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三局比赛, 由于鸥台及时调整了站位，星野十夜得分变得格外艰难，双方比分始终无法拉开两分以上的分差, 你来我往间分毫不让。
上林鲸一郎已经渐渐适应了星野十夜的发球, 四球之内一定能接出到位的一传。
紧张激烈的比赛节奏让两支队伍都趋于失控，可双方教练没有任何一个人率先叫出暂停。
他们都在等对方在这样的节奏中出现失误。
“触球！”星海光来大声道。
星野十夜咬牙, 这一球因为助跑不够充分, 并没有扣出理想的效果。
上林鲸一郎接起排球：“机会球！”
诹访爱吉目光扫过队友的位置, 在短暂的思考后将球托给了星海。
星海光来在完成了充分的助跑后旋风般盘旋而上, 又一次飞上了天空。
星野十夜和黑尾铁朗挡在他的身前，对空中的星海光来进行封锁。
星海光来瞄准了星野十夜的指尖, 全力挥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星海光来会选择打手出界时, 星海光来在扣球的最后一刻变扣为吊, 将排球用手顶过拦网。
夜久卫辅也以为星海光来会选择打手出界, 准备向后跑去救出界球, 没想到这个小羽毛球选择了吊球。
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上前鱼跃, 但还是晚了一步。
解说员的声音十分激动：
“鸥台小巨人星海选手再一次向全国观众展示了他丰富的空战技巧！”
“六边形战士星海光来！”
星野十夜看着转身前往站位的星海光来, 语气带着感慨：“六边形战士——真是贴切的形容。”
星海光来真的好厉害。
背影洒脱的星海光来耳朵已经悄悄竖起, 大耳朵光来认真听着来自对手的真诚赞美, 嘴角开心的翘成V型。
昼神幸郎：“……超得意啊, 光来。”
星海光来没有回答, 前往站位的脚步却一步一蹦哒, 连两只小手都开心的翘成小翅膀。
白马芽生表示：“被一个中型生物夸赞有什么好得意的。”
昼神幸郎抬头看白马：“那你这个大型生物来夸？”
白马芽生傲娇扭头, 轻哼一声后道：“我才不要夸小型生物。”
……
当比分来到20:21鸥台领先时，音驹终于率先叫了暂停。
两次暂停机会一次用光, 猫又育史准备做出本场比赛的最后指导。
“走到这一步，经过数场激烈的角逐后, 再说出这样的话似乎很奇怪……”猫又育史笑容温柔，看着孩子们：“享受赛场吧。”
“放松下来，冷静观察，调整呼吸……”
猫又育史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都在大家的心里响起：“仔细对待每一球，完成自已应做之事，将平时的积累在赛场上重现……”
他笑容明朗，是和煦慈祥的模样：“然后，不要让球落地。”
因为激烈的比赛节奏而心情浮躁的众人，随着这番话慢慢平和下来。
和擅长在暴风雨中作战的鸥台不同，音驹的风格更加缜密宁静，如猫般小心观察、一击致命。
海鸥将他们拖入了暴风雨中，猫咪便只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和他们对抗。
猫又育史用这一次的暂停让猫猫们冷却心情，重新回到猫猫最擅长的环境当中和海鸥战斗。
猫妖大家长用自己的方式指导着猫猫们。
猫又育史说完后，便将剩下的时间交给了研磨。
孤爪研磨从未停止过思考，隐藏在长睫下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精光：“接下来，十夜你要做个合格的诱饵。”
十夜作为音驹最稳定的得分点，一直被鸥台的拦网重点关照。
毕竟音驹在高度上确实远不及鸥台，其他攻手被忽略似乎是合乎常理的。
孤爪研磨嘴角翘起诡异的弧度。
音驹确实没有星海光来一样的小巨人，可以用低于平均值的身高在空战上掌握着主动权。
但是，不要小瞧音驹的任何一个人啊。
音驹的攻手，除了十夜外的人，单兵作战能力确实都很普通。
可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一旦将他们的力量进行整合，那么他们将组成一支无敌的队伍。
星野十夜闻言，顿时有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一脸认真道：“是，研磨，我一定会钓到海鸥的！”
孤爪研磨：“……咳，很好。”
钓海鸥……十夜认真得可爱。
再一次上场，赛场上热烈的气氛已经稍微冷却下来，孤爪研磨站在一号位，准备发球。
平平无奇的上手发球，落点却十分让人头痛。
上林鲸一郎将这一球成功化解，一个到位一传飞向了诹访爱吉的方向。
诹访爱吉略一思索，托球出手，是别所千源的背飞快攻。
灰羽列夫迅速的上前，跳起拦网。
他的拦网强度并不高，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忘记使用正确的拦网姿势，导致他没有办法在空中更好的用力拦网。
