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银行里面很安静，银行外面谈判的大喇叭还在继续重复谈判条件。
“谢谢你，也谢谢你们。”劫匪的首领这么说着。
他没有故意放低声音，顿时这银行中前面的几个人就都听见了，他们都诧异地抬头看向这位劫匪的领头人。
所以，为什么是“你们”？
结城八云看向一旁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摇摇头，表示这不是他的锅，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结城八云的心情有些沉重，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又不太明白。
“为什么是‘我们’？”他问。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也就相当于知道了他的身份，也不打算隐藏和他之间的交集，没有什么恶意。
他开口问，也是想赌一把，赌这个人的心里还没有黑透。
他当初拉天野圣起来的时候，从对方的眼中看见真切的委屈是做不了假的。
……但是，希望不要有人以为他和天野圣是同夥。
此刻，他有了这种地狱而阴暗的想法。
天野圣看了看他，又似乎是在透过他看别人，像是看见了三年前的那个尽职尽责的男人。
“谢谢你和你的父亲。”天野圣说。
结城八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险些暴起，哪怕有匪徒正试图在他的手腕上绑着绳索，他也忍不住直起身：“你认识我父亲？”
扬起脖子让他看上去像是引颈就戮一样。
他想知道犯罪者眼中的父亲是什么样的，又不想去监狱探望那些父亲曾经亲手抓过的犯人。
他既期待，又惧怕。
结城秀真，一款十分吸引犯罪人士的警官先生，兢兢业业工作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更是十分严格。
结城八云已经认同结城秀真是自己的父亲——他怀疑自己来到现代社会之前的曾经那些经历，是自己的上辈子，只是重新活了一遍，到18岁才开始想起之前的经历。
……但不论如何，他现在就是结城八云，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所以，即使还没有到乱步先生所说的能够复仇的时间，他也想要知道有关父亲的消息。
“父亲……”结城八云双手被迫背在身后，他蹲着已经很费劲了，只好坐下来，盘着腿，看上去倒不像是人质，颇有几分自在的样子。
天野圣看了看装手机的筐，还有装首饰的袋子，和装钱的麻袋，犹豫了一下让人把两个袋子拎到门口附近。
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出去，这谈判必不可少。
然后他让手下继续和他们谈判：“让他们在半个小时内调来一辆七座商务车！”
“告诉他们，一旦有人想要冲进来被我们发现，我就会杀人。”
天野圣面色冷峻，哪怕隔着面罩都能让人看出他脸上的狠绝：
“有人想要冲进来，我就临死前多杀几个！他们也不想明天的头条变成警视厅力量不足，与抢劫犯谈判失败后，率先撕毁约定，办事不利，导致多名公民死亡吧？”
结城八云：“……”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天野圣……！
当天野圣做出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就想着自己应该能够死心了，但是没有想到他抱有的这点善心还是太多余了。
他现在不太想说话。
萩原研二在这种时候，脸上还能露出笑容：“这位先生，情绪不要那么激动嘛，如果太过激进，警方肯定是假意答应谈判的哦。”
要先稳住犯罪者情绪嘛~
天野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粉毛倒是毫不犹豫地说：“用你管？！”
他像是很维护老大的样子，看上去无比的忠诚：“我们老大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与你无关！”
那关系可大了，这不是会影响到他的生死吗？
萩原研二脸上仍旧带着笑意。
“好吧好吧，既然他在那边谈判，反正也闲着没事干，不如来聊聊天吧？”他微微笑着，看上去泰然自若，似乎一点也不为自己现在的处境而担忧，“就来聊聊你刚刚说的谢谢结城八云的父亲，怎么样？”
天野圣有点犹豫。
如果不说的话，哪有人会和别人诉说结城秀真的功绩？
结城秀真的所有数据都会化为几句话，他也会变成卷宗里的一个名字，寥寥几笔就能概括他的人生。
结城警官为此在其中做了什么努力，又为此付出了什么，甚至还有后续的走访，都是出自于他自己的想法，这些是卷宗上不会记录的东西。
“……好。”他说。
当这一刻起，话题的谈话权就在萩原研二的身上了。
