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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红玫瑰

第241章 红玫瑰
《雨人》内部试映结束, 斯莱德和米高梅-联美又忙着为它安排公开试映会,在为它安排合适的排片数量之前,从随机抽取的影迷那里得到评分统计作为参考。
奥斯蒙德没再参与电影后续工作, 将它全部甩给了米高梅现任CEO雪莉。
原本应该出席每一次宣传的导演艾伦·史密西也销声匿迹。
“期待和您再次见面,国务卿女士。”
心中的计量彼此心照不宣, 奥斯蒙德面带笑容与脸上同样挂着礼貌微笑的女人告别,跟着侍者走向私人会所的后门,坐上一辆被拆卸了牌照的轿车。
[把说服技能关掉吧。]
奥斯蒙德收敛笑意,仰靠在座椅上, 疲惫地长呼了一口气。
党鞭与他秘密谋划协商后,将原本涉及一名议员前途的关键性证据篡改,打通关系,栽赃给了LA当地的黑手党和远在多伦多的杰诺维塞,达成了双赢的局面。
FBI反应迅速, 他们已经联络了多伦多当地警方, 调派警力介入了调查。
而国务卿女士则向奥斯蒙德保证,无论如何, 他们会确保将利亚姆引渡回国, 交由美国法律处置。
处处留心,处处设局, 如同猫抓老鼠一般运筹帷幄,漫不经心地露出爪子威慑,只等猎物仓惶之间落入陷阱。
系统清楚他心情不佳, 难得地不吵不闹, 一回到家就变成毛绒绒的小狗, 蜷缩成一团,卧在了他的腿上。小小的躯体裹着细微的温暖, 奥斯蒙德抬起手,揉搓了两下它的狗头,视线却落向了客厅中央摆放的昂贵摆件。
斯莱德。
凯恩的雪橇。
玫瑰花蕾。
曾经的美好。
逝去的美好。
再也追不回的美好。
奥斯蒙德苦笑着遮住了自己的双眸。
他不敢进行任何假设。
但恐惧盘踞于血管,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悸。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某一个时刻,会有某一个人咄咄逼人地问出令他反感的问题:奥斯蒙德,你的rosebud是什么?
也许他会痛苦而麻木地思考良久,最后吐出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简单词汇:
三明治。
一个由面包、生菜、鸡蛋和培根组成的,难吃至极的三明治。
*
利亚姆蜷缩在墙角,他将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所有行动全部被库珀和杰诺维塞们掌控,即便在库珀面前伪装出了一副受制于被他掌控的母亲,甘愿乖乖听话的模样,他们依旧监视着他,库珀更是疑心重重,以隐讳的威胁要求他住进杰诺维塞的庄园。
但是没关系,他在这盘棋局中只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牵一发而动全身,棋子已经开始挪动,他早早布下的棋局迟早会如同雪崩一般,将贪婪污秽的杰诺维塞全部吞噬殆尽。
他现在要做的。
只有以猎物的姿态耐心等待。
然而。
除了等待,此刻的他也无法再做什么插手棋局了。
利亚姆艰难地挪动着迟钝的身体,僵硬地注视着眼前残存着脏污的白墙。
他的躁期和正常状态交替着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在奥斯蒙德身边度过的时间太过平和安逸,致使他全然忘记了,郁期的反扑有多么难以应对。
他躺在地上,却像是深陷泥沼。在泥潭中越是挣扎,阴影之中便会伸出越多的手。粘稠而恶心的触感,抓住他的手脚、身体,捂住他的口鼻,将他向下拖曳,吞噬。压强挤压着胸腔,一遍又一遍的窒息感促使他骤然从麻木中惊醒,大口喘息着维持生命体征。
四周很冷。
寒意顺着四肢攀爬,脊髓酸痛地仿佛早已经被人为拆解,利亚姆垂下头,他很饿,桌上摆着餐食,但他毫无进食的欲望。
他尝试着将手指捂上锁骨下方的皮肤,祈求着咒语一样的名字能为他带来些许温暖和慰藉,但冰冷的指尖骤然贴上皮肤,却令他一阵瑟缩。
奥兹。
妈妈。
他怎么会救不了任何人呢?
