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叛徒(七)
章五 叛徒
(七)
明楼一走进公寓楼就闻到薄淡的烟味,粗劣的烟草味。他悄无声息地摸上楼梯,走廊的气窗拢起一团路灯昏暗模糊的灯光,但是足够让他看清二楼拐角的影子。
他们提防有人从高处狙击,派人在对面的公寓守株待兔。
既然有了防备,狙击偷袭肯定行不通。
明楼隐在窗后观察对面三楼的公寓。窗帘全都放下了,只有一处窗户亮了灯,窗口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看到灯光就知道出事了。
那些人已经盯上了刘士章,亮灯无疑是打草惊蛇,告诉他们目标出现了。
阿诚不会这么做,也不会是刘士章。如果刘士章回来了,阿诚肯定会带他转移。
唯一的可能是阿诚在屋子里,那些人开的灯。
这是一个信号,给商会背后的共产党的信号。
他们要引蛇出洞。
明楼握着枪,手指在枪柄凹凸的防滑纹上来回摩挲。
对面的公寓肯定也有人把守,即便如此,如果阿诚不能脱身,他也必须去救他。
然而看不见阿诚,他无法确定他的处境。
明楼心里绞紧。
他对阿诚下达命令,目送他步入黑夜走向未知的危险。纵使想过种种险境,但是面对真实的流血和死亡,他仍然无法躲避恐惧。他被这种情绪折磨和驱使,逼迫自己要做到算无遗策。
但是怎么可能有完美无缺的计划?行动中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明楼踹了一脚趴在地上的人。他从后墙翻窗爬上二楼,从背后拧断了这个人的脖子。
他一路过来没有发现暗哨,这栋楼里也只有一个暗哨,想来他们人手有限。
也算是一点好消息。
他冷着脸把人从后窗扔出去,底下是后墙的草坪,他的车就在楼下。
许奕川挥手让黑大衣离开:“你去守在外面。”
黑大衣迟疑了一下:“楼下已经有人了。”
明诚的眼睛动了动。
“叫你守住门口,会有人来救他。”
明诚抬起头:“没有人会来。”
“等着看。”许奕川盯着他,眼角闪过残忍的光。
黑大衣看看明诚,又看看他的上司,把匕首搁在桌上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
“我们可以等,但是那一位可能等不了。”
许奕川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刘士章在卧室里一直没有出声,可能失血过多陷入了昏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诚是那只现身的蝉,明楼是雀。但是刘士章受伤是意外,他们都没有料到。
时间紧迫,明诚决定采取主动,赶在明楼来之前脱身。
“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青瓷?”
明诚平静地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意料之中的回答。
“烟缸、瓶子、茶杯、漏斗、青瓷,哈尔滨——巴黎——莫斯科红色交通线的五人小组。”许奕川一一展开左手手指,又屈起其中三根,“茶杯和瓶子在沈阳被击毙,漏斗在哈尔滨被捕。哈尔滨警察局设了圈套要活捉烟缸,结果被军统扰了好事。烟缸赶回巴黎,因为青瓷在巴黎,她要安排青瓷转移。但是烟缸死了,青瓷消失了,至今都没有消息说青瓷是死是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明诚惊讶地发现许奕川的情报非常详细。
瓶子、茶杯和漏斗牺牲的经过是明楼后来告诉他的。明楼的情报来源是军统和南方局。
他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些情报?
而且情报的详尽程度几乎让人怀疑他就在抓捕现场目睹了这一切。
明诚虽然沉默着,但是眼睛一眨不眨,显然很在意自己的话。这让许奕川感到有希望逼他开口承认自己就是青瓷。
刘士章是根硬骨头,他们没能从他身上拷问出任何情报。眼前的年轻人只是个学生,看到两截断指脸都白了还强作镇定,只要再威胁一番,就能最他嘴里套出共产党的情报了。
许奕川志在必得,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衣服:“青瓷是烟缸到巴黎后发展的下线。以烟缸的身份,她最有可能发展巴黎的中国留学生。烟缸死了,交通站被毁,青瓷肯定有反常迹象。”
“我们查了学校档案,有一个中国学生在三五年冬天突然向学校提出休学申请,说是旧疾复发,回国休养,三七年年底又突然返校。”
“轮船公司有他的购票记录,奇怪的是,移民局没有他的出入境记录。”许奕川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明诚,“你觉得这个人去了哪里呢?明诚同学。”
明诚面无表情,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