但灰羽列夫的超强机动性以及野生动物般的拦网直觉让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挡在对手的面前，完成触球。
“触球！”灰羽列夫大声道。
夜久卫辅一边跑去接球一边在心中咬牙切齿：说过很多遍了，要在触球时尽可能的卸力并抬高排球轨迹啊这个笨蛋！
这个球飞太远了！
心中抱怨着，夜久卫辅垫起一个半到位一传。
孤爪研磨看着飞来的排球，脚步一点点的向后退，用眼神诱导野泽跟随他的动作，慢慢远离中路。
野泽出下意识的跟住了孤爪研磨的脚步，潜意识里，他还在防备着孤爪研磨那防不胜防的二次进攻。
只是随着他的动作，鸥台的前排也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道裂缝。
等他反应过来时，孤爪研磨托球已经出手。
野泽出大惊：糟了！
他迅速回防，眼看来不及参与拦网后，便立刻挪动脚步进行拦网保护。
孤爪研磨眼里露出愉悦的神情：发现了吗？不过晚了。
星野十夜在左路起跳，引走了鸥台的另一个防御城墙别所千源，于是中路只剩下了诹访爱吉——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八的二传手，单防山本猛虎。
山本猛虎看着眼前宽阔的视野，积攒了整局的力量在此刻尽数倾泻而出，手掌扣在排球上的瞬间，排球几乎变了形状。
作为音驹力量最强的王牌主攻手，他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全力扣开面前的拦网！
排球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砸向诹访爱吉，手臂被砸中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了遥远的虎啸声。
手臂被炮弹般的排球砸开，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响声。
山本猛虎畅快的发出吼声，将之前被拦网的憋屈尽数用声音宣泄出来。
音驹众人一开始还能用“猛虎吼起来也很可爱”的眼神看着他，不过在山本猛虎吼了三秒后，音驹众人的眼神就变成了“还没吼完吗”。
夜久卫辅眯起眼睛：“猛虎，吼太久了。”
山本猛虎专注的吼着。
夜久卫辅头顶爆出愤怒的青筋。
福永招平悄咪咪的上前，耿直的伸出拳头，直接往猛虎嘴上怼。
物理噤声，堵上就不会发出声音了。
山本猛虎被福永的动作吓得一噎，短促的“嘎”声后，他惊恐的闭上嘴，安静下来。
孤爪研磨看了一眼老实的猛虎，对着福永道：“还在打排球，将手塞进猛虎的嘴里似乎有些不卫生。”
山本猛虎：仅仅是不卫生吗？这太冒昧了吧！有问过他的意见吗！他的嘴很可怜啊！
福永招平淡定道：“是拳头。”
手掌用来扣球了，所以不能捂嘴。
孤爪研磨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山本猛虎：……没有人为虎发声吗？
音驹众：没有，只想让你噤声。
音驹再一次回到冷静的状态，这下情绪烦躁的轮到鸥台了。
星海光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下去不行。
音驹太稳了，在孤爪研磨的托球调动下，音驹选手的跑位精准又高效，他们轰出的重击落在音驹那边，就像是一脚陷进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排球被这张“网”弹起，然后被孤爪研磨分配给音驹的各个进攻点——没有将进攻压力完全放在星野十夜身上，这个做法实在是太聪明了。
星海光来看向音驹，像是在看“六人团队运动”的具象化。
在他的视角里，音驹真正能和鸥台拦网抗衡的选手只有星野十夜一个……至于那个长条灰毛，高度确实足够，但杀伤力巨大且敌我不分，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强敌。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最应该打“一点攻”的队伍，在孤爪研磨的指挥下，让星野十夜这个“一点”并不显得凸出，而是自然而然的融入进音驹这个集体。
可怕的智慧，将每一个队友的力量都发挥到了极致，任何一个人存在的意义都被他注意到，然后无限放大。
“孤爪。”星海光来突然出声：“必须限制他。”
所有人都注视着闪闪发光的星野十夜，孤爪研磨躲在星野十夜的光辉下，安静的观察着网对面的一切，然后轻描淡写的一指：
“十夜，揍这个。”
于是星野十夜就一往无前的冲出去了。
星野十夜厉害吗？当然厉害。
但更厉害的，是那个收敛了一切光芒，置身于影子中，掌控全局的孤爪研磨。
想到这，星海光来头皮都麻了：“怎么像鬼一样……”
昼神幸郎呆住：“谁是鬼……”
见星海光来并没有解释的意图，昼神幸郎转头看向网对面的布丁头少年：
“限制二传手吗……这可难办。”