房门被人用力下压,发出吱呀的陈旧声响。
“沙沙——咚——沙沙——”
有人走上地毯,手杖重重敲击在地上,一步又一步接近,最后停在桌旁。
利亚姆闭上双眸,疲惫地循着心跳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
库珀·杰诺维塞扫了一眼桌上的冰冷且一口未动过的餐食,轻声叹了口气:“利亚姆,你现在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你很听话,从来都不会违背我和你的妈妈,这是迟来的叛逆期吗?”
利亚姆几欲作呕,他了解库珀,他总是这样,以寻常的家庭措辞掩盖畸形的关系,编织一个又一个语言的陷阱。
老谋深算的杰诺维塞掌权人无比清楚,最有利的武器不是枪弹,而是言语。
他看向蜷缩在墙角,安静的像是睡着了的利亚姆,喃喃自语似地开口感慨:“就算你不体恤我,也该体恤你的妈妈吧?如果不是为了你?她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天寒地冻,忍饥挨饿,处处受人白眼,心里始终没有一句怨言,还不都是为了把你养大?你怎么忍心就这么离开她的身边,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抛在塔尔基塔?”
利亚姆的眼睫颤了颤,既没有出声反驳,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过去的每一天,库珀都会想方设法抽出时间走进房间,展开日复一日永无休止的“说教”。
可是他无法否认,库珀·杰诺维塞说的是对的。
他就是酿成母亲一切悲剧的根源,他也是造成母亲死去的罪魁祸首,他难逃咎责。如果不是为了他这样的拖油瓶,母亲或许能够活着,母亲或许早就可以逃出魔窟。
“她是个好女人,更是个好妈妈。”
库珀高高在上地露出惋惜的神色:“你不能总是让你妈妈担心你,如果不是听说你发病,担忧你的状况,她又怎么会从塔塔基尔回来?苦苦哀求我只为了见你一面好好照顾你?”
利亚姆握紧拳,始终维持着沉默。
他知道自己有罪,但浑浑噩噩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想活着,想要母亲活着,想要成为一个普通的人,健健康康地爱人与被爱。
为什么就是实现不了呢?
“我注意到你纹了一个名字,利亚姆。”
沉闷的声音迈动脚步,停在他的身侧,即使双眼紧闭,利亚姆依旧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如同火舌一般,黏在他的肩颈处。
“过去我时常提醒你,你的哥哥姐姐至始至终都在提醒你,杰诺维塞不会爱一个外人。至高无上的、比生命更加重要的,唯有家族。家族荣誉,家族地位,每一个杰诺维塞出生就是为了家族。看在你妈妈的份上,你总得为她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守护家族的荣誉。”
“不要再装死了,利亚姆。”
库珀用手杖末端,拍了拍他的脸颊,将座椅拖到他的身旁坐下。他放下手杖,轻轻拍了拍手掌:“西维亚,进来吧,给你弟弟上一课。告诉他,为什么杰诺维塞从不爱外人。”
上了年纪的木门再一次被推开,西维亚嬉笑着领着一个被困住了手臂的黑发的男人走进了门。
利亚姆依旧紧闭着双眸,他将脸颊埋进臂弯,尽力逃避身后的一切。
他知道杰诺维塞的手段,他们的行动与道义、与信奉的荣誉、守则毫无关联,所谓的课程更是与大道理无关,唯一的作用只是威慑。他清楚将会发生什么,闭上双眸,也是怕看到西维亚刻意挑选一个长相酷似奥斯蒙德的男人。
耐心等待。
他不能现在反抗坏了所有的计划,也不能杀人。
耐心等待,他还有最后的希望,他还要回家。
只要回家,就有变好的希望。
只要有奥斯蒙德在…
库珀并不在乎他是否睁开了双眼。
他在房间之中,他听到了一切,他无法逃避,只能忍受。
一场性虐。
男人尖锐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
滚烫粘稠的液体溅上利亚姆的后背,沾湿他单薄的衬衫。
液体晕开痕迹,向四周扩散出腥臭的气味。
与其说杰诺维塞不爱外人。
倒不如说,杰诺维塞们与库珀·杰诺维塞一样,从未真正地将“外人”当成过人。藏在他们骨髓中的暴虐与残忍像病毒一样随着基因流传,在肮脏的血液中流淌不息。无论是孩子的母亲,还是床伴,都不过是有关于性的玩具。
但利亚姆另有自己的解读。
杰诺维塞不是不爱,而是不配。
他们以血液作为沿袭的纽带,披着人皮,却做着禽兽一般的行径,怎么能与他的母亲相提并论?怎么能像他的母亲、神、圣母一样爱人?