紫眼睛男人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儿！那你能告诉我，他都做了什么吗？”
眼见着谈判暂时达成了一致，戴着面罩的天野圣闭上眼，咬牙说：“好。”
他甚至饶有兴趣地蹲在萩原研二的面前：“你想知道什么？”
反正接下来的时间里都是等待，他也可以说一说，毕竟他不觉得自己这次能逃出去了。
“你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结城警官的吧？”萩原研二笑着说。
天野圣简短地说：“结城秀真抓了我，我就认识了。”
萩原研二微微一笑，信了又似乎没信，他平静地问：“只是这么简单吗？没有更惊心动魄的事情吗？”
天野圣：“没有。”
他坦然说：“我偷了东西，被他抓到，就这么简单。”
“但是我出狱后，几次再次进监狱，后来碰见了他，他帮助了我，给我介绍工作，我也踏踏实实上班。”天野圣的目光中带着一点怀念。
萩原研二的目光似乎洞悉了什么，他的眼神变得平淡，紧紧盯着他，嘴角的笑容只是礼节性的，看上去有些淡漠：
“那么，你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是因为他死去了三年多，没有来看你，你感到不满了吗？你感到被忽视了吗？除了他，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记得你了吗？”
一个一个的问题，都是为了窥伺天野圣的内心。
“你瞎说什么？！”
天野圣怒吼：“你知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不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早就知道他死了！忽视什么？除了他，总会有人记得我！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是多好的一个人！你他妈……”
——也是为了激怒他。
萩原研二闭上嘴，脸上笑意还是淡淡的，他似乎懂了什么：“原来如此，你不是因为结城秀真的‘背叛’而不满，是因为别的。”
他看着天野圣，不想错过对方的反应，哪怕他是排爆警，也是有探知欲的。
他说：“你很感激他。只要你再度犯罪，他作为第一个抓捕过你，还在你身上投注大量精力的警官就会被翻出来，而人已经殉职，你不想让他成为笑料……”
结城八云竖起耳朵。
他好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大概是因为父亲在曾经抓捕到的犯人身上投注的精力比投注在他身上的更多，让他有些难过，也有一些挫败。
毕竟，以结城秀真的性格，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天野圣要去照顾呢？
他必定是给自己上了很大的压力，甚至会把死去的战友家属当做是自己的责任。
他注意到，天野圣听得很认真，甚至还有一些失神。
萩原研二露出个胸有成竹的笑容：“你是被迫的吗？”
“但这么做，你只会让你最抗拒的事情成真，也会让结城警官的努力化为乌有，也许还会成为笑料。”
他的手没有被绑起来，此刻他交握住双手，哪怕是坐在地上，处于看似弱势的地位，都能显露出他的自信，和他的……游刃有余。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他说。
他似乎在问：你最崇拜，最喜欢的警官因为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可能会被回收荣誉的可怜家夥，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天野圣破防了：“闭嘴！闭嘴！”
他抓狂地说：“要不是他们，要不是他们把我曾经做过的事捅出来，我怎么会走到今天？！我还会在那个便利店里当一个店员！”
作为曾经犯过错的人，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犯错了。
虽然这话听上去像是车轱辘话，但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而他想过要好好生活，也已经改邪归正，可是那些人不让啊。
“一般人怎么可能知道我的数据！”他大声吼道。
人质们瑟缩在一起，看着眼前这个人变得疯狂，本来就不敢说话，现在更是不敢动了。
萩原研二轻声说：“这样吗？我明白了。”
可能会动手的人很多，而小八云就这么巧合的两次遇到了抢劫案……
他有所猜测了。
“既然你不想聊了，那就安静等待谈判的约定时间到来吧。”
*
男人的声音从手机对面传过来，有些失真，但还带着点笃定和挥之不去的自信。
手机的这边一时静默：“……”
终于，有人先开口打破了静默状态。
“这小子是个审讯的好苗子，不如让他来我们搜查一课吧？”目暮警部在一旁说。
