阿梅里奥经营不善，瞧，现在连创始人兼公司顾问都把股票卖光了——苹果的股价立刻就会遭到冲击，当公司市值因为故事动荡而蒸发掉好几个亿，但吉尔·阿梅里奥对此却无能为力的时候，董事会将会对阿梅里奥彻底失望。”
“不得不说，这根本就是个无懈可击的连环套，到时只要再在董事会内小小的煽动一下，史蒂夫，你就可以彻彻底底的风光归来了。”
“你用进一步击垮苹果股价的方式，逼迫董事会辞退吉尔·阿梅里奥，完全不顾及公司的市值可能会因此蒸发掉几亿美元，因为你肯定很确信自己重新成为CEO后，有本事带领苹果重返巅峰。”
“你是个天才，更是个疯狂的天才，史蒂夫·乔布斯。”
“可怕的年轻人，威廉·布兰德利，你是个可怕的年轻人。”如果说高挑的眉毛无法解释史蒂夫的心理活动的话，那他复杂的眼神起码说明了一部分问题。
“我猜中了？”
史蒂夫·乔布斯最终点头承认了：“你完全猜中了我的打算。威尔，可怕的年轻人。我本应对此感到恼怒，但是很稀奇的，我并不感到生气。”
威廉朝他举起酒杯：“因为我恭维人的功夫高深？如果你的确听出来我刚刚在赞美你的话。”
“哈哈哈哈，我听出来了。”史蒂夫·乔布斯大笑道：“苹果股价现在不仅低，还波动的厉害，敢在这时候接仓，并相信我——现在在苹果还是一无所有的人——能逆袭成功，威廉·布兰德利，不得不说你也够疯的。当然，我敢以史蒂夫·乔布斯这个名字发誓，你做出的绝对是个疯狂但又聪明至极的决定！”
威廉微笑：“所以，你是愿意让我做那个接仓的人了？”
起初，史蒂夫·乔布斯觉得威廉·布兰德利这个人很可怕，如果他志在商场的话，恐怕会是所有对手的噩梦，现在又觉得威廉·布兰德利一定能在好莱坞有番大作为，想想看，如此英俊加如此演技，再加上如此头脑，除非连上帝都嫉妒到提前召唤他回天堂，否则的话，威廉·布兰德利是绝对会取得成功的。绝对。
——和威廉·布兰德利做搭档的感觉想必也很不赖，但做对手就肯定是噩梦了。
“还有什么比把股票卖给一个好莱坞明星更有舆论效果的呢？”史蒂夫·乔布斯一边大笑着，一边和威廉碰了碰杯：“我的答案当然是：YES！”
……
或许是刚谈成一桩大买卖太兴奋了，又或者是香槟和姜汁汽水喝多了，威廉和史蒂夫·乔布斯友好的告别过后，立刻开始满屋子的找洗手间。
在二楼走廊中间的洗手间舒舒服服的放过水后，威廉在水龙头下一边打着洗手液，一边注意到了房间里那个在他之后进来，看起来很奇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