畜生,终究和人类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场酷刑接连不断地持续着,对利亚姆施以凌迟。
耳边令人动容的痛呼和哀嚎终于画上句号,男人不再挣扎,悄无声息地闭上了双眸,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晕死过去还是再也睁不开双眼。
西维亚身上沾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向下流淌,她尚未被满足,失望且不甘心地发出叹惋的声音,甩甩头发,要来毛巾,悠哉悠哉地擦拭着被鲜血打湿的棕发离开了房间。
“你觉得事不关己吗?利亚姆?”
安静地做着观众的库珀·杰诺维塞终于开口,他微笑着抽出手帕,擦拭自己脸上溅到的血液,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眸,别有深意地注视着一动不动维持着姿势不变的利亚姆。
他的声音低沉,暴力撬开利亚姆为自己构筑的防线:“别为自己找什么纯洁无暇的词汇开脱了,利亚姆。杰诺维塞都是一样的,哪怕你再怎么逃避,也无法否认,你是我们当中的一员,变成我这样,变成你的兄姐那样,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我的血液,杰诺维塞的血液。”
“你想要逃离杰诺维塞,和谁在一起呢?”
库珀面带微笑:“其实无所谓,无论是谁,结果都是一样的。你最终总会孤身一人回到杰诺维塞,就像你妈妈那样。这里才是你的家,是你的避风港,是遮掩你罪行的最后一块布。而这里,都是你的同类…”
利亚姆的心跳顿住,他没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无法忍受地出声反驳:“不,结果不一样!我永远也不会那样对他!还有我妈妈…”
他是海恩斯,而不是杰诺维塞,他是海恩斯!
利亚姆不断地默念着。
可是库珀的话戳中了他藏在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痛苦、内疚、自卑,与自我谴责。
流淌在血管中一半的肮脏血液、躁郁症无法控制的不稳定情绪。他被不确定的因素掌控,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殃及身旁的人,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如果不是因为他,母亲就不会被困在多伦多,母亲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因为他,奥斯蒙德就不会受伤,那一枪距离他的心脏只有薄薄的一层膜瓣。
他终于对上他的视线,库珀唇角的笑意扩大,他并未反驳利亚姆的话,只是轻飘飘地留下一句疑问:“是吗?你看,你的情绪总是这样不稳定。”
“我…”
他并不是,他只是…只是…
利亚姆愣神,他不知道。可是这一切,好像真的都是他的错。
“你?”
库珀站起身,他胜券在握。用不着锁链,利亚姆畏手畏脚的善良和他的缺陷就是他的锁链,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操控他:“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人能做什么?…利亚姆,如果不是你无法控制自己,你妈妈怎么会回来?”
不对,不对…
“是你他妈的杀了她!明明是你!”
利亚姆压紧牙关,手掌撑着墙面,凭借着愤怒站起身:“无论我做错了什么,你都是那个真正的恶魔!杀人犯!”
库珀真情实感地露出惊讶的神色:“你知道了?我就知道,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怎么会看不穿拙略的谎言。”
他面带微笑,仿佛是发现小辈终于有所进步的师长,诚心地为他的成长感到欢欣,不受半点指责的干扰:“那你不应该更加清楚吗?她是因为你而死的,利亚姆,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死。”
“可怜的女人,大半辈子妄想逃离杰诺维塞。她成功了,不,她已经无限接近成功了…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的朋友帮忙。那备受你和她信任的朋友,是他告诉她,你躁郁症发作,痛不欲生,甚至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她才会不远万里地跑回来,重新叩响杰诺维塞的大门,亲自断送自己的性命和看似光辉的未来。”
他看向利亚姆,眼神就像他无视床上悄无声息的男人一样淡漠:“这件事不该怪你吗?如果你不让她假死,偷偷送走她,她至少还能安安稳稳地活一辈子。”
“就像你的朋友一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接近他,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美国有这么一个导演。”他别有深意地看向床上的男人,意有所指:“你现在乖乖听话,我就可以向你保证,他绝对不会变成这样。”
床上的男人如利亚姆所预料的那样,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下.体惨不忍睹,胸腔被匕首刺穿,鞭伤、焦痕遍布身体。他有着一头卷曲的黑发,紧闭着双眸。利亚姆深呼吸一口别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观察他的五官。
见他并未给出自己满意的回答,库珀一笑:“哦?还是说?你更喜欢亲手把他变成这样?你只是不喜欢你的姐姐动手。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的孩子,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好恶心。
利亚姆强忍着干呕的欲望。好脏。他身体中流淌着的一半血液,好脏。
库珀还要再说些什么,但是他洋洋得意的神情却被一声尖锐的警笛声划破。
年过半百的老人原本不以为然,片刻之后兀地愣住,他们与多伦多警方建立了坚固的合作关系,警车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开向杰诺维塞的“领土”。
这划破寂静,彰显存在感的警笛,显然与他平日里接触的警察不同。库珀立即噙着怀疑,看向利亚姆:“是你?你做了什么?!”