以前他就试图挖过，结果失败了。
松田阵平：“……”
他干巴巴地说：“我想他会更喜欢爆处组……不过我会转告他的。”
“没关系，我只是问问。”目暮警部憨憨地笑了一下，“但也许会借用一下他。”
松田阵平：“那我觉得长官是会批的。”
反正只是借出去，是借调又不是调令。
不过，hagi的观察力和洞察人心的能力对搜查一课的刑警来说，还真是一个大bug！
一般来说，就不可能会有这么bug的人存在，因为萩原研二这个本事是与生俱来的，而不是学习了什么心理学，微表情学才能用作判断的。
Hagi的抢手程度，从以前到现在，从未被超越。
“等会要突进吗？”松田阵平问。
他也很想突进啊，hagi和八云全都在里面，而且还被重点关注了！
这种事情他在后方怎么可能会放心？当然还是自己冲进去才会放心。
他已经套上了防/弹背心，耳朵里放了耳麦，腰间也佩戴了枪。
因为涉及到的人很多，特殊部队也在路上，必定是能在谈判中所说到的车到来之前就到达。
“等他们来了再说。”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伊达航站在他的身边，和他穿着同样装备，脸上带着担忧，语气却比较轻松：“不能小看他们啊，萩原的本事没有退步过，反倒一直在进步。”
“嗯。”松田阵平点头。
他能不知道吗？里面的那个劫匪首领，已经破防了，这足以说明hagi的能力。
更别说，里面还有一个结城八云，结城八云才是那个最大的bug。
如果说hagi是洞察方面的bug，那八云就是武力方面的bug，bug到能和强化体质的异能力者相媲美。
而且听说意大利那边的人也有这样很不符合科学的人存在，八云有时候就会提到他的意大利朋友。
“结城秀真抓捕过的有小偷的案子是哪个？范围缩小一下，小偷当时是第一次犯罪。”目暮警部派人去查，想必晚点就能够查到数据了。
松田阵平还有一些懊恼：“我要是没去买菸就好了。”
一出来就发现对面被抢了，这个运气真是绝了。
要是他在里面该多好啊。
天野圣：然后多给我找一个祖宗放在这里吗？
……
“大哥，你就是太仁慈了！妇人之仁！”
粉毛在一旁叫嚣着：“不听话的杀了就好了，根本不用想那么多！”
天野圣：“那又怎么样？我才是首领，你算哪根葱？给我滚去老实做你的事！”
粉毛劫匪“哎”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以前就跟过天野圣。天野圣年轻的时候是个仗义的人，开始偷东西也是因为他们养不起自己。
等后来天野圣老老实实当员工的时候，他也找过对方，发现天野圣很满足自己的普通生活，他失望之余，也有祝福的心，没再去打扰过。
而现在，老大重出江湖！
他激动不已。
作为天野圣的迷弟，他怎么可能不听从命令？那可是他仰慕已久的大哥！
而这里的其他五个人，不都是因为天野圣的号召力而聚在一起的吗？
所以没人敢吭声。
那两个胖子更是兢兢业业的，真像是打工人一样，老大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让装钱就装钱，还有收手机、钱包、手势，防备银行其他的窗户……
有什么活他们就干什么活。
天野圣忽而有了一个想法：“你、你、你，还有你，过来。”
……
“狙/击手到了吗？”
“到了。”
“如果实在不行就击毙首领，他的号召力是很强，所以不能让他伤害到人质！”
“是！明白！”
目暮十三还在担心时局：“八云老弟……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松田阵平下意识道：“别说这种话，太乌鸦嘴了！”
目暮十三按住帽子：“是我失言了。”
作为上司的目暮十三一秒道歉，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让松田阵平这个巡查部长顿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目暮十三可是警部，职衔比他高两级。
等明年他上班满4年，就可以报名参加考核，考核通过就是警部补了。即使是警部补，也低警部一级。
但只要到警部补，就意味着未来能够成为警部，这是通过公务员二类考试的准职业组们的晋升信道。
松田阵平和其他几个刑警随着SAT（特殊急袭部队）的到来，分别列在银行门的两边，几乎贴着墙壁前行。
好在其他窗户都被挡住，墙边是什么都看不见，看上去格外的适合隐蔽。
SAT的警官们都放轻了呼吸，等待合适的机会到来。
与此同时，谈判的人员拿起喇叭，再度大声说：“你们要求的车已经到了，就停在大门正前面！”
粉毛匪徒看见了那辆缓缓停靠在门正前方的七座车：“老大，车来了！”
两个胖子看上去很是兴奋，他们指着人质们：“老大，那这些……？”
天野圣：“还用我教？当然是放了，让他们顶在前面，我们夹杂在中间出去。”
这个银行有后门，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应该不会有人特意来后门堵人。
毕竟他们是从前门走的。
但是后门也会有人出去。