昼神幸郎转头看向诹访学长：“得想个好办法才行。”
诹访爱吉笑容温和：“也不难吧，只要让他失去稳定就好。”
诹访爱吉此刻，和早流川工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同一个办法。
孤爪研磨再一次发球，及格万岁式发球晃晃悠悠的越过球网，在前场掉落。
令人意外的是，星海光来突然上前一步来到前场，用上手接球接下了这个发球。
与其说是“上手接球”，不如说是“一次传球”。
星海光来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完成了一次触球的托球！
解说员激动：
“太全能了星海选手！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一次托球！”
“接球、扣球、托球——星海选手个子小小，能量无限！”
星海光来已经注意不到解说员的声音了，他全神贯注的托出这一球，十指精细的调整了排球的状态，托出去的瞬间他便有种预感：
这将是很成功的一个托球。
诹访爱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极其自然的完成了助跑起跳，对上面前还未来得及收敛震惊、匆忙起跳拦网的灰羽列夫。
真是很高也很随性的拦网啊……诹访爱吉这样想着，扣球出手。
一切都太快了，音驹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不，有一个人反应过来了。
夜久卫辅重重摔在地上，但那颗排球却被他薄薄的手掌垫起。
自从星野开始托球后，夜久卫辅就在思考如何应对双二传阵容——自家能做到的，保不齐对手也一样能做到。
因为平时训练时仔细思考过，所以他是音驹中最快反应过来的人，才能垫起这样的一球。
猫又教练说得对，平时积累的力量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突然涌现出来，解决当下的困境。
诹访爱吉虽然惊讶于夜久卫辅的反应速度，但眼下的情况他也是满意的——夜久卫辅接起的一传，是不到位一传。
孤爪研磨此刻正在对角的位置，排球已经要飞出边线，音驹只剩下了一个选择，将球垫过网。
星野十夜悄无声息的窜了出去，来到一传下。
鸥台众屏住呼吸：要垫回球场内由队友垫过网吗？
星野十夜举起手臂。
星海光来隐约察觉到不对。
排球下落，砸在星野十夜的十根手指上，扎实的触感让星野十夜下意识的勾起唇角。
托球的感觉和扣球的感觉完全不同，十指接触排球，仿佛排球是指尖的延伸，可以飞到任何他指定的地方。
托球出手。
解说员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幸好另一位同事眼疾手快的将他拽回凳子上。
解说员2号：好险，同事差点窜上天。
“在鸥台的星海选手托出一个漂亮的平拉开后，音驹的星野选手毫不犹豫的回敬了一个高传球！”
解说员努力克制自己激动得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轻颤：
“是山本选手的中路进攻！”
鸥台和音驹的交锋太烧脑了！
解说员眼睛锃亮，盯着场上选手们的动作，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山本猛虎起跳，突然想起了星野第一次托球时，他因为过于惊讶，没能第一时间和星野配合。
之后的很多天里，山本猛虎都为此感到遗憾。
星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一连几天都邀请他自主练习，不断的给他托球。
“猛虎学长很厉害，是音驹的‘力量’。”
星野的声音有些腼腆，但还是在努力向他表达：“如果我也能成为这力量的一部分，那真的太好了。”
为他托球，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山本猛虎看着这颗又高又温柔的托球，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的打点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后辈呢？
音驹的所有人都那么喜爱星野，是因为星野一直都在毫无保留的爱着音驹的每一个人。
他们之间从来不是指导与被指导的关系，是由一颗排球维系起来、用友谊连结的队伍。
山本猛虎挥臂，强大的力量轰开拦网，砸在地上。
音驹比分反超。
星海光来的眼睛亮得惊人，目光盯着星野十夜，仿佛在看一个他无法理解的神奇存在。
关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件事，他当然很清楚。
星海光来从不觉得自己强大到无人能敌，他在明白自己的强大前，先一步了解了自己是多么弱小。
所以在看到星野这个毫不逊色于自己的存在时，他的第一反应是：