但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并未打算现在算账,他匆匆抛下利亚姆与从不离身的手杖,直奔庄园通向外界的地道。
“你逃不了了。”
利亚姆的声音如同梦魇一般追着他:“塔特有三单关于军火的大生意,人在蒙特利尔。图南与你和西维亚置气,砸干净了塔特的店铺,暂时躲到了南边。西维亚的人都在西海,想方设法解决你不满利益分配的副手…现在你还能干什么?”
窗外的警察不止有多伦多当地警察,还有加拿大中央皇家骑警和联邦警察,甚至还有利亚姆未曾设想到的FBI。
枪声很快在窗外响起,像是一串没有尽头的鞭炮,将自己的全部燃烧殆尽。
库珀头也不回地跑下地下室,掀开房间角落地毯遮掩的通道木门向外跑去。
利亚姆的脚步稍慢,却坚定地跟在他的身后。他搀扶着墙壁,缓慢但绝不停歇地在昏暗的通道内移动。
他一直都在等待着今天。
杰诺维塞完了。
他做过的所有惨绝人寰骇人听闻的暴行,都将在今天画上句号。
他的母亲,成千上万惨死他手的亡灵,都会哀嚎着,唾骂着,注视库珀·杰诺维塞被恶魔拖入地狱。
阴暗潮湿的隧道终于在前方豁然开朗,利亚姆手脚并用爬出地道,他跟随着潮湿泥土上慌不择路的新鲜脚印继续向前。
沿途的风景令他感到异样的熟悉,但利亚姆毫不在乎,他像是一只饥饿的孤狼,冰蓝色的眼眸冒着寒光,固执地追逐着猎物的踪迹。
越过山岭,利亚姆最终在湖边发现了猎物的踪迹。
杰诺维塞到底是个老人,他体力不支,无法再越过冰冷的湖水向前,只能先在此等待休息,处理掉追兵,重新向其它方向逃跑。
熟悉的笑容终于从库珀·杰诺维塞脸上消失,他阴沉着脸色,注视着缓步向他走来的利亚姆,手指已经不复往日灵巧,颤抖而仓促地组装着被塞在大腿包中的手.枪零件,他试图说些什么,来拖缓利亚姆前进的步伐:“利亚姆,你是个好孩子,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母亲在死前说了什么吗?”
利亚姆的动作一顿,却未停下。
将弹匣上推,库珀终于松了一口气。他颤抖的手将手.枪瞄准利亚姆的头颅,狞笑着大喊:“她说,如果你从未出生就好了,她也不必遭受那么多的苦难!”
“砰——”
由于过于慌张,子弹卡了膛。库珀连忙拍击着手.枪,重新将枪口对准利亚姆:“你为什么恨我?我给了你吃和穿,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你那个婊子妈的怀里了。只是因为我强.奸了她吗?这是杰诺维塞的血!我们生性如此,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要拿到手,我的父亲,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都是一样的!你不知道那感觉有多棒吗?”
“砰——”
利亚姆距离他不到五米,但这一枪子弹还是成功打在了他的身上,小口径的子弹因为手抖偏离了目标,在利亚姆的大腿上开出一个血花,但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踉跄一下,却朝着他扑了过来。
坚硬的拳头毫不客气地砸在库珀的额头,一下就见了血。
库珀头晕眼花,一手尝试着抓住他的手臂阻止利亚姆的动作,一手则在地上摸索着找寻掉落的枪。
“你敢杀我?利亚姆?你想在监狱度过自己的后半生吗?为了我这么一个即将入土的糟老头子,陪上你的后半生?值得吗?”