天野圣在面罩下，笑了一声。
不论如何，生活都已经变成了这样，那就只能让这傻X生活变得更生草。
至少要让其他小弟门没白干这一票！
既然这群人说他偷了，那他就真的又偷又抢好了！
天野圣冷笑：“时间马上就到了。”
“嘭——”
银行里面突然传来一声，人质们顿时无比的恐慌，他们看着银行另一边爆/炸，然后起火，不少人尖叫出声。
与此同时，门被人打开。
烟雾缭绕中，所有人质都在往外冲，想要逃命，SAT的特警们愣住，有些拿不准爆/炸是意外还是劫匪故意的。
如果是意外，这些人往外逃就是情理之中，如果不是意外是人为，那很可能就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
“联系消防厅！”话音落下，身后自然是会有人去办的。
为首的队长脸色冷酷，按住耳麦：“狙/击手待命，这场爆/炸很有可能是幌子。”
他骤然看见一个神色可疑的人，一出来不是在找警察奔过去，而是避开警察，想偷偷走掉，他心中有了成算。
“全体注意，匪徒假装成人质在往外跑，狙/击手不要出手，观察就交给你们了。其他人，一名人质也不许放出去！”
最前方已经有不少人跑出去了，看上去十分害怕起火后死在里面，而警方人手确实无法在这混乱中盘查每一个人。
硬要往外撞的人他们根本就拦不住！
而真正的人质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指认劫匪，毕竟劫匪进监狱也不是死了，几年后就会再度出来。
“抓到一名犯罪嫌疑人！”
队长：“很好，继续！”
但是人终究是越来越少了，让人怀疑能不能全部都抓住。
此时逃出去的人质基本过半。
“报告，后门的6个穿着抢劫犯的衣服，但全是真正的人质，不是抢劫犯！”
队长的耳机里又传出一声报告，是狙/击手的：“报告队长，15点钟方向有一名疑似嫌疑人的男性，身着黑色卫衣，灰色外套……”
“请各位有序逃生，到那边登记信息，不要直接离开！你们的财务也是要登记、归还的！”
而且，现在为什么还没有人冲上谈判才要来的车？
松田阵平也开始头大了。
在这种乱七八糟的环境中，他的大脑都在尖叫，彷佛有些缺氧。
他没有能一下辨明是人质还是劫匪的能力，只能尽量拦住从自己这边通过的每一个人。
哦对，每一个男人。
因为匪徒里没有女人，男人如果穿上女装，哪怕再瘦弱，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也很难让自己看上去像女的。
更何况他同步听见了银行里面的动静，里面没有女人被叫出来交换衣物。
“Hagi！八云！”他提高声音，想从这些人质里面看到熟悉的人影，但人员混乱，视线所及之处真是什么颜色都有，反而让他看不真切。
结城八云耳朵尖：“松田哥在叫我。”
萩原研二：“这种时候就不要管这个了，其他嫌疑人呢？能全部都抓住吗？”
他当时悄悄用了呼吸法，想像小八云一样记下别人的气息，可他的呼吸法也只能维持一会儿，所以很快就关闭了。
而在刚刚人质们往外跑的时候，他再度开启呼吸法，倒是认出了刚才离他近的那两个，但再远的……他也记不住啊。
看来结城八云能够靠气息认人，是他的专属，毕竟没有学习呼吸法的普通人的气息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对大部分的人来说就是这样的。
结城八云：“能。”
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在座的都是普通人，没有人能扛得住他平平平无奇的普通一击。
黑发青年的双手不知道何时就回归了自由，他也拖着个长条的东西，几乎是眨眼间就从萩原研二的眼前消失。
萩原研二：“？”
等一下，他刚刚拿了个什么东西就出去了？
今天小八云也没带剑出来啊？
“噼啪”的细微声响在银行里响起，因为声音太小，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声音。
就算有人注意到，也只会以为是要爆/炸了的前奏，所以就没有人在意了。
“诶？”萩原研二眨眨眼，看着眼前的人消失后，有雷电产生。
在他也掌握了呼吸法的现在，他认出来了！
这是雷之呼吸·四之型·远雷。
身体爆发出雷电后，以闪电速度突击，然后接近远处敌人，挥动刀刃高速斩击。
是个十足的突击技，正适合此刻追击。
不过十秒后，恋人就又出现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个黑黑的长条物。
萩原研二是最后的人质了，他刚出了银行门口：“这什么？”
“剑。”结城八云笃定说。
松田阵平已经挤过来了，眼睛看着那根黑色的撬棍，神色古怪：“剑？”
结城八云举起这根撬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每当我陷入困境，就有一根来自地狱的撬棍出现来帮助我，这就是物理学圣剑。”
刚赶到的伊达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