这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变得这么强？
星海光来的训练表列出来，能随机吓死一个在排球社团混日子的人——如果每个高中排球选手都像他一样练习的话，高中排球界的强度还会再上一个台阶。
和他一样强的星野十夜，也是在这样的练习中度过的吗？
还是像传说中的天才一样，只要稍微学习一下就是巅峰？
太好奇了……好想知道……
“回神了，星海。”诹访爱吉伸出手，在星海的眼前晃了晃。
星海光来眨眨眼，轻轻叹了一声：“真想和他做朋友啊。”
好想将星野变强的技巧全部学到手，他也会告诉星野自己变强的秘诀，这种事只有朋友之间才能交换吧。
诹访爱吉无奈：“交朋友的事，等比赛结束后再研究怎么样？”
目前比分领先的音驹可能会先一步获得赛点，在这样紧张得局势下，星海也太松弛了点。
星海光来目光专注，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当然，我要作为胜利者和星野交朋友！”
诹访爱吉看着星海明亮的眼睛，满意的点点头。
有出息的小海鸥都是这样交朋友的。
在局末拿出新武器的两支队伍你追我赶，最终还是冷静的音驹率先拿到赛点。
星野十夜站在网前，一直处于思考中的大脑传来隐痛，用脑过度后产生的疲惫感不同于身体上的劳累，是精神层面的倦怠。
但他不能松懈，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哪怕只放松短暂的一秒，都有可能被对手抓住破绽，一举击破。
最后一球十分漫长。
鸥台强大的毅力让他们无论是在防守上还是进攻上都没有任何失误。
而音驹的强大防守能力使他们多次极限救球，绝不让排球在己方球场落地。
星野十夜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急促又沉重，混杂着心跳声，失去了原本规律的节奏。
他怀疑是自己太累所以产生了幻觉——呼吸声也就算了，在这种时候，人应该很难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吧。
“触球！”
“我来！”
“抱歉，救一下！”
“机会球！”
……
场上声音此起彼伏，音驹和鸥台的声音交替响起，每个人都声嘶力竭。
因为太紧张，所以声音不自觉的变大，仿佛通过声音就能将排球扣死在对面场地一样。
星野十夜的视线不断跟随着排球移动着，身体起跳又落下。
所有选手在高度集中的状态下，都发挥出了超出平常的水平。
忙碌中，他的目光和研磨的目光碰上。
孤爪研磨轻轻点了点头。
星野十夜瞬间明白了研磨的意思，然后毫不犹豫的执行。
夜久学长垫出的一传十分出色，稳定的飞向了三号位的方向。
星野十夜和孤爪研磨同时上前。
昼神幸郎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种可能。
如果星野十夜没有展示出自己的托球技巧，他此刻一定会认为星野十夜想要打近体快攻——虽然是副攻手的战术球，但星野十夜打起来应该也很顺手。
但他偏偏见识到了星野十夜的托球，那种娴熟的技巧绝对不是一个美丽的巧合，星野十夜绝对有能力重现那个托球。
星海光来的眼神中也带着惊疑，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他没有时间去理会，只是定定的盯着星野十夜和孤爪研磨的动作。
排球缓缓下落，星野十夜跳起，孤爪研磨向右迈出一步，是助跑前的动作。
昼神幸郎在短暂的燃烧了cpu后，决定兵分三路，左路右路中路各留一人。
即使将拦网分散开，鸥台也有自信通过单人拦网阻挡音驹的进攻。
星野十夜想起研磨的眼神，疲惫又沉默。
他双手抬起，在鸥台和音驹的共同注视下，星野十夜完成了二次进攻。
排球落地良久，昼神幸郎还是不敢相信，这关键的赛点球竟然是二次进攻！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音驹2:1获胜。
音驹众人在沉默片刻后，突然爆发出无比热烈的欢呼声，在星野十夜还没回过神时，山本猛虎几人便嗖的将他举起。
星野十夜：？？？
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星野十夜像是被放在太阳下炙烤的蘑菇，整个人都散发着烤蘑菇的香气。
对不起，研磨，他错了。
原来被举起对于社恐来说，是一生不可承受之重。
星野十夜安静的成为了一朵烤蘑菇。
孤爪研磨瘫坐在地上，他连最后的假动作助跑都没能完整的做完。
如果比赛再继续僵持下去，他很有可能被重力彻底摁趴在赛场。
好在十夜看出了他的状态已经到达极限，否则这一球若是真的托给他，那将是音驹的灾难。
孤爪研磨抬头，看着被队友们高举在空中的十夜——小蘑菇已经在数不清的视线中成为一个可爱的蘑菇干了。
“没事吧？”黑尾铁朗伸出手。
孤爪研磨借力站起身，嘴角微翘：“没事。”
十夜，风水轮流转。
这次轮到你被辛巴举了。