利亚姆单手掐住他的脖子,阻止他继续喋喋不休。
另一只擦破了皮的手再次握拳,朝着库珀的脸上砸去:“这一拳为我妈妈,畜牲,你根本不配提起她。”
库珀艰难地挣扎着,摸索的手掌却在地上找到了一块坚硬的石头。他没有任何犹豫,单手抓起石块,砸向利亚姆的头顶。
鲜血瞬间自额头向下流淌,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夺过了石块,狠狠砸向库珀的额头:“这一下为奥兹,我不会允许任何人靠近他,伤害他。”
他的声音嘶哑,面带笑容地举起石头,砸向奄奄一息的库珀的太阳穴:“这一下为我自己,我杀了你,和我的母亲,和奥兹无关。”
一下,又一下。
眼前滴下的血阻碍了利亚姆的视线,他的声音苍白无比,已经丧失了逻辑,含糊不清,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气息:“他们都是要上天堂的…我不怕你到了地狱还想着骚扰他们,我很快就会追上你。有我在,你永远也别想离开地狱。”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流淌或者凝结的血污,分不清它们究竟属于谁。
库珀·杰诺维塞再也没有了生息。
利亚姆将石块抛至一旁,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了杂草之上。
四周寂静无声。
他却听到了自己血管中血液流淌的声响。
库珀·杰诺维塞死了。
但他身体中的一半血液、他的一半皮囊,是他仍然存在的证明。
好脏。
好恶心。
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母亲怎么会死去?
如果不是他…
残缺而肮脏的罪人,唯一的用处,就是阻碍杰诺维塞,不再让他回到人间。
利亚姆沾满鲜血的手在地上摸索着,寻觅着杰诺维塞丢失的手.枪。
指尖冰凉的触感带来了好消息,他沉默着坐起身,将冰冷的枪管塞进自己的口腔。他曾经这么做过,在《失乐园》的片场,只要拉动保险,扣下扳机,一切就会真正地被画上句号。
食指用力,向下弯曲。
利亚姆深吸了一口气,余光却突然瞥见枯黄草丛中的一抹白色。
…他想起来这里是哪里了。
阴差阳错之下,他居然和库珀·杰诺维塞走到了十几年前,他种植玫瑰的地方。
利亚姆愣了片刻,空闲的手颤抖着,拨开了叶片。
杂草丛生的荒地居然在荒芜了七八年之后,于多伦多寒冷的秋天,绽放出一朵纯白的香槟玫瑰花苞。
生机勃勃的它,让利亚姆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送给奥斯蒙德那支雪橇上的图案。玫瑰花蕾,纯白的花苞。
鲜血自他的脸颊滑落,滴在了纯白的玫瑰花苞上,将它染出一片瑰丽的艳红色。
利亚姆一愣,不由自主地缓缓将枪口挪开。
他蓦然想起,几年前的公园里,他向奥斯蒙德承诺,他准备的红玫瑰中有属于他的一枝。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有实现承诺。
他还没来得及,送奥斯蒙德一束花。
等他送完了这束玫瑰,再杀死自己也不迟。
找出他很久以前在附近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的汽油和轿车,利亚姆艰难地撑起身,踩下油门,汽车直奔洛杉矶好莱坞。
利亚姆的大脑僵硬,已经分不清时间的概念,他在一个漆黑的晚上见到熟悉的街道与指路牌。路边的花店刚刚开门,利亚姆掏出钱夹,取出几张纸钞,要店员帮自己包一束热烈的红玫瑰。
花店还没来得及购买包装纸,利亚姆便取出车内的透明雨伞,掰断把手,让店员将鲜花装进雨伞。
他们指着他身上快要干涸的血液,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利亚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却去而又返,他只向花店借了些冷水,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脏血和污泥。
至少,去见爱的人,他不希望自己的外表与灵魂一致,满身的污秽。
在黎明破晓的时候,他终于站在了奥斯蒙德别墅的门前。
钥匙插进锁孔,房门却由内向外打开。
他心心念念的人正站在玄关,一双流光溢彩闪闪发光的孔雀蓝色眼眸在看到他的身影后猛地瞪大。
“奥兹…”
纷乱的思绪、饥饿、痛苦,在这一刻,突兀地钻进他的大脑,让呼吸重新恢复力道,让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重新鲜活了起来。
利亚姆愣愣地递出那捧装在透明雨伞中的红色玫瑰,唇舌与喉腔不受克制地动了起来:“花…花很干净。”
小狗很脏。
但是没关系。
花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